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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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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細細地落著小雨。
水線落上木尖頂,順著微翹的屋檐,“啪嗒”一聲打在半截煋紅上。
抓著煙的手骨節(jié)分明。
顧辰南盯了煙頭半晌,把它拋進了沿路的垃圾桶,撐傘走進雨里,向弄巷的深處,那家馨燈軟語的小酒館走去。
雨似乎又大了些,他不由加快了腳步。
轉進最后一個街角,一幢小木樓悄悄地立在那,牌匾上嵌刻著的『無名燈』,在暖色吊燈的陪護下,透過霧氣的細雨,跳進顧辰南的眸中。
他輕輕吐了口氣,像是把身上的煙味都卸掉。
三年的時間,所幸他的『無名燈』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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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酒館里放著沒有歌詞的古典慢搖,薩克斯悠揚宛轉,繞著頂燈的光,伴著絲綢的裙擺。
江語遲擦拭著料理臺,微卷的栗發(fā)挽到一邊,露出欣長好看的頸部,被旗袍包裹的曲線蔓妙,媚雅而不俗。
“叮鈴當!辈AчT被推開,打在一旁的風鈴上,清脆響亮。
江遲語側身帶歉意道:“不好意思,今天已經打烊了—”話音頓住。
立在門間的男人身型頎長,裁剪考究的西裝褲包著長腿,風衣被屋外的雨汽吹得有些晃動,發(fā)型齊整,五官深遂挺拔,一小部分臉隱在光下。
搭在地上的長柄傘暈出一灘水,顧辰南面上顯不出喜怒,只是看著她。
江語遠放下抹布,轉過身。
眼前這個成熟男人的身影與三年間的那個少年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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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遲語第一次見到顧辰南好像也是這么一個雨蒙蒙地夜晚。
推門而進的人不似今日一絲不茍地穿著西裝,而是衛(wèi)衣配板鞋,背上掛著個大畫板。
她笑著歡迎客人、“先生您好,想要喝些什么?”卻見對方抬頭后看著她愣住了,沒表情,就直直地盯著她。
江遲語蹩眉:“先生?”后者似實地回過神,移開視線,語氣硬邦邦的:“一杯冰蘇打,謝謝!
“請您稍等!苯Z遲點點頭,轉過身拿冰。
端著盤子走出吧臺時,江遲語又和男孩的視線撞上了。
對方又偏過頭,碎發(fā)擋在他的額前,向下便是高挺的鼻梁和微抿的唇,下額線清晰而流暢。
好干凈的一個男孩,江遲語想。
她從來用“干凈”來形容過一個男性,可能是對方太過寡言。后來才知道那是顧辰南不好意思。
沉下思緒,她踏著高跟鞋走過去,將端盤放在桌上,拿起冰蘇打置在他面前:“您的冰蘇打。”
“……謝謝!蹦泻⒌暮斫Y滾動了一下,仍偏著頭。
那天晚上他沒有待多久,江語遲收拾著吧谷,聽見門“咔”地一聲,回頭一望,就只剩下桌上的一百元錢和半杯冰都沒化的蘇打。
第二天剛剛過了正午,店里沒客人,江遲語使倚在位子上刷股市。
那時門邊還沒有掛風鈴,人進來時只有室外的白噪音傳來。
“歡迎光臨~”江遲語收起手機,抬頭看向門口,還是昨天的那個男孩,身上背著個大畫板。
“一杯冰蘇打?”江遲語愣了一下,起身問道。
男孩點點頭,朝前一天的那個位子走去。
午后的光大喇喇地照進來,襯得一切都毛茸茸的。江遲語見他把畫板靠在桌檐,低頭掏著鉛筆,太陽在他的頭發(fā)上渡了一層金。
“冰蘇打!鳖櫝侥嫌喙饫锟匆娨槐瓗еF的蘇打輕叩在桌上,下意識抬頭道了聲謝。兩人第一次近距離碰上目光。
他幾乎是一剎那低頭避開,感覺女人轉身后,方重新抬頭。
女人今天穿了一件青色的布制旗袍,版型比昨天的絲調質感更加板直,昨天推門的第一眼是驚訝與驚艷,今天這件便是秀氣與溫婉。
她長的好漂亮,顧辰南想。
額頭飽滿,鼻子挺翹,一雙鳳眼被光探觸著,閃著微棕的星河。
細細回想著她的模樣,手中的筆不知覺地在紙上勾勒。
待他回神,紙上的人笑盈盈地望著他。
顧辰南猛地抽過一旁的素描紙蓋上去,心里打鼓,就像是怕自己的秘密被旁人發(fā)現(xiàn)。
愣了半天,他悄悄地把這張速寫拿出來,放在了一沓素描的最下面。
已近黃昏。
江遲語一盞盞把桌上的立燈打開,余光里看見男孩起身了,正欲將紅色的毛爺爺放在桌上。
“這位先生!苯t語直起身,朝著男孩:“你昨天的100元就已經夠你來喝很多次冰蘇打了!
顧辰南頓了一下,點點頭,手收回。
自此,『無名燈』有了位常客。
江遲語開這方小酒館本就是喜歡,曾經的積蓄和炒股的利潤撐起這個小酒館輕松得很。
當時選店鋪時全按自己的喜好來,也沒考慮過客源,人流量,因而酒館沒什么人,經常只有她與他。
男孩多是午后來,晚上離開的時候并不固定,有時踏著夕陽,有時伴著星月。
酒可以保存,但些新鮮的食物都留不久,江遲語以前都回家送給鄰居,現(xiàn)在店里多了個人,便送給他作晚餐了。
顧辰南開始還繃著嘴角道謝說不用了,過了兩天,經過芝士三明治,炭烤小羊腿,藍炯蝦,最后是惠林頓牛扒的誘惑,他看著牛扒外層的面包松脆焦香,橫切開的里肉鮮嫩多汁,最終松了神色,接受了酒館老板的喂食。
江語遲滿面笑意,把牛扒放在桌上,待男孩收起畫板后,將盤子推過去:“八分熟,味道剛好!
“謝謝!鳖櫝侥夏闷鸬恫妫郎蕚淝信H,就見女人在他對面坐下了,手一抖,刀在瓷盤上刮了一聲。
江語遲沒什么事,索性坐下來準備聊聊天,見對方滯在那里,她撥了撥頭發(fā)問道:“怎么了?牛肉有問題?”
顧辰南回神,重新將刀落在牛肉上:“沒問題!彪S后又補上一句:“……看起來很好吃。”
江語遲發(fā)笑,看著他的樣子偏想逗他:“你耳朵紅什么?”
現(xiàn)在顧辰南紅的可就不只耳根了,從衛(wèi)衣邊緣往上到脖子都是緋色。他面上故作鎮(zhèn)定,放下叉子揉了揉耳朵:“唔,可能空調太熱!
“等會去調低一些!苯t語翹著嘴角回道,“看你這幾天都拿著畫板,你是學美術的?”
“嗯!鳖櫝侥宵c頭,心想這牛扒真好吃。
“能借我看看嗎?”他抬起頭,看見女人歪頭問他。
確認第一天畫的那幅沒有帶過來,顧后南點點頭,把素描紙遞過去。
江遲語接過,目光方落在畫紙上,就已在心里驚嘆了。
第一張畫便是她店里景象的速寫,下筆干凈利落,一深淺分明,結構層次清晰立體,帶著少年特有的銳利筆鋒。沒有哪一處細節(jié)有特意勾畫,卻覺得畫里所有的事物都生機盎然。
“畫的真好!苯t語往后翻著,除了她店里的局部速寫,還有江南小鎮(zhèn)里那些低檐矮屋和澗澗小橋流水,每一張的畫面都張揚飽滿,躍入眼簾。
她把畫攏在一起,笑問:“能送我一張嗎?”
見男孩的嘴角翹了一個小的弧度,很快又壓下去,隨后平著表情點頭:“好,明天給你畫一幅。”
“不用!苯t語揚了揚手上的紙,“我就想要這兒的第一張,行嗎?”
“可以,你拿去吧!鳖櫝侥戏畔虏孀,拿紙擦凈嘴,看著女人。她的五官都因笑染上弧度,溫柔的不得了。
“謝謝啦,我一定好好保存!苯t語取出第一張,把剩下的遞到對面:“你叫什么名字?”
“顧辰南。”
“哪個辰,哪個南?”
顧辰南不多言語,拿只筆翻開本子寫下,推到對桌。
江遲語低頭看,“顧辰南”三個字寫的凌利。
“你呢?”清冽的聲音從對面?zhèn)鱽怼?br>
“嗯?”江遲語抬頭,與顧辰南對上目光,男孩的眼睛清澄明亮,“你叫什么名字?”
“江遲語,長江,遲到,語言!彼龥]動筆,口頭介紹。
顧后南領首,在心里念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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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遲語!蹦腥说穆曇舯热昵案拥统粒牭萌硕渎槁榈。
“還打烊嗎?”
江遲語抿嘴輕輕搖了搖頭:“進來吧!
顧辰南把傘立在門廊,趨步走向吧臺,倚著高腳椅,慢慢地掃視著店里的布置。
“只能給你杯冰蘇打了,別的賣完了。”江遲語將對著男人,彎身打開冰柜。
女人腰部的曲線和臂的弧度展現(xiàn)在顧辰南眼中,他將視線轉向一邊,目光停留在一處。
三年前他坐的那處位置的墻壁上掛著幅畫,鉛筆素描,是那張店里的速寫。
女人已經直起身子,顧辰南回過頭,接上她的話:”…今天的客人這么多?”
江遲語把薄荷葉一拍放入玻璃杯中,回頭看了他一眼,哂笑道“你可能不相信,從你來過我店里以后,生意就越來越好!
“所以現(xiàn)在關店變早了啊!鳖櫝侥隙⒅AП糠乓粔K冰它就“哐當當”響。
“那倒不是!苯t語拿著蘇打上下晃著,“萬一又有人像你一樣每次都晚上突然出現(xiàn)怎么辦!
話說完,她的手在半空滯了一下,又繼續(xù)動作。
兩人同時沉默了一瞬,又一起出聲。
“不過也就遇到你一個!
“有我一個就夠了!
都愣住,而后皆笑出聲。氣氛在此時終于有所融化,彼此似乎找到了曾經的熟絡感。
江邊語把玻璃杯遞過去,兩人的指尖短暫相觸,又迅速分開。
看著顧辰南垂眼抿了口蘇打,江遲語心里沒由來的煩躁,她嘆了口氣問道:“介意我抽根煙嗎?”
“你隨意!鳖櫝侥戏畔绿K打,見女人熟練地夾著煙點燃,“怎么抽上煙了?”
江遲語煙沒過肺,從嘴里一團慢慢吐出來,看著對面俊朗的男人歪頭道:“三年了,弟弟,人都會變化的!
顧辰南注視著她,沉默著。
歲月并沒有在她的面容上留下痕跡,仿佛定格在他四年前碰見她時的樣子,黛眉杏目,袍裙瘦腰。
煙霧氤氳,氣氛暖昧不清。
“江遲語!鳖櫝侥习肷魏蠼兴拿帧=t語拿著煙挑眉讓他繼續(xù)。
“雖然很唐突,提前說聲抱歉。”他說的很慢,很沉,“你…結婚了嗎?”
“去年剛生了對雙胞胎!鳖櫝侥闲囊痪o,縱然已設想了這種結果,在得到回答后仍像冰塊投進杯子般,“哐”一聲。
“嗤,騙你的。”江遲語觀察著對方的表情,笑著解釋,莞爾中常著自嘲:“姐姐我遇人不姝,去年談了一個,出軌,分了!
顧辰南心石落地,無奈道:“心臟受不了,別開這種玩笑!
男人的聲音就像那拍開的薄荷,清冽平和,卻惹得江遲語的心突突直跳。
她傾身彈了彈煙灰,轉移話題:“回來多久了,今天怎么突然過來!
顧辰南沒有立刻回答,從大衣口袋里拿出兩張票,一張遞過去,一張重新放回衣兜。
江達語細細端詳著。牛皮硬卡紙,燙金英文花體。
“我的巡回畫展,第一站放在中國,這個城市!鳖櫤竽蠏熘,輕輕晃著,薄荷葉附在冰塊上搖曳,“如果你已成家,便邀請你和他一同,不過現(xiàn)在,一張票就夠了!
他抬頭望著她,沉穩(wěn)而鎮(zhèn)重,“你愿意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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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家門已是凌晨,隔壁院子里還亮著幾盞燈,隱約傳來鄰居一家人的輕微笑聲。
江遲語踩上榻榻米,把客廳的窗簾拉上,打開玄關的小燈。
她轉了下酸痛的脖子,向客廳進去,把自己陷在沙發(fā)里,目光對上墻上的那幅畫。
白紙黑線的干凈勾畫,女人在畫中笑盈盈的。
顧辰南那年二十二,在巴黎上學,假期回中國找靈感。據(jù)他說,『無名燈』很適合畫畫,于是就此地定居數(shù)月。
江達語開始以為顧辰南冷的很,后面發(fā)現(xiàn)就是個靦腆的小男生,一點都不經逗,每次臉上的表情不變,耳朵脖子倒是出賣了他。
兩人的關系很微妙。不如朋友間相處時的泰然,又不似情侶問的親密,愛情之下,友誼之上。
江遲語明白對顧辰南和她自己而言現(xiàn)在都不是確認關系的時間段,顧辰南需要回去上完學,他也不該被這小江南留住步伐。
顧辰南飛走的前一天仍舊來了『無名燈』。
還是一杯冰蘇打。
她做了一大桌吃的,甜點主食沙律配湯,看著他慢慢吃,盯著他頭頂?shù)陌l(fā)旋發(fā)呆。
走時江遲語替他推開門,倚著門框朝少年揮揮手,“有緣再見,藝術家!
顧辰南的影子被夕陽拉的很長。
他沒有出聲,側身逆橙光注視著她,輕而緩地點點頭,轉身。
第二天早上江遲語走到店面前,門廊的花架上立著個包裹。
她用刻刀小心地拆開,是一幅已裝裱的畫,畫里是她自己。
沒有屬名,但她知道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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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了,畫家終于又出現(xiàn)在她面前。
江遲語心里的某個地方似乎堅定了些。
她起身,關掉玄關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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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館藏于城市的中心森林里,蔥郁木灌與繽紛鳥語將周圍的鋼鐵大廈隔絕,靜謐而美麗。
藝術館的設計把極簡幾何的風格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黑白灰的不規(guī)則幾何塊有序地分割出館內的空間,色彩各異的畫幅鑲在墻上。
“您好!苯t語踩上門口的臺階,里面迎上來一位著裝得體的工作人員,她將邀請函遞過去。
工作人員看見那張黑色的卡后,望了她一眼,恭敬地接過去,點點頭,領著江遲語往里走,來到一個半封閉的休息處:“江小姐請在此稍等片刻。”
江遲語挑眉,微笑頷首,壓著裙子坐下。
工作人員離開休息區(qū),疾步走到一個房間門口,輕叩門,推開。
里面坐在中間的男人穿著休閑西裝,偏頭與一旁一位金發(fā)碧眼的老人笑談著。
他走到顧辰南面前,小聲說:“先生,江小姐到了。”
顧辰南朝工作人員點來,對老人用英文開玩笑:“我的Juliet到了!
老人夸張的“噢”了一聲,起身與顧辰南緊握了下手,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離開房間。
顧辰南捋了捋衣擺,也走出房問。轉進休息室,一抹倩影映現(xiàn)在他眼中。
江遲語今天穿了一件絳紫色的旗袍,栗發(fā)被盤起來,裸色YSL勾勒著好看的腳踝,妝容正式淡雅,耳垂上極小的黑鉆折耀著光芒。
顧辰南眼中皆是笑意,他做了一個請的動作:“江女士,我能否有幸與你一同參觀?”
江遲語起身,走向他:“顧畫家說笑了,分明是我的榮幸!
江遲語走在靠近畫的一側,顧辰南跟在她旁邊,兩人慢悠悠地轉。
顧辰南的畫真的很有個性,線條不能嚴謹?shù)恼f作規(guī)整,甚至可以說有些凌亂,但偏偏就將張力表達地恰到好處,銳利與平和控制地不多不少,和他本人一樣,儒雅的皮囊下隱藏著強大的野心。
沒有過多的言語,但二人的心靈磁場仍能有共鳴。
轉過一條長廊,視野突然寬闊,一個簡單的房間出現(xiàn)在面前。諾大的空間里只有一幅油畫,靜靜地掛在墻上,三盞60度夾角的頂燈聚交在一起,灑在畫上,柔和而奪目。
江遲語將注意力放回畫上。
璀璨天穹下的巴黎鐵塔高大浪漫,雪飄落在影影綽綽的燈花上,飄落在一個掌心上,撲在仰看雪的女孩懷里。
江遲語的心咚咚跳,答案呼之欲出。她顫著聲問:“這是…我?”
“是你,四年前巴黎的你!鳖櫝侥弦蔡ь^看著畫上的女孩。
“那時候我大三,教授帶我參加一個國際性地比賽,題目很簡單,只有一個字,雪。那晚我坐在鐵塔對面的咖啡店門口,準備畫一張落雪巴黎的空景。在刷封畫液的前一刻,我抬頭再對比了一眼,你便出現(xiàn)在我的視線里。”
江遲語轉頭,與顧辰南眼中的自己對上。
“東方面孔,黑色旗袍外搭一條羊絨披肩,與巴黎那么相配,又那么突出。我立刻決定把你放進我的畫里。這幅畫在那次比賽上拔得頭等,Helios這個名字自此出現(xiàn)在大家口中。是你成就了我。”
江遲語牙齒泛酸,心里有個口子剝開,浸入暖流,她正過視線,看著畫下方的燙金牌隔問道:“為什么起名為HER?”
顧辰南的喉結哽了一下,輕沉了口氣,磁清的嗓音在房間里分外立體:“……曾經叫做SHE.”
江遲語怔了一下,人轉過來,看著面前劍眉星目的男人。她想到了一個可能,但不能確定。
顧辰南瞥了眼畫,口袋的拳頭握緊了些。
終于,他開口,說出的話字字落在江遲語的耳中。
“我想成為這個畫名的主語。”
I LOVE HER.
江返語的呼吸開始顫抖,心跳聲大到敲擊著耳膜,與顧辰南的話一同響著。
“…四年前在巴看見了你一眼后,我便從未再遇見你。我以為從此我與這個人就永遠擦肩而過,直到一年后回國,去到江南,推開一家酒館門,尋見吧臺后的一身旗袍。但那時的我不敢也不能夠給你承諾,因為我還不夠優(yōu)秀。我的生活,經濟都不夠穩(wěn)定,我也不一定成熟,無法給你真正的安全感。而現(xiàn)在,我確定我有了穩(wěn)定的生活與經濟,也可以為你提供可靠的海港。所以我可以有資格問你了。”
“江遲語,你愿意成為我的Juliet嗎?”
他見女人的眼眶泛紅,笑著呼出口氣,壓下哽咽。
江遲語鳳眼彎彎,秀眉微挑,認真而莊重。
“當然愿意,我的藝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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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燈』暫停營業(yè)了,老板娘在門上貼了個小紙條:出去玩了,回來的時間不確定。
顧辰南將畫展的第二站放在巴黎,他與他的Juliet開始的地方。
歷時四年,兩人一同來到巴黎鐵塔的腳下。
它還是那么高大那么浪漫,歲月中沉默地見證著一對又一對愛情。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來的早。
飛揚的冰花旋轉著舞動著浮在空中,街道旁的路燈懶洋洋地亮著暖光,在籟簌飄落的雪中氤氳著黃暈,兩邊的小店鋪關著門,積滿白雪的招牌亮著霓虹,偶爾有客人推門進出,便留下幾段吟頌贊歌和幾縷烘焙的糕點香氣。
一切都寧靜而盛大。
顧辰南握著江遲語的手沿河邊踩著雪,慢慢地走著。
冬天的河已經結冰了,人們蹬著溜冰鞋三三兩兩的在河中央嬉鬧,笑聲順著寒風吹到岸邊。
顧辰南頓住步伐,松開江遲語的手,把風衣脫下,搭在女人薄削的肩上:“手都涼了,披上!
“啊……”江遲語低頭看了眼快垂著腳踝的衣擺,“都看不見我的旗袍了。”
“這會風大,一會你就脫下來,聽話!鳖櫝侥蠋退褖鹤〉念^發(fā)撥出來,輕聲道。
“說話算話!苯t語抬頭看著顧辰南笑。
顧辰南在她額上印下一吻:“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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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的畫展如約開始。
館內低低地放著悠揚的輕音樂,正裝出席的人影晃晃,交錯在一幅幅畫前的玻璃上。
江遲語坐在休息處的沙發(fā)上,用叉子小口地嘗著提拉米蘇,看見顧辰南笑著和經過的老頭老太寒喧了幾句,向她這走來。
身旁沙發(fā)陷下去了一些,顧辰南胳膊肘著膝蓋,端起桌上的杯子呷了口茶。
“大藝術家!苯t語轉著手里的叉子問道,“你的畫展收費嗎?”
顧辰南放下茶杯,搖搖頭:“怎么了。”
“在想你都是怎么賺錢的。”江遲話撐著頭喂了他一口蛋糕。
顧后南就著江遲語的叉子又吃了一塊,答道:“巡回畫展上的所有作品都是已出售的,剛才你看到的老人家是夫妻倆,他們收的幾幅畫也在展廳里,等展出結束便會送去他們的收藏室。嗯……平均下來每幅畫大概在這個位數(shù)!闭f著他指手比了個數(shù)字。
江遲語噎了一下,放下蛋糕,掰著手指數(shù)了一下。
顧辰南看著她的樣子不禁發(fā)笑,正想開口,就撞上后者神采奕奕的表情。
“唔,你送我的那倆幅畫,你說我如果賣掉,會不會拿…到… 很…多錢?”江遲語的音調越來越低,語氣逐漸虛下去。顧辰南似笑非笑地盯著她。
“你賣!鳖櫝侥辖K于開口,“你賣多少次,我給你買回來多少次!
“嗚我錯了,你別生氣。”江遲語被他盯地發(fā)毛,拽著顧辰南的衣袖道:“你的畫我保證一輩子都會被掛在家里!
顧辰南神色明顯好了,但他卻偏了下頭,清清嗓子:“我生什么氣。”
江遲語見他這樣子,忍俊不禁,拉著他的手臂往下一拉,在男人的臉上“吧唧”一口。
顧辰南的身子都繃直了,悄悄向周圍打量了一圈,沒人。
畢竟是他的畫展,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要是被老頭老太瞧見了,怕又是一頓調侃。
發(fā)現(xiàn)身邊的人借勢還要親過來,他挑了下眉。
江遲語本想在顧辰南臉上再親一口,不料對方突然轉過頭,向她靠近,她只來得及對上顧辰南狡黠的笑眼。
溫柔的吻一觸即離。
“反擊。”顧辰南正回身子,啜著嘴角笑。
“……”江遲語愣了一下,撐著腦袋問:“不生氣了?”
“……什么時候生過你的氣!鳖櫝侥掀鹕恚罩t語的手,“走了,帶你出去看畫!
剛起步,卻被后者拉住。他回頭看著江遲語:“怎么了?”
江遲語憋笑,抬手點點他的臉頰:“有口紅印!
“……”顧辰南回頭附身在茶幾上抽了張紙。
江遲語被拉著往外走,走在前面的男人耳根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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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江南時,仍是蒙蒙細雨。
一輛轎跑穩(wěn)駛在濕漉漉的地上,飛馳而過時,只在地上留下濺起兩道水痕。
“顧辰南,我有點緊張!苯t語坐在副駕駛,在第三次確認完自己的妝容后偏頭對顧辰南道。
顧城南一手把著方向盤,一手覆著江遲語的手:“他們都是很好的人,不用擔心。何況,更緊張的不應該是我嗎?”
江遲語深吐一口氣。
車停在高檔酒樓門口。
顧辰南跨步下車,繞到副駕駛拉開車門。
江遲語搭著顧辰南的手,探身踩在地上。風輕輕牽扯著她的裙擺。
包間的門推開,兩人挽著手一起踏入。
四位長輩皆笑盈盈的看著來人。
待江遲語看清顧辰南母親,緊張已轉變?yōu)檎痼@:“顧、顧老師?”
顧母笑應了一聲,與江母一同拉開中間的兩個位置:“快來坐!
江遲語已經不記得是怎么做到座位上的了,一整個飯局恍恍惚惚,這門親事定的輕輕松松。
分別送走了自己的兩位父母,兩人坐在座位上。
“顧辰南!苯t語晃了晃被握著的手,怨念深深的瞪著男人:“你們早就知道了吧!
“是,半年前就知道了,當我第一次向父母提起你的時候!鳖櫝侥蠒裥,捋了捋她的碎發(fā)。
“那我爸媽肯定也都知道。”江遲語裝作感慨的嘆了口氣,“就我一外人,啥也不知道!
隨后佯裝掐了顧城南一把:“害得我那么緊張!”
“伯母不讓我告訴你!鳖櫝侥侠〗t語作亂的手,趕忙哄:“以后都聽你的,嗯?不騙你了!
“……今晚你睡沙發(fā)吧!苯t語毫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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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崖邊的教堂莊重而圣潔。
尖頂赤著陽光,散著日暈灑在白墻上。海浪拍打著懸壁,潮氣撲上岸,撫過教堂里的白紗,吹著司儀的白發(fā)。
“有請新娘入場!彼緝x的聲音蒼老而嚴肅。
教堂的門緩緩開啟。
江遲語抬眸,望向十字架下的顧辰南。
三天前在江南身穿紅袍的男人,此時在西歐的教堂穿著一襲西裝,款款深情。
顧辰南同樣凝望著江遲語。
三天前的她鳳冠霞帔,紅妝配金玉,踩著朱色地毯,頭上的金珠搖
曳,如今教堂里的她身裹白裙,層層疊疊輕紗彌漫,風欲掀起她的頭
紗,耳邊的珍珠耀耀發(fā)光。
這場教堂的婚禮沒有長輩,沒有繁瑣的禮節(jié),伴著好友們的歡呼,江遲語啟步,踏著夕陽向她未來相伴一生的男人走去。
顧辰南牽住了江遲語的手,看著她一步一步走上臺階,與他相對。
司儀拉著二人的手,英文醇厚而悠長。
“請問新郎,您是否愿意娶你身邊的新娘女士為妻,無論今后疾病健康、貧窮富貴,一生一世直到永遠?”
\"Yes, I do.\"顧辰南的聲音低沉堅定。
司儀點點頭,繼而問女方。
“請問新娘,您是否愿意娶你身邊的新娘女士為妻,無論今后疾病健康、貧窮富貴,一生一世直到永遠?”
江遲語眼眶微紅,笑容肆意。
\"Yes, I do.\"
晚霞藏在云后,丁達爾效應射出萬丈霓虹,落于二人交換的銀戒,映在每一個人的眼底,浪漫張揚。
兩人的唇相印。
“我愛你,江遲語!鳖櫝悄系吐暤。
江遲語眼底淚花,回吻著他。
\"I love you too.\"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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