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
　　辦公室同事，問我
　　相不相信一見鐘情。

　　我奇怪。
　　你穿的那么時髦，
　　怎么說出那么過時的話？

　　她拍了我一下。
　　老問題新情況嘛。

　　于是我和她聊起了她的新戀情。

　　其實。
　　我真的不相信一見鐘情。

　　幾年前。
　　我因事，去了很遠(yuǎn)的地方。
　　那時。
　　國家也不富裕。人民也不發(fā)達(dá)。
　　在票站門口站了兩個小時。
　　才買了一張慢車票。

　　但不富裕的日子。
　　也無所求。
　　我也就按部就班的理了理行李，
　　出發(fā)了。

　　就這樣。
　　我要在悶熱的車廂里。
　　度過整整三十多個小時。

　　在一夜胡亂睡夢中起來。
　　窗邊的天剛剛開始魚肚白。
　　我只覺得頭昏胸悶。
　　走到過道。
　　把頭繩解開，吹吹風(fēng)。
　　站了片刻。又把頭發(fā)扎起來。

　　列車?yán)锾峁┝它c稀飯之類。
　　過完早飯。
　　我也就躺在中鋪，
　　開始聽聽音樂。

　　不知道為何。
　　大約中午。
　　有人過來找我。
　　是兩個和我年齡相仿的男生。
　　看起來不像是我認(rèn)識的。

　　我坐起身。
　　卻是很狐疑的表情。

　　兩個人推搡了一下。
　　其中一個稍壯點的說。
　　恩。。。你好，我這哥們想和你說說話，不知道。。

　　聲音倒是很洪亮。
　　只是我還是二丈摸不著頭緒。

　　那瘦高的一人，見我沒反應(yīng)。
　　便說。
　　你不用怕，我們就在隔壁床位。
　　剛才見你挺無聊的。這么長的路，我也想找人說說話。

　　對床那位年長的姐姐。見勢。也笑了。
　　看他們一臉愣頭青，也就是些學(xué)生。你們就聊聊？也好解悶。
　　她性格豪爽。
　　一來上車時幫我拎包，
　　二來也快人快語。
　　我聽了。也覺妥當(dāng)。答謝之后。
　　就下了鋪。

　　兩人十分高興。卻在那里細(xì)碎幾句。
　　那稍胖的男生便自行離開了。
　　我其實挺納悶。
　　但也不好問什么。

　　你餓不餓？快到中午了。
　　要不咱們先去吃飯，我請你。邊吃邊聊。

　　我覺得也不錯，便答應(yīng)了。
　　我以為他點的只是推車盒飯。
　　卻不知他領(lǐng)著我一直走到了餐車。

　　此時。我有些好奇。
　　因我往返此路線多次。也沒有去過餐車。
　　看著空無一人的餐車。
　　張張鋪著紅布的圓桌面。
　　我不由得想。
　　他知不知道餐車飯貴如天價這等事。

　　柜臺邊上站著幾個無所事事的服務(wù)員。
　　他走過去。很快的點了菜。
　　就領(lǐng)著我在正中央的桌子坐下了。

　　其實。
　　那天，我心情一直不好。
　　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只是。他也不像是個害羞之人，
　　話題層出不窮，
　　在一般性的盤問家鄉(xiāng)之后，
　　就開始正常同齡人之間的聊天了。

　　第一道菜上來時。
　　我們已經(jīng)聊的相當(dāng)熱絡(luò)。
　　我也開始食欲大開。
　　吃完炸蝦之類，
　　又要了一盆紅燒肉。

　　我問。
　　你帶我來之前，知不知道餐車菜這么貴？

　　你知道？
　　他竟然反問我。
　　我不知做何反應(yīng)。也只好說。
　　人人都知道。

　　哦。是嘛。
　　他不以為然夾了塊肉。
　　我就想和你聊聊天。
　　也沒什么地方待。來這里方便些。

　　他有些狹長的臉，看起來其實很稚嫩。
　　不知道為什么說起話來。
　　卻有種無法抗拒的肯定感。

　　其實我不常出來。
　　他很坦然的說。
　　平時父母親做生意。賺了點錢。供我念個好學(xué)校。
　　我基本都住宿。這次也就陪朋友出來玩玩。
　　沒想到，他臨走之前才賣票。
　　我們兩個只能坐這趟破車。

　　不過。也就這樣。才能看見你。

　　我有點發(fā)麻。
　　聽著他繼續(xù)說下去。

　　剛才在過道邊上。
　　我看見你在窗邊。。那會兒。。

　　他停住了手上的筷子。
　　直愣愣得盯著我。

　　恩。。。
　　你不修眉毛的吧？
　　此話題我感覺無路可退。
　　不修。

　　挺好。他又動起了魚肉。
　　有些女的總把眉毛修得跟用皮筋吊起來似的。
　　太做作了。
　　你這樣挺好。

　　吃完中飯。
　　已到下午三點左右。
　　我們就坐在過道上繼續(xù)聊天。
　　聊著聊著。
　　大家都有些疲倦了。

　　黃昏過后。
　　氣溫就一下子降了下來。
　　幾個小孩在過道里打打鬧鬧。
　　車廂里的人大多數(shù)都有點煩躁不安。
　　火車鐵軌的節(jié)奏聲像似鐘表一樣無聲無息。

　　我和他頭倚在窗玻璃上。
　　就那樣一直坐在過道上的邊椅上。
　　他的話語從家鄉(xiāng)的童年往事，到現(xiàn)在父母的工作。
　　或許還說了和伙伴們玩耍的經(jīng)歷。
　　還有想要成為的職業(yè)。
　　我一件件聽著。
　　漸漸的。他露出認(rèn)真脆弱的神情。

　　其實我這人挺矛盾的。
　　他有些沮喪的說。

　　這年頭誰都矛盾。
　　我沒有說出口。繼續(xù)聽他說下去。

　　我也特別想自己闖出點天地。
　　不靠家里。
　　但是總是不盡如人意。

　　我不知道他說的不盡如人意指什么。
　　便說。
　　那么小。想那么多做什么。
　　他笑了。

　　車廂里亮起了日光燈。
　　已是晚上十點多。
　　他靠在我身邊。

　　這趟車要晚上十二點多才到呢。
　　你住哪兒？
　　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了。
　　我下了車就有人來接。
　　你不用擔(dān)心。

　　能不能把你的聯(lián)系方式告訴我？

　　我撕了張紙。
　　寫下幾行字遞給他。
　　他細(xì)心夾在記事冊里。

　　到時，我打電話給你。
　　什么時候我也想去去V城。
　　說V城時。明顯是神往又不忍的語氣。

　　夜色沉得更黑。
　　在T城的火車站出口處。
　　我們擁抱了下。
　　他闊起的運動服，還有戴了一天的旅游帽。
　　都把我整個人捂的嚴(yán)嚴(yán)實實。
　　但恍惚間。我覺得就快哭出來。心里難受極了。

　　視線盡頭是。出口遙遠(yuǎn)的車庫區(qū)。
　　他向我使勁的揮了揮手。
　　我一直看著他不再揮手。
　　慢慢的涌入人群中。

　　我失神的出了站。
　　不知道為什么。天氣變得非常冷。
　　我裹緊身上唯一帶著的長袖。
　　瑟瑟發(fā)抖。

　　在門口轉(zhuǎn)了幾圈。

　　是我。

　　凌晨微弱的光里。
　　只有這張平靜淡容的臉。

　　我一步跑過去。緊緊得抱住了她。
　　像似千杯酒水一般，
　　順長的發(fā)絲穿過了我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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