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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自從在海里蘇醒后,相柳就一直在角兔島生活,也就是那座被黑血浸染的海島。
他坐在礁石上,眼前是無盡蒼穹,萬頃碧波。
那日尸身化作黑血,卻不知是不是命運使然,竟凝結(jié)成一顆血晶,被鮫人夫婦放入海貝之中,大海富裕的靈氣成為滋養(yǎng)他的最佳靈藥,一千多年后,他修成人身,重返人世。
可風(fēng)云變幻,別說靈力低微的小夭,就連玱玹都已經(jīng)不在人世,他好像又變回了剛從死斗場出來、游蕩在雪地里的孤單的相柳。
如果真是這樣,他還會遇到小夭嗎?
小夭……
小夭得知他的死訊,會跟失去璟時那樣魂不守舍嗎?
毛球在空中盤旋幾圈,落在身側(cè),低著頭津津有味地吃著剛捕來的魚。
相柳撫著它的后頸,毛球似乎感覺到主人的悲傷,蹭了蹭相柳的手心。
他不希望小夭傷心,可他知道,她一定會的。
他很多次都把她推向別人,但他從不后悔,他不想讓小夭為難,也不想讓她惶恐。
他真心地祝福她和涂山璟。
***
角兔島已經(jīng)變作荒島,無人敢靠近,相柳也不打算修復(fù),只留一處有山有水的地方生活。
如今再也沒有人和事讓他掛心,他也不需要人打擾,這樣的荒島最適合他。
他像軒轅王那樣開始學(xué)習(xí)稼穡,將這處僅有的山水寶地種滿莊稼,還在南向的山坡上撒了臍橙種子,秋冬交際時,金黃的果子綴滿山坡。
老天總是不遂人愿,本以為他將會度過一段漫長而清靜的日子,可在復(fù)活后的第五年,島上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是只小蛇妖,名字叫非邪(ye),靈力低微,連他是人是妖都分不清,有次還呲著獠牙威脅他。小蛇妖總是橫沖直撞,滿口謊言,很多次,相柳都毫不留情地拆穿她,她跳腳的模樣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高辛二王姬。
非邪一心想成為大蛇妖,走南闖北,四處拜師學(xué)藝,尋找提高靈力的靈丹妙藥。機緣巧合下,誤入角兔島,見相柳獨自生活在荒島,便篤定他是修為高深的隱士,纏著要當他徒弟。
相柳想過清閑日子,當然不肯教。起初非邪以為這是遺世獨立的高人作風(fēng),幾番試探后,發(fā)現(xiàn)相柳根本就是一個普通人。
相柳踩著竹椅,將屋檐上裝著果干的簸箕一個個收起,下來時,卻踏了個空,曬了多日的果干就這么滾落在地。
非邪嘀咕:“就你這笨手笨腳的樣,也好意思說自己是修為高深的大蛇妖!
有些果干還留在簸箕上,相柳沒計較她故意削掉椅子的半條腿,說:“我不是,你是!
“我也想是啊,這輩子我最想成為的,就是相柳那樣可以跟大海對抗的大蛇妖!你聽說過九命相柳嗎?算了,你整天守著這一畝三分地,料你也不認識!
非邪捧著臉,頗為惆悵地說:“傳說中相柳蛇身九頭,食人無數(shù),所到之處,盡成澤國。雖然聽著可怕,但我覺得他并不是這樣濫殺無辜的妖,世人對他的誤解太深了!
相柳有點意外,卻面不改色:“你是蛇,他也是蛇,你只是對他產(chǎn)生了同類的惺惺相惜!
非邪故作老成:“你懂什么,這叫作未曾謀面的相知。”
“你也想讓神農(nóng)義軍重返故土?”
“什么?”
相柳笑笑:“沒什么。天色不早了,你快離開吧!
自相柳被亂箭射死于角兔島后,玱玹集齊大荒所有水靈高手,在附近設(shè)下迷陣,防止不知者誤入受傷。
斗轉(zhuǎn)星移,一千年后,迷陣靈力散盡,否則憑非邪,絕不可能進到此處。
然而靈力散盡的后果就是,海怪和渦流的肆虐。每到夜晚海風(fēng)吹拂時,看似平靜的海面下卻是險象環(huán)生。
非邪擺擺手:“知道了,大蛇妖!
***
相柳提著竹筐上了山,途徑臍橙林時,摘了一筐臍橙。
前幾年,這條路他經(jīng)常走,但最近走得少,竟生了荊棘。荊棘刮手的滋味并不好受,但比起當年萬箭穿心,卻如同兒戲。
他先站在小夭的墓前。
墓碑是用建木做的,小夭確實如他希望的那樣,長成了參天大樹,完全可以自保。
他把臍橙放在墓前,輕輕撫摸碑上的刻字,凄然笑道:“小夭,原諒我是個自私的人,只為你一人立碑!
他死后,小夭將狌狌鏡埋在角兔島,為他也立了一個墓,如今,是兩塊碑并立在山的最高處。
相柳無奈地笑笑:“咱們生前不能在一塊,死后……也還是分隔兩地!
“我知道,你喜歡桑葚酒,也喜歡青梅酒,喜歡鳳凰花,也喜歡木樨花。玱玹和璟跟你有很多美好的記憶,而我與你分離,總會有惡語相向……但我并不后悔,你很幸福不是嗎?”
“我沒有帶你喜歡的東西,就像我沒有在你旁邊給璟立碑一樣。在角兔島,你只能一個人留在這。”
“那只小蛇妖今天跟我說,她居然想做九命相柳,簡直是……”想了很久,相柳都沒想出合適的形容,索性沒再說了。
“你知道嗎?小夭,我感覺我在漸漸忘記你;杷囊磺昀铮业纳褡R很清醒,這期間我想了很多,我本以為會很抗拒忘記你,最終卻發(fā)現(xiàn)自己很坦然。我很理解,喜歡熱鬧的你為何差點選擇做王母……”
……
下了山,相柳已是困得不能睜眼,簡單洗漱后合上眼,夢中似乎聽到海風(fēng)呼嘯,他猛然從床上坐了起來。
披了衣服,相柳急忙沖到海邊。
只見漆黑的海水如同一頭蓄勢待發(fā)的惡獸,令人心生不安。
相柳大喊:“非邪!”
海水寂寂,無人作答。
相柳打了呼哨,平日避著非邪的毛球一聲長唳,接上相柳后展翅高飛。
海浪已有翻涌之勢,相柳再也耽擱不得,果斷縱躍入海。
海水茫茫,憑一己之力想要與其抗爭,簡直如同蚍蜉撼樹,但此刻他顧不了那么多,只是簡單地想:如果非邪死了,整個角兔島……不,整片海域都只有他一個人,這將會非常孤單。
很快,他看到一條幽藍色的司琺魚嘴里銜著個人。
相柳試探著喊:“非邪?”
她沒有應(yīng),應(yīng)該是昏迷了。
相柳右手聚力,一把銀白色彎刀驟然現(xiàn)身,司琺魚似是有所忌憚,掉頭就走。相柳哪里會給它這個機會,迅速提氣追上。
司琺魚靈力不高,勝在外皮堅硬,一株幾百年的珊瑚在它的沖撞下立刻粉身碎骨。
相柳深知眼睛是一切野獸的弱點,即使在暗如黑夜的海底,眼睛對司琺魚來說形同虛設(shè),但能對它造成片刻的痛苦,就是勝利的關(guān)鍵。
很快,司琺魚被相柳戳瞎了雙目,拋下非邪,慌不擇路地游進了黑暗。
相柳抱著非邪,見她仍昏迷不醒,只好打算先將她帶回岸邊。
游了一陣,相柳感覺到身后有一股巨大的吸力,他連忙冒出海面,帶著非邪上了毛球的后背。
毛球才剛騰空,一道滔天巨浪猛拍下來,相柳命令它無論如何一定要沖出去。
毛球不負期望,如同一支離弦的箭般破開海浪呼嘯而出。
也許是因為冰冷的海水,非邪竟在這時醒了過來,她呆呆地看著毛球:“這是白羽金冠雕?你……真的是相柳?”
相柳看了她一眼。
“等等,你別說話!”非邪抱著毛球的脖子,“讓我緩緩,如果你真的是相柳,這么說來,一千年前軒轅王征討神農(nóng)義軍時,并未把你殺死?”
想起義軍,相柳心中一痛,他那時存了死志,要與神農(nóng)義軍共進退,可如今,他活著,義軍又在哪里呢?
相柳說:“當然死了,萬箭穿心!只怕是連他們都沒想到,老天爺不肯收我!
非邪沒再說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經(jīng)過這么一折騰,大半夜已經(jīng)過去了,相柳只好留非邪過夜。
睡前,非邪突然趴在相柳窗前,笑嘻嘻地說:“既然你是相柳,那從明日開始,我正式向你拜師學(xué)藝!”
說完,不給相柳拒絕的機會,把窗一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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