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村，面河背山，村頭有一古樹，十人抱之有余，村民奉為神樹。

　　樹上一對鳥，一灰一白。

　　村子歷年來風(fēng)調(diào)雨順，村民自耕自種，生活富富有余。但自從鳥兒搭巢產(chǎn)子，卻突然天災(zāi)不斷，傳言便隨之四起，鳥筑巢產(chǎn)子與神樹之上，實(shí)屬冒犯。

　　不日，村里有威望的老人便趁大鳥外出，聚齊村民于樹下，焚香禱告，后遣村里手腳靈活的后生，爬到神樹之上，搗毀了鳥巢，羽翼未豐的小鳥撲棱著翅膀，剛好摔在秦君腳下。

　　秦君二十有八，從小看著父親留下的醫(yī)書自學(xué)成才，平日里幫相鄰看個(gè)頭疼腦熱，跌打燙傷，醫(yī)術(shù)尚可。農(nóng)閑時(shí)候還免費(fèi)教教村里的孩子識文斷字，人緣極好，年過十六便不斷有媒婆上門，卻都被婉拒，至今孤身一人。

　　人群散去，秦君偷偷彎腰撿起奄奄一息的小鳥抱在懷里，鳥兒在他懷里微弱的啼叫一聲便又昏死過去。大鳥覓食歸來，在大樹之上聲聲切切的盤旋悲鳴，久久不去。

　　第一日，秦君將鳥兒置于襯以棉絮的竹筐中，檢查了傷勢，然后背起背簍上山采藥，回來給鳥兒接了右邊的斷翅。

　　第二日，秦君上山抓來蟲蟻，放在鳥兒嘴邊，鳥兒微微睜眼，別開頭去。

　　第三日，秦君下河抓來魚蟹，鳥兒依舊不食。

　　第四日，秦君喟然長嘆：“我知你有傲骨，不食仇人之食，可你怎知此事也非我所愿，人類本來愚昧，你何必跟自個(gè)兒過不去�！兵B兒瞥了眼面刀工粗糙的肉絲，干脆把頭插到了翅膀下邊。

　　第五日，秦君置鳥兒于膝上，傷神道：“你若再不進(jìn)食，神仙難救�！闭f完一顆眼淚打在鳥兒新羽上，呆愣片刻，鳥兒跳上秦君飯桌，啄食秦君碗里的米飯。

　　秦君拍頭：“哎呀，原來你喜素食。”鳥兒低叫一聲，嗤之以鼻。

　　秦君不滿：“為何你總是如此冷淡，我名喚秦君，瞧你一身灰羽，我喚你灰兒可好？”

　　如此一月有余，秦君每日小心伺候著，灰兒喜熟食，隨秦君食三餐，秦君打趣：“灰兒越發(fā)像人類了，以后你我相伴可好�！�

　　不知答應(yīng)與否，灰兒叫了一聲算是回應(yīng)。

　　秦君笑：“玩笑而已，等你好了任你去留。”

　　兩月時(shí)，鳥兒羽翼已豐，灰色翅膀上長出長長白色羽毛，眼睛卻由黑色退成了春綠色，右翅已然痊愈，只是不及左翅靈活，卻不耽誤它每每入夜飛出家門直到清晨將至才歸。

　　半年上，大雪封山，灰兒三日未歸，秦君三日茶飯未進(jìn)，村里的孩童找上門：“先生，還教我們識字么？”秦君搖搖頭。

　　孩子們有時(shí)會看到秦君對著天空喃喃自語。

　　白雪皚皚，是否迷失歸家之路了？

　　它不會回來了，罷，一只鳥而已，況且也說過任他去留。

　　有時(shí)又會聽到摔破茶盞的聲音。

　　他走便走了，你這是做何。

　　秦君知道，自己已經(jīng)回不去那種淡然一人的日子了。

　　村民都道，秦君是被那邪鳥兒勾去了心神。

　　一年后，晨煙還未在小村裊裊升起，秦君打著呵欠開了院門，卻見門外立一翩翩公子，灰衫白袍，青絲碧目，左手執(zhí)一把樣式獨(dú)特的翠骨玉簫淡淡而笑：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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