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新畢業(yè)后找到超市收銀的工作。
　　這天是晚班，下午三點(diǎn)到晚上十點(diǎn)。天熱，超市擠滿孵空調(diào)的人，收工前結(jié)賬的人排得不見尾。曾新累了，態(tài)度剛夠維持基本禮貌。
　　你好，有銀星卡嗎？要袋子嗎？
　　崗前培訓(xùn)教的，一定得說這三句話。
　　到華珊時，曾新抬頭看了一眼。
　　華姍穿得很隆重，化著妝，站在睡衣拖鞋的長龍前，格外鮮艷。
　　華珊板著臉，賭氣跑出來兩三小時，他連電話也沒來一個，悔意咬在心頭，好比爬上墻，才發(fā)現(xiàn)沒下去的梯。付錢時手機(jī)終于響了，“在哪里？乖，別鬧。”
　　華珊說，“沒事�！薄拔腋思s了去玩。嗯，你早點(diǎn)休息。”“跟你說了，你也不認(rèn)得�！�
　　收起手機(jī)，周圍的人都看著華珊，她接電話浪費(fèi)大家時間。
　　華珊來不及管別人，他來了電話，一沒哄，二沒堅持來接她。她微微碎碎地痛，不信我找別人，我非找個人。
　　然而都這時候了，去哪找人？
　　今天的收銀員很年輕。
　　華珊問，“幾點(diǎn)下班？”
　　曾新接過信用卡，“快了�！�
　　“去…看電影？…唱歌？…酒吧？”
　　曾新把單子遞給華珊簽字，“好。”
　　曾新找到車子時，華珊窩在座位上快睡著了，“怎么才來？”
　　停車場的熱氣爭先恐后從車窗沖進(jìn)車?yán)铩?br>　　“上車。”
　　曾新覺得車門有點(diǎn)怪，上了車才想到，跑車是單門。
　　車子低吼，沖下彎道，在空蕩蕩的大街上晃悠。夜很黑，還有幾點(diǎn)星，最后去了唱歌。
　　經(jīng)過小超市，華珊眼睛一亮，買了兩瓶紅酒，“你一瓶，我一瓶。”
　　曾新無語，自己雖瘦，畢竟是男人，沒想到看上去這么“安全”。
　　華珊點(diǎn)了一長串歌，興高采烈地唱，每唱完一首和曾新“干瓶”，喝一大口。
　　酒色染在裙上。
　　華珊伸出手，“手機(jī)。”
　　曾新莫名其妙地掏出手機(jī)，華珊搶過去，撥了個號碼。似乎對方?jīng)]接，她扔回來，“你幫我打�！�
　　曾新重?fù)軒状危瑢Ψ疥P(guān)機(jī)了。
　　華珊酒量一般，后半瓶喝得很勉強(qiáng)。曾新也是，醒來只記得她叫過不要回家。幸虧24小時營業(yè)，他倆各占了張沙發(fā)，過了后半夜。
　　第二天快下班時華珊又來了，別人看出苗頭，擠眉弄眼拍曾新。
　　曾新蔫蔫地看了眼華珊。她T恤牛仔褲，臉色發(fā)黃，也有黑眼圈。
　　她說，“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曾新困得說不出反對，跟著走。
　　沒一絲風(fēng)，發(fā)間滲出汗，衣服粘在背上。
　　曾新醒時，車已經(jīng)在高速上。
　　“去哪？”
　　華珊不知道。
　　想到明天的長龍，曾新恨不得奔到天涯海角。
　　華珊下午去找他。他叫她回去休息，他不走。她趴在桌上睡，醒來時他已經(jīng)走了。
　　曾新說，“這車不錯�！�
　　華珊自己的車擦在車庫邊，她順手把老媽的開了出來，車牌后面數(shù)字是00000。
　　曾新聽說過誰是車主，沒想過有做乘客的一天。
　　華珊把車停到服務(wù)區(qū)，放低座位，她迷迷糊糊睡著了。
　　車的冷氣比不上其他的，膝蓋悶出兩彎汗。
　　曾新剛睡過一場，這會怎么也睡不著，心頭千軍萬馬。突然間華珊嗚咽幾聲，他轉(zhuǎn)過頭，她睜著眼，原來在哭。
　　曾新抱住她，低頭吻她。她的臉冰冷，眼淚卻熱。
　　華珊把臉貼在曾新胸口，他雖然單薄，懷抱卻暖。
　　她知道他是超市收銀，他不知道她是學(xué)生，可有什么關(guān)系。
　　曾新天天困到恨不得打人，然而到了晚上十點(diǎn)，雙目炯炯。
　　知了聲漸漸低下去，曾新?lián)Q了日班，第一次陽光下見華珊，還見到她的他。
　　風(fēng)卷云起，雨打在地上，層層白霧飛騰。
　　席子會粘人，曾新爬起來，水沖到皮膚上，涼意遍體。
　　第二天就有點(diǎn)閉汗，火似乎被關(guān)在血管里，□□西奔。曾新忍到下班，回家一頭栽倒在床上。
　　迷迷糊糊里聽到手機(jī)響，是華珊。
　　曾新支撐著出門。
　　凌晨一點(diǎn)，估計沒人查市區(qū)通行證，他開著家里的小貨。
　　遠(yuǎn)遠(yuǎn)看見警車燈光，不止一輛，幸好出事的不是華珊，她只是證人。
　　有人超車時，撞飛了流浪漢。
　　她冷，他熱，39度。
　　發(fā)燒的唇如同烈日下的稻草。
　　這樣的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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