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第 1 章
盡管時光很是強(qiáng)大,但不論怎樣,有些東西刻寫在時光里,就再也無法抹去。
就像是林宇光生命之中出現(xiàn)過的陸同塵一樣,存在過的就是存在過。
林宇光也曾想過要忘記,可是他做不到。
后來他想明白:“有些我們無法遺忘的事情,不如就把它交給時間吧。”。
人生有時候,就像是一場亂了章法的賽跑,你的身邊也許會陪著一些人,但他們并不一定能陪你走到最后,也許是有人體力不支,也許是有人終點(diǎn)已至。
于是我們不得不匆匆離散。帶上我們的遺憾,一個人,重新啟程。
林宇光認(rèn)為,在他和陸同塵之間,是自己體力不支,是陸同塵終點(diǎn)已至。
收到陸同塵寄來的大紅的請柬時,林宇光正在教室里批改作業(yè),請柬是別人遞給他的。
林宇光接過請柬,看著燙金的“請柬”二字在夕陽的余暉里反射出刺目的光芒來,他坐在那個破舊的教室里,風(fēng)與陽光從碎了玻璃的格子窗闖進(jìn)來。
風(fēng)吹動了林宇光的發(fā)與衣擺,也吹動了他長長的睫毛。然后連他自己也不曾發(fā)覺,眼淚就那樣落了下來。
落在那張大紅的請柬上,淚水迅速漫了開來,泅濕一片。積蓄了那么久的情緒一下就爆發(fā)開,難過就像是六月的山洪,怎么也控制不住,流遍全身。
他哭著給陸同塵發(fā)了消息:“我找不出一件像樣的衣服,就不去了,祝你們幸福!。點(diǎn)擊確認(rèn)之后,他便一直低垂著腦袋,因?yàn)樗幌胗腥藦乃捱^的眼睛里讀出什么情緒來。
他一個人坐在那間教室里,直到天黑,直到夜色籠罩了四幕。
他趴在那個講臺上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他的夢里霧茫茫一片,霧色籠罩著清城一中南角的百年香樟與老教學(xué)樓,他看見自己一頭扎進(jìn)霧色里,想要上前拉住自己,可撞到的卻是陸同塵。
陸同塵對林宇光微微一笑,陽光就從云端傾灑下來,驅(qū)散了四周的霧色。
然后林宇光就從夢里醒了過來,不知是誰拉開教室里的燈。
他揉揉惺忪的睡眼四處張望,看見陸同塵就站在門口,雙手操在口袋里,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自己。
看到陸同塵,林宇光迅速坐直了身子,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來打破這尷尬的氣氛,幾次想要張口,卻什么也沒能說出來。
陸同塵看著林宇光這幅模樣,不由扯動嘴角:“還是這么可愛!”。
林宇光聽了,羞赧的低下了頭,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被這句話引得泛濫。
林宇光任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卻不想讓它落下來?蓽I水還是滴在了褲子上:“這么晚了,你還來干嘛,從縣城開車過來全是山路,多危險。再說,你現(xiàn)在不是應(yīng)該忙著籌備婚禮了嗎?”。
陸同塵從褲袋掏出香煙,點(diǎn)了火狠狠地吸了一口,“所以想來見你一面!标懲瑝m說著喉頭已是哽咽不已“陪我去喝兩杯吧!。
林宇光是想拒絕的,他不喜歡酒的味道,可他一想到以后可能就再也沒有那樣的機(jī)會了,便跟著去了。
像是很多年前一樣,林宇光默默的跟在陸同塵的身后,找到這鄉(xiāng)間唯一的飯店,陸同塵隨意的點(diǎn)了幾道林宇光愛吃的菜,他自己倒是沒吃幾口,一個勁的只顧著喝酒。林宇光也沒有阻攔,陪著喝了幾杯。
鄉(xiāng)下的飯館里沒有幾個食客,顯得有些冷清。陸同塵喝到熱騰騰的滿桌飯菜沒有一絲熱氣,才被林宇光拖了出來。
出門的時候,陸同塵已經(jīng)是爛醉如泥。林宇光扶著他走在昏黃的路燈下,看著他紅彤彤的臉頰,突然就很不想要放開,他好想就這樣抱著陸同塵直到永遠(yuǎn)。
可他的心里清楚明白的知道,天一亮就什么都沒有了。
眼見四下無人,他便附在陸同塵的耳邊說道:“陸同塵,我喜歡你,曾經(jīng)是,現(xiàn)在是,將來吧,我也不確定,我想應(yīng)該也會是的?赡憔鸵撬牧耍覀兊墓适乱簿驮摻Y(jié)束了”。
林宇光說著說著喉頭便哽咽起來,眼淚也配合著情緒不自覺的滾落。
剛拐進(jìn)沒有路燈的路口,陸同塵便一把掙開林宇光的攙扶,把他緊緊地?fù)г趹牙,下巴抵在他的肩頭:“林宇光,原諒我吧!原諒我背棄了那些時光,原諒我就要丟下你一個人!。林宇光一動不動的聽著陸同塵講著那些醉話,他也不知道他們在那里站了多久,他能感受到的,是這一刻的擁抱,至今日起,往后再也無法名正言順擁有的懷抱。
林宇光把陸同塵帶回自己的房間,將他安置在床上。
窗外的風(fēng)有些大,在屋外呼呼的刮著。林宇光看著陸同塵的眉眼,看著歲月在他臉上成長的痕跡,怎么也不能入睡,他摸出陸同塵的煙,走出房門,站在大風(fēng)的夜里,點(diǎn)燃了屬于他的憂愁。
可是他不會抽煙,被嗆得咳嗽起來,淚水模糊了林宇光眼前的景象,他看著手中明明滅滅的煙火,像看著天上的星辰。
他熄滅煙頭,抹了抹臉上的淚水,轉(zhuǎn)身回到房內(nèi),此刻陸同塵已經(jīng)睡熟,蜷在床上像一個嬰孩一樣。
林宇光坐在床邊,看著陸同塵熟睡的臉,屋內(nèi)柔和的燈光,陸同塵有節(jié)奏的呼吸,都讓林宇光有一種時光停止轉(zhuǎn)動的錯覺。
一切都那么的安靜美好,可是眼前這個人,再也不會陪自己走下去了。
林宇光突然覺得好難過,淚水滴落到陸同塵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陸同塵一顫,在夢中呢喃道:“林宇光,我在這呢!”。
雖然聲音不大,但這個夜里那么安靜,林宇光聽得一清二楚。
然后林宇光也不明白為什么就有那么多的眼淚泛濫成洪。
“我在這呢”是陸同塵對林宇光說過最多的一句話。
林宇光病了,陸同塵把他摟在懷里:我在這呢;好久不見,陸同塵把他摟在懷里:我在這呢;喝醉了,陸同塵把他摟在懷里:我在這呢;做惡夢了,陸同塵把他摟在懷里:我在這呢。
“我在這呢”陸同塵連睡夢中都說著這句話,那么以后,他會說給誰聽呢?又有誰會來說給自己聽呢?
林宇光看著床上的陸同塵,雖然歲月改變了他的模樣,但依舊能夠?qū)さ贸霎?dāng)年的些許痕跡。可他的眉頭總是會不經(jīng)意的皺在一起,林宇光伸出手去,試圖撫平陸同塵眉間的褶子,卻怎么撫也撫不平整。
他笑了一聲,笑自己真傻,褶子怎么可能撫得平整呢?就像是碎了的鏡子一樣,怎么可能重圓。
林宇光起身喝了半杯涼水,依舊毫無睡意。他走到窗前,抬頭仰望夜空的星星。
可因?yàn)槭嵌,星星并不多,只看見零零散散的幾顆,孤獨(dú)的垂懸在天際。
像是今后的林宇光和陸同塵一樣,散落天涯,各自相安,再也不會有人提起。
林宇光想到這里不由嘆了口氣,低頭沉思。任憑夜風(fēng)清涼,有些刺骨,可林宇光并沒有在意。他站在那里出神,也不知過了多久,像是一刻鐘,也像是一個時辰。
直到陸同塵從背后將他抱住,他才回過神來。
陸同塵起來穿的不多,溫度隔著棉衫漸漸的度到林宇光的后背,他把下巴擱在林宇光的頸窩,來來回回的蹭著,弄得林宇光癢癢的。
“怎么醒了?”林宇光不曾抬頭,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低聲問道。
“做夢了!标懲瑝m說著把林宇光轉(zhuǎn)過來,環(huán)著他的腰際,把他擁進(jìn)自己的懷里,“我夢見一中了,夢里霧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卻依稀看見你站在校園南角的那棵百年香樟下朝我揮手。我向你跑過去,你卻突然不見了。我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然后我就醒了!薄
陸同塵說完,把林宇光抱的更緊了些許,“林宇光,你說,我們……還有可能嗎?”。
林宇光聽了,原本垂下的雙手慢慢撫上他的背脊,“時至今日,我們什么也改變不了了,F(xiàn)實(shí)情況這么復(fù)雜,我們需要考慮不僅僅只是我們自己,還有很多很多。既然你已經(jīng)選擇了婚姻,還是好好的去生活吧!這條路,太難了!”。
“那你呢?”陸同塵問林宇光。
“我”,林宇光倚在陸同塵的懷里,在他的胸膛里悶悶的說道:“我會好好的,不用你擔(dān)心!薄
陸同塵聽了,緊緊地把他抱在懷里,力道大的像是要把他揉進(jìn)自己的身體,再也取不出來一樣。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太懦弱了,是我沒有勇氣。如果當(dāng)初我再堅(jiān)持一點(diǎn),我們就不會走到今天了。”,陸同塵說著竟哭出聲來。
林宇光從陸同塵的懷里掙脫出來,把陸同塵摟在自己的懷里,“不怪你的,不是你的錯,是這個社會不夠包容,是這些世俗太過偏見。我認(rèn)了,我早就都認(rèn)了。我現(xiàn)在過的很平靜,就這樣吧,你好好的過你的日子去,我會好好……會好好的!”。
陸同塵緩緩的抬起頭,看著昏黃燈光下的林宇光,看著他有些瘦弱,有些單薄的身影,看著還是和那年夏天一樣的讓人心疼。
陸同塵也不知道該再說些什么,他捧起他的臉頰,輕輕地吻了一口。
就那么一個吻,陸同塵卻吻了好久。
陸同塵一直把林宇光抱在懷里,林宇光倚在陸同塵的胸膛漸漸有了些睡意,陸同塵想要把林宇光抱起,讓他睡到床上去。
林宇光以為他要放開自己,緊緊的抱著陸同塵:“讓我再靠一會好不好?”。
“到床上去吧,別凍著了!”,陸同塵摸摸林宇光的腦袋,“我不會離開的,我會抱著你的!。
陸同塵輕輕的把林宇光放到床上,輕輕的把他摟緊自己的懷里,二人的體溫就這樣的互相纏綿著。
林宇光貼在陸同塵的胸口,聽著他有規(guī)律的心跳聲,想著這個過了今夜就不能再擁有的懷抱,沒有人知道,他是多想要獨(dú)自去占有他。
可他卻只能克制著自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它變成別人的。
仿佛他,連一個公平競爭的機(jī)會都沒有,不為其他,只因他的性別。
屋內(nèi)的氣氛溫暖柔和,與屋外的寒冷刺骨截然相反。屋外的冰冷,就像是他們明天以后的生活。
寒冷孤寂的夜即將結(jié)束,溫暖的太陽將要升起照耀著這個世界的每個角落。
可以溫暖世界的陽光,卻怎么也溫暖不了林宇光和陸同塵的世界。
他們是多么希望,這個夜晚可以永無止境,可以成為一個永恒,讓他們可以就這樣,毫無顧忌的擁抱彼此。
可黎明的曙光還是如期而至,像現(xiàn)實(shí)那樣,讓人不得不無奈的接受。
天剛蒙蒙亮,睡得不沉的林宇光就醒了,他的眸子異常清亮的將陸同塵的臉仔仔細(xì)細(xì)的全都倒映在里面,仔細(xì)到每一個毛孔,每一根毫毛。
陸同塵不久后也醒了過來,就在他醒來的瞬間,林宇光迅速的閉上了雙眼。
他不知道要如何訴說離別,就這樣,讓陸同塵去把他丟下吧,就這樣讓他逃避著吧,也許,這會是最好的結(jié)局。
陸同塵見林宇光尚未醒來,輕手輕腳的起床穿衣,開門而去。
那些悉悉索索的微小聲響,卻在林宇光的耳廓內(nèi)無限的放大,甚至將他的眼淚全都擠了出來。
門關(guān)上的剎那,淚水迅速泅濕了枕巾。
而門外,陸同塵依靠在墻壁上,細(xì)細(xì)聽著屋內(nèi)細(xì)細(xì)的哭聲。
樓道里的聲控?zé)舯魂P(guān)門聲喊醒,照亮了陸同塵的身影。
可林宇光和陸同塵的生命里,卻都熄了一盞燈,并且似乎,再也,無法點(diǎn)亮!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