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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
“小米要搬走了!”
大三的暑假剛進(jìn)門,入口的涼茶還沒下咽,便被“死要臉”驚得噴了剛從廚房出來的母親一臉。
什么-----?慵懶的眼神瞬時清明,不知何解的恐慌、驚詐、不舍與茫然齊擠上心口,汗?jié)竦募沽和坏馗Z上一陣陰寒,涼透了胸臆。小米?小米!小米……要搬走了……如留言機般重復(fù)回蕩在耳畔,似被施了定身咒般,貯立呆瞠,茫然失措。
“葉阿姨好!”這禍害還像沒事人般,自若地向母親打招呼,徑自坐下,倒茶。
“好!好!好!啊呀!你這孩子,怎么邊喝個茶都這么沒規(guī)矩?”母親邊拭去臉上的水滴數(shù)落邊招呼“不要臉”,“曜華,這是阿姨剛做的蛋酥,嘗嘗看!”
“昴琰只是不小心,您就別怪他了。”這是誰造成的? “阿姨做的肯定好吃!”這馬屁拍得還真順溜。
“好吃就多吃點,待會再帶些回去!备呙弊尤巳藧鄞鳎赣H樂得大肆奉送。
“什么時候?為什么?”抽搐的胃腸,陣陣灼痛。痛覺,讓我怔愣的雙眼終于回神,發(fā)狂般拽起他的衣襟瞪視。
“咳咳咳……”剛?cè)肟诘牡八猪槃輪苓M(jìn)他喉頭,好死不死地咳起來。
“快說--”
心急如焚的我,睚眥著他吼,恨不得拿根棍子捅他的喉嚨。
“宋昴琰,你干什么?快放手!”母親拍打我攥得死緊的雙拳。是怕我把他勒死嗎?
“咳咳……下……下午……咳……四點”那口蛋酥終于下去了,扯出我手中的衣襟,抄起茶壺,就著壺嘴大口地灌。
“四點?”我躡嚅著,瞟向墻頭的掛鐘--三點五十!
“喂?你干嘛拉上我?喂--”連帶著他手指間不及放手的茶壺一起拖了。
“你們,你們干啥去呀--”飛奔中,隱約聞得母親的疑問。
“不干嘛,一會就回來!”隨口應(yīng)了聲,也不管她是否聽見。
滿腦只充斥著“小米要搬走了!”的恐慌,心神無措,怔愣地只知朝前奔。
小米要搬走了!小米要搬走了!……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不覺間喃語出口。
“傻帽(昴),你還沒覺悟?”不知何時“不要臉”已掙脫鉗制,與我齊奔了!澳愀遣豢赡艿,更何況,她比你--”
“閉嘴!”陰冷地截斷他,現(xiàn)在我最不需要的便是他人來“提點”我和小米的差距。
小米……
小米是我四歲那年搬來的。
那時,我家還是效區(qū),零星散布的房屋,不若現(xiàn)今昔對比這般密集。
雖然喧鬧與繁華不從是前能比擬的,雖然富足的生活不是從前能享受的,雖然嬌俏臉蛋惹火身材的美女不是從前能欣賞的,我--卻寧愿過以前的日子……
這種想法,在常人看來,可能有些不太正常
有記憶的四歲前,由于村莊散落,附近沒有同齡的小孩。沒有玩伴的孩子是痛苦的,沒人一起搭積木,沒人與我搶糖吃,沒人和我吵鬧,沒人同我爭玩具(那時也沒什么玩具)……陪伴我的,只有自己的影子。
無人同樂的結(jié)果一,是鄰家何伯伯的狗,寧可去外頭打野食,也不愿回家吃中飯--哪怕那是排骨。結(jié)果二,與母親每天上班前開演“三娘教子”。
離家不遠(yuǎn),有塊空曠而充滿綠意的小山坡。
連狗都沒得玩的我,只能在這,逗逗蟋蟀,嚇嚇麻雀,翻翻蹩腳的筋斗,直至傍晚母親喚回家吃飯。
小米就是在一個夏日的黃昏,搬到此的。
她比我大,微卷的發(fā)絲扎成一束馬尾隨風(fēng)擺蕩,及膝的連衣裙不算鮮亮,雖然她的腳有點不太方便,但那晶瑩的以眸、上揚的唇角,卻讓她比誰都漂亮迷人。
當(dāng)時的我有無對著她口水直流,我忘了。只記得,當(dāng)即就興奮地沖回家,死命地拖著正在廚房準(zhǔn)備晚飯的母親往小山坡沖。
指著小米道:“看!媽媽,這個姐姐叫小米,以后有人陪我玩了,阿黃再不用出去了,你早也不用罵我了!”
母親詫異地看看她,又瞧瞧我,臉色有些古怪,“可她是……”
“她是女孩子嘛!我知道!”我傲然地仰首,有些得意!耙院缶陀腥烁彝鎳D!哦!哦!有人跟我玩嘍!”我沉醉于有人同玩的喜悅中,拍手圍著小米上蹦下跳,未曾注意神色怪異的母親。
她怔愣著瞧瞧她,再看看我露出從未有過的歡快,臉上閃過一絲難懂,再看看,眼中有些釋然,有些擔(dān)憂,有絲猶豫,但最終,還是帶點僵硬地緩緩笑開了。
此后的我,照常天天去小山坡,卻不再獨玩了。
小米的個子比我高,不太愛說話,但很喜歡笑。
我給她學(xué)著何伯伯講故事,說得七零八落的,一般人都聽不懂,她仍然聽得津津有味,眉開眼笑。
有時候,帶糖給她帶吃,她盈著笑,不要。剝開糖衣,糖球滑入嘴里,香甜的滋味在嘴里溢開,好吃極了。雖然有些奇怪,為什么這么好吃的糖她不要,可還是很開心。
某日午后,替父親買煙,經(jīng)過隔壁門口,何伯伯納悶地叫住我,問:“小琰?你最近怎么不來找阿黃玩?”他指指趴在檐下的狗,“它最近都回來吃飯了!”
聽到點名,它有些警戒地瞟了我一下。
“現(xiàn)在有小米陪我玩了!”頗為得意地抬起下巴。
“小米?”
“是呀,她比阿黃好!我喜歡跟她玩,才不要跟阿黃玩呢!”賞了一個不屑的眼神給它。
“她……”
“就是山坡上新搬來的那個。”母親出來,催我回家,“小琰,你爸爸還等煙著呢!”
“哦,何伯伯再見!”我提溜著進(jìn)了屋。
“再見!”跟我揮完手,側(cè)回身神色大變,“山坡上那個?那不是--”
“是。 睙o奈地嘆道:“可附近也沒個玩伴,有什么辦法?再說,他現(xiàn)在這么高興,我不想……”
“唉!也是呀!
“等他大了,上了學(xué),會明白的。”
“看來,也只能這樣了,可千萬別……”
母親與何伯沒再往下說。
后來,我去山坡找小米,遇上他時,他總會調(diào)侃著:“又去找小米玩呀!”
轉(zhuǎn)眼間,該上幼兒園了。
剛開始,我死活不肯去。
“我不去,我不去!我要跟小米玩!”在門口一把甩開母親,跑回家里。
“乖!幼兒園里有很多小朋友跟你玩,還有老師教你讀書、寫字、畫畫、做算術(shù),還會給你講故事。”母親撫著我的頭,耐心勸說。
“我不去,我不要小朋友,不要老師,我只要小米!”一屁股坐到地上,耍起了無賴。
“小琰,你不聽話,媽媽可要生氣了!”她板起臉。
“就是不去,就是不去,我要找小米!
“小米,小米,小米能陪你一輩子?”母親神色乍變,“她是個--”
“雪芬!”父親拉住母親的手示意。
“反正,你今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她氣得眥目抿嘴,起伏的肩頭,預(yù)示著即將爆發(fā)的怒火。
“不去!”索性跑緊桌腳,以表堅決。
“你……我就不信了,我……治不了你?”攫住我的手臂,使勁往門側(cè)扯。
而我,則死命抱住“定身符”,哭嚷著:“不去,不去!就是不去!”
母親惱得不顧勁地扯,連人帶桌一塊拖向門口,我痛得嚎啕大哭,卻死也不肯放手。
父親見兩廂堅持不放,怕出事,趕忙上前,將我的手從母親的盛怒中解救出來。
那是母親唯一一次向我發(fā)的火。
安撫完母親,父親柔聲與我談“條件”:“小琰,如果你肯去上幼兒園,爸爸就天天給你買糖,好不好?”
糖!香甜的回味填滿腦個腦海,下意識地伸出舌頭舔舔:“是那上次那種嗎?”
“……呃……上次?”上次是哪種?不管,先應(yīng)了再說,“對,是上次那種!”
“每天都有?”我需要有明確的保證書。
“對!每天都有!”他怕我不信地點頭承諾。
“……嗯……那好吧!我去上幼兒園,”掙扎許久,最終糖果戰(zhàn)勝了友情。
呼--他長長地噓了口氣,畢竟六歲男孩的心中糖果比一切都重要。
“一定要上次那種哦!那種好吃!”不忘提醒父親。
“啊?哦~~好!”本已松了口氣的父親又繃了起來,直犯嘀咕,上次是哪種?
幼兒園的新奇與好玩,很快讓我從“抵死不從”叛變?yōu)椤皹芬庵痢保姸嗟耐姘,有趣的游戲,好聽的歌謠,甚至討厭的數(shù)字和無盡的爭吵都讓我喜歡!它彌補了以前的空白,即使有了小米,還是有所不足的,而現(xiàn)下的一切,都滿足了我。
可放學(xué)后,照樣不忘去找小米。
教她玩好玩的游戲,給她唱新學(xué)的歌謠,向她傾吐吵架后滿腹的委屈,當(dāng)然也免不了抱怨其他人的壞話。
她是個最好的聽眾,而心地聆聽我所有的話語,不似父親邊看報紙邊胡亂回應(yīng),也不像母親虛應(yīng)了事。
一次,請幾位小朋友來家里玩。母親拿出我最愛的糖果招呼。
一陣轟搶之后,盤中一片狼籍,各自高興或不太高興(搶到的太少了)地吃著糖。
“你不是說你有個好朋友叫小米嗎?”某位滿嘴是糖的小朋友不忘我每天的掛念,口齒不清地嚷嚷。
“對,對,對,你那位好朋友呢?”眾人附和。
“在那邊!”拿著棒棒糖的手指向小山坡,“我們?nèi)フ宜姘!?br> “哦--”一大幫小鬼像火車頭般奔向目的地,與往日相似的叫喊,驚得阿黃警戒地爬起。
“小米--”未到山坡,聲先至。
“這就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小米!睕_至坡頂,臉不紅氣不喘,用另一只也拿著棒棒糖的手,自豪地向眾人介紹,“她很漂亮吧!”
小米吟著笑禮貌地向他們至意。
“她--的腳為什么會這樣?”有人提出疑問。
“她生病了!蔽胰缡钦罩赣H的話回答。我讓你看臉,你看什么腳!哦,肯定是因為太矮了。
“不對,我媽媽說過,這叫瘸子!不是生病!庇袀女生反駁。
“不!她不是,她只是生病了!”我強硬地大聲辯解,心下決定以后要討厭這兩個人。
“她,怎么不說話?”又有人質(zhì)疑。
她還沒跟我說過話呢,賃什么要跟你說?
“因為她……”
“因為她是啞巴!”又是那個女生,她媽媽沒事教她這種事干什么?
眾人一片嘩然,如視怪物般的眼光,掃射到臉上,如刺針芒。
“不!她不是!”焦急、氣憤與難堪籠罩全身,我更加討厭那個女生了!
“她是瘸子!也是啞巴!”
哄--哄--
兩句話,如轟天雷,震得我的世界一下子坍塌。一如從高處無人之頂端推落無底深淵般……無名的怒火與難解的情緒主宰了我的意識。
砰!當(dāng)女生應(yīng)聲摔倒在地時,我才知道,我推了她。
“!你打人,我要告訴老師!”女生失聲痛哭。
“你打人,我以后不要和你玩了!”有人和合抱不平。
“我也是!”
“我也不和你玩了……”
眾人咕噥著附和也一幫。
“走開,你們走開,我也不要和你們玩!”我哭叫著。
“走吧,回家!”他們熙嚷著,走了。
“為什么?”淚流不止地抬頭質(zhì)問,“為什么?你為什么不說話?為什么不說話?你說呀!你說呀!為什么?為什么……”她依然笑著,沒有回答。
一直以來,只有我獨自說話,只有我獨自玩游戲,說著她聽不懂的故事,唱著她不知道的歌謠!所以雖然有她的陪伴,我的世界孤獨依然;才會在上了幼兒園后的感覺新奇和不同一般。不會像阿黃般怕我;不會像父母般不耐煩;母親和何伯才會露出那樣的表情。一切只因為她聽不見!
我哭喊地打著她的手,回應(yīng)我的是她微笑的包容。
無力癱軟于地,埋頭低泣。
“你別哭了。”倏地一聲,將我拉出無邊的傷痛。不太熟悉的臉龐映入因哭泣而有些迷離的雙瞳。
同班的步曜華?他好像是隔壁村的。
“你……怎么……沒走?”有些欣慰亦帶著難解地抽噎著,“不是……不,……不和我……玩了嗎?”
“我又沒說!彼⒅野l(fā)紅的手,“她不會說話,我家的小狗也不會說話呢;她的腳不能走,積木也不會走路呀!碧,這是哪門子的比喻?
“可是……”
又指指小米,“但是她笑起來好漂亮呢!他們不和你玩,我和你玩!”
嗚……感動呀!還是有人理解呢。
“你的……手,不痛嗎?”指著我發(fā)紅的手問。
“。亢猛础 低頭痛呼,才發(fā)覺手偶紅腫了,趕緊吹揉。愕然發(fā)現(xiàn),手中居然有一根棒棒糖!
“我?guī)湍隳!”伸手示意?br>
猝然的一切,坍塌的世界,疏遠(yuǎn)的眾人,陷入自艾的深淵中。不與眾人一同離去,更無看輕之意,還安慰有加,且不顧矛頭跟我站在同一戰(zhàn)線,對那刻的我來說,猶如重生般光明。當(dāng)即,我就決定要跟他當(dāng)好朋友。
“喏,這個給你吃吧!”我大方地送出“友誼之糖”,以示謝意。
“你……不吃嗎?”他有些遲疑。
“我們是朋友嘛,你吃吧!我們家還有!”大聲宣告著我們的關(guān)系。
他開心地剝開糖衣,舔得不意悅乎。
此后,我常與他一起去山坡找小米,雖然他是吃著糖站在一旁;一起搗蛋惡作劇,都是他出主意我去干;一起讀書寫字,但我們倆都不是很喜歡。久而久之真的成為好友。
后來,一個偶然的機會,我才知曉,他當(dāng)時是為了那根棒棒糖才這么好心的。氣得我當(dāng)即就給了他幾拳,“不要臉”之名也由此而來。
憶及此,不覺唇角微揚,那是他唯一的一次狼狽樣呢!
“傻帽,你發(fā)什么春?笑得這么惡心?”他看著我,有些發(fā)麻。
時光流轉(zhuǎn),年華漸長,逐年拔高的身形,已在小米之上。隨著年歲的增加,懵懂與無知的退離,我也明白了她和常人的不同、我們之間的差異。打擊有些深重,心情難受得緊,卻不再如先前那般歇斯底里、痛苦不堪了。
只是隱隱地,隱隱地……
從小學(xué)到高中,城市不斷擴展,我家被納入市區(qū),生活與環(huán)境不斷改變。曾受的教訓(xùn),我未再攜其他人去小山坡。繁重的學(xué)業(yè)也壓得我無暇顧及。只在偶爾的閑隙上去逛逛。
每每凝視她如花的笑顏,總覺心底異樣,不知何處涌出莫名的失落,掙扎、矛盾隱隱地,無形地糾葛纏繞。理智與現(xiàn)實捆綁得我總?cè)滩蛔∠胩印?br> 俯首與她對視,四目相對。
良久,緩緩撫上她的臉頰,觸感有些粗糙,緩緩滑至唇畔,輕輕撫摸,她笑意不褪。深入她深邃眼眸,想從中獲取更多……
挫敗與難以言喻的悵然,無奈,只得喟嘆著撤手。
“是注定么……”不知是自問,還是問她。
“是注定么……”不覺間沉吟出聲。
“宋昴琰,你嘀咕什么?又不是我不告訴你,我也是剛知道的,聽說是因為要建公園。”步曜華邊喘邊解釋,看來,是以為我在怪他。
淡然地?fù)u搖頭,再次躍入回憶……
上大學(xué)前一天,再次爬上小山坡。
凝望,她不變的嬌顏,一如銘刻心版的,絲毫未改……
氤氳的眼眸,如一泓清潭,將我扯入……狂跳的心臟,即躍出胸腔,滿腦欲訴的話語,激蕩難抑的情緒,一切的沖動,都催促著我……一絲清香掠過,是隨風(fēng)而舞的花瓣;厣裰,略微無措地撤回----欲觸及她眼瞼的一手,垂于身側(cè),握緊。煩燥與不安纏繞四周,爬至胸口。多想將所有的一切都與她傾吐,我的心,我的靈魂,我的一切,甚至是把她當(dāng)成第一次性沖動的假想對象那件糗事……
一切匯到嘴邊,卻只吐露一句:“明天,我要走了!”指甲陷入掌心,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那,是我距今,最后一次看到她。
“到了,到了!”總算躍上坡頂。坡上早已大變樣,青綠的草茵坑洞一片。吆喝聲、搬運聲,機器的運行聲,四下飄蕩。卻遍尋不著小米的蹤影。
我焦急地四下處搜尋,如探測器般,不放過任何一處蛛絲馬跡。
“小琰……”有人在山坡背后向我招手。
“何伯?!”我驚詫地上前。
“你是來找小米的吧!”何伯熱絡(luò)地招呼。
“我……”我尷尬地吱唔。
自知曉事實的那刻起,對何伯,對母親、父親,甚至阿黃,總有種異樣的難堪。平日的交談中都帶些閃避。是自愧吧,或是怕被看低……
“她已經(jīng)上車了,看!在那邊。”順著他的方向,赫然發(fā)現(xiàn)小米在一輛正啟動的車上。
下意識地叫道:“小米!”我激動地想沖上去,雙腳卻被理智拖固,遲疑地視線流轉(zhuǎn)于兩者。
“去吧!”在曜華和何伯異口同聲在催促中,我毅然邁向前方……
她也看到了我,浮現(xiàn)在臉的笑意依舊。
“我……”想對她說些什么,卻什么話也沒冒出。
車,緩緩前行,想追上去,卻不知該如何移動僵硬的雙腳,只得呆立原地,。
她,笑魘炫目。我,似乎明白了什么。車,下了山坡,飛馳而去。
“走吧,送也送了,見也見,你也該放手了!标兹A拍拍肩,拉著我往回踱。
“小琰,”何伯,叫住我,略為躊躇,“等公園建成,她會回來的。可你……也該讓你媽放心了!”喻意深長的一句,震攝了我,回頭再次深深地望一眼遠(yuǎn)去的黑點,用力地頷了頷首。
"哪---"看看曜華遞到身前的茶壺,不知何解.
"干嘛?"
“沒酒,這茶就當(dāng)酒,消愁吧.”掛著幅很了解的樣子.
“毛病!要喝你自個喝,我沒興趣嘗他人口水.”懶得理他,掉頭走人.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不滿地灌口茶,踩著大步離去.
兩年后。
步入剛竣工的公園,春草如茵,綠柳如絲,花香四溢,鳥語蟲鳴,好一派生機盎然的春景。偌大的公園三兩游人穿插其間,散步閑聊,嬉戲耍鬧,好不悠哉。
揚唇邁向中央熟悉的身影,碧蔭斑駁灑落在頭頂,抬頭輕喚:“小米,你好嗎?”
她笑笑,算是回答。
話落,失神凝神她的臉寵,許久未見,千言萬語哽在心頭,卻不知從何開口......
略微尷尬地立于地,四下里,眼神不曉得該瞧向何方,眼角瞥至一處--
“你的腳好了?!”我驚喜地盯著她完好的雙腿。恍然于不自在中掙脫出來,忠心地道賀,“恭喜你!”
她亦開懷地回禮。
“……
我愿意為你,
我愿意為你,
我愿意為你什么都放棄,
我愿意為你消失在云海里,
……
我愿意為你,
我愿意為你,
我愿意為你被放逐天際,
只要你拿愛真與我回應(yīng)
……
什么都愿意,
什么都愿意,
為你!
……”
悠揚傷感的音符浮繞四周,是公園播送的歌曲。
憂郁的曲調(diào),悲傷的填詞,一如我內(nèi)心的寫照,可是……視線飄向她身后的某點,苦澀卻也堅定地閉上眼,已經(jīng)太遲了……
“那是我女朋友,”我望向不遠(yuǎn)處把玩風(fēng)箏的活潑女子,“她叫青瑜!
青瑜似乎覺察到我的視線,回首沖我一笑,拋下手中的風(fēng)箏,向這邊走來。
“昴琰,你在干嘛?”青瑜眉梢微翹,甩著馬尾挽上我的胳膊。
“沒什么,風(fēng)箏不好玩么?怎么不玩了?”輕柔地拭去她額角的汗珠。
“都是‘不要臉’啦,跟我的風(fēng)箏撞在一起,害我不小心扯斷了。”她嘟著嘴撒嬌,細(xì)看之下,與小米有些許神似。
“那讓他請客當(dāng)陪罪好了!眽男牡貛椭鲋饕,其實想也知道,是誰撞誰。
“好啊,好。∥乙员苛!”當(dāng)下,便歡跳著把曜華拽了過來。
“吃什么冰淇淋,肥死你,當(dāng)心到時候沒人要!”曜華不滿地調(diào)侃。
“哼,我才不擔(dān)心呢,我有昴琰!你才沒人要!”還孩子氣地朝他做鬼臉,“對不對,昴琰。”
“對,你不是要吃冰淇淋嗎?走吧!”我附和,攬著她向冰室走去。
“冰室在哪呢?”
“那邊!你哦,就是沒記性,那么多次了,還會忘!睂櫮绲攸c點她的鼻子。
“反正有你在嘛……”
回首,最后一次……
揮手--
小米,再見!
我對她如是說著道別,亦是對過去的自己。
望著遠(yuǎn)去的兩人,不禁搖頭,回首,脧睜著她,問:“這就是你要的?”
她只是淡淡地笑著,仿佛世間的一切都那么美好,沒有不滿與仇怨……又仿佛不屬于這世間般地泰然。淡淡的笑,像隔著一層霧般飄渺迷茫。是看盡了紅塵俗事的滄桑?或是隱匿了所有的苦楚?我無從得知,只覺她半闔的眼瞼與輕啟的唇畔,是那樣的悲傷、憂郁與無助。想伸手抹去那無形的晶瑩,又怕再柔的觸摸也會傷了她……
“‘不要臉’,你干嘛呢?快來付錢!”大呼小叫震回了我的冥想,移開膠著她的目光,大步向前。
“喂!我警告你,以后不許再這么叫我!”
“怎么叫?‘不要臉’‘不要臉’……”
“你……”笑聲飛揚,和著春風(fēng)交織成一曲動人的春曲,回蕩在空中,久久不散……
一座稍嫌舊的少女雕像屹立公園正中,高束的馬尾,甩蕩于腦后。微卷的發(fā)絲,隨風(fēng)跳躍。合身的裙子飄逸更顯清靈。修長的腿上依稀有道裂痕,下面是全新的水泥基座……半闔的眼眸,溢心的微笑一如春風(fēng)般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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