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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我站在檐廊下,靜靜地看著院中的桃花,一片一片地,從樹上飄下。
“長恭,原來你在這里!彼谋奶嘏苓^來,執(zhí)起我的手,“來,我們?nèi)ゴ蛉竷!?br> 我看著他比我矮一頭的小腦袋,撫了撫,微笑地搖了搖頭,“不了,你與他們?nèi)グ伞!?br> 他皺起了好看的眉,“這里有什么好看的,你老愛在這呆著,都不同我們一起。”
我伸出手,撫平他弄皺的眉,“是沒什么好看的,你不是同三哥他們約好了嗎?”
“哎呀”,他叫起來,“他們肯定等急了!
“快去吧!蔽依砹死硭櫟囊陆,注視著小小的身子飛奔而去。
轉身,繼續(xù)望著飄落的花瓣,一片一片。
春日的陽光總是特別暖,我從庭院里望上去,天空,是透明的藍。
倚在榻上,正翻著一本古籍,門突然被撞開,一個身影,夾雜著一股冷風沖了進來。
“就知道你在這里!避涇浀穆曇糇屓擞X得像是滲了蜜。“這里好冷,怎么都不安個爐子?”他搓著手,一邊抱怨。
我示意他過來,牽起他的冰冷的小手,放在手心里暖著,“好些了嗎?”
他抱住我,“你在這兒看書都不冷的嗎?我命下人添一個紫金爐,宮里又不缺這些東西,你開口便是!
我環(huán)住他小小的身子,“那就添一個吧!辈幌胱屗鋲牧。
“長恭”,他期盼地看著我,“外頭下雪了呢!我們做雪人好不好?”
看著他發(fā)亮的瞳,我微笑地點點頭。
他歡快地躍出去,“要做個最大的!”他比劃著,一不小心,跌在石階上。
我急忙奔過去,“緯兒,怎么樣?傷著沒有?”
他沖我一笑,“沒事,長恭,瞧你,都急出汗了!
我將他抱起,走進屋里,細細檢查。
“怎么這樣不小心!卑尊南ドw上擦出了一道血痕,取來金創(chuàng)藥,仔細地灑在傷口上,“疼就喊出來!辈蝗趟屏俗齑健
一只小手拂去我額上散落的發(fā),“不疼!彼溥涞啬贸雠磷,擦去我一時緊張透出的汗。“每次我受傷你都會這么小心翼翼!
“你可是皇上最寶貝的王世子!睂诮壓,正準備命人把爐子取來,一只小手突然拉住我,“長恭,你可是因為我是未來的天子,所以如此看重我?”他的眉眼里有罕見的嚴肅。
我蹲下,與他平視,“胡亂想些什么?”我輕輕斥他。
“你們對我好,都是因為我是未來的皇帝,急著討好我,巴結我,我。。!彼钡媚樕t。
將他納入懷中,撫著他的背脊,柔和地安撫,“不管你是未來的天子還是普通的平民”,我正視著他的眼睛,“你都是我最疼愛的緯兒!
“嗯!”他開心地笑起來。
我在庭院里舞劍,自開始習武,我每天便會花五個多時辰來練劍。突厥在北方虎視眈眈,南方又有周企圖分裂我北齊王朝,身為男兒,只求鐵馬金戈,快意沙場。
練畢,我才發(fā)現(xiàn)檐廊下那抹不知站了多久的身影。
“過來了怎么不叫我呢?”走過去,拉起他的手,對他微笑。他長高了許多,已經(jīng)齊我的肩頭。
“見你練得那么認真,怎好打擾!币呀(jīng)不是天真的小娃娃,他的笑也成熟許多。
“有事?”這幾年他變得非常勤學,不再纏著我鬧著要到宮外去玩,也不再日日過來找我。
“沒事不能過來?”他反問道。我輕笑,還是這樣比較像以前。
“我。。下午你有空么?”他似乎有些躊躇。
“有,怎么了?”他這個樣子還真是。?蓯邸
“哥哥他們笑我連宮也未曾出過,我想。!
不可聞地嘆口氣,他自小受寵,又被保護得太好,但作為一個未來的天子,他失去了太多,比如自由?粗宄河诛柡诖哪抗,我點頭應允,“好吧,用過午膳了我?guī)愠鰧m看看。”
他歡呼一聲撲向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
我環(huán)住他,“先去念書吧!
他點點頭,高興地離去。
下午該帶他去什么地方呢?我撫著下巴,朱雀街有長安最好的小吃,玄武門有長安最有名的雜耍團,還是。。。
“四哥!”延宗一路奔過來,臉上滿是悲憤。
“怎么了?”我詫異,能讓五弟失態(tài)的事著實不多。
“大哥死了!”他脫口一句噩耗。
心下猛然一驚,“怎么會?!”
他靠近,附在我耳邊輕聲說,“聽說陛下賜酒三十七杯,大哥勉強喝下。后行車至西華門,大哥覺得煩熱躁悶,投水而絕!
“車上還有誰?”我覺得事情并不那么簡單。
“婁子彥!
恍然大悟。那是陛下的心腹,原本就是場鴻門宴!
“為什么?!”延宗滿面淚痕,猶不理解。
“睿曾言‘山東唯聞河南王,不聞有陛下’,本就已經(jīng)令皇上忌憚。大哥又與朱御女私會,那女子本是侍奉太后的,皇上肯定大怒,必定保命不住啊。”我長嘆,伴君如伴虎,行為不能有半點差池,大哥有今日也是避免不了的。
勸解了五弟好一會,他才打消進宮找陛下理論的念頭!拔乙呀(jīng)失去一個哥哥,不想再失去一個弟弟!蔽铱粗蛔忠痪涞卣f道。五弟哀嘆一聲,轉身離去。
延宗走了很久,我依然站在庭院里,盯著飄落的桃花,一片一片,粉紅嬌媚的花朵,風吹即散,是否就如同幸福?
一回首,我看到了站在那里的他,他不說話,就那么看著我,我朝他走去,“這么快就用過午膳了?我還在想帶你去哪,是去朱雀街吃小吃呢還是去玄武門看雜耍,你。!痹捨淳贡凰粋緊得快讓我窒息的擁抱打斷,他用力地抱住我,喃喃地念,“長恭,長恭,長恭。。!
我頓住,良久,微顫地回抱住他,“緯兒,我。。。竟來不及見他最后一面。。”長兄如父,當年父親猝死,我與五弟六弟都尚在襁褓之中,是大哥與二哥將我們養(yǎng)大,“我的字,還是他教的!蔽逸p輕說道。強自壓抑眼中的淚水,我緩緩推開他,“緯兒,抱歉,我需要馬上進宮奔喪,不能帶你出去了。。我。!
未完的話被他的唇牢牢堵上,他拉下我的脖子,濕熱的舌滑進我的口中,刺探著我的反應。我一驚,立刻推開了他。
他的臉,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紅,但是眼眸,卻是我不熟悉的晶亮!澳。。!蔽覅葏炔怀裳。
“長恭,你可知為何我一直叫你長恭?我喚你三哥都是三堂哥!彼⒆∥业难劬︽i牢我。
我垂下頭,“緯兒,我一直將你當成我最疼愛的堂弟。”
“長恭”,他上前一步,我急忙后退。他站在那里,低低的聲音,“我原不打算這么早說的,本想給你我多一點時間,但是剛剛抱著你,我實在是忍不住了。!
“住口。。”我慌忙阻止,怕他吐露更多讓我不知所措的話語。
“你。。。”他望著我,眼神似有無限哀傷,我扭過頭,不知為何不忍再看。
“罷了,你,先去忙吧。”我匆匆離開,感覺他的眼睛一直看著我背后,不,不能回頭,我告訴自己,然后,我消失在他的視線里,這大概是第一次,他目睹我的離去。
以往,都是我在他背后微笑地看著他,看著他小小的身子,逐漸變成少年的背影,本以為會一直這么看下去的,我嘆氣。
“河南康舒王孝瑜。。贈太尉、錄尚書事。子弘節(jié)嗣,欽此!惫蛟诖蟮钌希靵y中只聽到了這句話,我立刻起身,“謝陛下!
“孝瓘啊”,皇上一副哀痛的樣子,“朕知道你與你兄長感情一直很好,你要節(jié)哀!
“是!蔽掖故,二哥與大哥的家人還未趕來,就由我先代領圣旨。太監(jiān)又上前,“高長恭上前聽封——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高長恭文韜武略,封并州刺史,即日上任,欽此!”明褒實貶,所幸大哥的死未牽連過大,我一個人承受就罷了。正要謝恩,“大哥,弟來遲了!”我一驚,三哥!不好,三哥的性子甚烈,必定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只恐性命不保!
大臣們?nèi)寄蛔髀暎瑹o人敢在此時火上澆油。皇上皺眉,“誰人敢在此喧嘩?”
“陛下!臣為兄哀傷,驚擾了陛下!毙㈢蛳,猶自抹淚。我跪在一旁動彈不得,三哥啊三哥,大哥的死就是皇上干的,你怎可此時在皇上面前表示出這么真實的悲傷?眼見龍椅上的人臉色越來越黑,我不禁手腳冰涼,我才失去了如慈父般的大哥,難道這么快又將失去我的三哥?
“陛下,請容臣為家兄招魂七七四十九日,以慰亡魂!比缃z毫不顧皇上即將發(fā)怒的征兆,跪在地上毫不畏懼。
“孝琬,如今天氣暖熱,四十九日是否太長?孝瑜的尸身怕過不了那么久即腐壞,七日如何?”皇上淡淡開口。
“陛下考慮周詳,臣甚以為妥,我等叩謝陛下!蔽以偃滩蛔,趕在三哥拒絕前謝主龍恩,避開三哥投過來的憤怒的目光。
“孝瓘,好好守住并州,你可是朕的大將!被噬箱J利的眼神掃過來,語氣里飽含威脅。
“臣一定竭心盡力,萬死不辭!被噬蠑[了擺手,再如何擔心三哥,我也只有無奈地退下。
收拾好不多的衣物,我望向窗外,桃花一片一片,繽紛落下,春季將末,花期已盡。
“長恭!”他沖進來,神色慌張,“父皇將你調(diào)至并州?”
“是!蔽铱粗粫r無言。
“怎么會。!彼麊蕷獯故。
“并州乃軍事要塞,陛下是看重我。!彼麚溥M我的懷中,不停地搖頭,“你叫我如何舍得你走,如何舍得!”
“緯兒”,我輕撫他的頭,“國家正是危難之際,身為男兒,怎可逃避?你也知我勤奮練劍,便是期望有朝一日能沖鋒陷陣,上場殺敵。”
他悶在我懷中,點點頭。
“不用為我擔心!蔽遗呐乃募纭
他盯住我的眼睛,“我要看到完好無缺的你回來!
“嗯!蔽椅⑿。
“還有”,他迅速在我嘴角印下一吻,“要常常想著我!
我的臉不知為何變得有些紅,撇過頭,“我會常常掛記你和五弟的!
他顯得有一絲氣惱,旋即,又笑起來,“你還真不老實呢!
“大人,該啟程了!遍T外傳來副將的聲音。
“長恭”,他圈住我的腰,將頭抵在我背后,一聲又一聲地喚著我的名,像咒語一般,想將我捆住,永遠鎖在身邊。
“保重!蔽也桓一仡^,邁出了腳步,罔顧他悲傷的低喃。原諒我,我的緯兒,我這一去,怕是再也回不來,將你留在這陰謀重重的宮中非我所愿,只是皇上勢必要讓我戰(zhàn)死沙場,以泄他心頭之恨。以后你會知道,這世上沒有永遠,唯一不變的,就只有離別。
“長恭,長恭!”身后的人兒而哀切地呼喚,我曾發(fā)誓永遠永遠不讓你悲傷,沒想到這誓言讓我自己打破!熬晝,保重!蓖鲁銮Ы镏氐囊痪湓,再不遲疑,離開了這座宮廷,離開了這個看了十八年桃花的地方,離開了。。。我最愛的你。
“將軍,周軍來犯!”副將沖進來。
“別慌!蔽页谅曊f道,“你率三百將士隨我前去誘敵,其他的人在山谷埋伏!比砜,戴上盔胄,走出大營。遠處,正烽火飄搖。
“哪里逃!”周軍主帥周武王緊追在我身后,放肆大叫,“都說大將軍有如花美貌,待我抓了你好生享受享受!”
這個惡心的男人!我加快馬鞭,咬緊牙關,朝山谷飛奔而去。那里,有三萬精兵埋伏著,只等烏龜入甕了!
馬兒跑得飛快,我未注意草叢中的一塊深坑,一不小心,馬兒踉蹌了一下,我急忙減速,周武王緊隨而來,“看招!”他的長槍飛速向我的頭部招呼過來,我向后一仰,槍頭滑過脖子,留下一道細細的血痕,居然順勢揭下了我的盔胄!
他愣在那里,緊盯住我的臉,我厭惡地扭過頭,準備策馬離去!懊。。。真是美啊!”他大笑道,迅速追了上來,“難怪你要戴面具,如此美貌,沙場如何威赫敵人!哈哈哈。。!蔽乙бТ,是,我的容貌一直是我的一塊心病,所以命令手下做了許多猙獰可怖的面具。每逢作戰(zhàn),我都會戴鬼臉面具,今天卻被這個家伙給揭了下來。
“我十二個妻妾的容貌全加上尚不及你一半,今天,我非得嘗嘗你的滋味不可!”他狂放的話一直在身后緊追不舍,我只有策馬狂奔,希望把周軍引到山谷內(nèi),到時候。。。殺得你哭爹喊娘!
身后的追兵一直不放松地跟著,眼看就要到山谷了,三百米。。二百米。。一百米。。進來了!
我長舒一口氣,聽見兩側震天的響聲,終于,成功了。
“將軍,此次周軍大傷元氣,損失近二萬人。!备睂冃老驳叵蛭覉蟾嬷
我沉思了一會,“那個周武王呢?”
“呃。!辈肯聜兠婷嫦嘤U,“逃掉了。。!
早知他并不簡單了。我擺擺手,“下去吧。”
看著桌上搖曳的燭火,聽著外面慶祝的歡呼,我卻覺得四周一瞬間安靜下來。將頭埋入臂中,我輕輕吐出那個纏繞在心底很久的名字。緯兒。。。你過得可好?洶涌波詭的宮廷生活到底會將你磨練成什么樣子?五年,五年眨眼間便過去,你是否,還會記掛我?
“將軍!”副將奔進來,“皇上禪位于太子,大赦天下,改河清四年為天統(tǒng),以太保賀拔仁為太師,太尉侯莫陳相為太保。。。河間王孝琬為尚書令。!
“緯兒他。。!蔽壹泵Ω目,“皇上他封三哥為尚書令?也好!倍嗔巳绲妮o佐,根基會穩(wěn)固得多。
“。。立左丞相光之女斛律氏為皇后!备睂蟾嫱戤。
“。 蔽夷饺惶а,“皇后?”
“是,皇后原為皇太子妃,陛下受禪后便立為皇后!
“皇太子妃。。那是什么時候的事?”我忍住讓聲音不顫抖,問道。
“是兩年前,太上皇賜的婚。”
“你下去吧。”我揮揮手。副將一出去,我緊緊環(huán)住自己,良久良久。外面喧鬧的聲音遮住了我一聲聲壓抑的呼喊,緯兒。。。緯兒。。。你。。為何瞞住我。。。
接下來的日子我過得異常清醒,似有發(fā)泄不完的精力,日日練兵,夜夜研究兵法,大敗了周好幾場,軍銜也越來越高。我以為日子就會像這樣一直過到盡頭。
一日接到洛陽的緊急求援。“主帥拼命抵抗,無奈周軍來勢兇猛,將我們重重圍住,距離最近的守軍只有這里,望將軍盡快支援!”浴血的士兵跪在地上,看樣子是好不容易才沖出重圍來這里,“陛下,陛下也在城中。!
“什么!”我一驚,站了起來,“陛下不是在長安,怎么會在洛陽?!”
“屬下不知。”那個士兵仿佛被我的怒氣嚇到,說得有些結巴。
“立刻召集五百精兵,隨我趕赴洛陽!”我大喝,戴上盔胄走出營帳。
“將軍,五百是否太少?”副將疑慮。
“不少,快去辦!”我還嫌太多,扯慢了我的腳步。
快馬加鞭,我連夜趕往洛陽,緯兒,我的緯兒,你千萬不能有事!拼命催著跨下的愛馬,生怕遲到了一秒,便會發(fā)生令我遺憾終生的事!
到了,就快到了,遠遠望見黑壓壓的敵軍,四起的戰(zhàn)火。“聽著”,我對將士們說,“此次可能有去無回,不愿繼續(xù)跟隨的,可以立刻回營,我絕不追究!”
“屬下愿誓死跟隨將軍!”將士們慷慨激昂。
“好!”我胸中豪情萬千,有士如此,戰(zhàn)死何妨!
“沖!突入洛陽城下!”我大吼一聲,奔赴前方。
一個又一個的敵人在眼前倒下,我殺紅了眼,一個勁地向前突進,看到了,就快看到了,洛陽的城門。緯兒,我的緯兒,等著我,一定要等著我!
“嗖!嗖!嗖!”鋪天蓋地的弓箭朝我們射來——是城墻上的守軍!他們不知道我們是來救援的嗎?“將軍!怎么辦?”身后的將士們大聲問道。自己人不認識自己,周圍又全是敵人,難道就要這樣戰(zhàn)死?
“別慌!”我沉聲道。隨即,拿下了遮住臉的盔胄。
時間似乎在這一刻靜止,周圍的人都睜大了眼睛,眨也不眨,我望向城墻上的士兵,他們也楞在那里,隨即,爆發(fā)出一陣歡呼“將軍!是大將軍!大將軍來了!”
他們迅速吊下弓弩手數(shù)百名,前來接應。士氣一下子猛漲,周軍很快被迫撤退。
“將軍!”士兵們一個個都激動地望著我,我略過他們,找尋著那抹令我魂牽夢縈的身影,在那里,城樓上!
我一步一步地走過去,眼睛動也不動地看著他,他長高了,幾乎和我一般高了;他似乎瘦了,宮里的生活太辛苦了嗎?他看著我,眼睛里涌出的,是什么?我走到他跟前,深深地看著他,然后跪下,“臣等大破周軍乃陛下圣恩,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身后的將士一齊跪下,“陛下萬歲萬萬歲!”
“平身!彼穆曇衾锸俏覐奈绰犨^的威嚴。他托起我的身子,“愛卿辛苦了!
“謝陛下關心,這是臣該做的!蔽业皖^。
“高長恭聽封——”,我跪下,“朕封高長恭大將軍為徐州蘭陵郡王,特賜府邸一座,黃金萬兩,侍妾二十!
“謝主龍恩,萬歲萬歲萬萬歲!蔽议_口,心里不知何種滋味。
看著底下的歌姬嬌媚地扭動身軀,唱著輕快的歌曲,再看看四周一片歡欣的氣氛,將士們飲酒作樂,在自己的慶功宴上,為何我會感到這般苦澀?
看著坐在最高位子上的他,似乎很習慣這種場合,正悠閑地品著酒。望著杯中晶瑩的液體,我苦笑一聲,一口飲盡。
“將軍”,他微笑著開口,“接下來是武士們編的《蘭陵王入陣曲》,恭賀你此次大捷!
我靜靜聆聽,舞曲渾厚古樸,悠揚動聽,武士們的舞也是壯觀異常,一曲奏畢,眾人大呼精彩。我卻再坐不住,找了個借口,退了出來。
回房的路上,仰頭看向那輪明月,我輕輕嘆了口氣。
“將軍大敗周軍,理應高興才是,緣何嘆氣?”一個聲音從身后傳來,我猛地一震,收斂好情緒,慢慢轉身。
“參見陛下。”我正要跪,他托住我,“此處只我二人,不需那些禮節(jié)!
我應諾一聲,站在那里,低著頭。下巴卻被一根白皙的手指挑起,他幽深的瞳看進我的眼,似乎想探進我的靈魂里,我任他此番打量,也借此細看他,棱角分明的臉龐,不似幼時蘋果似的圓;高挺的鼻梁,不似幼時小而塌的鼻子;緊抿的唇,也不似幼時花瓣一樣的小嘴,我貪婪地看著這一切,想把失去那幾年的份都補回來。
最后,看向他的眼,似兩泓深泉,不似幼時的天真,像有星星在里面!霸趺矗俊彼菩Ψ切,“不滿意?”我猛然驚醒,退后幾步,“臣越矩了!
他緊隨上來,勾著我的脖子,霸道地印下一吻,“陛下。。。”,我想掙扎卻又不敢掙扎。
“怎么不推開我?”他繼續(xù)在我唇上放肆,接著狠狠地咬了一下,“不敢么?幾時你高長恭這也不敢那也不敢了?”刺痛的心臟一陣緊縮,我不由得用力推開他,握緊拳頭,微微喘息。
他輕笑,又一把摟住我的腰,我及時避開。站在那里,我覺得全身都在微抖,“你幾時變成這樣了?”不經(jīng)大腦的話脫口而出。
“變成怎樣了?”他的黑眸亮起來,“還以為逼不出你真正的情緒呢!”
我冷靜下來,“你。。”
他看著我,眼睛里是淡淡的戲謔。
我不禁笑起來,竟然被他戲弄了,這小子,真的是長大了。
笑聲突然被他的唇堵住,“你。!蔽夷樢患t,正要推開他,他卻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低聲地喚,“長恭,長恭,長恭。!币槐橛忠槐。
一時間百感交集。五年前你這樣喚我,求我不要離去,五年后你依然這樣喚我,可是,你的身邊已經(jīng)是別人。我。。。
“為什么不問我?”他抱住我,“為什么不問我為何要成親?為何要娶那個女人?”
那你,為何要瞞我?這句話,我卻說不出口。
他的聲音已經(jīng)變得嘶啞,“難道你從未在乎過我?”
在乎又如何?你已經(jīng)是別人的丈夫。
“長恭!”他看著我,眼里全是乞求,“我不是不能違背父皇的意思,只是,我要趕快把權力拿到手里,那是最快的捷徑。”
原來,你也是追逐權力寶座的一個可憐人。我閉上眼睛,緯兒,你怎么會變成這樣?
“我要做皇帝,我一定要盡快當上皇帝!你可知為何?”他含住了我的耳朵,用牙齒啃咬著,我一顫,張開了雙眼。“因為我不能讓父皇殺了你!”
我驚訝地看著他。
他輕輕地笑,把玩著我的手指,“你以為我不知?父皇殺了你大哥,他又怎會放過你?如果再遲個幾年,你也許已經(jīng)死在并州了!”
原來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我撇過頭,掩飾心里那一份強烈的震撼。
“長恭”,他摟住我的脖子,“別再拒絕我了好不好?”
看著他逐漸靠近的唇,我不由得閉上了眼睛。
黑暗中,我享受著他熱情的吻,他暗啞的嘶喊,他銷魂的纏綿,完全放開了自己,沉醉在他的懷抱里,“喊我的名字!”,他在我耳邊誘惑著,“緯。。。緯。。!蔽覝厝岬貑荆瑔局@個從小就愛著的人兒,小小的他,少年的他,以及現(xiàn)在,已是君王的他。“我愛你。。長恭。!彼袜,我再忍不住,掉下淚來,圈緊了他。
早晨的陽光灑進來,照在他白皙的臉上,我怔怔看著他的眉眼,輕聲嘆了口氣。
“長恭”,他轉醒,隨即溫柔地環(huán)住我,“隨我回宮中吧。”
“不是才在徐州賜了我一座府?”我故意逗他!斑有二十個侍妾呢。”
“你可以不回那兒啊!彼_始耍賴。
良久,我點了點頭。如果幸福是如此難得,為何我不能伸手去捉?即使捉到手中的最終是一場虛幻,我也不愿再退縮。
他笑得像個得到了糖的小孩子。我輕輕地在他頰邊啄了一下,他一愣,“這是你頭一次主動親我。”他捉住我的手,我回握住他,他在我耳邊低聲地保證,“我一定會讓你幸福!
“這是你原來住的院落,我一直讓人打掃,還是以前的樣子!
我看向那株桃樹,正是仲春,繁花似錦。
我微笑,“嗯,很干凈!
緯幾乎每天都來,下了朝就直接到我這。他來的時候,我大多在練劍。
一日,這里來了一個女人。她來的時候我亦在練劍,她靜靜立在一邊,并未出聲打擾。練畢,我對她說,“臣知道該如何做,皇后!彼沱惖哪樕祥W過一絲黯淡,“我需要一個皇子,否則何需為難將軍。”說完便離去。
我看著飄落的桃花,許久,許久。
他看著我收拾好的包袱,眼里開始凝聚怒氣,“可是我待你不夠好?”
我看著他不出聲,他過來抱住我,“長恭,長恭。。她是不是來找過你?”
“你是她的丈夫!蔽业_口。
“我可以廢了她!”他眼里閃過一絲狠絕。
我握住他的手,“你有責任留下子嗣!
他搖頭,“不要離開我!
我何嘗愿意離開你?只是,我不愿你的江山社稷就此斷送在這里,你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才能堵住悠悠眾口。
他央求,“明天再說好不好?”
我嘆口氣,點點頭。
“將軍,這是皇上命人拿過來的‘醉紅塵’,您嘗嘗?”
我瞥了這個婢女一眼,“你是新來的?”
“是!
拿起酒壺,我倒了一杯,淺抿一口,果然濃郁香醇,不知不覺就喝掉一壺。
背后傳來腳步聲,“你來了?”我微笑。
他瞪著我手中的酒壺,臉色大變,“你喝了?”
“全喝了!
他的臉色瞬間蒼白如紙,“來人!”他大叫,“傳御醫(yī)!”
我奇怪,正待問他,突然腳步一沉,我跌坐在地。
“長恭,長恭,你忍忍。。千萬別睡!”他的聲音好焦急,“這本是我賜給皇后的毒酒,哪知那個賤人居然送到你這里!我一定要。。。”
我的意識模糊起來,“長恭,長恭。。!彼穆曇粼鯐绱吮瘋
我努力睜大眼睛,撫上他的臉頰,觸到一片冰涼,“怎么落淚了?”我喃道。
“長恭。。不要死。。御醫(yī)!怎么還不來!御醫(yī)!朕要宰了你們!”
我笑起來,“不能隨便殺人,雖然。。你是皇上。”
“長恭,求你,不要睡,我求你,不要睡。!彼穆曇粝裰皇軅囊矮F。
我費力地支撐起身子,在他的唇上留下最后一吻,撫去那一片淚,“答應我,永遠,永遠。。不要悲傷!
朦朧中,仿佛看到年少的我站在檐廊下,看著那飄落的桃花,一片一片。你向我跑來,“長恭,原來你在這里。”
粉紅嬌媚的花朵,風吹即散,是否就如同幸福?
想安慰你悲痛的呼喊,無奈已力不從心,“緯,我愛你。。!苯K于說出了這句話,隨后,沉入永恒的黑暗。
史載:蘭陵武王長恭,一名孝瓘,文襄第四子也。累遷并州刺史。長恭貌柔心壯,音容兼美。為將躬勤細事,每得甘美,雖一瓜數(shù)果,必與將士共之。突厥入晉陽,長恭盡力擊之。芒山之敗,長恭為中軍,率五百騎再入周軍,遂至金墉之下,被圍甚急,城上人弗識,長恭免胄示之面,乃下弩手救之,于是大捷。武士共歌謠之,為《蘭陵王入陣曲》是也。
武平四年五月,帝使徐之范飲以毒藥。長恭曰:“天顏何由可見!彼祜嬎庌。贈太尉。
四年后,失去了支柱的北齊就為宇文氏所滅,高氏子孫幾乎全遭屠戮。
蘭陵王
柳
周邦彥
柳陰直,煙里絲絲弄碧。
隋堤上、曾見幾番,拂水飄綿送行色。
登臨望故國,誰識京華倦客?
長亭路,年去歲來,應折柔條過千尺。
閑尋舊蹤跡,又酒趁哀弦,燈照離席。
梨花榆火催寒食。
愁一箭風快,半篙波暖,回頭迢遞便數(shù)驛,往人在天北。
凄惻,恨堆積。
漸別浦縈回,津瘊岑寂,斜陽冉冉春無極。
念月榭攜手,露橋聞笛。
沉思前事,似夢里,淚暗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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