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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病人”
室內(nèi)室外,一片漆黑。
“沙沙沙”,筆尖在紙面上迅速擦過,留下密密麻麻的字跡,一開始還較為優(yōu)美的字形到后面逐漸變得扭曲起來,像是一群剛跳完舞的小天鵝從湖面上接二連三飛走,連接著它們的線上下起伏波動,最后,“刺啦”一聲,鋒利的筆尖劈開單薄的紙面,留下一道邊緣毛絨絨的柔軟裂痕。
停頓在一點上的墨水暈染開黑色的污跡,像是血跡,紙面受傷后源源不斷冒出的血珠,如果按壓一下還會泛起好看的粉紅色…
哦,扯遠了。
少女眨了眨眼,將筆蓋合上。
小手電筒的光源并不穩(wěn)定,時不時就閃爍那么一下,號稱護眼的橘黃色光線最中間也是極為亮的,幾乎是會燙到眼的那種炙熱。
等手電筒也關(guān)上躺床上望著天花板的時候,源源不斷向胸口壓過來的黑暗也有種溫暖的安全感。具體是像什么呢?她想了想,最后疲憊地將眼睛合上,像是合上筆蓋,關(guān)上手電筒那樣…不,還是有區(qū)別的,她的顯示屏還沒有損壞,連接著她的電線也還在穩(wěn)定地輸送電流,所以即便自己關(guān)掉顯示屏,她也依然醒著,等待下一次被動的“打開”。
——
第二天還是第三天或者第四五天——請原諒她對時間的不敏感吧,那種東西實在沒什么好記的,所以忘掉也很正常不是嗎——總之,她穿著拉拉隊服走在路邊。
她在干什么?
在迷路。
目的地是什么?
好問題。
“我”又在哪里呢?
啊…不知道。
她仰起頭看著過于耀眼的日光,思緒越發(fā)混亂,眼前的事物好像都要被烤化,邊緣在溶解,形態(tài)在扭曲…她的意思是,看著有點奇怪,比如那條柏油路,比如那些來回鳴笛的車輛,她要誠實地表達出自己現(xiàn)在的真實觀點,過大的音量真的很討厭,像是有一千只一萬只蚊子蒼蠅在耳朵里面叫,不僅吵,那些普通蓋地的黑色小蟲子還會大膽地踩在皮膚上,造成雞皮疙瘩都冒出來的觸感,然后足肢逐漸變冷邊硬,像一根針一樣深深地刺入皮膚中,先是血肉被擠壓而產(chǎn)生的輕微不適,然后是毛細血管被切開時帶來的刺痛與隱秘的快感,冷的風(fēng),熱的血,持續(xù)的一陣陣疼痛,解脫的快感,一切一切全都混在一起。
“…”,好像是有點不正常,她沉默地看著自己腳尖處投下的陰影,終于意識到自己剛才和現(xiàn)在正在聯(lián)想的東西不太妙。
但是大腦皮層很活躍,非常非常的活躍。
看吶,旁邊的是什么?嗯,對,是不停與自己擦肩而過的人流,每個人都有明確的目的地,他們每個人都在奔向自己心中的地點,天好熱,他們在笑?在笑什么呢?哎呀,是在嘲笑我嗎?
錯了錯了,我們都不認識呢,快走吧,老師在等了,再晚點就是遲到了。
那是什么?車?
嗯嗯。
它在變成什么?黃色?色塊?一塊淌著血水的布丁?好難聞哦車尾氣…她皺了皺眉,步伐加快了,不過她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愈發(fā)冷漠和麻木,與之相反的,是她眼神里過于熱烈的情感,簡直像是在不停燃燒著的火球,為著無名的信仰獻上一切。
找不到找不到找不到…
在哪里呢?在左邊嗎?要一直往前走嗎?真的會找到嗎?不行的吧,有競者事竟成都是騙人的不是嗎?左邊?左邊人有點少啊…右邊?你確定嗎?你真的確定嗎?好吧,那就走走看吧…
糟糕,錯了吧。
哪里都找不到,都走了好久了…
我們在找門,你在找的是門,別忘了!
門啊…知道了,我沒忘。
不知道又過了多長時間,她抬頭看了看仍然處在中間堅強散發(fā)著熱量的太陽,自我安慰道:還早還早,太陽沒偏移多少。
可是真的沒過多久嗎?
左手控制不住地痙攣,眼前一陣陣發(fā)黑,好不容易清醒些的大腦再度開始混亂,就好像方才的好轉(zhuǎn)只是回光返照的偶然幸運,腦中的那根弦被繃得太緊太緊,已經(jīng)開始止不住的顫抖搖晃,然后猛然間發(fā)出兩樣重物相撞的沉悶聲——
咚——
她整個人一下子摔到了地上,手掌也狠狠地擦過火辣辣的路面,應(yīng)有的觸感延遲了幾秒鐘才像洪水般鋪天蓋地涌過來,就像是電影里暫停又加快的子彈時間?杉幢阋曇暗难杆僮兓驼鹗幰呀(jīng)讓她反應(yīng)過來站起身,傷口處也還在持續(xù)不斷地涌出痛的感覺。
大概是有小石子嵌進去了吧,沒事,待會找到水洗洗就好了。她站起身后本來還有些茫然,不過內(nèi)心強烈的情感已經(jīng)幫助自己銘記住了目前最重要的事情——現(xiàn)在當(dāng)務(wù)之急是找到門過去。《级嗑昧,肯定要遲到了吧救命!
過度的神經(jīng)緊張和恐慌讓她忍不住啃了口被傷到的那只手,然后慢慢地扭過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過去。
在看到是個倒在地上的老人之后,她才后知后覺地搞清楚剛才都發(fā)生了什么,額…那個是人吧?人的定義是什么來著…她又開始胡思亂想了,可能是因為自己的走神,所以她沒及時發(fā)現(xiàn)身體的驟然失控與臉上突然間露出的奇怪表情。
說起來,是大腦控制身體還是身體控制大腦呢?等等,大腦也是身體的一部分來著吧。
對面模糊的人影在罵了幾句話過后就面露驚恐起來,就像一只死死捏緊后五官全都湊在一起的檸檬黃的尖叫雞,發(fā)出長長的尖銳刺耳的叫聲。嗯,現(xiàn)在他好像拿出手機了,是數(shù)字嗎?是在拼命按著什么號碼嗎?
她歪著頭看著,手指控制不住地按壓上臉頰,順勢僵硬地拉扯著面部,想把表情人工地調(diào)整一下,可對方和其他人又實在是滑稽,所以才過了一會她就敗下陣來,倏地,大笑出聲。
其實也沒什么特別的理由,前面不是說了么?她現(xiàn)在大腦很活躍,簡直有點活躍過頭了,所以在她還沒接受到信息的時候大腦就控制著身體做出反應(yīng)了也很正常吧?
沒錯,這是合理的。
…總比那些莫名其妙湊過來的蠢貨要合理很多吧?
她笑點一直不高,現(xiàn)在更是完全停不下來,甚至笑的來不及呼吸來不及去觀察周圍發(fā)生了什么?臻g被擠壓,聲波接二連三地撲過來,她就像在沙灘上堆著沙堆的孩童,稍微一走自己的作品就被那涌上岸的海浪拍打到岸上,化為一灘濕掉的,毫無造型感的濕潤的沙子。
視線潰散的瞳孔輕輕掃視著周圍人的面孔,似是漫不經(jīng)心又像是眼部布滿血絲的神經(jīng)病在觀察著獵物的特點,這種詭異的姿態(tài)讓那些人又止不住地退后了幾步。
她感到一種極大的空虛與荒誕。
周圍很吵,也很靜。她現(xiàn)在是激動著的,這個結(jié)果顯而易見,畢竟她揮舞著雙手,臉頰浮現(xiàn)出紅暈,大腦中幾乎沒有殘留多少供于思考的理智。不過她其實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這樣代表了什么她也是知道的,但這樣是對的嗎?又有哪里不對嗎?她不太能得到答案,被路人像看熱鬧一樣團團圍住導(dǎo)致的極度羞恥感又刺激著大腦進一步地控制她邁向深淵,眼前天旋地轉(zhuǎn),腳下的觸感也不太真實,周圍的一切都碎開了,那些遵循物理法則在現(xiàn)實搭建起的東西此時不比泡沫堅固多少。
總之在一瞬間,她的精神還是靈魂之類的東西像是跌到了一個空白的地方。
那種無聊和空虛順著空氣進到肺部,混在血管里在四肢百骸中傳播著,虛無的,飄渺的,輕飄飄的,又是極茫然的,拽著她向上,徒留那具瘋狂的軀殼在原地顫抖。
一層薄薄的塑料膜隔開了她與世界,連呼吸的空氣也連帶著局限在一小塊地方,跳躍的神經(jīng)把瘋狂的病毒傳送到每一個角落,她已然無可救藥,隨著呼吸聲越發(fā)粗重,血液汩汩流淌得愈發(fā)歡快,她聽見了——刺耳的警報聲順著風(fēng)聲傳來。
一輛車,一輛警車停在她旁邊。
很亮,車前蓋折射出極為刺目的亮光,直直地往她眼睛里刺進去,灼燒感從眼球上延伸到大腦,太陽穴突突直跳。
她不太能控制自己身體了,或者說她早就沒法控制了。
是神經(jīng)影響心理,還是心理影響神經(jīng)?
是異常導(dǎo)致她變得瘋狂,還是瘋狂導(dǎo)致她變得異常?
她清醒著嗎?這是一個好問題。
僵硬的,如喪尸般行走于世的身體靠近了那輛嶄新的,代表著社會正義的警車。她頭微微歪著,臉上夸張的笑幾乎要裂到耳根處。
可能有人覺得她已經(jīng)無法思考了,因為大腦有病所以她在無理智地發(fā)瘋,但她只是無法承擔(dān)那份巨大的信息量和瘋狂罷了,她能看到的,她清楚地看到對方眼中的恐懼,于是她放聲大笑,嘶啞的聲音里帶著原始的怒火,不,也許她也沒在笑,畢竟她都無法讓自己安分下來,只知道自己喉嚨里在發(fā)出聲音,僅此而已。
旁人眼中的驚恐愈發(fā)明顯了。
真可憐啊…竟然只有自己清醒著嗎。
如失智的野人般咆哮的少女這樣想,連失去焦距的眼神里都帶上了若有若無的憐憫。
她是一個精神病患者。
她是一個精神病患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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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多想,它就是一個毫無意義的小隨筆,作者精神狀態(tài)相當(dāng)正常(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