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折の夢境

　　噓，不要打斷我的夢境。
　　我看到那么多幻影似的蝴蝶在我面前飛舞著，五彩斑斕的翅膀上灑落熒光的粉末。陽光碎落，沒有太陽，殘存在天空的，是一種暗淡的，帶著灰色的藍(lán)，破碎的陽光凋零在翅膀上，閃爍這光怪陸離的光。輕盈地飛過，天空是灰暗的色澤，溫潤的，如同滴落的淚珠。白色的蒼鷹張開雙翅，它好高傲，不曾低頭看過一眼。白色的羽毛承載著上蒼的祝福，每一根羽毛上都流淌著金色的光芒。

　　噓，不要管我，就讓我在這場睡夢之中沉睡。
　　我站起身，從那流淌著的溪水中走出，渾身沾染著冰冷的水滴，好冷。一切都從我的眼前消失，風(fēng)抽打著我的臉龐，我?guī)缀蹩梢苑直娉瞿菨摬卦谖疑碥|中的血液氣息。遠(yuǎn)處是巨大的摩天輪，紅色的，橙色的，明黃的燈光交相閃爍著，天空的黑色，逐漸濃郁。
　　微笑著，我有手作為工具，小心地攀爬上那個高高的摩天輪。摩天輪在旋轉(zhuǎn)，散發(fā)出旖旎的光，我的手忽然松開，風(fēng)在我的耳邊呼嘯而過。
　　真是清脆的聲音呢。

　　我死了，血液從我的身體中涌出，我感覺到疼痛。
　　這是最后一次。
　　死后的人，就再也不會感到疼痛了。
　　再也不會。

　　我再也不想理會是誰把我丟下來的，或許是對我失望的父親，或許是在我看來患有精神病的母親。慘淡的，笑意，那是我父母在接到我的錄取通知書時的表情。
　　如果鮮血是維持親情的紐帶，那么我將血液遺棄，請求你們，再也不要來打擾我的夢境。
　　我不是提線的木偶，我只是一個，渴望著夢境的，孩子。

　　天空很美。
　　像是翻轉(zhuǎn)的酒杯，藍(lán)水晶雕琢的杯子里，盛滿了艷麗的酒精，刺激著我的每一根神經(jīng)。
　　那是倒過來的海水，我的血液混雜在還帶著余溫的海水中，紅艷而美麗。
　　一切都是夢，殘存在我記憶里的夢。

　　有兒時無憂的蝴蝶流彩，有少時眷戀的鷹雀灑脫。
　　那些都死了，被我的父母，殺了。破碎的身軀凋落在風(fēng)中，如同枯萎的鮮花。
　　我所眷戀的，我所熱愛的。
　　都被我的父母，埋葬了。
　　他們說，我是他們的孩子，不能違抗他們的意愿。

　　我的夢，碎了。
　　水底有水藻浮動，銀魚游過我的身軀，或許我的尸體即將消失吧？被魚所咀嚼吞咽。那是沾染著紅色的，海藍(lán)，溫柔得殘忍的，絕望。
　　我死了，但我的夢卻回來了。

　　原來我做的最甜美的夢不是在我活著的時候，而是在我死了之后。
　　我夢見蝴蝶出現(xiàn)在我眼前，溫柔地停留在我的眼眸上，翅膀支離破碎，卻依舊無損那閃爍的華麗和美艷。那些蝴蝶曾在我指尖上停留，給予我盛夏中的溫和，卻在我?guī)丶业膭x那被我的母親撕碎。怔愣地看著那破碎的尸體，我淚流滿面，顫抖著用手試圖拾起那些易碎的殘骸，我的母親嘴角上，是扭曲的笑意。
　　那些東西，太過骯臟。我母親如是說道。

　　蜷縮起身軀，我抱著我的頭，壓抑著我的抽泣。
　　如果哭，被父親發(fā)現(xiàn)，他就會打我，他就會打我。他會把那些殘骸扔掉，不留下一絲痕跡。
　　這是我很久之前就發(fā)現(xiàn)的，我所不能違抗的，父母的意愿。
　　他們更喜歡一個木偶，乖巧聽話，任由他們操縱。

　　破碎的翅膀，玻璃般易碎。
　　絕望的鳴叫，被端上餐桌的鷹雀。

　　我死了。
　　真的死了。

　　我已習(xí)慣疼痛的感覺，直到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麻木。
　　死人不可以太過張狂，我唯恐被我的父母從墳?zāi)怪抡页�。黑色的夜空，那些指甲上沾染著豆蔻色澤的妖艷女子，那些背上紋有紋身的健碩男子，燈紅酒綠，狂舞的身軀，站在十字路口的路燈上的烏鴉，黑曜石色的眼眸閃爍著惡毒的笑意，潛藏在府邸的蜘蛛吐出絲線，黑色的紋路蔓延著，把我裹藏在這個城市之中，我一遍又一遍地分不清死亡和夢境，死亡看見的，是殘酷的真實，夢中遺忘的，是偽裝的冷漠。

　　人魚從我身邊游過，柔軟的身軀如同水一般嫵媚，她微笑著，伸出雙手。金色的魚鱗閃爍著金屬的光澤，海藻般濃密的頭發(fā)纏繞在海水之中。貝殼點綴在她的眉間，著迷地遞出手，我知道我又在做夢了，那些被我父母所嘲笑的夢。
　　我曾在樹林的碧綠色新葉上看到她的幻影，美麗的詩句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好和艷麗。我的父母說，那是不該存在的東西，沒有人能依靠寫作生存下去。
　　是的，沒有人。
　　可是我看見她了，她的笑容溫暖而善意，白皙的皮膚沾染著珍珠的光芒，明亮的眼眸是潛藏在深海的寶藏，我知道，她存在著的，她存在著的。
　　那一切都不是夢境。

　　有天使張開雙翅微笑著站在陽光之下，純白的翅膀如同碧空上的云朵般無暇而圣潔。他輕輕地笑著，溫和而柔軟，人魚送給了我她身上的魚鱗，我用它交換成了飛翔天際的羽翼。擁抱著白云，云朵的邊緣鑲嵌著金色的絲線，淺淺的，幾乎不可見的微笑。
　　蝴蝶跳著淺淺的舞，細(xì)小的軀體被陽光映照著，有一種奇異的美感。停留在我的指尖上，炙熱的溫度帶著從絕望中破土而生的活力。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感覺它在笑，飛到我的額上，最終停留。
　　那一切都不是夢境。

　　翅膀斷了。
　　破碎了。
　　陽光突兀地消失，毫不留情地離開，身下燃燒著的，是火焰，還在跳動的，紅色的火光。
　　溫暖而真實。
　　埋葬一切的。
　　業(yè)火紅蓮。

　　我分不清那是夢境還是我所看見的真實。
　　彌漫著的，名為絕望的哀傷。

　　我再度感覺到風(fēng)的聲音。
　　這一次，不會疼痛了。
　　我?guī)缀跸胍⑿Α?br>
　　我已死去，請不要再來打擾我的夢境。
　　我被驚醒，或許那又只是一場夢境。

　　被火焰燒過的森林，那些樹枝早已失去活力�？莺诘念伾谝归g更顯得詭異而奇妙，那些樹木早已腐朽，被火焰燒過，裸露出那些不愿意被人們所看到的。
　　丑陋。
　　我掛在樹枝上，那脆弱的樹枝卻依舊可以承擔(dān)我的重量。旁邊懸掛的，是一具具枯黃的骸骨，早已分不清那是誰的尸體，森林之中是我一直尋找的安靜祥和，大火之后，一切都消失了，包括我自己。
　　我拿出我的雙手，那是已經(jīng)黢黑的手骨，我撫摸上我的臉頰，掏向我的眼眸，那里是一片空洞的堅硬，還帶著腐朽的血肉。

　　我微笑著站起身，那些骸骨和我一同站起。安靜地開始狂歡，陽光曾照到這里，卻最終將這里遺棄。黑暗的色調(diào)主宰著這個安靜的世界，可無論是我還是那些尸骨都露出笑意。
　　現(xiàn)在才是真正的。
　　存在。

　　但愿下一次，能做一個好夢。蜷縮起自己的身軀，有些不自在地感到骨骼和骨骼相互碰撞所發(fā)出的格格的聲響，可這沒有關(guān)系。
　　這里很安靜，再也沒有人會打擾我的夢境。
　　被刻意折殺的，殘留在我心底的，夢境。
　　那些夭折了的，迷失的。
　　夢境與真實。

　　夭折の夢境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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