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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讀秋桂
又是一年秋,院落里的桂花正開得熱烈,沁人的香氣隨風(fēng)陣陣飄散,卻又無處不在。
禰瑾再次來到了簡原的書房,讀著簡原的作品。
他從前就暗戀簡原,簡原是個容易害羞卻又不失傲氣的男生,喜歡跟在他身旁“瑾哥瑾哥”的叫他。
他們的關(guān)系很好,是一種從小到大的親密無間的好。
禰瑾喜歡簡原。但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膽小鬼,他害怕露出一點跡象,他害怕簡原為此疏遠(yuǎn)他,離開他。
那年剛上高中,回家路上簡原哼哼半天才開口問他:“瑾哥,他們說你喜歡三班那個女生…是真的嗎?”
三班的女生?
禰瑾思索片刻,認(rèn)真的回答:“不喜歡!
簡原的眼睛瞬間明亮了幾分,蹦噠地問:“那瑾哥喜歡什么樣的?”
“什么樣的?”禰瑾從前根本沒想過這個問題,他至今只喜歡過簡原一個人,便也照著簡原答,“會害羞的,可愛的,不比我高的!
“怎么會有女生比瑾哥高?”簡原用手比劃著。
啊…女生啊……
“有沒有可能…不是…”禰瑾頓了頓,還是將“女生”兩個字吞了下去。
“什么?”
“沒什么,開個玩笑,“禰灌欲蓋彌章,“我喜歡會跳舞的女生,嗯,小原你呢?”
簡原蹦跳著看向遠(yuǎn)方,沒作回應(yīng)。
往前幾步,就到了簡原的家。院內(nèi)是滿樹的桂花,沁人熱烈。
“瑾哥!
“嗯?”
簡原沖他揮揮手,算作告別。
禰瑾笑著:“明天見,小原。”
簡原曾經(jīng)跟他說,他要成為一個作家,具體來說是個小說家。
禰瑾笑著支持他:“瑾哥相信你,我當(dāng)你第一個讀者嗷!”
“當(dāng)然啦!”簡原笑得輕松。
后來,禰瑾沒有看到簡原寫過的一本書,他以為簡原放棄了這個想法,可哪想的到竟是背著他偷偷寫了這么多本。
說好的第一個讀者呢。騙子小原。騙子。
可等他在之后的年歲里一遍又一遍的讀完了這些文字后,才真正意識到,如果是他,怕是也不希望對方看見。
感情這東西是說不清的,與其說是不希望,倒不如說是希望。
因為太希望太希望了,也就太害怕太害怕了。
再之后的文藝匯演,簡原說他要報名參加,禰瑾自然也是笑著支持,他從來都對簡原做出的正確的決定予以支持。
他是簡原的讀者。不僅是書,更是生活。
雖然他也并不清楚簡原為什么會突然做出這種決定,但簡原說的,他就信,他就支持。
“這是想唱歌還是想跳舞?”禰瑾開口問他。
簡原搖頭晃腦:“看…看他想看什么。”
看著簡原明朗的笑容,禰瑾感到心里一陣堵塞。
她?什么她?
“那她想看什么?”
“?”簡原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想看什么?”
禰瑾面上不帶喜色,直直地點頭:“她想看什么?″
簡原似是察覺到了不對,小心地瞥了眼禰瑾,輕聲開口:“瑾哥想看什么?”
“如果她說想聽你唱歌,我說想看你跳舞呢?”
“那就跳舞!”簡原又是一陣蹦達(dá),本來有些郁悶的禰瑾心情也緩和了不少,停止了排查簡原班上女生的精神活動。
匯演非常順利。
禰瑾從來都不知道簡原還會跳中國舞。
他笑著,笨蛋小原,現(xiàn)在女生有幾個喜歡跳中國舞的男生,也不知道投其所好。
禰瑾喜歡簡原,所以他希望簡原和喜歡的人在一起。
簡原下臺后蹦達(dá)到禰瑾面前,歡快地問他:“瑾哥,怎么樣!”
禰瑾樂道:“真厲害啊小原!
“哼哼,”簡原一臉得意,“那可不。”
真厲害啊小原。瑾哥真喜歡這樣歷害的小原啊。
那時的禰瑾暗暗的想著,如果這樣的小原能喜歡瑾哥,那該多好啊。
可是現(xiàn)在啊,他寧愿小原不要喜歡,就這樣疏遠(yuǎn)他,也不想他以這樣的方式遠(yuǎn)離了他,卻愛著這個膽小鬼的他。
禰瑾起身,打開了簡原書房的窗。
清風(fēng)撲滿面,然是桂樹香。
他拿出了簡原的日記本,珍惜的撫摸著泛黃的封面。
——今天是開學(xué)第一天,我和瑾哥不在一個班,心情有些許低落,但是瑾哥說放學(xué)會等我的。能見到瑾哥就行,見到了我就高興。
可是中午的時候我聽到三班女生在討論瑾哥,她們說瑾哥暗戀三班的文藝委員。
怎么可能?今天才開學(xué)第一天誒,我瑾哥怎么可能會喜歡那個什么佳欣。等等…這個名字好耳熟。
經(jīng)過我的一番調(diào)查,這個女生,和瑾哥是初中同學(xué)。
可惡。∥液丸缫彩浅踔型瑢W(xué),為什么瑾哥不能喜歡我呢?
好想問問瑾哥。
如果瑾哥喜歡…我就…
——瑾哥說他不喜歡,真是虛驚一場。
我問瑾哥喜歡什么樣的女生,瑾哥看上去有些吱唔。他說他喜歡會跳舞的女生。
會跳舞的女生啊…
男生行不行啊瑾哥……
還有啊!瑾哥就是一個笨蛋!
他問我喜歡什么樣的,我回答了的!
瑾哥。
我喜歡瑾哥。我好喜歡好喜歡瑾哥。
就算瑾哥是個笨蛋!
——我已經(jīng)在中國舞的路上漸入佳境了!
當(dāng)然!今天還有更重要的事!我的第一本小說!發(fā)表了!
雖然說過了要第一個給瑾哥看的…
但我怎么可能真的這么做啊,瑾哥。
就像是一個無法述諸于口的秘密那樣,所有人都可以用閱讀的方法知曉,只有瑾哥不能知道。
瑾哥太懂我了,就像是我人生的讀者一樣。
不,不能這么說。
瑾哥不是我人生的讀者,而是創(chuàng)造者。
——笨蛋瑾哥!
我要唱歌還是跳舞肯定是看瑾哥的啊!居然問我“他”想看什么,這我怎么會知道啊!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試探一回,居然這么失敗…
不管了,等我把舞跳給瑾哥看……
瑾哥…會喜歡的吧?
我現(xiàn)在是會跳舞的男生了,瑾哥…
——今天大勝利!瑾哥夸我厲害!
中國舞勝利!耶!這樣下去瑾哥說不定,也會喜歡…我…!
……
禰瑾一遍又一遍地翻過日記。
簡原喜歡禰瑾,禰瑾喜歡簡原。
可是簡原已經(jīng)不在了。
如果沒有那場車禍,禰瑾怕是一輩子也看不到這些了。但如今他希望看不到這些也已經(jīng)無濟(jì)于補(bǔ)了。
一切都成了奢望。
小原已經(jīng)離他而去了,作為小原人生的讀音,卻也只能在此讀他的作品了。
他拿起小原的第一部作品,側(cè)著腦袋靜靜地看著。
——濤濤月涌翻白紗,翩翩舞轉(zhuǎn)迎紅崖.
禰謹(jǐn)鄭重而溫柔注視著簡媛。
日出在海崖處緩緩升起,白裙子隨風(fēng)輕輕飄動,印在他的眼里。
有光,有日出,有簡媛。
此時,萬賴俱寂,除了海風(fēng),就只剩彼此的心跳。
“我愛你,小媛。”
桂樹聲沙沙,風(fēng)將秋香卷入書房。
風(fēng)吹書頁,翻動。
輕而緩的,書頁輕輕的貼上了禰瑾的肩瓣。
禰瑾沒有任何動作。
他就靜靜感受著愛人的文字,感受著愛人的親吻。
輕輕的,淺淺的,就像簡原一樣。
禰謹(jǐn)喜歡簡媛。禰瑾也喜歡簡原。
——有的時候,我真的覺得我的文字有些卑賤。
讀者會說它生動,說它有感情,但我會為此而感到著恥,卻又在讀者對文字的情感進(jìn)行夸贊時而無比愉悅。
我在文章里所記述的,無非就是感情,是我對瑾哥的那份見不得人的感情。我將自己女性化去寫書,怎么看來都是一件丟人的事啊?晌矣秩滩蛔∪懀蚁M@份情感得以被世人接受,贊美,祝福。
怎么辦啊,好喜歡瑾哥啊,喜歡到想跟所有人都講一遍,外國人也可以,我可以去學(xué)英語,法語,德語…然后去跟他們講,我有多喜歡的喜歡禰瑾,禰瑾這個人到底有多好多好。
可是我不能說,我是個膽小鬼。
到現(xiàn)在啊,寫了這么多本書,每一本每一本的主角都是冠你之姓。
有讀者問我,為什么都姓“禰”啊,我只道是喜歡。
喜歡這個姓,更喜歡這個人。
真希望這些作品能被你喜歡啊,瑾哥。
我第一部作品里的那句詩,是你說喜歡跳舞的女生時,我一下子想到的,在腦海里出現(xiàn)一個穿白紗跳舞的女孩時,我陷入了深深的難過,
連我都覺得瑾哥應(yīng)該跟女孩子在一起,然后去過著我不再知曉的,幸福的日子。
這樣應(yīng)該會是最好的結(jié)局吧。
——濤濤月涌翻白紗,翩翩舞轉(zhuǎn)盼紅崖。
我迎不到,但我愿意盼著,一直盼著。
我愛你,瑾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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