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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仙相公
悠揚的絲竹聲于林間飄蕩,清泠如山間潺潺泉水,叮叮咚咚,好生悅耳動聽。
正趴在一塊兒天然巨石形成的石床上瞇著眼瞇著眼曬日光浴的赤狐,耳朵似乎動了動,接著眼皮子也微微一動,緩緩睜開雙眸。
陽光透過竹葉子灑在他火紅皮毛上,投下斑駁光影,給這只睡眼惺忪的千年赤狐平添了幾分妖冶美感。
哪個不長眼的驚擾了本爺?shù)那鍓簦砍嗪[著眼豎起耳朵來辨別琴聲來源,雖說在這個空蕩蕩的竹林里頭,弦音飄渺,像是從四面八方涌上來似的,可他赤狐的聽覺亦不容小覷。
只是片刻功夫,他便已辨清琴聲源頭,西南方竹林與小鎮(zhèn)交界處,恐怕就在那兒了。
琴聲依舊,絲毫纏綿溫婉。赤狐抖了抖身上凝結著的露珠兒,頓覺神清氣爽。他霍然感到體內(nèi)升騰起一股熱量,逐漸蔓延至全身。
好熱……
他伸了伸四肢,隨即,一道紅光將其包圍在內(nèi),紅光愈發(fā)明亮,直刺得他睜不開眼來。身子再暖流的包裹中,逐漸有了被拉伸的感覺,好像改頭換面脫胎換骨了一回。
再次睜開眼時,赤狐覺著似乎哪里有寫不太對勁,垂頭一看,徹底驚呆了。
自己竟……竟修成了人形?!
修煉千年都未能修得人形的他,頃刻間竟化作人類男子的樣貌?這一點讓他這個經(jīng)歷了整整千年風雨的赤狐都驚嘆不已。雖說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然他也不愿多做探究,總之,這個結果不錯,過程如何即便不曉得也無所謂了。
不時林間回蕩起“颯颯”之聲,風愈漸大了起來。赤狐抬頭望了望天空,不知不覺間已然是陰云密布。
倏地,空中滾過一聲悶雷,好似長久綿長的嘆息。
赤狐渾身一顫,脖子下意識瑟縮了一下,頓時恢復了真身,順著琴聲一路狂奔而去。
天上又滾過幾聲悶雷,氣壓抵得有些難受。
赤狐奪命般飛奔出竹林,遠遠望見前方有一小屋,透過稀稀疏疏的幾株竹子,能夠隱約看見一女子正坐在屋檐下?lián)崆,任憑從林子里迎面吹去的風灌滿她月牙白的衫子,青絲繚繞,雖看不清面容,那份從容飄逸的氣質(zhì)只叫赤狐看得微楞。
一道驚雷憑空落下,直愣愣地劈在赤狐方才經(jīng)過的一顆竹子上,這一來,把赤狐驚得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悶哼一聲,再一次加快了步子。
趕快趕快,只要能夠趕緊找個容身之處就行了。眼看著前方的小屋與那撫琴的女子近在咫尺,他拼盡最后力氣縱身一躍,凌空時恰巧暴雨傾瀉而至,直接把他澆落在地上。
他又從地上爬起來,還來不及把身上的水都干凈,又一個驚雷憑空落下,仿佛要將天幕撕裂一般。好在這一回離得赤狐并不近,可他仍是止不住顫抖了下,拼了命似的竄入小屋,徑直跑到了女子腳邊。
琴聲突然止住,云芷泠垂下頭來,看見蹭在自己腳邊的小家伙,渾身濕漉漉的,眼神哀怨地看著她,可憐巴巴的模樣實在讓她不忍心將其棄之不顧。
云芷泠起身取了條汗巾過來,將那赤狐抱進懷里,小心翼翼地替他把身上的雨水都給擦干。她還覺得挺欣喜,這只小狐貍不躲不避也不叫喚,十足乖巧得很,煞是討人歡喜。
“小狐貍,你是從竹林子里頭跑出來的?”云芷泠嘴上這么問,但并未期盼著得到回答。也是,一直狐貍能說些什么呀,哪怕說了她也未必聽得懂。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赤狐果真沖她點了點頭,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直直望向她。
云芷泠一愣,竟是只通人性的小狐貍!沒想到自己這回出谷采藥,還能撿到只這么樣的小家伙,可把云芷泠給樂壞了。
之后她便在沒心思彈琴搗藥了,就在屋子里頭和小狐貍說說話逗逗樂什么的,赤狐竟也配合著她,乖巧順從地依偎在她懷里。這一點就連赤狐自己也沒料到,怎的給這丫頭抱著就這么愜意舒服呢,他就這么懶懶躺著,一動都不想動。
一轉(zhuǎn)眼已是亥時三刻,云芷泠弄了弄就打算睡下休息了,想著明日一早是時候該回去,不然師父非得訓斥不可。窗外雷雨交加,卻并不影響她合上眼安然入眠。
不多時,云芷泠覺著被子里似乎有所騷動,心里暗暗一驚,正打算趕緊掀了被子起身一探究竟,沒想到此時從被子里冒出一只小腦袋,借著外頭閃電的光亮,她總算看清楚,不正是那只小狐貍么。
“怎么了小狐貍,你是不是怕打雷?”同赤狐短短幾個時辰的相處,她也差不多弄明白了,這是只怕打雷的狐貍,好生稀奇了。
果然,赤狐雖不愿承認,卻仍是下意識地往云芷泠懷里蹭了蹭,發(fā)出了幾聲“嗚嗚”的聲音。
云芷泠呵呵一笑,掖了掖被子,順勢將赤狐裹在一塊兒,便復又睡了下去。小狐貍倒是挺乖巧,一晚上不動不鬧,倒也熟熟睡了過去。
天明時分,陽光透過窗戶灑進屋子里,云芷泠緩緩睜開眼來,眼前一張碩然放大的男子面容叫她冷了足足大半刻沒能回過神來。視線緩緩下移,之間男子赤裸著身子,而自己,也正與他攬在一塊兒。
云芷泠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如今這是什么狀況?她的腦袋轟的一聲,變?yōu)榱艘黄瞻住?br>
恰巧此時赤狐也醒了過來,一睜眼,與云芷泠四目相對了片刻,便作勢要往她懷里蹭,剛動了動身子,就發(fā)現(xiàn)似乎有哪里不太對勁,低頭一看——石化……
此時此刻的他哪里還是什么小狐貍,分明已化作了人類模樣,而且……身上未著片屢。他此時也傻了,不知該如何是好。
云芷泠霍然翻了個身轉(zhuǎn)向了另一側(cè),尷尬地開口說道:“那個,在邊上的柜子里有套男子的衣服,你先拿了穿著吧。”原本出門時帶上套男裝本是為了必要時更方便,沒想到今日竟派上了這樣的用處。
待到云芷泠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再次回過頭來的時候,只見那男子竟將衣服胡亂披掛在了身上,實在叫人哭笑不得。
男子瞧了眼滿臉疑惑的云芷泠,猶豫了半天還是訥訥地說出了口:“我不會!
云芷泠看著他,卻反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你是小狐貍?”雖說這個想法荒誕了些,可云芷泠不知為何,一旦觸及男子那雙亮晶晶的眼眸,便會同那可憐兮兮的小狐貍聯(lián)系在一起。她兒時時常聽師父說,這個世上,妖魔鬼怪什么并非不存在,只是他們平常都化作人形隱藏在人流之中罷了。
毫無意外,男子點了點頭。
果不其然。這就是傳說中的狐貍精?云芷泠忽然傻呵呵地笑出了聲,這么看,這只小狐貍果真是有幾分狐貍精應有的姿色的。
云芷泠掀了被子下床,跑到赤狐跟前,也不避諱什么男女授受不親,一番倒騰之后便替他穿上了衣服,一面穿的時候一面還給他細細講解,哪件穿在里頭哪件蓋在外頭,帶子怎么系,靴子怎么穿,云芷泠無一不耐心講給他聽,儼然扮演起了如母似姐的角色。
“你叫什么名字?”云芷泠一面替他系上腰帶,一面想起了自己還不知道這小狐貍的名字,總不能一直“小狐貍小狐貍”這么叫吧。
赤狐在腦海中摸索了一會兒,赤狐族每只狐貍都有名字,不過那該是好幾百年沒人提起過的了。他想了好半天,可算在綿長記憶之中找到了那幾個字,于是回答說:“蕭陌宸,我的名字是蕭陌宸。”
“我叫云芷泠。你是不是沒地方去了?不如同我回藥王谷吧,我和我?guī)煾竵碚疹櫮恪!痹栖沏鰶_他咧嘴一笑。
殊不知,多少年之后,蕭陌宸都無法忘懷她今日的這嫣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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