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那縷陽光》by舒優(yōu)

　　我在做一個夢，我和我老公的生活全變了。

　　夢里，我好像什么都不記得，又好像都記得。

　　沒錯，我叫徐冉；我的老公，叫周淮序。

　　可當我回到家，我看到他坐在破爛的少發(fā)上。家具很舊很臟，燈光暗淡，還一閃一閃的，墻上的白漆一層層掉落，布滿塵。

　　整個人已經(jīng)沒有了我認識他時的肆意瀟灑。整張臉疲著，眉目間的頹廢感被拉滿。

　　我走進他，看到他手里拿著我和他的合照。照片里的我很年輕，一副稚嫩的嘴臉，還穿著高中的校服，扎著一只小高辮，額前的碎發(fā)隨意的散落著。

　　“冉冉，我好想你……”他攛緊照片，小聲哭泣。

　　他單手扶著額頭，頭發(fā)凌亂不堪，滿眸猩紅。

　　我好像說不了話。

　　我坐在沙發(fā)上，回憶著我們的往事……

　　我還記得，那年是高三，在酒吧……

　　我聽了媽媽的話，任命帶回我那到處玩不顧家的妹妹。

　　但我到酒吧后，卻發(fā)現(xiàn)她主動躺進一個男人的懷里。
　　那個男人，就是周淮序，我的老公。

　　我真是大開眼界，沒想到學校里認真刻苦學習的他，老師眼中的尖子生，竟然會來酒吧，還玩得那么花。

　　他疲著臉，酒吧里的燈光昏暗絢麗，打在他的臉上，五官精致立挺，深邃的眼眸又帶點自然野生的痞。

　　我站在包廂門口不敢進去，失落地看著妹妹不罷休地“噓寒問暖”。

　　但周淮序推開了他，毫不顧及周圍人的眼神，徑直走向門口，對上我的眼。
　　我也是后來才知道，他走向的，就是我。

　　他走近我，我看得很清楚，微微凌亂的碎發(fā)，外表看起來浪蕩不羈，還痞帥痞帥的，其實我知道的，他人很好的。

　　見他似是真摯的眼神看著我，慌張的語氣：“不是你想得那樣，我不是那樣的人……”

　　我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了，我沒有想什么啊！

　　“我知道的，我不，不多想�！蔽矣悬c緊張，順著他的意思我就這么回答他了。

　　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笑了出來，神情似乎是放松下來了。
　　深邃的眼眸一直盯著我，溫柔道：“我叫周淮序，你叫徐冉，我知道的�！�

　　“奧，奧是嗎？”我尷尬地笑了笑，一步一步挪走，一個回首掏直接把我妹帶出包廂。

　　—

　　到家后，我竟然收到了周淮序的短信。

　　周淮序：是徐冉嗎？

　　我真不知道要回什么了，真是一整個傻住。

　　徐冉：是的。

　　我好想脫離塵世……

　　周淮序：嗯，那就好。

　　我看呆了，手中的筆直接掉落，滾在了桌角。

　　徐冉：你找我有事嗎？

　　我真不知道為什么要這么回他，想死……

　　我握緊手機，心中充滿激動。我從沒想過，我心心念念的人，會在我暗淡無光，循規(guī)蹈矩的日子里出現(xiàn)，即使只是短暫的。

　　感覺好美好吶。

　　還揣測著他會做什么，下一秒一陣電鈴聲差點把我嚇走，是他！他打電話給我！

　　我沒多想，接通電話，因為我認為怠慢一秒都是在浪費時間！

　　周淮序：“喂？徐冉？”

　　他吐字清晰，低啞的聲音顯得很穩(wěn)重。

　　“呃……在！”我懵懵的。

　　對面的他低笑道：“要睡了嗎？”

　　我的臉唰一下紅了，食指和大拇指間揉搓著睡衣，手心還有點要冒汗的感覺，涼涼的。

　　“沒有，我還在寫作業(yè)�！蔽液苷J真地回答他。

　　“很多嗎？”周淮序問我。

　　我搖搖頭：“不多的，還有兩頁。”

　　周淮序：“有不會的嗎？”

　　我翻了下前面幾頁，確實是有一道：“有的�！�

　　周淮序：“拿給我紙和筆。”

　　我有點懵：“�。俊�

　　周淮序笑笑，道：“沒和你講話。”

　　“哦，哦�！�

　　周淮序：“徐冉，題目讀一下�！�

　　“奧，好�！�

　　之后，他很細地講了全部的思路。

　　好想看看他給我講題的樣子。

　　剎那間，一陣陌生的男子的聲音從我的手機里傳來，還起哄著：“呦！在給心上人講題呢你！”

　　我石化了……

　　想想只是單純的調戲吧。

　　周淮序沒有反駁，輕笑了聲，溫柔道：“會了嗎？”

　　我回過神：“會，會了�！�

　　我看似冷靜，其實臉紅快要紅到耳根了。

　　“那就睡覺吧，不早了�！彪S后他低聲悶笑：“明天見，心上人�！�

　　我怔住了。

　　我眼珠子轉了轉還想說什么，沒成想他已經(jīng)掛了。

　　他這樣算什么呢？是在戲耍我嗎？

　　我卻像傻子一樣真聽了他的話，乖乖睡覺去了。

　　我是被領養(yǎng)回來的，我真不知道為什么，我們的家庭明明偏窮，為什么還要領養(yǎng)我，還覺得我很多余，那為什么不把我還回福利院。

　　可能媽媽也真的明白，我這個妹妹不成器，以后需要我這個非親非故的姐姐養(yǎng)起這個家。

　　第二天早上，我很早就起了床。

　　我好期待今天的見面，雖然不知道什么時候。為此，我還偷偷用了妹妹的護膚品，她有好多，但我只有一只護手霜和一罐洗面奶，都是她不要的。
　　我是羨慕，但我自己明白，我只要好好讀書，以后我想要的都會有。

　　應該是干了虧心事，我見了妹妹都躲著走，生怕她問到護膚品散發(fā)的香味。

　　這么一想，妹妹要是有想要的，她都會得到�？晌揖拖褚恢恍」�，媽媽送我什么，我就都喜歡。
　　可這樣已經(jīng)很好了吧，畢竟我不是親生的。

　　要是我是親生的就好了……

　　“徐冉，下樓吃早飯！”

　　我的妹妹，徐婷，在叫我下樓吃飯。

　　我一下樓就看見徐婷對著一面小鏡子在補口紅，媽媽也沒說什么，任由著她一次一次做這個年紀不該做的事情。我甚至看到過她在媽媽不在家的時候把自己的男朋友領回家的樣子，濃妝艷抹的，好看是好看，但我總會有一種很排斥的感覺。

　　我微笑著：“媽媽早�！�

　　“不早了，吃完趕緊讀書去�！�

　　我不說話，她對我的冷言冷語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字里行間都充滿著對我的排斥，我有時也會自嘲覺得自己真的很多余�；蛟S以后我掙的錢，大部分會給妹妹用來消遣吧。

　　“姐，我的作業(yè)幫我做完了嗎？”徐婷收拾著化妝包。

　　“還有兩頁�！蔽覐臅锍槌鏊哪潜咀鳂I(yè)，遞在她面前。

　　她忙著的兩只手頓了頓，一雙帶有攻擊性的眼睛看向我，一掌拍掉了在我手里的作業(yè)本。

　　隨之而來的是一股被劃傷的刺痛感，是她的指甲劃傷了我。

　　她尖銳的聲音，像是帶刺了一樣：“你有病��！我不是說了空個一兩題沒關系，你給我少做兩頁！”

　　我早就習慣了，撿起地上的作業(yè)本放在桌子上，隨后收拾書包，冷淡道：“我昨天晚上也很晚才睡的，而且大部分都是難題，我也有不會的時候�！�

　　徐婷依然不放過我，對我怒吼：“難題怎么了？你的意思是在說我笨嗎？”

　　我沒有理她，徑直離開。

　　她我是不怕的，但我怕媽媽，她會把我丟了的。

　　沒成想，那本作業(yè)嘩啦啦的飛了出來，重重地砸我的后腦勺上，頓時心里感覺到有點委屈。我不是她的工具，但她還是這么做了。

　　我咬了咬下唇，沒有回頭，我只想要快點離開，感覺自己快要哭出來了。

　　早餐街早已人來人往，早上就已經(jīng)體會到肚子餓卻沒錢買的無力感了，真服了。

　　要不是徐婷，我還可以吃到豆腐腦的。

　　“早上好，徐冉�！币魂嚽宕鄲偠穆曇魪暮竺�?zhèn)鱽恚媸煜ぁ?br>
　　我回過頭，眼睫不禁顫了顫。

　　是周淮序！

　　怎么辦！我還紅著眼呢，不能讓他知道我哭了。

　　我急忙低下頭：“早，早上好�！�

　　周淮序：“你哭干什么？有人欺負你吶？”

　　他果然還是發(fā)現(xiàn)了。

　　“沒有，就眼睛里進東西了�！蔽因_他。

　　“兩只眼睛都進了？”

　　他走近我，一直盯著我看，突然怪不好意思的。

　　“嗯�！蔽尹c點頭，頭低得都能直視我的腳了。

　　“嗯，騙我。”他的語氣嚴肅起來。

　　怎么騙不過他呢……

　　“對不起�！蔽覐娙讨鴾I水，硬生生擠出這三個字。

　　周淮序是個好人，我不想把骯臟的情緒帶給他。

　　他吐了口氣，問我：“早飯吃了嗎？”

　　“在書包里�！蔽覕�緊書包的肩帶。

　　我只能騙他了。

　　“我還沒吃，陪我吃吧�！敝芑葱虻馈�

　　我跟著他進了家早餐店，我知道這家店，他家做得豆腐腦最好吃，我暑假打工的時候就在這。老板娘心善，開業(yè)前都會問我有沒有吃過早飯。
　　我就是在這里單方面認識了周淮序。

　　他好像也很喜歡這家早餐店。

　　“老板娘，來碗豆腐腦。”周淮序回過頭，看著我問：“你要來碗嗎？”

　　我剛想拒絕，雖然很想吃……

　　周淮序轉頭就和老板娘說：“老板，再來一碗�！�

　　我還沒拒絕呢……本來餓一下就好了。

　　現(xiàn)在看來不要挨餓啦！

　　我可能太開心了，笑著跑進了早餐店。

　　喜歡的人陪著自己吃一頓早飯，也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他走近我，懶懶散散地坐在我的對面，他看起來很干凈，眼睛漆黑，五官精致，充滿少年感，但又混雜著一種慵懶的痞帥。

　　“謝謝�！蔽倚χ鴮λf。

　　周淮序： “那你以后都陪我來吃唄。”

　　“太費錢了不要�！蔽液苤苯樱行┦挛也幌牍諒澞ń�。

　　周淮序：“行啊，那就先欠著，回頭還我�！�

　　我看向他，那也不是不可以，畢竟這么下來欠他的飯錢也就一百多，我能一個暑假把它賺回來！

　　我點點頭，我的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揚。

　　在那之后，我記得的東西都很模糊。我只知道，我們之間的感情可能在他第一次走進我打工的早餐店時，就像播種在土里的種子，經(jīng)過風吹雨打，烈日暴曬，不屈不饒地暗滋生長。

　　之后我們的關系越來越微妙，明明互相喜歡對方。卻誰也不出手，安安靜靜地守護著對方。

　　這或許是最好的辦法吧，把他留在我身邊最好的辦法。

　　這么一路下來，我和他懵懵懂懂地互相陪伴了整個高二生活。

　　我看過有他的日出；看過他偷偷帶我去看的海；吃過無數(shù)次有他陪的早飯……

　　他是能在我睡不著時能給我講很多故事直到我困了的人；他是在我考砸是能給予我安慰和鼓勵的人；他很好，在我這兒什么事都很上心，很細心的人。

　　他，周淮序，是我的愛人。

　　我記得他干過最可愛的事就是把我的酒偷偷換成水，還傻不拉幾的對我說就是這個味道。

　　我還記得，他喝醉的樣子，很可愛。還抱著我說：“徐冉，你好可愛啊，這么小一個�！�

　　那次是我第一次去酒吧，我只是安安靜靜地坐在他身旁，看著他替我擋酒的樣子。就在那時候，我就想，如果這種方式可以把你永遠捆在我身邊，那就一直以朋友的名義生活在我們的世界里吧。
　　我知道的，我不可能擁有他，我配不上。

　　即使他以后有了新歡，我也不會后悔。因為我得到的，他給我的，已經(jīng)夠多了。

　　—

　　他生日那天，我按照地址來到他訂得包廂。那天，是我死都不能忘記的。

　　“她根本配不上你！”

　　當我只開了一門縫的時候，就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因為我聽到了徐婷的聲音。

　　徐婷在周淮序面前，戳這我最不想回憶的傷疤。

　　但事實卻是如此，我根本配不上周淮序。

　　他太好了，這么干凈，純粹的一個人，我只會弄臟他。

　　她句句帶刺：“她就是我家領養(yǎng)的一個孤兒，她有什么資格……”

　　我的尊嚴和那最后一絲希望都被她踐踏得粉碎。頓時感覺整個人空蕩蕩的，心窩像是被捅了一樣，好痛。

　　我就靜靜看著他們，看著徐婷不停，且肆無忌憚地侮辱我。

　　原來我是那么脆弱不堪吶，沒有媽媽，沒有這個家，我什么都不是。

　　我真覺得，我站在門口看著他們的資格都沒有了。

　　可一念之間，他看向門縫這邊，或許是看到我了吧，但我也只能無地自容地躲在門后了吧。

　　再看看他，我就打算走了。

　　我偷偷把身子探過去。

　　他神情冷靜，但我卻看到他眼里快要溢出來的深情。

　　只聽到他冷靜地說：“可我只喜歡她。”

　　我呆住了。

　　此時的眼淚抑制不住的往外掉，不知道是欣喜，還是難過了。

　　接著他又說：“隨便你怎么說，我要去安慰我的寶貝了，她快要委屈死了�！�

　　站起身后，看向徐婷，警告性的眼神讓人恐懼：“有時候別做太過，她畢竟是你姐姐�！�

　　隨后便不管徐婷，徑直走向我。

　　他一來，我就繃不住了，委屈，難過，羞恥的情緒全部涌了出來。

　　他抱住我，安慰我，可我不想聽。

　　他越是安慰，我越想哭。

　　原來，有個人愛我是這樣的感覺。

　　頓時感覺好幸福。

　　等徐婷氣沖沖往外走后，他抹著我的眼淚，蜻蜓點水一般親吻了我的額頭。

　　我頓時睜大眼睛，震驚地眼神看著他。

　　他溫柔地看著我，說：“再等一年好嗎？再等一年，給你個正式的表白�！�

　　說不貪心的是假的，畢竟所有人都渴望被愛。

　　我想過有他的未來的。

　　如果真的可以，那我真希望他全部的愛都是我的。
　　可不可能，我必須面對現(xiàn)實。

　　我答應了他，至少現(xiàn)在的我，很幸福。

　　我從袋里掏出兩張照片，還有一封信。

　　我?guī)缀醪辉趺从羞^零花錢，這兩張照片是我偶然得到零花錢印的。

　　一張是我們去看海那次，照片里的我們面對著大海相擁，很是唯美。
　　還有一張，是高二結束時，在學校拍的，他拿著拍立得找到了我的班級。當時也是害怕極了，生怕傳出什么不好的緋聞。
　　還好他比較聰明，讓我們班每個人都拍了。

　　生日那天，我問他：“你當初為什么喜歡我？”

　　他沒有拐彎抹角：“因為你長得很清純，不像其他女的扭扭捏捏。以前是這么想的，和你認識后，發(fā)現(xiàn)沒有你真的不行了呢�！�

　　我好開心吶。

　　回到現(xiàn)在，我看著自言自語的他。

　　好像在說什么“對不起，是我沒保護好你”和“我好想你”之類的話。

　　又做噩夢了，醒來的第一件事，好想和他去吃豆腐腦。

　　好懷念吶。

　　我還記得，我還記得……

　　突然，一陣陣刺痛襲遍我的全身，好痛，真的好痛。

　　我明明在夢里，卻感到無比痛苦。

　　好奇怪，我的腦海里不停浮現(xiàn)種種不堪的畫面。

　　畫面里的我，被撕爛的衣服；被打出血的頭；被踩在我身上的腳……

　　我甚至能感受到被人拳打腳踢的疼痛，明明不記得，卻感覺像是真真切切發(fā)生在我身上。

　　無助，絕望，痛苦，羞恥種種負面情緒涌上心頭。

　　我聽到房間里四面八分傳來的嘲笑，以及他們戲虐我的聲音。

　　“誒，徐冉，你倒是說句話�。亢耙宦曇残邪�，給我們聽聽唄�！�

　　“徐冉，周淮序現(xiàn)在是很喜歡你，但現(xiàn)在的你呢，他還會喜歡嗎？”

　　“你覺得，他會喜歡臟臟的你嗎？”

　　我捂著耳朵，心里莫名的慌張和絕望。

　　不是我！這不是我！

　　這怎么可能是我！

　　我一定是瘋了。

　　我眼里不禁流出眼淚，奇怪了……

　　我開始意識到，這一切都不是夢。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了，最后，那一點點，微弱無助的聲音：“周淮序，好好活下去……”

　　我記起來了，我在高三的時候經(jīng)歷了一場校園霸凌。

　　原來那是我啊……

　　我笑了笑，原來，我死了啊……

　　我見到的周淮序，是現(xiàn)在真真切切在發(fā)生的他。

　　我踉蹌地走到他面前，蹲下。

　　我撫摸著碰不到的臉龐，可能是他，在我死后奮不顧身站在我這邊，不惜付出自己的前程也要霸凌者付出代價。

　　傻子。

　　我苦笑著：“好遺憾啊，我以為，我們已經(jīng)結婚了呢……”

　　我在他的臉龐上落下一個吻：“周淮序，我愛你�！�

　　等下輩子，我攢錢養(yǎng)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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