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滿眼都是死寂
　　[要我救你嗎？]
　　毫無感情的聲音破空響起
　　淺杏徇聲望去
　　站在那里得失一個青衣少年
　　他背光而立
　　光影將他的臉切割得有棱有角
　　蔑視
　　那是這個少年眼里全部的暗示
　　而淺杏只是伸出染血的雙手
　　顫抖卻不帶一絲猶豫地抓住那飄動的青色衣擺
　　[救我！]
　　青衣少年揚起了嘴角
　　勾出了一抹似笑非笑
　　[晉然，
　　我的名字。
　　也是你主人的名字！]
　　冷冷的聲音和著少年抽回衣擺的動作
　　淺杏頹然地跌下去
　　冰涼的尸體
　　那是族人被奪取尊嚴(yán)的證據(jù)
　　淺杏咬了咬牙
　　殘破的嘴角血液結(jié)在頰邊
　　[是的，主人！]
　　閉上了雙眼
　　有一個足音漸漸走遠(yuǎn)
　　隨后是更多的人靠近
　　他被扶起來了
　　淺杏再次睜開眼
　　一個青色的身影漸行漸遠(yuǎn)
　　晉然！

　　二
　　晉然
　　在黑暗中睜著明亮的雙瞳
　　淺杏在腦海里將這兩個字無限回味
　　身上的傷都已被包覆
　　彌漫著淺淺的藥香
　　只有右手手腕上的布條還透著血腥
　　又跌進了回憶——
　　他被帶到了晉然的住所
　　青炎門——誓言忠誠當(dāng)然殺手集散地
　　青衣的少年
　　站在骷髏堆砌的祭壇前
　　他手里高舉著細(xì)長而又精致的匕首
　　來到他的面前
　　[你要誓言你的忠誠！]
　　他說
　　于是淺杏接過了匕首
　　照著他在這里每個人身上看到的一樣
　　掀開了右手的袖子
　　白色的肌膚
　　割下去
　　紅色
　　一滴兩滴三滴......
　　青衣少年
　　掀開了左手的袖子
　　白色的肌膚
　　透著血的布條被解開
　　一圈兩圈三圈......
　　深深淺淺的將好未好的很多很多
　　被利器惡意的蓄意的劃過的痕跡
　　左手右手相觸碰
　　融合了
　　他們的血
　　從手上
　　從心里
　　[你要誓言你的忠誠！]
　　青衣少年又說
　　眉輕憋著
　　淺杏又閉上了眼睛
　　[晉然。]
　　他說
　　張開眼看著青衣少年的眼睛
　　接著說
　　[我的主人！我誓言效忠你！]
　　輕憋的眉松開
　　青衣少年眉順眼順的
　　笑了
　　[很好！]
　　倏的一陣冰涼
　　帶血的布條被扔棄
　　和著它主人的動作
　　青衣少年又再次消失在他的眼里
　　他舔拭著手腕上的純艷
　　在腦海里無限回味
　　晉然！

　　三、
　　青衣少年坐在樹下布好的桌旁
　　輕抿一口茶道
　　[左邊。]
　　淺杏便用純熟的輕功一躍
　　便到了他的左邊
　　發(fā)絲輕飄
　　衣擺不搖
　　[右邊。]
　　青衣少年放下茶杯
　　隨手拿起桌上的折子開始看
　　淺杏又用一樣的動作回到了他原來待的地方
　　[左邊。]
　　重復(fù)
　　[右邊。]
　　重復(fù)
　　......
　　不知道多久以后
　　淺杏已經(jīng)汗流浹背
　　亂了發(fā)絲
　　皺了衣擺
　　青衣少年不語
　　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面無表情
　　淺杏也很無奈
　　哪里出錯了呢
　　[想知道為什么嗎？]
　　青衣少年淡然的開口
　　他拿下腰間的匕首
　　在手指間把玩著
　　[是的。]
　　淺杏凝視著青衣少年指間的匕首喃喃道
　　[過來。]
　　淺杏依言走近了青衣少年
　　青衣少年輕托起淺杏的手
　　用匕首的尖端將他右手上的干結(jié)布帶
　　一根一根地挑開
　　[我是晉然。]
　　待布帶被完全挑開后
　　他又將冰涼的刀尖觸著淺杏的手腕上
　　淡褐色的痕跡來回滑動
　　[三年了，我是你的主人。并且——]
　　水著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刀尖沒入淺杏的手腕
　　[永遠(yuǎn)是你的主人！]
　　鮮紅色的液體
　　瞬間在淺杏的手上暈開
　　然后下落
　　淺杏眉都不皺一下
　　[你怎么可以從你主人的頭上過！]
　　帶血的刀從淺杏的手腕移到他的胸口
　　他的血染紅了自己的衣襟
　　[所謂主人，是你絕對不可逾越的！]
　　淺杏看著他在自己的胸口拭凈匕首
　　感覺心里一陣刺痛
　　他是主人
　　晉然！

　　四、
　　[你還好嗎？]
　　淺杏倏然回過神來
　　是一張和晉然有九分相似的臉
　　[你還好嗎？]
　　那不同的一分大概就是被她此刻掛心的表情化去的
　　[血嬰小姐，我沒事。]
　　他淡淡地說
　　隨意地將已干涸在手腕上的血往身上抹了抹
　　轉(zhuǎn)身就準(zhǔn)備離開
　　自青色的身影離開他的眼簾
　　他已經(jīng)呆了太久
　　腳步還沒有邁開
　　衣腳已經(jīng)被拉住
　　[不可以這么隨便，傷口放著不理會出人命的！]
　　他又回過頭
　　那過分認(rèn)真的小臉
　　有他拒絕不了的影子在
　　他嘆了口氣
　　看著她水樣的眸子說
　　[不然呢？]
　　見淺杏軟了下來
　　血嬰放松地笑了
　　[跟我來！]
　　她提起略嫌長的粉色群擺
　　碎步饒到他手沒受傷的那一邊
　　輕輕牽起他的手往前拉著
　　他邁開了腳步
　　慢慢跟在她身后走著
　　她的步子太細(xì)碎
　　她的神情太溫柔
　　一切一切
　　都不是那個人的
　　她只是那個人的妹妹
　　那個人——
　　晉然！

　　五、
　　血嬰依舊小心翼翼地
　　并且是用純熟的動作幫淺杏上著藥
　　三年了
　　自三年前如浴血而生的淺杏被她哥哥帶回
　　淺杏身上的血就一直不停地往外流
　　血從哪里來？
　　青衣少年手起刀落間
　　最最糟糕的是淺杏手腕上的傷
　　它有好過嗎？
　　血誓以來
　　只要它的疤痕掉落
　　就會重新被鮮血染濕
　　他——她的哥哥根本不打算讓它好過
　　更不打算讓他好過！
　　想到這里
　　血嬰忍不住紅了眼
　　手指不住的顫抖
　　[怎么了？]
　　淺杏她的表情看在眼底
　　假裝不經(jīng)意地問
　　血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微抬起頭——與淺杏對視著
　　她的嘴唇蠕動了一下
　　你真的不知道嗎？
　　然而
　　她什么也沒有說
　　只是頹然地埋下頭去
　　并刻意將頭壓低
　　繼續(xù)包扎淺杏的傷
　　房間里流瀉著一種寂靜
　　淺杏看著血嬰的發(fā)旋
　　她如緞的黑發(fā)
　　讓他看不見她的表情
　　可是
　　他知道
　　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
　　也許他早就不記得第一次
　　可是
　　三年見
　　什么變化著
　　她已學(xué)會若無其事
　　他也是
　　可是——[要我救你嗎？]
　　太多的可是可是可是
　　一切的一切艘構(gòu)建著可是
　　誰說不是呢
　　晉然？

　　六、
　　[血嬰幫你把傷口處理過了？]
　　冰冷的聲音在淺杏的身后響起
　　淺杏毫不意外的頭也不轉(zhuǎn)
　　只是站定在回廊上
　　之已經(jīng)不是最初了不是嗎？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溫柔嗎？
　　[......是的......主人......]
　　[哼！]
　　然后是一片寂靜
　　他走了吧？
　　淺杏的左手撫上了自己的右手
　　干結(jié)的布帶
　　這個觸感已經(jīng)陪了他三年了
　　他站得筆直
　　把頭微微仰起
　　閉上了雙眼
　　什么變化著
　　他又把頭低下去
　　肩也軟了下來
　　接著是背弓了起來
　　腿彎了下去
　　他蹲在了地上
　　頭埋在雙膝間
　　右手手腕橫亙在眼前
　　主黨一切視線
　　自己的
　　別人的
　　而左手指尖糾結(jié)在發(fā)間
　　.................
　　不要看！
　　誰都不要看！
　　[血嬰你不要再躲在門縫里看了！]
　　淺杏猛地起身
　　旋身對著回廊的另一頭大叫道
　　門縫里的水樣眸子漫過一絲驚訝
　　接著又被痛楚攻陷——希望消失殆盡
　　她索性也將門敞開
　　提起略嫌長的粉色裙擺
　　踩著過于細(xì)碎與掙扎的步子
　　向他走來
　　她的神情太溫柔
　　仿佛看到了他埋在心里的某種的東西
　　某個人
　　[是他嗎？]
　　血嬰站定在他跟前
　　很認(rèn)真很認(rèn)真地微仰著頭
　　看著他的眼睛
　　他也不打算再遮掩些什么
　　也很認(rèn)真很認(rèn)真地微低著頭
　　看著她的眼睛
　　[沒錯，是......]
　　..................
　　[晉然！]

　　七、
　　[你好殘酷！]
　　眼淚就這么毫無預(yù)警的從她的眼眶里
　　墜落
　　不染雙頰的
　　直接早這被無數(shù)人踐踏過的回廊上
　　蔓延
　　然后才肯打濕她的臉
　　[血嬰......]
　　他干澀地開口
　　他想伸手幫她將淚拭去
　　可是可是可是
　　青筋浮現(xiàn)
　　右手的手腕又漫出了血
　　[你好殘酷！]
　　[我......對不起......]
　　[你好殘酷！]
　　[我......對不起......]
　　[你好殘酷！]
　　[我......對不起......]
　　[你......]
　　[我......]
　　[我不會死心的！]
　　[......對不起！]
　　[我說我是不會死心的！你給我聽進去！]
　　[......對不起！]
　　[嗚嗚嗚嗚嗚......]
　　[對不起！]
　　他看著自己腳下的那塊地
　　全濕了
　　女人是水做的
　　一旦結(jié)冰
　　就易碎
　　[卓淺杏！我恨你！]
　　他愕然的抬頭卻看見
　　她如花的笑臉——只是整張臉漫著水氣
　　紅腫的眼鎖不住痛楚
　　[你早該告訴我的！]
　　淺杏怔怔地看著她
　　這絕對不是釋然
　　[恩。就先這樣吧。]
　　血嬰笑著說
　　轉(zhuǎn)身而去
　　他失神地看著她離開
　　這一切
　　還在繼續(xù)嗎？
　　晉然？

　　八、
　　[你對她說過什么？]
　　晉然將那把精致的匕首架在淺杏頸邊
　　一臉寒冰與痛恨地吼道
　　刀尖沒入淺杏的脖子里
　　他只感到一陣濕粘
　　[我只是告訴她事實！]
　　[你！]
　　晉然眼里不曾有過的深刻
　　如今寫滿他的雙眼
　　恨恨恨恨恨恨......
　　血流如柱
　　他不感到疼
　　他只是癡迷
　　癡迷地望著那雙眼
　　赤色琉璃
　　一陣暈眩
　　他忽然看不見
　　迷失了他的珍寶
　　他慌然地撮住晉然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手
　　[你......還在！]
　　音階破碎的
　　他快要不能呼吸
　　什么變化著
　　[我......快要.......死...死了吧！]
　　[沒錯！我要殺死你！]
　　[“呵呵......咳——]
　　一陣劇痛
　　淺杏咳出了血
　　脖子火辣辣的
　　血很多
　　恍然間他又看見了
　　一個青衣少年
　　他背光立在他的身前
　　光影將他的臉切割得有棱有角
　　恨
　　那是這個少年眼里全部的明示
　　[你......有愛過我嗎？]
　　[我的心里你——從不曾存在過！而今，你會在我心里，我會一直恨你！]
　　[呵......也好。只要...你活著......就好！]
　　淺杏又嘔出了一口血
　　青色的衣擺被血燃燒著
　　[晉然！]

　　九、
　　血嬰死了，你的妹妹——血嬰——
　　她——自殺——死了——晉然！

　　十、
　　他也會死去的
　　然而他睜開眼
　　陽光很刺眼
　　黑夜已經(jīng)過去
　　光明將這個世界劃分得很嚴(yán)密
　　死去的死去
　　[要我救你嗎？]
　　[你要誓言你的忠誠！]
　　[所謂主人，是你絕對不可逾越的！]
　　.............................
　　很多很多的東西又回到腦海里
　　那是最初的最初
　　而最后的最后是
　　[休想！如果活著對你是一種懲罰，那么——我死！]
　　.............................
　　好傻
　　.............................
　　他將右手橫亙在眼前
　　不思考
　　只呼吸
　　可是
　　晉然......
　　我恨你。

　　后記
　　木離歌——取意不離
　　可是有著殘破靈魂的人
　　總不能將聚首唱成一首動聽的歌
　　所以
　　雜亂的字眼
　　狂亂的音階
　　我只能為你遍一曲
　　《木離歌》
　　請聽我喃喃地念
　　木離不離木離不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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