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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一起脫軌
1w++一發(fā)完+HE
不定期掉落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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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宴臣訂婚訂得很快,快到有些倉促。
不過這倉促只是許沁一人的看法,旁人只覺哪哪兒都周到。東西不缺,禮節(jié)完備,連人也都悉數(shù)到場。該來的同不該來的都齊了,好一派和諧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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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宴臣,我想通了。蝴蝶的確飛起來才最漂亮,但不能等,不能等到它身上的磷粉都掉光才把它留住!
“那要怎么辦?”

“你騙騙它不就好了!
“怎么能騙人呢!

“別裝,你不是最擅長騙人了嗎。只是你總是在騙到一半的時候生出沒必要的道德心!
“有道德還是我的錯了?”孟宴臣啞然失笑。
他想這是傅聞櫻從小教他的東西,一旦察覺到事情要失控,就本能地調(diào)轉(zhuǎn)方向。這是在保護(hù)自己,也是保護(hù)別人。

“當(dāng)然是你的錯。騙人就要騙到底,騙到對方永遠(yuǎn)相信,騙到連自己也信!
“那被騙的人受傷怎么辦?”

許沁停了會,頓頓地說:“你有沒有想過,甘愿被騙的人怎么會怕受傷害。”
末了她又加了句,“我從來是不怕的!
內(nèi)容標(biāo)簽: 邊緣戀歌 破鏡重圓
 
主角 視角
孟宴臣
許沁
配角
宋焰


一句話簡介:陰間風(fēng)味酸澀拉扯

立意:騙人就要騙到底

  總點(diǎn)擊數(shù): 1447   總書評數(shù):4 當(dāng)前被收藏?cái)?shù):34 文章積分:367,029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衍生-言情-近代現(xiàn)代-東方衍生
  • 作品視角: 女主
  • 所屬系列: 玻璃碎片
  • 文章進(jìn)度:完結(jié)
  • 全文字?jǐn)?shù):11460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yù):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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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宴臣·許沁]標(biāo)準(zhǔn)答案

作者:灰色金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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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孟宴臣訂婚訂得很快,快到有些倉促。
      不過這倉促只是許沁一人的看法,旁人只覺哪哪兒都周到。東西不缺,禮節(jié)完備,連人也都悉數(shù)到場。該來的同不該來的都齊了,好一派和諧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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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兩個月前孟宴臣接受了傅聞櫻安排的相親。態(tài)度之坦然令傅聞櫻后悔自己沒多準(zhǔn)備幾個姑娘。
      許沁倒覺得不在意,她清楚孟宴臣在和她賭氣。這是常有的事,她想今晚走之前他又要拿著對方的照片到她這兒來貧嘴。

      自上次認(rèn)錯人后,他們已經(jīng)一周沒有聯(lián)系。今天她回家吃晚飯就是來給他一個臺階。
      傅聞櫻仍在不遺余力推銷手里的牌,她說那姑娘剛從英國念了個碩士回來,人美心善。許沁在一邊不耐煩地拿筷子點(diǎn)著料碟。

      孟宴臣在對面耐心地?fù)芪r,傅聞櫻口味淡,家里吃河鮮多半是清蒸。一只只蝦脫了殼乖乖趴在骨碟里,蘸料在許沁那邊,這里就她一人蘸醋。他不用抬頭看她也知道她正咬著筷子等他。

      那樣的沁沁很可愛。她肯定是嫌?jì)寢専,也嫌他剝得慢,所以總絞著眉頭點(diǎn)幾滴醋放嘴里,然后酸得作怪相嚇唬他們。

      “我聽你鄭阿姨說,這個女孩子人很好的,就是稍微矮了點(diǎn)。不過我們家是不在意這種的,最重要還是見了面合眼緣……”
      “來,媽,給你撥的蝦!泵涎绯疾粮蓛羰,拿筷子趕了幾只蝦到傅聞櫻的碗里,又轉(zhuǎn)頭問孟懷瑾要不要再加點(diǎn)酒,最后才看向許沁,問她還要不要蝦。

      不要了,許沁把筷子往盤子上一擱,起身去沙發(fā)上看電視。

      平時上班她頭發(fā)都束著,這會兒因?yàn)槭侵苣幜藗復(fù)雜的辮子,尾巴甩起來成一個好看的弧度,孟宴臣沒忍住多看了一眼,想沁沁連發(fā)脾氣都可愛。

      但很可惜,這種可愛對他來說只能隔著一張桌子偷偷望。更可惜的是,這種可愛對另一個男人來說唾手可得。
      這不公平。

      電視里地方臺在播新聞,都是些沒營養(yǎng)的消息。許沁覺得悶,一方面是自搬出去后她和這個家的聯(lián)系變得很淡,飯桌上的事她都不再插得上嘴,另一方面則是她覺得孟宴臣在刻意怠慢她。

      幼不幼稚,她想。這么大了還要玩這套。

      她不怕和孟宴臣玩這種游戲,因?yàn)閺男〉酱鬅o論什么游戲都是她贏。孟宴臣壓根沒有游戲天賦,就像現(xiàn)在,冷戰(zhàn)的時候他連裝都不會裝。

      回家之前她上二樓的房間里拿東西,這里的家說的是城東的那間屋子。
      宋焰的臥室里缺一塊地毯,每天一起床就踩在沒地暖的地板上真讓人受不了。好在這里有塊以前買的,拿過去比再買一塊方便。

      隔壁房間的門半掩著,似乎就是在等她進(jìn)去。好吧,這次的臺階就讓她下吧。

      孟宴臣正在洗手間里用漱口水,突然聽到許沁大喊一聲“surprise!”
      薄荷味刺激他的大腦,告誡他保持清醒。

      他當(dāng)然知道許沁來干什么,她最擅長這個。只要她靠近他一點(diǎn),他就拿她沒辦法了。
      可是這次好像真的不行,他們并非在探討什么東西的時候出現(xiàn)了分歧,也不是在冷戰(zhàn),他們是真的沒可能了。

      假如許沁只是對某一個人念念不忘,即使那人是全天下最爛的人他都無所謂,畢竟回憶總是帶有濾鏡。但當(dāng)許沁,沁沁,他的沁沁真的要隨那個人而去的時候,他知道他再也無法自欺欺人替她美化她的決定。

      她拋棄了他,這是不爭的事實(shí)。所以又何必再來招惹他呢?

      許沁伸出左手,掌心朝上,像是在討個紅包!皠e藏著掖著了,讓我看看唄,是哪家的姑娘這么好,讓付女士大夸特夸!

      她盡量使自己的語氣自然點(diǎn),畢竟這樣的對話曾經(jīng)重復(fù)過好多次,只是沒有一次說得這般拗口。
      也許是今晚的醋沒配上蝦,勁道過了。

      “沁沁,”孟宴臣嘆了口氣,這應(yīng)該是他最后一次這樣叫他的沁沁,“許沁,”他改口道,“這次我是認(rèn)真的。”
      “什么認(rèn)真的?”許沁還試圖讓空氣快活些,“你干嗎突然叫我名字!

      “我和媽說的話是認(rèn)真的,我是該成家了!

      早年間傅聞櫻最得意有這么個兒子,旁人都夸她教育有方,兒子從小不似別人家的皮,長大了也是潔身自好,真是省心。
      孟宴臣想自己大概天生沒有叛逆的命。此生他做過第二叛逆的事是為了沁沁打了一架,但這次叛逆并沒什么好結(jié)果。許沁人和他回了家,心卻跑走了。

      第一叛逆的事是什么?不說也罷。

      總之聽傅女士的話沒什么錯,他想。畢竟事情已經(jīng)不會更糟。

      成什么家,開什么玩笑。許沁想孟宴臣真是戲癮犯了。在傅聞櫻那里沒演夠還要到她這兒接著演。

      她抱著地毯去樓下打車。別墅區(qū)車開進(jìn)來慢,冷風(fēng)把絨毛吹起來,讓她忍不住打噴嚏。

      抬頭看二樓,那房間的燈還亮著,一人立著,留一個剪影。
      她知道那人還在看她,于是抬頭瞪著那里,瞪到眼睛累了才發(fā)現(xiàn)那是棵新買的盆栽。

      -

      2

      許沁和宋焰吵架了。
      起初她覺得沒什么,事實(shí)上她認(rèn)為自己是完全做好了天天和宋焰吵架的準(zhǔn)備才搬過來的。所以面對宋焰這個一點(diǎn)即燃的炮仗,她總會耐下性子來解釋。

      卻沒想到她越是講道理,越是讓炮仗炸得厲害。

      不得已她選擇回家過個周末。
      再加個周一吧,她有點(diǎn)懷念家里的席夢思。

      爸媽知道她要回去住,雖然沒過多的表示,但聽電話里的聲音就知道他們有些高興。
      事實(shí)的確如此,許沁到家的時候家政阿姨正在幫傅聞櫻備菜。

      “今天這么大陣仗?”許沁走過去問,“媽,今天您還親自下廚?”
      “你媽今天偏要自己做,我看她鏟子都不會用咯。”孟懷瑾在一邊打趣!叭トト,大老爺們不干活別在這兒碎嘴。”傅聞櫻反駁道。

      這種溫馨的氛圍讓許沁感覺回到了很久之前。

      不過這份快樂還缺了一人分享。許沁看了看表,孟宴臣大概是還沒下班。
      桌子上的菜沒人動,她想孟宴臣的牌面可真大,這桌為了她準(zhǔn)備的菜還非得等他到了才能吃。

      七點(diǎn)欠一刻的時候,門開了。
      隨著電子鎖解鎖的聲響,許沁立刻夾了塊條排到自己碗里。還沒來得及啃,只聽見:

      “叔叔,阿姨好。”“媽,爸,這是悅悅!

      今天的排骨選得不好,要么就是炸得老了,膈得天花板疼。

      “哎,這是沁沁吧。沒想到你在,我都沒準(zhǔn)備東西。真是不好意思。”站在玄關(guān)處的女人看起來年紀(jì)和她相仿。身高不高,只堪堪到孟宴臣肩膀。

      許沁的視線不客氣地往下一沉,嗯,還穿了高跟鞋,確實(shí)矮了點(diǎn)。

      女人的聲音還沒斷,她的聲音同她的人一般,聽上去矮人一截,當(dāng)然了,許沁知道,這種聲音有的是人喜歡。那叫嗲。
      “你怎么都沒和我說妹妹也在呀,真是的,弄得我禮物都沒準(zhǔn)備!闭f話的時候她還自然地拍了下孟宴臣的手臂。這叫撒嬌。

      “哎呀,沁沁也是突然回來。她平時工作忙,住在外邊!备蹬坎焕⑹歉蹬浚⒖陶伊藗借口圓上。既不讓客人難堪,又不細(xì)說自家女兒的近況。她指了指餐桌說:“快點(diǎn)進(jìn)來吧,菜都要涼了!

      順著傅聞櫻的手望過去,孟宴臣一眼捕捉到了許沁的小動作。
      她慌張地把左手放上臺面,然后挺直了腰背。

      她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換了衣服,身上穿的是放在家里的居家服。兩年前買的,淺棕色,腰上的兩個口袋綴著絨毛。
      孟宴臣發(fā)現(xiàn)一切都很神奇,這是他難得大方地打量許沁的機(jī)會。

      不需要用余光偷瞄他,或者趁夾菜的時候看她,F(xiàn)在他能夠自然地、坦然地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對上許沁的雙眼。她的睫毛從這個距離看也很有存在感。

      他不過是看看很久沒見的妹妹。沒什么奇怪的。

      餐桌上依舊有白灼蝦,不得不說這是傅聞櫻做得最好的一道菜。
      許沁悶頭吃做得不怎么樣的排條,聽桌上人其他人交換客套話。她也可以,她也能對人說漂亮話,也能觍著臉去哄別人,只是她覺得沒必要。

      孟宴臣的碟子里又堆了一摞的蝦。他似是有強(qiáng)迫癥,總是要一只一只錯開壘上去。
      他不怎么參與邊上兩個女人的寒暄,許沁很滿意他的沉默。此時傅聞櫻太過熱情,讓她覺得自己被忽視。

      她喜歡這種心照不宣的沉默。
      小時候傅聞櫻帶他們兄妹去外邊應(yīng)酬,總有好事的人要逗小孩喝酒說話。孟宴臣每次都順從地拿果汁一一碰杯,然后安靜地坐著陪她。

      “哎呀,”一雙陌生的筷子伸過去,夾了一只蝦出來。頃刻間整個排列整齊的隊(duì)伍變?yōu)榱藷o序的一攤,“怎么倒了呀!
      女聲發(fā)出的感嘆不像在可惜,反而是在開玩笑。這讓許沁心里不太爽快。

      然而小塔的主人沒有表現(xiàn)出一絲不耐煩。
      孟宴臣輕微地?fù)u了搖頭,那更多是種無可奈何,他把整個盤子挪到了身邊人的面前。

      他沒想到沁沁今晚會回來。
      很抱歉他又叫了她沁沁,他發(fā)誓下次他會改正。

      這一切都是他的疏忽,他太久沒有和許沁聯(lián)系。并且他發(fā)現(xiàn),人的精力的確是有限的,當(dāng)他集中精力討殷悅開心時確實(shí)沒時間再去處理和許沁的關(guān)系。
      不過好在討殷悅開心很容易。這種付出與回報成正比的工作還很容易形成正反饋。

      今天沁,不對,許沁沒有吃蝦。孟宴臣覺得那是自己的錯,他希望許沁可以原諒他。

      當(dāng)然,說原諒未免有些太嚴(yán)重。他清楚地知道許沁耍的小脾氣并不是為了他這個人,她對她的所有物都懷著占有欲,無論是玩偶還是,哥哥。

      他抬頭看了眼用筷子吃醋的許沁。
      她也在看他,不過殷悅夾了一筷子菜過來,他手和眼神一并去接,再回頭的時候許沁已經(jīng)低頭在吃飯了。

      -

      3

      宋焰覺得最近許沁變得很怪。
      她一直是怪的,她腦子里總有著許多不切實(shí)際的幻想。但那種怪因?yàn)樗龘溟W的眼睛而顯得很可愛。

      許沁是一本他看不懂的書,但誰說書買回來一定要讀。

      不過她近來特別怪。
      她不再和他講道理了。面對他的輸出,她開始點(diǎn)頭。這是徹頭徹尾的敷衍!宋焰無法接受。

      她回家的頻次也越來越高。雖然因?yàn)楣ぷ鞯脑蛩麄儾⒉荒苊客碓谝黄,在他值夜班的時候她會回家睡。他懂,她就是嫌棄這個房子。

      許沁不承認(rèn)自己嫌棄這棟房子,哦不,這間房子。
      雖然這間房子距離地鐵有兩公里,雖然這間房子沒有地暖。總之她只是有點(diǎn)不適應(yīng),而非嫌棄。

      她想回家是她的自由。她想回家看看爸媽。
      好吧,她還想回去看看孟宴臣。她好奇他到底在賣什么關(guān)子。

      她不相信他真喜歡上了那個嗲聲嗲氣的女孩。雖然她拿著那個女孩的照片在科室問了三個單身狗,他們一致希望她能立刻給他們介紹這位“好姐姐”。

      膚淺的家伙們。

      孟宴臣沒再帶那個女孩回來過,因?yàn)檫B他自己也不怎么著家。
      奇怪的是當(dāng)她隨口問起他的去處時,爸媽不再說他在加班,而是說不清楚。

      不清楚?什么叫不清楚?怎么輪到他爸媽就不要他報備行程了。

      打開聊天界面,和備注是“哥哥”的人的聊天停在了一個月前。
      最后一句話是他問她需不需要送,他剛好順路去醫(yī)院。

      許沁點(diǎn)開輸入框又取消,像是在玩點(diǎn)點(diǎn)鑼鑼的游戲。
      猶豫不決之時聊天界面的時間刷新了。最新一條成了“你拍了拍哥哥”。

      這不是個意外,許沁反而如釋重負(fù),反正糾結(jié)再久,結(jié)局也是這樣。今晚她非得弄清孟宴臣在干嗎。
      于是她撥了個電話過去。

      孟宴臣在北方出差。
      北方的暖氣房干得人發(fā)暈,以至于他懷疑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他把電話接起來,沒說話,防止這是個惡作劇。
      這的確像個惡作劇,那邊的人根本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喂!弊罱K還是許沁先開了口,沒加稱謂。
      “喂!泵涎绯忌ぷ雍芨桑氚雅瘹怅P(guān)了但沒找到開關(guān)。

      “你在干什么?”
      孟宴臣沒回復(fù)。
      “我今天回家了。媽給我做了雞翅。她最近下廚房上癮了。
      “下次你回來分擔(dān)一下唄,不能只有我一個人當(dāng)小白鼠!

      “你怎么不說話啊!痹S沁把手機(jī)貼得更近了,她呼氣的聲音被話筒清晰地捕捉,然后放大很多倍傳進(jìn)孟宴臣的耳朵里。

      這讓孟宴臣想起小時候許沁在床上和他說悄悄話。她說話的語調(diào)一點(diǎn)沒變,她撒嬌的時候總是有幾個詞的音拖得很長。

      “孟宴臣,你不能談了戀愛就忘了家人吧。怎么不回家也不說一聲!
      這次她是在撒嬌嗎?孟宴臣不確定。

      可恥的是他至今仍懷有一絲僥幸心理,認(rèn)為這是許沁對他的試探,出于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的試探。
      但理智,或者說經(jīng)驗(yàn)告訴他,這只是世間最無聊,最不值得當(dāng)真的贏家對輸家的懲罰。只因?yàn)樗怯螒蚶锏妮敿,許沁作為一個勝利者對他為所欲為,即使她并不是真的喜歡他。

      “許沁,你談戀愛的時候還記得家人嗎?”他反問道。
      許沁語塞,她想大聲說她當(dāng)然記得家里人,她現(xiàn)在就在家。但她說不出口,因?yàn)樗灾硖潯?br>  宋焰給她發(fā)的消息她還沒點(diǎn)開。

      那邊沒聲了,孟宴臣覺得話說得重了,忍不住又補(bǔ)了一句,“我一個人出差在酒店,沁沁!

      對面依舊沒聲,大概是已經(jīng)把手機(jī)扔遠(yuǎn)了。

      4
      孟宴臣順理成章地同殷家女兒訂婚。
      訂婚宴定在平安夜的晚上。

      中國人哪有洋節(jié)放假的道理,但那天許沁還是和同事?lián)Q了班。宋焰也來了,隊(duì)里的人都支持他來參加小舅子的訂婚宴,還說最好能介紹幾個美女給他們。

      踏進(jìn)酒店的第一秒,宋焰就直覺這里的一切很不好。比如過量的鮮花完全擠占了通道,很不安全,還有那些堆砌在一起易燃材料,華而不實(shí)。
      他不厭其煩地和許沁科普酒店正確的逃生規(guī)劃,不過顯然許沁心不在焉。

      許沁覺得這一切簡直太草率了。

      這個鮮花款式她已經(jīng)在朋友圈看到好幾個婚慶公司用了,好差的品位。背景的布置也是流水線操作,一點(diǎn)也沒有新意。她很難想象這是孟宴臣的訂婚宴。

      她記得很久以前她和孟宴臣討論過婚禮應(yīng)該怎么布置。
      那時候他是怎么說的呢?他說他要用一整面墻的蝴蝶。
      蝴蝶標(biāo)本?那要是嚇到怕蟲子的人怎么辦?她問。

      “標(biāo)本不是蝴蝶最美的狀態(tài),要是能讓它們定格在飛舞的時候就好了,”他的手在空中畫了一條曲線,“就像這樣。”
      那也太貴了吧。她當(dāng)時是這么說的。
      “不試試怎么知道呢!彼(dāng)時是這樣說的。

      所以他試了嗎?沒有。
      孟宴臣是個騙子。許沁狠狠想道。

      孟宴臣挽著穿白裙子的女孩走到大廳門口迎接客人。
      今天來的人不多,但很齊。孟家一家上下和殷家的全來了。連宋焰這種半過家門的小輩也來得七七八八。

      “這位是?”女孩悄聲問道。不過聲音再輕,許沁也聽得明白,她打心里覺得這女孩在揶揄她。

      “是我妹妹的男朋友!泵涎绯颊f得心平氣和,這令許沁大為不爽,連帶著覺得他的領(lǐng)帶都搭配得很難看。
      宋焰倒是不覺得有什么,主動大方地伸手去握女方的手。
      對應(yīng)地,許沁也伸出了手。

      孟宴臣下意識拉上了那只手,而不是握上去。
      許沁的手很熱,燙得他都要懷疑她是不是在路上受涼了發(fā)燒了。

      訂婚流程走得很快,直到第一輪敬酒的時候孟宴臣還在思考許沁手心的溫度。
      雖然那一切不過發(fā)生在電光火石間,下一秒他就放開了她的手。

      他怎么敢牽。

      生意場上的酒,仗著自己的位置還能逃掉幾杯,到了長輩這里真是一杯也推不掉。
      不過這樣也好,孟宴臣想,還是趕緊把剛才手上火熱的觸覺忘記掉為好。他想他總不能還帶著那種僥幸心理走進(jìn)一段婚姻。

      當(dāng)然,道理是這樣說,行動是另一回事。知行合一本就是千古難題。

      一輪喝完,場子讓給長輩們吹牛,吹今年的分紅業(yè)績,吹孩子的學(xué)校排名。
      女方受不了高跟鞋,躲進(jìn)側(cè)亭的化妝間休息。孟宴臣陪她坐了會,起身走去了安全通道。

      口袋里的煙是剛才敬酒時候用來分的,硬中華。
      孟宴臣不是第一次抽,不過他上一次抽煙在高中。

      他對煙酒都不怎么感興趣,或者說他對能讓人失控的東西都敬而遠(yuǎn)之。這都虧傅女士教得好。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他都迷信傅女士的說辭,她說吸煙的都不是好東西。

      直到踏入成年人世界他才發(fā)現(xiàn)小時候的信條不過都是些紙糊的玩意兒。

      高中時候他是跟著許沁抽的。
      說跟著不太準(zhǔn)確,準(zhǔn)確來說,是他一廂情愿跟著許沁抽的。再準(zhǔn)確點(diǎn),是他一廂情愿偷偷跟著許沁抽的。

      那時候許沁總半夜下樓。爸媽睡得沉,聽不見她的腳步,他卻能夠聽得清她的一舉一動。
      她躲在花園邊上點(diǎn)煙。

      說她膽子大也大,敢在爸媽眼皮子底下做這種事,說她膽子小也是真小,都不敢上馬路去,估計(jì)是更怕被鄰居看到在背后嚼舌根。

      院子里就一盞捕蠅的小燈,她在不遠(yuǎn)處點(diǎn)煙。
      開始是一抽就咳。咳的時候一只手捂嘴,怕發(fā)出聲音,一只手又不熟練地抖煙灰。好幾次不是差點(diǎn)驚醒鄰居家院子里的狗,就是差點(diǎn)燙到手。

      他那時候不知道她為什么開始抽煙。
      后來他曉得那和宋焰有關(guān)。再后來他又得知是她主動要求宋焰幫她買的煙。

      他自始至終沒問過她,畢竟那時候他們已經(jīng)走得很遠(yuǎn)。傅女士就差在屋子里裝監(jiān)控二十四小時盯著他們兩個。
      他只好模仿她的樣子,在房間偷偷點(diǎn)煙。窗戶開到最大,不僅為了通風(fēng),還為了看她看得更清楚些。

      他小瞧了她,也小瞧了煙這東西。第一口就把他嗆得不行,他比她還弱得多。

      起碼她還能和傅女士對著干。
      而他是最沒用的,也是最慫的。

      因?yàn)橄銦熀透德剻颜f的一樣有害,所以通過邏輯推理可得:傅聞櫻說的話都是對的。
      這是他當(dāng)時得出的結(jié)論。

      -
      5

      “樓道內(nèi)禁止吸煙,違者罰款四百!
      許沁雙手橫在胸前,從樓道上向下望。她申明她沒有刻意找人,只是順路路過。

      孟宴臣裝作沒聽到,又吸了一口。
      許沁最煩他裝悶葫蘆的樣子,于是大步走下去把他的煙奪過來掐了。

      她踏步太用力,腳步聲踢踏踢踏敲在了孟宴臣心上。

      如果人的靈魂可以分裂的話,他的靈魂的一半已經(jīng)隨著酒精揮發(fā)逃走。

      留下來的那半份正無法否認(rèn)地、全心全意地愛著眼前的人。而逃走的一半正是膽小的、軟弱的卻又是被其他人看到的部分。

      煙味環(huán)繞在樓梯間里,許沁覺得很難聞。
      她從未真覺得煙好抽過,尼古丁給她帶來的雀躍總是被煙草味劃過鼻腔時的顆粒感蓋過。她在高中時代抽過一陣,抽的七星。宋焰給她買的,他說找刺激可以試試。

      她迫不及待就試了。在那段時間里,任何具有刺激性的東西都對她具有吸引力。
      如果不是被傅聞櫻實(shí)在看得緊,她大概率還會去文個身。

      留不留疤她根本不在意,她想要的只是讓陳舊的傷痕別再吸引她的注意力,別再讓她分神。

      孟宴臣又點(diǎn)了一根,這次他已經(jīng)抽得很順。
      吐氣的時候他想把頭轉(zhuǎn)開,好讓煙霧散在空氣里,但一綹煙不受控制已經(jīng)撞在許沁身上。“對不起。”他說。

      她今天頭發(fā)披著,頭發(fā)最沾煙味,等會兒回家了傅女士肯定要嫌來嫌去。哦對了,今晚她可能不回家。
      不過他還是不舍得她被弄臟。

      孟宴臣的舉動讓許沁越發(fā)生氣。
      她最討厭的就是孟宴臣這種假客氣。他每次都是這樣,憑什么。

      被傅聞櫻發(fā)現(xiàn)的時候他就是這么一幅姿態(tài)。明明上一秒他還在親她,下一秒他卻拉著她和別人道歉,為他親了她而道歉。

      他護(hù)著她,攔著她,他說著怕她被罵,但實(shí)際上她根本不怕傅聞櫻。最怕的傅聞櫻是誰?
      是誰先親她的?又是誰先說的對不起?為什么要說對不起?

      到底為什么要和她說對不起。她要的從來不是一句對不起。

      她時常覺得自己和宋焰在一起的最大原因是宋焰從不和她道歉。這種執(zhí)拗雖然時常令人覺得冒犯,卻讓她覺得安心。

      她可以被冷落,但她不愿意被當(dāng)成一個錯誤。她不是錯誤。

      “你覺得她是正確的人嗎!彼龁。
      孟宴臣在呼喚另一半靈魂。只留下一半靈魂在這里和許沁對峙是很危險的。他害怕自己說出真心話,那會害了很多人。

      對于這個訂婚對象,孟宴臣自然認(rèn)為她是正確的。因?yàn)檫@根本不是一道只有唯一解的題,只要言之有理,理是付女士的理,世俗的理,那都可以拿高分。高分即正確。

      “憑什么她就是正確的人。”許沁追問道,“就因?yàn)樗菋尳榻B的?那之前那么多人里只有她是對的?”

      凡事都講個緣分,但這緣分要他怎么說?說他因?yàn)樽约好妹谜伊四杏阉运幕乙饫洌瑒偤米采蟼女的,就湊活結(jié)了。
      “只是時候到了!币苍S他就不配得什么浪漫的緣分,只配走傅女士安排好的路。

      “什么叫時候到了?憑什么就是現(xiàn)在?”
      許沁大概意識不到她現(xiàn)在的質(zhì)問很像無理取鬧,她只是覺得心里堵得難受。
      她并非第一天有這毛病,不過以前沒那么嚴(yán)重。

      這個問題越線了。

      “那你想怎樣呢,沁沁。你要我怎么做呢?”剛才混著喝的酒終是要上頭,孟宴臣沒忍住抓住了許沁的手臂。
      他真切地想在她這里找個答案!叭绻阆肼犖沂且?yàn)槟愫湍莻宋什么在一……”

      “你瘋了?孟宴臣!痹S沁大聲說道,打斷了孟宴臣的話。

      6
      孟宴臣的狀態(tài)不對,所有人都看出來了。
      傅聞櫻將此歸結(jié)為混酒喝多了,傷身。匆匆結(jié)束了宴席后祝福新兒媳婦回去好好照看他。

      許沁目送那個比孟宴臣矮了一個頭的女孩彎腰把他扶上車后座。宋焰說帶她去坐地鐵,她同意了。她被他牽著,走在冷風(fēng)里。

      在地鐵里她找了個理由和宋焰吵架。宋焰就是這點(diǎn)好,他想都沒多想就和她在車廂里吵得不可開交。
      她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大哭了一場,這讓她覺得舒服了些。

      她說孟宴臣瘋了。
      他怎么還敢說他喜歡她。他怎么可以一邊在傅聞櫻那里裝大孝子,一邊又說是為了她才訂的婚。
      這是清清楚楚的謊言,他起碼欺騙了一個人。

      他剛才是怎么說的?他說她每次都不讓他說出真心話。

      到底哪一句算是真心話?是小時候說的永遠(yuǎn)陪著她,還是中學(xué)時候說的喜歡她?之前說的和她去國外還是說的為了她和家庭決裂?

      就算他說的是真心話又怎樣,他做得到哪一條?他連在所有人面前承認(rèn)喜歡她都做不到。

      騙子。騙子。騙子。她在地鐵里大喊。

      周圍有人拿著手機(jī)在錄像。她想她下一秒就會出現(xiàn)在網(wǎng)絡(luò)上。但那又怎么樣,她就是要叫孟宴臣難堪。

      既然他最喜歡維持孟家表面的和平,那她就要狠狠撕碎這一切。

      孟宴臣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下午,昨晚他喝得實(shí)在有些過。
      女友,現(xiàn)在應(yīng)該說未婚妻,已經(jīng)收拾好東西去工作了,床頭放著給他的醒酒藥。傅女士說得對,這女孩確實(shí)是個能人,愛情和工作都一點(diǎn)不含糊。

      他記得沁沁去找他,他現(xiàn)在可以篤定她是特地去找的他。這一認(rèn)識讓他的頭突然沒有那么疼了。

      打開手機(jī),是未婚妻發(fā)來的消息,她說給他叫了外賣,放在門口。
      她發(fā)消息的口吻公事公辦,冷靜地讓他也立刻接受了現(xiàn)實(shí)。

      雖然許沁去找了他,但一切都沒有改變。
      她當(dāng)然知道答案,因?yàn)樗姓_答案都由她來書寫。她就是唯一正確的答案。

      但她拒不接受正確答案。

      這只私人手機(jī)里的其他消息全來自朋友,幾個朋友不約而同發(fā)了段相同的視頻給他。問他這不是他那寶貝妹妹嗎。
      他點(diǎn)開,里頭的人確實(shí)無需仔細(xì)辨認(rèn)就是許沁和她那糟糕男友。
      評論里無不對她評頭論足,有人看她穿得時髦就說她看她的打扮就是撈女,估計(jì)是讓邊上那男的省吃儉用供著她,供不起了才在那兒發(fā)酒瘋。

      宋焰那家伙哪值得撈,孟宴臣冷笑道。
      但他大概明白許沁為什么選了宋焰。因?yàn)樗肋h(yuǎn)不可能這樣陪她發(fā)瘋,而宋焰可以。

      不要說他不自量力將自己同宋焰放在同一天平上比較,也別說他妄自菲薄覺得宋焰比自己強(qiáng)。
      宋焰固然是個配不上沁沁的爛人,但顯然他也沒好到哪里去。

      喝了點(diǎn)水,洗了個澡,孟宴臣越發(fā)清醒。
      雖然他總覺得是許沁膽小,她次次在他要說真心話的檔口止住他。但真正膽小的人確實(shí)是他,許沁不過是預(yù)判了最有可能的結(jié)局。

      他何嘗不是一次次試探她,好在沁沁從小就聰明,狼來了的故事她早就懂。

      她已經(jīng)清楚地知道就算他話說得再決絕,也不可能真的拋下傅聞櫻和孟懷瑾。

      她可以和家里決裂,但他做不到。
      他可以為她做所有事,單單這一件不行。

      沁沁知道的,他做不到。她也舍不得他做,對嗎?
      沁沁只對自己狠,對他卻總是狠不下心來。

      再一刷新,已經(jīng)有人在評論里問視頻中二人的信息,說可能是網(wǎng)紅炒作擺拍。再下一步怕是要上升到違反治安管理。
      孟宴臣去外套口袋里拿了工作手機(jī)發(fā)了幾條消息出去,叫人把視頻撤了。

      這種感覺很微妙,他卻很享受。
      雖然他不能陪著許沁發(fā)瘋,但他永遠(yuǎn)可以成為沁沁發(fā)瘋的底氣。

      他想沁沁是懂這一點(diǎn)的。這是他們兄妹之間秘而不宣的默契。

      7
      訂婚一周后孟宴臣和他事業(yè)心極強(qiáng)的未婚妻終于得空回孟家再吃頓飯。
      許沁提議想帶宋焰回來一起碰個面,結(jié)果不僅被傅女士拒絕,還被宋焰本人拒絕。這也好,使得她兩邊都有說辭撐腰。

      再次見到孟宴臣,許沁冷靜得多了。
      看來上次的情緒發(fā)泄很有用,但最有用的還是第二天醒來時手機(jī)里的那條消息:沁沁,視頻我已經(jīng)讓人處理了。

      這才是她熟悉的孟宴臣,他就應(yīng)該這樣。
      既然他陪不了她發(fā)瘋,那起碼也得幫她收拾爛攤子。
      她總是要讓他難受點(diǎn)的,不然怎么公平?

      家里的餐桌是早年選的款,五個人也能坐,就是座位排得不怎么方正。孟宴臣沒再正對著許沁,而是稍稍偏了點(diǎn)角度。
      今晚蒸了條石斑,傅聞櫻客氣地讓新媳婦多吃點(diǎn),孟宴臣體貼地要為她去夾。

      突然間一雙筷子插進(jìn)來。
      圖省事家里沒有用公筷的習(xí)慣。許沁的筷子是她以前出去旅游時買的,細(xì)長的淺色木頭。近乎于尖的兩頭從他的筷子中間掐走了大塊肉。

      她故意忽略他動作的停頓,把那塊肉放進(jìn)盤子側(cè)邊的豉汁里滾來滾去,然后不客氣地放進(jìn)嘴里。
      這時候她才看他,她加大咀嚼的幅度,笑著看他。

      “哥,這個魚好吃,你多吃點(diǎn)!

      他筷子繼續(xù)動,貼著她夾出來的窟窿取了一塊放進(jìn)自己盤中。
      也沒忘身邊人,他給她拿了一塊魚臉肉。傅聞櫻在一邊笑著說魚臉肉最金貴。

      孟宴臣也笑了,想這一小片的確金貴,不過哪里有魚肚子上大塊的肉好吃。

      飯后總要陪爸媽聊會天。
      孟宴臣和殷玥一左一右坐在孟家夫婦身邊。許沁過來的時候徑直坐到了孟宴臣身邊。
      孟宴臣感受到沙發(fā)微微下線。
      許沁的大腿貼著他,她是故意的,但他并沒有挪開的意思。

      傅聞櫻找了相冊出來給媳婦看。
      以孟宴臣對自己這位未婚妻的了解,她多半是不感興趣的。但氣氛一片大好,她這般有眼力見的人怎能拒絕。

      許沁也看,她把她的小腦袋湊過去。孟宴臣視線左邊的一小半都成了黑色。
      她昨天應(yīng)該也住在家里,因?yàn)樗窗l(fā)水的味道還是熟悉的那個。她反手把右側(cè)的頭發(fā)別到而后,露出光潔的耳朵。

      過年的時候應(yīng)該送副耳釘,孟宴臣想。他覺得她的耳朵太空。

      看到一張合照時許沁笑得花枝亂顫。她幾乎要把頭靠上他前胸。
      事實(shí)上已經(jīng)貼到了,隔著襯衫他能感覺到她發(fā)絲。不過她沒泄力,只是虛貼著。
      她說她房間里還有一本,她上去拿。

      “你那里還有嗎?”她突然轉(zhuǎn)頭問他。

      有的,他說。她眼里露出狡黠的光。

      8
      他們各自回了各自房間。樓下電視機(jī)的聲音蓋過了三個人斯文討論的聲音。

      媽媽大概是開心過了頭,或者真是老糊涂了,他怎么敢在房間里放和許沁一起的照片。
      打開抽屜,里頭是學(xué)生時代他做的標(biāo)本。那時候手藝不好,卻孜孜不倦地做了一堆。

      拿出來細(xì)看,每一個都標(biāo)注了時間。
      大多數(shù)蝴蝶的生命周期不到兩周,它們甚至無法完整地活到最后。

      做漂亮標(biāo)本要選剛破繭的,那時候的顏色最亮。
      等待蝴蝶過完一生也可以,畢竟不過短短十幾天。但那時候的蝴蝶幾近褪色。

      怎么選呢?

      是讓它定格在最美的時候,還是慢慢等待它的老去?許沁早就問過他這個問題。
      她說蝴蝶就應(yīng)該美麗地死去,如果不美了,那蝴蝶破繭還有什么意義。

      可他還是狠不下心。他舍不得把蝴蝶放進(jìn)酒精里。
      許沁那時候就說他是假仁慈。他的確是。

      最后他還是要把蝴蝶收進(jìn)沒有空氣的盒子里,用針把它們的身體固定。他固執(zhí)地要留下它們的身影,于是殘忍地剝奪它們化為塵土的請求。

      他聽見身后有腳步聲,還有門落鎖的聲音。
      許沁過來,貼著他。這次不存在認(rèn)錯人的情況。

      “孟宴臣,我想通了!彼p輕說,氣息落在他背上!昂拇_飛起來才最漂亮,但不能等,不能等到它身上的磷粉都掉光才把它留住!

      “那要怎么辦?”他問,順便把她垂著的手拉到自己身前。這樣她近乎是環(huán)抱著他了。

      “你騙騙它不就好了!
      “怎么能騙人呢!

      “別裝,你不是最擅長騙人!痹S沁的手心出汗,不怪她,要怪就怪孟宴臣揉她的手。
      “你知道你騙人的問題在哪嗎?不是你騙人,是你總是在騙到一半的時候生出沒必要的道德心!

      “有道德還是我的錯了?”孟宴臣啞然失笑。
      他想這是傅聞櫻從小教她的東西,一旦察覺到事情要失控,就本能地調(diào)轉(zhuǎn)方向。這是在保護(hù)自己,也是保護(hù)別人。

      “當(dāng)然是你的錯。騙人就要騙到底,騙到對方永遠(yuǎn)相信,騙到連自己也信!
      “那被騙的人受傷怎么辦?”

      許沁停了會,頓頓地說:“你有沒有想過,甘愿被騙的人怎么會怕受傷害!
      末了她又加了句,“我從來是不怕的!

      孟宴臣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他轉(zhuǎn)身,不過他沒允許許沁把手松開。他將她緊緊攬住。
      “那你在怕的是什么?沁沁!
      他說最后兩個字時嘴唇貼著她的頭發(fā)。

      “我怕你說我是錯的!彼念^埋得很低,“我不是錯誤,對不對,孟宴臣!
      孟宴臣能感受到胸口傳來某種熱度,他知道她哭了。

      “你當(dāng)然是對的,你怎樣都是對的。”
      “真的嗎?”剛剛還說不怕被騙的人現(xiàn)在又傻乎乎問出這種話。孟宴臣覺得她太可愛。
      “你想怎樣都可以,因?yàn)槟阒赖,答案是你!彼麖氐淄督怠?br>
      “你不要騙我!比绻窃隍_我也沒關(guān)系,許沁想。她要記下來,最好再錄音錄下來,這樣就算他是在騙他也不能抵賴。

      她把頭仰起來,剛才眼淚都被她蹭在了孟宴臣的衣服上,現(xiàn)在眼眶里只留亮晶晶的水汽。

      “你不要騙我,孟宴臣,你知道我很壞的!
      孟宴臣笑了,許沁可愛到他要發(fā)瘋。
      他當(dāng)然知道許沁很壞,她天生就充滿破壞欲,她和這里的規(guī)矩格格不入。

      但沒辦法,他喜歡。他因?yàn)橄矚g許沁而發(fā)瘋。
      他沒說話,許沁瞪他。過了幾秒她佯裝失望抿了抿嘴,然后踮起腳,湊到他臉跟前。

      好吧,他不能再讓她失望了。

      他親親她。親一下,再親一下,親到她受不了他,把他推開。

      9
      下樓的時候孟家夫婦已經(jīng)開始聽新媳婦說留學(xué)經(jīng)。
      許沁走在孟宴臣后面,有意無意踩他的拖鞋,弄得他下樓梯下得狼狽。

      樓下的女孩十分高興自己的未婚夫能過來接應(yīng),立刻給他傳了個眼神,好叫他帶自己離開。
      她察覺到未婚夫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是哪里不同。

      他的西服外套扣得和之前一樣,襯衫領(lǐng)子也還挺著。就是感覺胸口似是濕了。
      待他走近了,她想再細(xì)看。

      “哎呀,孟宴臣你怎么吃個飯還吃到身上啊。”許沁喊道。
      孟宴臣停下腳步低頭看了看衣服。

      “爸媽,我去趟洗手間!彼炅舜暌路貜(fù)道,“悅悅,等我一下!

      再出來的時候他藍(lán)色的襯衣上洇了一大團(tuán)水漬。
      他帶殷悅走到門口。

      “爸媽,悅悅和我公司離得遠(yuǎn)。方便起見要不再給悅悅置辦一套城西的房子,這樣她上班也方便!
      “當(dāng)然可以了,你看著辦吧!辈贿^一套房子,孟家夫婦立刻答應(yīng)下來。

      “悅悅平時也忙,不太能過來。我會替她多回來看看的。”孟宴臣說。

      許沁站在玄關(guān)燈下,腳上還穿著白色羊皮拖鞋。頭發(fā)乖乖垂著,任吊燈在她頭上留下一段光圈。

      “沁沁,再見。”
      孟宴臣叫她。

      “沁沁,快和哥哥嫂子說再見。”傅聞櫻催她。
      她懶洋洋說了句,“再見啊,哥!

      她在想明天要怎么去孟宴臣家。
      搭地鐵去會不會嚇?biāo)浪?br>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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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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