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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警官的拳頭想要落在某人的臉上
炸彈爆炸的前一分鐘,松田陣平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沒有想。他注視著發(fā)送成功短信的界面,任性又頗無奈地發(fā)起了人生的最后一秒呆。
回看松田陣平一眼望得到頭的一生,隨便抓上一個人都能毫不心虛地夸上一句死得其所。
為了公眾利益而犧牲,他可以欣然接受,心里頭唯一的遺憾就是不能親手為那個家伙報仇。
他聽見外面人聲喧嘩,也聽見炸彈蓄勢待發(fā)的嘀嗒聲。
“抱歉,萩,看來我沒法遵守約定了!
死神巨大而飄渺的身影悄然浮現(xiàn),尖銳的刀鋒穿過72號轎廂,抵上警官毫無防備的脖頸。
或祈求,或善意,或惡意。眾人的目光焦灼地聚焦于一點。然而顯示屏上的數(shù)字不會受此影響,它從始至終都維持同樣的速度,哪怕此時正瀕臨終點。
煙頭隱約能看見火光閃爍;覠熅従徤穑:司俚拿嫒,卻無法削減他眼里“踩油門向前沖”的無畏和堅毅。
天空之下,爆發(fā)出的強光瞬間籠罩住警官的身軀,也順勢點亮了這個角落。
人群的喧鬧和女人悲傷的呼喊遮不住這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但一陣刺耳的低笑聲卻可輕而易舉地掩藏之中,甚至狡猾地留下一串微乎其微的尾音,再慢悠悠地消失在空氣里。
警察們來不及收拾好悲傷,便匆匆奔向另一個戰(zhàn)場,有清理現(xiàn)場的,有搜尋罪犯的,還有向上級匯報的……
在躁動的人群中,一個遙控器被隨意地丟到了角落。黑影如同一滴水掉入大海一樣,連一片漣漪都沒有留下。
然而,這一切全被一位擁有著半長發(fā)、下垂眼的青年看在眼里。
他站在人群中間,垂著頭,發(fā)絲散亂,毫無平日里散發(fā)出的清爽帥氣。那雙本應(yīng)該充盈著快要溢出來的專屬于少年人的熱情和活潑的鮮艷色彩的眼睛,此時如同死灰一般,仿佛只要再輕輕一碰,便會立刻隨風(fēng)散去。
萩原研二面朝摩天輪,身影顯得格外單薄透明。
孤身一人、一張池面臉、身上散發(fā)的死寂的氣息……都理應(yīng)使他成為人群的焦點,即使再冷酷的女性也會對他露出憐意。
但事實上,沒有人會注意到他,也沒有人能觸碰到他。
他就像是一股空氣,一陣清風(fēng)。既存在于世上,卻無法出現(xiàn)于現(xiàn)實中。因此,他能夠知道所有,卻無法改變現(xiàn)實。
他只是一縷本不應(yīng)存在的孤魂。
萩原研二注視著黑煙滾滾的72號轎廂,整個人褪色得仿佛下一秒就要自我了斷。這不僅是由于直面了幼馴染犧牲所產(chǎn)生的悲痛,更有因為希望破滅所帶來的更深的痛苦。
半長發(fā)的警官發(fā)現(xiàn)自己的視線開始模糊,腦子里也嗡嗡地鬧騰著。他使不上勁,便緩慢地眨了眨眼,徒勞地搜尋著那個心里早知不會出現(xiàn)人。
“小陣平。”
打滾許久的眼淚最終還是掉了下來,劃過兩頰,消失在半空中。
四年的時間,足以讓松田陣平從容易炸毛的急性子,變成沉穩(wěn)冷酷毒舌的池面警官。但或許他并沒有改變,只是失去了能讓他毫無顧及地展現(xiàn)自我的那個人罷了。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一起暢想過許多次的未來,而在那些看起來遙不可及的未來里,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各自的身旁都存在一個屬于松田陣平、萩原研二的位置。哪怕他們最終會分開,也是應(yīng)該在更遠(yuǎn)更遠(yuǎn)的將來才對。
而那時候,他們已經(jīng)能夠平靜地接受離別。
但誰也沒想到離別來得那么快,甚至還來不及好好地說上一聲道別,死亡便將他們永遠(yuǎn)地分開了。
這是他們第一次分別,也將是最后一次分別。
命運似乎從未眷顧他們。
這才讓他們早早地成熟,卻又在最好的年華時,捏碎他們的未來。
但他們也從不屈服于命運。
煙霧散去,支離破碎的轎廂之間,一道如白玉般的身影在陽光下顯得晶瑩剔透,稍許,慢慢凝結(jié)成純粹的銀色。
萩原研二的眼睛捕獲他的剎那,腦子還沒反應(yīng)過來,腳先一步跨了出去。他瞳孔緊縮,沖了上去,半抱住閉著眼睛陷入昏迷的靈魂。
他的手顫抖著,觸碰到了結(jié)結(jié)實實的皮膚,但那冰冷的觸感讓他的心酸痛,再次意識到了真實的死亡。
疲憊的靈魂在不安地掙扎,直到一滴淚輕輕地落在他的臉上。警官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不明的安慰,他平靜下來,完全地陷入沉睡。
松田陣平再次睜開眼睛,躍入眼簾便是放大幾倍的幼馴染的臉。他愣神后,深深地看了一眼他的臉,便重重地握了握拳頭,磨磨牙,毫不猶豫地朝混蛋幼馴染的臉上揍去。
萩原研二并非沒有預(yù)料到這個拳頭的出現(xiàn),但他只是笑著,直愣愣地沒有進行躲避,一副全然任打任罵的樣子。
他哼出一聲悶悶的氣音,身體隨著拳頭的力道向后倒去,帶得躺在他腿上的幼馴染一個趔趄,索性雙手撐在身后,睜著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夾雜濃濃的愧疚和失而復(fù)得的喜悅。
接著,他感受到胸前的衣服被狠狠拽起,上半身又順力道向下,抵在了幼馴染毛絨絨的發(fā)頂。
松田警官的手在拆彈時能夠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但此時,卻不受控制地顫抖著。松田陣平低著頭,將前額靠在手背上。
啊——這個不穿防護服的混蛋。
萩原研二感受到了這份細(xì)微的顫抖。盡管松田陣平在盡力地克制,但他還是在第一時間便察覺到了。萩原研二的嘴唇上下張合了一瞬,最終選擇了沉默。
平日里,萩原研二永遠(yuǎn)是最會看氣氛的那一個,現(xiàn)在,他卻無法調(diào)動輕快的話語來緩解此時過于沉重的氣氛。
“小陣平!
他在嘴里反復(fù)咀嚼著,試圖從里頭摸索出什么東西;蛟S是在尋找能夠安撫幼馴染的方法,又或許只是單純的、想要通過這種方式來確認(rèn)幼馴染的存在。
萩原研二害怕于這只是鏡花水月、一場醒來便消失的夢。因此,他無法做出任何會驚擾這份虛幻的動作,哪怕只是一聲輕輕的呼喚。
盡管小陣平的拳頭很痛,但還是無盡的孤獨與愧疚更令他痛苦。
松田陣平抬起頭,眼尾微紅,故作陰沉的臉上還殘留著怒意,這令他看上去矛盾極了。
平日備受眾人畏懼,走在街上甚至?xí)蝗苏`認(rèn)為是□□老大的松田警官此時可憐又可愛。
至少,身為他的幼馴染萩原警官是這么認(rèn)為的。
萩原研二久違地感到了一絲放松。他甚至覺得自己重新活了過來。
“小陣平。”
萩原研二再次喊道。
“萩!
他得到了回應(yīng)。
松田陣平注視萩原研二許久。最后,他嘆了口氣,伸出手,抱住了他的幼馴染。
“小陣平?”
“閉嘴,吵死了。”
松田警官嘴硬地抱怨道。
之后,他們坐在廢墟上談了很久很久,從晚霞到星光,從黑夜到白晝。
他們談了很多很多,有自己的、有其他人的、還有兩個一畢業(yè)就消失的兩個混蛋的。
兩道疲倦的靈魂在分別的四年后,終于能夠倚靠在一起,慰藉著破碎的心靈。
松田陣平問萩原研二,他是一直都在,還是突然出現(xiàn)?
萩原研二沉默片刻,回答是后者。
松田警官從鼻腔里發(fā)出一聲哼聲,不再繼續(xù)追問。
對此,萩原警官感謝松田警官的寬宏大量。
世界不會因為兩人相見而放慢腳步,就像它不會因為兩位警官的殉職而停止運轉(zhuǎn)一樣。它既仁慈而又殘酷。而此時,誰也不會想到未來會發(fā)生什么。
但現(xiàn)在就讓我們稍稍停留,讓這段平靜的時光過得更久一點。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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