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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三峽七百里中,兩岸連山,略元闕處。重巖疊嶂,隱天蔽日,自非停午夜分,不見曦月……"。這是北魏酈道元所著的《水經(jīng)注》里的話,甚是有名。時值三月,風(fēng)吹得人心里暖酥酥的。漫花盛開,沿江倚紅偎翠,三峽碧水之上,分外妖嬈,神女峰依舊霧靄輕環(huán),保持著她的神秘和高貴,卻又被萬花裝點,星星艷麗,平添幾許嫵媚之意。
此刻風(fēng)光絕麗的江上,一艘小舟快速駛過。船頭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正緊索著眉頭,面宇上盡是濃濃的不快。雖是男子,但那飽含憂愁的眼睛竟分外惹人愛憐。“少爺,快進(jìn)艙吧,江上風(fēng)大,可別凍壞了身子!眲澊睦戏蜷_口了。他可得小心呵護(hù)著他家少爺,誰叫他是老爺?shù)拿樱旨业莫氉幽兀?br> 少年悶悶地嘆了口氣,扯了扯身上的斗篷,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船艙。侍童墨兒見主子不高興好一陣子了,便想說說話來緩解一下沉悶:“少爺,不就回家娶親嗎?有什么麻煩的呢?而且我還聽說這未來的少夫人可是才貌雙全呢!鄙倌炅种t“哼”了一聲,頗是不以為然。墨兒繼續(xù)道:“老爺說了,只要成了親,林家的家業(yè)可都?xì)w了您了呢!绷种t繼續(xù)不以為然:“稀罕么?”察覺主子語氣不善,墨兒自動噤了聲,不時又覷眼去瞧林謙的臉色。
林謙甚是苦惱,雖然是大家公子,生活錦衣玉食,但卻被父親管的死死的,沒什么自由,近兩年好不容易找了個蜀中的官位,離開了父親的管制,但沒過多少清凈日子,又被老爹一封“病急”的加急信給叫了回來,說希望在有生之年看到林家的第三代。林謙起先嚇個半死,忙托人找了“圣手白衣”先去蘇州家中給老爹看病,請了這個敢和閻王搶人的神醫(yī),懸著的心也放下一半,卻又為老爹的“逼婚”頭痛。唉……他才二十啊.怎么就從老爹的“牢籠”再跳到婚姻的“牢籠”呢,怎么感覺三叢四德的是他啊……
在林謙的苦惱中,墨兒的無所謂中,船夫林伯的關(guān)心中,船沿江駛?cè)肓硕赐,他們要在這兒補(bǔ)充些食物和水。林伯自去買肉沽酒,林謙趁著這空檔兒,攜了墨兒,來到名動天下的洞庭湖。傳說洞庭湖是古云夢澤的一部分,煙波浩淼,風(fēng)云吞吐,景色瑰麗壯闊,林謙在岳陽樓上,望著這奇景,心中直嘆造物主的神功。這時跑下去一會的墨兒又上來,對著林謙道:“少爺,今天是三月十五。 绷种t白他一眼,他當(dāng)然知道今天是三月十五,還用的著墨兒提醒。不過,三月十五,十五啊,他好象忘記了一件事情。
墨兒小心地說:“少爺,我們?nèi)タ纯丛莆⒐媚锝夂灪貌缓??br> 林謙腦中一閃而過;“君山云微,我怎么把她給忘了?”
云微月中,有緣相逢。君山的云微姑娘,是世人眼中的一個傳奇。
林謙叫了一條船,往君山行去。君山人流涌動,游覽的和求簽的將小小的君山裝的甚是擁擠。隨著人越來越多,聽見一個隱隱約約的嬌聲道:“不是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你……”隨著一聲“不是你”,就有一個人滿臉失望地走出來。林謙聽說過她的規(guī)矩,只有她選中的人,求得的才是靈簽,即所謂“有緣相逢”。林謙見人一個個失望地出來,不由生出一絲同情,一月才開一簽的云微,如此就驅(qū)走了苦苦等候的人,未免有些絕情了。
“不是你”的聲還在繼續(xù),林謙聽著無聊,想轉(zhuǎn)身離去。這時,那個聲音終于變了:“是你!”林謙忍不住好奇,想看看被選中的人是何方神圣,那個聲音又道:“不用找了,就是你!痹诒娙说募刀誓抗庵校种t驚訝地看見纖纖玉指所指,正是自己。
林謙心中還是有一點激動的,但又問道:“姑娘弄錯了吧,在下不是來求簽的!蹦鞘嶂p繯的姑娘極其老練的說道:“不會錯的,你嘴上不想,心中一定動過想的念頭了!比缓笥众s人:“好了,你們下月再來吧,這月的已經(jīng)定了!敝涝莆⒌钠,眾人不甘地退去,還狠狠地瞪了林謙一眼。那姑娘看著每月都會上演的一幕,等眾人都退去了,才對兀自發(fā)呆的林謙和墨兒道:“跟我來吧!
林謙和墨兒懵懵懂懂地和那姑娘走進(jìn)了傳說中的抹云居。剛剛跨入那房子,整個環(huán)境就好象變的不一樣了。四周不知何時繞上了一層薄薄的煙,不一樣的香味瞬間充盈了兩人的大腦。林謙的神智有一瞬間模糊,香氣忽然變冷,他又一下子清醒起來,眼見淺綠色的清紗之后,一個曼妙的人影淺臥香榻。林謙心想這應(yīng)該就是云微了,忙打了個揖,道:“在下林謙,叨擾云姑娘了!遍缴系娜藘(yōu)雅的直起身子,發(fā)出一聲嘆息,如黃鶯嬌啼,直嘆到人心里去了。林謙仿佛被定身了樣,看著簾后的她緩緩地掀開簾子走出來。
她有著算不上絕色的面貌,卻讓人一看就舍不得移開,一身淺綠色的湖紗烘托地整個人縹縹緲緲。她輕輕繞著發(fā)呆的林謙轉(zhuǎn)了一圈,點了點頭,朝著方才的姑娘道:“小拂,開始吧!眴咀鳌靶》鳌钡墓媚稂c了點頭,請了林謙和墨兒坐下,然后取出一個碧青色的小竹筒,里面都是青色的竹簽,云微輕巧地旋了個身,在林謙對面坐下!傲止印!痹莆⑤p輕提醒。林謙醒悟過來,為自己方才的失態(tài)頗感羞愧,忙抽了一根簽遞給云微,渾然忘了自己似乎剛開始不是來求簽的。
云微笑著接過,朱唇輕起:“簽文是‘墻里秋千墻外道’!绷种t飽讀詩書,自然知道這是蘇軾《蝶戀花》中的句子,只是他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眼底的一點茫然被云微看到,她輕輕一笑:“林公子想問什么?”林謙一愣,墨兒已搶先道:“問姻緣吧!
林謙不滿地瞪了他一眼,不過他此刻心中煩心的正是即將到來的婚事,就也點了點頭。
云微了然一笑,笑得林謙心里發(fā)毛,好象她什么都知道似的。云微伸出纖纖玉指,掐算了一下,到是一個淺笑:“林公子還沒意中人吧?”林謙臉上一紅,卻也仍道:“恩!彪m然云微是個陌生人,但在她面前,他會忍不住把自己的事情向她實話實說。
云微道:“那么,此去路上,晴晴雨雨,公子小心。”林謙不太懂云微的意思,但他聯(lián)想到詩句的意思,卻不由的心中微驚,那是否預(yù)示著他的未來,將不會幸福?
云微仿佛了解他的心思:“公子若想無憂,化碟回蛹,萬事平安!绷种t怔了怔,那是叫他回去,回到父親的束縛中,再進(jìn)入婚姻的束縛中嗎?
然而林謙的性子卻是自由的,若想這樣,那還用跑出來嗎?對她的話有了一點反感,他的思緒好象清醒了一些,雖然世上把云微傳的神乎其神,作為讀過萬卷書的儒家人,信奉孔子的“子不語怪,力,亂,神”,對算命求簽這回事還是看不上眼。聽見云微又道:“曉月落花如夢,公子好自為之。”轉(zhuǎn)頭又道:“小拂,送客。”見云微已經(jīng)轉(zhuǎn)入了內(nèi)堂,林謙腦子還算靈,道:“云姑娘,這簽銀……”云微的聲音緩緩傳來:“等你覺的這簽靈的時候,再送來吧。老規(guī)矩,一千兩黃金!痹莆⒌拈_口可不小,雖然對大家子弟林謙來說這錢不算什么,但他還是不準(zhǔn)備把錢送來,他根本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小拂送了客人,回來對云微笑道:“小姐,又是一個倔脾氣的!痹莆⒉懖惑@的聲音傳來:“他會后悔的。小拂,我睡覺了,你看著點啊!弊灶欁哟蛄藗哈欠,她走向了里屋。
林謙和墨兒出了抹云居,洞庭湖濕漉漉的空氣撲面而來,兩人深深地吸了口氣,仿佛在抹云居壓抑著他們呼吸一樣。林謙輕輕甩甩腦袋,把云微的話甩出去,對墨兒道:“走拉,有什么好看的。”墨兒想想剛才所見也不過是架子大一點的算命時罷了,便也不放在心上,纏著少爺游覽了君山上的名勝湘妃墓等處,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了君山。
林伯已經(jīng)等候多時了,見林謙和墨兒來,就急忙起船了,順著長江而下。不過幾日,便到了蘇州城下。
林謙匆匆回家看了父親,在謝落飛的調(diào)理下身體已經(jīng)沒有什么大礙了,不過見了父親是又舊事重提,剛好一點的心情又壞了。
第二天一早,林謙出了府門,心中思索著父親昨晚說的話,他的婚禮,他的終身大事,父親的一句話就定下了:半個月后,他將迎娶同城李員外的女兒李慧娘,從此必須和她朝夕相對?墒牵B李慧娘是圓是方都不知道,這就……走著走著,不知不覺間,林謙出了蘇州城,來到東城外的一大片荷塘。時值陽春時節(jié),小荷尖角初露,蓮葉田田,清波蕩漾,空氣中彌漫著荷葉的清香。林謙深深地吸了口氣,頓覺滿身舒暢。
信步走著,想起梁元帝的《采蓮賦》中的“紫莖兮文波,紅蓮兮芰荷。綠房兮翠蓋,素實兮黃螺”,這寫的是采蓮時的情景,此刻卻是不得見了。
“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币粋女聲低低吟誦,正是《西洲曲》。林謙自然接口道:“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蹦且髟姷墓媚飮樍艘惶砸豢脴浜筠D(zhuǎn)出來,怯生生地問:“公子何人啊,為什么要打斷我?”雖然有些害羞,不過眸子底蘊(yùn)涵著一股子惱意,怪林謙打斷了她的興致。林謙沒向到這姑娘到是有些膽大,對自己的唐突也有些過意不去,便道:“在下林謙,打擾姑娘甚是抱歉。”那姑娘眼里閃過一絲光芒:“你就是林家的少爺么?”
林謙一愣:“自己什么時候這么出名了?”隨即點頭道:“正是在下,姑娘認(rèn)識在下?”話一出口即后悔了,剛才人家明明問“公子何人”的。姑娘倒也沒感覺,只是道:“林公子成親之事蘇州城都知道了,所以……”林謙沒料到自己還沒說什么,老爹就已經(jīng)全城“通告”了。林謙苦笑一下,道:“無愛之婚,又有什么意義!
姑娘瞧了他臉色,語氣變的小心了一些:“林公子,你有難處,或者,你……有心上人了?”聽到“心上人”三字,林謙恍然憶起某人好似也問過相似的問題,不過他無暇深究,腦子里隱隱約約冒出來一個念頭:“要是我有了心上人,父親會不會有所顧忌?”但心中他又深知,這樁婚事是不可能因為這樣而改變的,而一絲絲報復(fù)的念頭又在極其賣力地提醒他不妨就在外頭找個女人來氣氣他們,包括各有目的的老爹和李員外,以及那個“中規(guī)中矩”的李慧娘。
望著眼前的人,林謙膽子忽然大了,問道:“請問姑娘如何稱呼?”那姑娘愣了一下,仿佛她不適應(yīng)他的大膽,但她猶豫了一下,便道:“我叫小梨。”林謙也想不到她會告訴他閨名,倒有些受寵若驚!靶 ±婀媚,你似乎也有不順心的事?”小梨緩緩地道:“我家小姐,就是你未來的少夫人,心情不好,罵了我們下人,所以就跑出來了!彼劾锔∑鹨黄撊,讓林謙心中甚是不忍,便想要溫言安慰,順便給李慧娘又降了一個等次。小梨舉袖子揉了揉眼睛,,道:“天色不早了,公子,我先告辭了!闭f罷轉(zhuǎn)身離去。
林謙呆呆地望著她離去的方向,心中有了一陣惺惺相惜之意。直到好一會兒,清風(fēng)送來荷香,他才恍然驚覺,對剛才的唐突忽然覺得有些抱歉,然而有個聲音在極隱秘處大喊:“就是這樣。”
林謙恍恍忽忽走回自己的家,看見全府的人一派喜氣洋洋的模樣,心中極是不爽,刻意忽略那些耀眼的紅色,他回到自己的居處,對著茶壺發(fā)呆。
“少爺,少爺……”墨兒急急忙忙的聲音傳來,林謙沒好氣地道:“干嗎這么急急躁躁的?”“這個,恩……”墨兒吞吞吐吐的,林謙甚是不耐煩,催道:“什么這個那個的,有話快說!”墨兒被他一喝,知道觸到了火頭,當(dāng)下小心翼翼地道:“李家老爺來了,他想見少爺!绷种t火大地瞪了他一眼,又覺把火氣發(fā)泄在他身上頗為不妥,只得悶悶地把不快壓下,隨墨兒到前廳見李員外。
李員外一看就是暴發(fā)戶的模樣,紅光滿面,發(fā)福的身子塞在太師椅上滿滿當(dāng)當(dāng)。林謙客套地向李員外請了個安,心中卻浮現(xiàn)小梨那張弱不禁風(fēng)的俏臉:“老爹這樣,女兒會好到哪兒去,小梨定被欺負(fù)得慘了!睕]來由地心中飄過一絲憐惜。
李員外和林父聊的熱火朝天,這是一樁對雙方生意都有利的聯(lián)姻,本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原則。二老已經(jīng)興高采烈地定下了一切事宜,林謙從頭到尾只是向李員外問了個好之外,就被晾在一旁當(dāng)“人干”了。
被家丁的吆喝聲弄的迷迷糊糊的林謙,渾渾噩噩地過了幾天日子。父親的病已經(jīng)大有起色,和李員外的“交頭接耳”也越來越頻繁,林謙心中有那么一點放縱自己的意思,他也不去阻止兩家家長的動作,因為他清楚地知道,這樁事不可避免,若是此時開口,還不知道又想出什么“招數(shù)”來“威脅”他呢。
這一日午后,覷了個空,林謙走出城,又來到了荷池。對于幾天前的一場偶遇,他沒忘記那張柔柔弱弱的面龐,盡管已經(jīng)有婚約在身,腳步卻不由自主又引他來到這里。望著滿池綠意,青荷小蓋隨著風(fēng)輕輕搖擺,像極了此時林謙的心情,起伏不定。他不多時便要成婚,此刻心心戀戀確是另一女子,雖然男兒三妻四妾是平常事,但總有種罪惡的感覺。
“林公子!焙竺?zhèn)鱽硪宦曒p喚,林謙驚喜地回頭,赫然就是小梨那張俏臉,不同的是,此刻臉上掛滿了微笑,不象幾天前的陰霾!靶±妫裉煸趺从锌粘鰜,你家小姐這么好心,肯放過你?”林謙見到她的笑容,心中也似灑入了不少陽光。聽到“小姐”二字,小梨目光黯了黯,隨即又恢復(fù)正常:“小姐出去拜見親戚了,所以,我有機(jī)會溜出來,想不到這么巧,又遇上林公子。”林謙心中沒有多想,道:“既然有緣再見,不如結(jié)伴同游吧!毙±纥c點頭答應(yīng)。
沿著荷池,順著城外的小溪,兩人信步走著。小梨已經(jīng)知道了林謙的身份,林謙便不再隱瞞,將自己不愿成婚的是原原本本說給小梨聽,話語中掩藏不住對李家,尤其是李慧娘的厭惡和不屑,在他的印象中,出身于這種家庭的這種女子,自是分外愛慕虛榮的。小梨畢竟在李家當(dāng)差,吃李家的飯,聽他說到小姐,便辯解了幾句,但林謙心念根深蒂固,也不會因小梨幾句話而改變。
雖然就李家,兩人見解不同,但氣氛仍是很融洽,見日頭西斜,小梨道:“今天很高興能和林公子……”林謙打斷她:“如果不介意,你可以喚我一聲‘林大哥’。”小梨忙搖頭:“這怎么可以?”“怎么不可以?”林謙堅持,小梨方才小聲道:“林大哥!”林謙和小梨聊了一天,心情暢快許多,對么善解人意的女孩心中有幾分相見恨晚,但想到自己身上的婚約,心頭一黯。他已隱隱有了讓小梨陪伴自己的念頭,但估計只能做妾了……似乎委屈了她。
“林大哥,謝謝你和我聊天,明天我可能就要回老家了,小姐嫁入林家,已經(jīng)不再需要我,老爺嫌府里人多,就讓我回去了……”小梨平靜地說著,仿佛被老爺“掃地出門”一點也不關(guān)自己的事。林謙心中先是驚訝,然后又欣喜,心道:“天助我也!剛再想怎樣和李家開口呢。我已按了父親的意思娶了李慧娘,他應(yīng)該不會反對我收個丫頭吧?”當(dāng)下脫口而出:“你到林府來好么?”
小梨明顯地顫了一下身子,然后似乎是不可置信地,很小心地問道:“到……到林府?”林謙覺察到了,對她的反應(yīng)有一絲絲的失望:“來林府有這么可怕?”當(dāng)下問道:“小梨,有什么難處么?”小梨低下頭:“林大哥,我……我不能到林府的,小姐不會喜歡我……”
林謙微有慍意:“她不喜歡你有什么關(guān)系,林大哥喜歡你就成了呀!”話一出口,連自己也覺得震驚。
小梨詫異地抬起頭來,對上林謙的黑眸,她一雙大大的眼睛里,除了震驚,還有不解,感動和一絲絲的惱怒。
林謙一下子似乎結(jié)巴了,話滾在嘴邊卻遲遲沒能吐出來,他不確定小梨是否和他一樣會有心的觸動,雖然兩個人聊的分外投機(jī)。他無法揣測出她的心思,不由心下惴惴,也怕她會拒絕。
小梨沉默了半晌,才道:“林大哥,如果你和小姐的婚事還有轉(zhuǎn)圜余地的時候,你這樣說,我會很高興!绷种t急忙道:“現(xiàn)在說有什么不一樣嗎?”小梨咬著咬下唇,似在猶豫該不該說。林謙急了,道:“小梨,到底有什么不一樣啊。你快說?”說罷又似在安慰自己:“我對你,不管怎么樣,都不會變的,你……”“林大哥,不要說了!”小梨打斷了林謙的話,但俏臉上已浮起兩片紅云。意識到自己的失禮,林謙微赧:“對不起。”小梨忙道:“不是,不是你的問題,是我……”小梨眼眶泛紅,不再顧得矜持:“我是喜歡你,可是,我的愛很自私,我不喜歡有一個人和我一起分享我喜歡的人,你明白嗎?”
她,她不滿足當(dāng)個妾。
林謙愣了,由丫鬟變成妾。已經(jīng)是高升了,她還不滿足么?
林謙苦笑:“我也不喜歡李慧娘,可是,我有什么辦法?如果我能拒絕,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回蜀中了!睕]聽林謙的話,小梨繼續(xù)道:“而且,這樣對小姐不公平,將心比心,小姐一定接受不了。”
林謙啞然,想不到一個小小的丫頭,竟會有這樣的想法。三妻四妾本是平常之事,更何況他可以承諾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她心上,她還不愿意么?這個名分,就這么重要?
仿佛看出了林謙的心思,小梨悄聲否定:“不是我貪圖正室的名分,我無法容忍心靈的走失!毙±胬^續(xù)用那一種復(fù)雜的眼光看他,只是,那一刻的的冷,一下子將兩人分的好遠(yuǎn),好遠(yuǎn)……
林謙無法明白,他也不想明白,他只是沉沉地問:“你,真的不可能和我一起嗎?”小梨想了很久,久到另林謙以為她會改變主意,然而還是聽到她雖然小但是很堅定的聲音道:“沒有可能了,林大……林公子,你就當(dāng)我死了吧!”說完,轉(zhuǎn)身而去。
林謙感覺身后的天一下子暗下來,沉悶的氣氛像巨石壓的人喘不過氣來。林謙很難相信他的第一次心動就這樣夭折在一個莫名其妙的想法中,直到視野里再也不見了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他才緩緩轉(zhuǎn)身,向回家的方向,邁步行去。
此后幾天,他默默地接受著父親給他婚禮的安排,似乎真的明白了事理,安心地聽從父親的話了。然而常常,墨兒會發(fā)現(xiàn)他家的少爺對著花園里的荷池發(fā)呆,有時問他為什么,林謙會深深地嘆口氣,然后轉(zhuǎn)移一下目光,繼續(xù)發(fā)愣。
婚禮如期舉行,一切程序順利進(jìn)行,當(dāng)大紅花轎抬到林家的時候,林謙仿佛才真正醒悟過來,他真的又套入了婚姻的牢籠------娶了他不喜歡的女子。
雙方家長樂的合不籠嘴,接受賓客的道喜。林謙扯動嘴角,拉了一個極度勉強(qiáng)的笑容,來回報那些以前幾乎沒見過的,現(xiàn)在突然冒出來的親戚。
煩瑣的儀式過后,新娘子被送入洞房。林謙在外面陪著賓客,在喧鬧中企圖用酒精麻痹自己。然而,再多的酒,也淹沒不了心頭的失意了,喝道半夜,他被家丁架著,在他父親的要求下,“丟”入了洞房。
入眼是一片刺目的紅色。
林謙搖搖晃晃地走到新娘子面前,打量著她:一身大紅喜服的她,正安靜地坐在床邊沿,不發(fā)一語。只有林謙粗重的呼吸聲和燭火突突跳動的聲音在房間里回蕩。
林謙瞇了瞇眼,正想坐下先和口茶醒醒酒,驀然瞥見那身影------竟是這般相象!
腦子還來不及反應(yīng),手已經(jīng)一把扯下了紅蓋頭。是她,真的是她!
一模一樣的臉龐,一模一樣的身影,只是原本豐富的表情,已經(jīng)被一潭死水取代。木木地看著前方,眼神穿過林謙的身體,投向某個未知的空洞。
林謙對上她毫無溫度的目光,啞著嗓子問道:“為什么騙我?”
新娘,李家千金李慧娘,用毫無感情的聲音道:“小梨已經(jīng)死了。”
死了?胡說八道!她不就是小梨,活生生地在他面前,她怎么死了呢?
林謙望荷懷人,幾天來小梨的身影不斷在腦中浮現(xiàn),他是多么希望她可以重新站在她面前,而不是絕情地一走了之,把所有的回憶都變成是離別的序曲,F(xiàn)在,她,真的,就這樣好好地出現(xiàn),還是出現(xiàn)在他和她的洞房。
不去計較為什么當(dāng)初她要騙他,她要離開他,既然她就是小梨,而且又是光明正大娶進(jìn)門的妻子,所有問題不都迎刃而解了么?
當(dāng)下,林謙換了語氣:“小梨……”“我不是小梨,請相公自重!崩罨勰锞従徴f道。林謙拿她沒有辦法,明明她就是嘛!昂冒桑勰,我們從新開始好么?”“沒有過去,何來重新?相公,小梨已經(jīng)死了!”新婚之夜,她老是“死”來“死”去的,也太不吉利了點。林謙岔開話題:“慧娘,以后你我就是一家人,應(yīng)該和和睦睦的過日子,不要這么拘謹(jǐn)……”
慧娘終于收回那毫無焦點的目光,定在林謙的臉上:“這是慧娘應(yīng)守的規(guī)矩,要不,怎么給后來的妹妹們做榜樣?”
有意無意地,著重了一下這個“們”字,林謙急忙道:“不會的,我不會……”“你會!。≡跊]娶我過門前,你就有納妾的主意了,不是嗎?”“可小梨就是你。 绷种t一頭霧水,感到委屈冤枉!靶±嬉呀(jīng)死了!我不是那個要求喜歡的人感情專一的小梨,是慧娘,作為林家少夫人的慧娘!”慧娘激動起來:“你認(rèn)為三妻四妾正常,既然嫁到林我會遵守三從四德,你不用擔(dān)心。既然我們的結(jié)合是個錯誤,就將我們的關(guān)系當(dāng)作是兩家的協(xié)議好了!
愣愣地望著這個女子,林謙不懂那些微妙的心思。本來見慧娘就是小梨的喜悅一下子全被她的冷漠沖走,怎么會這樣?為什么會這樣?要是兩人從來不曾相逢,會不會是一個好的結(jié)局呢?至少,他的“小梨”或許不會死;或許,他們以后的生活,可以和他跟小梨的相處一樣融洽。
莫名其妙的一次相遇,真的讓他的心靈走失,真的讓她失去了往后和夫君雙宿雙飛的期望。是偶然或是有意設(shè)計的一次相遇,讓林謙以后的生活,少了許多人生的樂趣。
要是當(dāng)初乖乖在家聽話就好了------“公子若想無憂,化碟回蛹,萬事平安”,云微的話此刻重重地在耳邊響起,林謙心頭巨震。
新婚不到半個月的林家大公子“拋”下妻子,重回蜀中上任去了。關(guān)于這件事,世人諸多猜測,有贊林謙為國為民的,有罵他不近人情的,有說慧娘不尊婦道,不跟在相公身邊服侍的,也有同情慧娘獨守空房的。這樁婚姻最成功之處莫過于林李兩家商業(yè)聯(lián)合,稱霸蘇州市場。
君山抹云居內(nèi),小拂扯著嗓子大喊:“小姐,一千兩黃金到了,林公子還真守信,一分不少!痹莆⒔z毫沒將小拂的話放在心上,正側(cè)著耳朵聽窗外的鳥鳴。小拂兀自嘮叨不休:“我是真搞不懂李慧娘,她明明就是小梨嘛,說什么‘小梨已經(jīng)死了’的鬼話,結(jié)果搞的這么僵,真是自作自受!
云微雍懶地打了個哈欠,瞇著眼睛笑道:“小拂,知道梁祝的故事罷,最后他們都化成蝴蝶了呢?墒,想要中規(guī)中距的成就一段好姻緣,三從四德的,像化蝶那樣美麗的故事就不會有了------女孩子家,可是乖乖呆在閨中才好呢,哪里會有相遇的一見鐘情呢,你說是不是?敢于跑出去的姑娘,如果能帶回一段美麗有合適,還不會招人閑話的姻緣,那是了不得哦。這年頭,很少!慧娘就是把兩者區(qū)分得很明顯,有些瘋狂了而已呀。”小拂仍是似懂非懂,關(guān)于“心靈的走失”,她還有一點看法:“小姐,三妻四妾不是很平常嗎?為什么小梨聽到要叫她去做妾就走了呢?”
云微笑笑:“人心自私嘛。好啦,準(zhǔn)備這個月的生意吧!”
四月,已是草長鶯飛的季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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