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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冬
始
這一天,顏離終于娶到了他夢寐以求的女子。
新房內(nèi)紅燭悠悠,點亮了屋內(nèi)的黑暗。用紅綢布成的床上,靜靜地躺著一個美麗的新娘。她雙眸緊閉,本就蒼白的面色由大紅的喜袍襯著,竟連一絲生氣也失了,仿似一個精致的布偶。
“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
一個同樣身著喜袍的男子走了進來,輕輕帶上門,似乎是不想驚擾了床上沉眠的人。他一步一步走近,看著那個在今天就成為他的妻子的女子,靜靜地躺在床上,就在他的身邊。
“冬兒,我的小丫頭。”
他用左手執(zhí)起了千冬的右手,在床沿坐下,伸出右手撫著千冬的臉,描著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
“冬兒,從現(xiàn)在起你就是我的妻子了你知道嗎?不要再想著躲開我,我們會永遠永遠在一起。你不是想要去江湖上闖蕩嗎,我會陪著你,好不好?你上次說想上伽彌山看看,我也會陪你去,就我們兩個人,你說好不好……”
顏離抱起千冬,靠著墻靜靜地坐著。天知道他盼著這一天,盼了多久。至今日,他終于可以擁她入懷,然而,她卻再無聲息,唯有懷中冰涼的觸感,讓他感受她的存在。
“冬兒,你再看看我好嗎,你睜開眼啊,看看我啊……你怎忍,你怎忍丟下我……丟下我一個,冬兒,冬兒……”
顏離的手漸漸收緊,不斷喚著她的名字。有一道晶亮的痕跡,滑過他的臉頰,滴落在她的發(fā)間,不見痕跡。
復(fù)
伽彌山頂,白雪皚皚,云霧繚繞。
“阿蓮,你怎么了,從五天前醒來開始就一直魂不守舍的!弊夏究粗矍巴炜瞻l(fā)呆的阿蓮,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紫木,我……”
“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不就是那個顏離嘛。阿蓮你怎么就那么記掛那個小子呢,我說了,他只是你的劫,現(xiàn)在你劫也歷了,那小子估計早就不在人世了,你這又是何苦?”紫衣女子一臉恨鐵不成鋼,憤憤的說。
“可是我放不下。我知道那只是個劫,醒了一切也就過去了?墒俏摇揖褪且婚]上眼就想起他來,他,他,我想再看一眼他!卑⑸彺瓜铝搜鄄。
“想去就去吧,也沒人攔著你!弊夏颈尺^身去,不再看她。
阿蓮有些不可置信,望了望紫木!白夏尽背良帕似讨,她仿佛確定了什么,不再猶豫,飛身下山。
對不起,紫木。顏離他確實是我的劫,可是從我誕生的那天起,就從沒有一個人對我這般好。緣也好,劫也罷,那一種的溫暖,我只想再體會一次。
待阿蓮離去,紫木悠悠環(huán)顧清冷的伽彌山——
又只剩下她一個人了。當初阿蓮要歷她的劫,睡了整整六十年。而她終于醒轉(zhuǎn),她卻從她的眼中看見了不一樣的情愫。那一刻起,她就知道,阿蓮并沒有真正渡過她的劫。
果然,現(xiàn)在她離開了。
“這個傻丫頭,一切早就不一樣了,你的阿離,早就不見了!
下了伽彌山,阿蓮就直奔最初遇見顏離的地方,巖巒——既然一切都是由那里開始的,那么,或許還能重來吧。
憑著記憶,阿蓮來到了緣起之地,巖巒。然而她卻不知道該去哪里找顏離,就只好一直在街上徘徊。
不知過了多久,有一個清瘦的身影闖入了她的視線。她一愣,隨即狂喜:沒錯,那一定是他?v然與記憶中的人樣貌不同,但是那種熟悉的感覺,一定是他,不會錯的。
“阿離!”
她快步上前,扯住了他的袖子。然而,那人卻一臉詫異地回頭:“姑娘你……”
“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冬兒!”阿蓮急急地脫口。
“姑娘是否認錯人了?”
看著那樣的表情,聽著那樣的話,阿蓮頓生無力。
他已經(jīng)不認識我了嗎?或許紫木說的沒錯,一切,都已經(jīng)不一樣了,我不再是他的冬兒,他亦不再是我的阿離。他早已忘卻,只有我還苦苦拉扯著過往……
“姑娘,姑娘,你沒事吧,姑娘……”
景殊看著眼前的人忽然哭了起來,卻依然死死地拽著他的袖子,他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任她抓著自己的衣服?墒沁@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眼看四周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景殊無可奈何,只有先拉了這個不相識的姑娘往自己家中去。
到了景殊家中,阿蓮早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剛才的失聲痛哭,只是一時無法接受,無法接受曾經(jīng)那個朗笑著說要娶她的少年已經(jīng)不再了。
“姑娘,你還好吧!本笆庖荒樞⌒牡卣遄弥迷~,生怕一個不小心又惹得眼前的人哭。
“謝公子掛心!
“你,可有去處?”
阿蓮搖了搖頭。
本就預(yù)想到會是如此的景殊也沒有過多的驚訝:“那如果姑娘不嫌棄的話,可以先在在下的家中住下,之后再尋那個……熟人!
阿蓮看著眼前一身鵝黃長袍的少年。雖然也眉清目秀,卻已經(jīng)不見一絲當年顏離的影子。但是,她絕對不會就此放手。
既然之前是你闖入了我的生活,那這次就換我來。
阿蓮輕輕點了點頭!罢垎柸绾畏Q呼公子?”
“呵呵,我叫景殊!
“哈哈,我叫顏離!痹(jīng),他也是一笑之后說出了自己的名字,毫無隱藏。
想到這里,阿蓮心下一顫,咬了咬牙,硬是忍住了內(nèi)心的悲慟。
往
三月的巖巒,僅有一絲暖意。清早,大街上沒有幾個人,有的幾個也都是裹緊袍子,行色匆匆。大街旁已經(jīng)有不少小攤販在吆喝,卻鮮少有人光顧。
千冬便是在一家小小的花圃里幫忙。
這個時候,買花的人不多,生意冷清,不過千冬倒是省了不少力。
“千冬,來來來,把這盆花搬到外面去!
這家花圃的主人姓魯,人便喚她魯嬸。魯嬸是個寡婦,丈夫早早死了,一個人開了家花圃為生,生活也艱辛。不過,自從千冬來了之后,也輕松了不少。
千冬是魯嬸撿來的。一年冬天里的一個清晨,魯嬸正開了門,卻發(fā)現(xiàn)一個丫頭倒在門口,凍得小臉都青了。她也是個熱心腸,就救了她。后來得知千冬亦是無父無母,便收留她了,只當作自己的女兒。
“咦,這花開了呀!鼻Ф诉^魯嬸手中的花,打量了一下。
“嗯。這個時候開不容易啊,應(yīng)該能賣個好價錢!
千冬將花放好,蹲了下來,細細看著。只見這花中間是白的,邊上卻是粉色的,很是好看。千冬閱花不多,也不知道這是什么花,用手戳了戳它。誰知魯嬸眼尖,在屋內(nèi)就看見的千冬的動作,忙嚷道:“別碰別碰!可別把它碰壞了!”
千冬是不知道,這花叫都華,喜暖,在東南一代是比較常見的,但是在西北的巖巒,這花可就是挺稀有的了。更何況還是在這個時候開的花,更是難得,魯嬸自然是寶貝得不得了,生怕一個閃失碰壞了。
千冬聽見魯嬸的話,吐了吐舌頭,轉(zhuǎn)身進屋幫忙去了。
日上桿頭,街上的人逐漸多了起來。
千冬靠在門邊曬著太陽,久不見客人上門,自言自語道:“唉,現(xiàn)在買花的人真是少啊。再過一個月,到清明時候人就很多了吧!
然而就在她這么說的時候,就有幾個客人上門了。
是一個衣著光鮮的公子。
是個有錢人吧。千冬在心里暗暗地想。
“呵,這花竟然這時候就開了,真是難得誒,小丫頭照顧得不錯呀。”那人笑著蹲下,打量著花。
“不是我!鼻Ф行﹦e扭地說。她對花,可是一竅不通啊。
“哦!彼痤^看著門邊的千冬,眼中有笑意。
“你笑什么。”千冬被他看的有些發(fā)毛。
“沒什么。小丫頭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是小丫頭!鼻Ф櫫税櫭,“我叫千冬!
他立起了身,拍了拍千冬的腦袋,
“哈哈,我叫顏離!
復(fù)
阿蓮在景殊家一住就住了三天。
這三天里,阿蓮與景殊基本沒有多少交集,就算說話,景殊也總是溫文爾雅,說話有規(guī)有矩。阿蓮幾乎無時不刻不在偷偷打量景殊,將他與顏離做比較。然后她無數(shù)次失望,她知道這個人的確就是曾經(jīng)的阿離,可是,卻完完全全不再是他。
為什么會這樣?
難道真的就無法挽回了嗎?
阿蓮忽然憶起了在那個時候,自己死去之后,他娶了自己。在洞房花燭夜,他倚在自己身邊,不停地對自己說著話,他的心意,他的諾言。那個時候的自己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是醒來之后,憶起一切,卻像是在心上生生刺了一下,不堪忍受的疼。
阿蓮在房內(nèi)呆呆坐著,眼睛干澀,卻沒有淚。
“蓮姑娘在里面嗎?”
門外傳來了景殊的聲音。
“在,有什么事嗎?”
“其實也無事,就是今日家中會有客人到訪,來告訴蓮姑娘聲!
“嗯。”
“姑娘若無事,景殊就先離開了!
阿蓮聽著腳步聲逐漸遠離,掏出懷中一朵風干的花。
“都華,都華!
“阿離……”
這日到景殊家中的是他的青梅竹馬的未婚妻,城東江家的小姐。兩家的長輩是世交,兩人從小便一起玩鬧,感情很好。等長大些了,雖沒有再像小時候一般形影不離,卻也隔三岔五見個面。現(xiàn)在,都是到了該婚配的年紀了,于是長輩們就商量著把婚事定了下來。
阿蓮覺得既然住在在景殊家里,自然也不好呆在房里不出來,于是便和眾人一道呆在廳堂里?煺绲臅r候,一輛簡簡單單的馬車停在了景家門口。隨后阿蓮便見到了江家小姐,江梓辛。
江梓辛身著一身青綠色長裙,白皙的皮膚彈指可破,一對柳葉眉,一雙水靈的杏眼。一見便知道是一個美人。不由讓人感慨不愧是江家出來的小姐。
“殊哥哥!
江梓辛見了景殊,便笑了笑,甜甜地喚了聲哥哥。
“梓辛,今天來的晚了!本笆庖残χ。
“是,出門晚了,都是娘,一直叮囑我這叮囑我那的。”
“伯母那也是為你好啊!本笆馀呐慕餍恋念^。
“我知道……咦,這位姑娘以前沒見過。俊苯餍磷⒁獾搅瞬贿h處默默站著的阿蓮,問道。
“哦,那是蓮姑娘,前幾日上街遇見的。因為是無家可歸,所以就收留她在家住幾日!
“哦。蓮姐姐好,我是江梓辛。”她沖阿蓮一笑。
“江小姐好!
阿蓮與江梓辛又說了幾句客套話,之后,景殊便領(lǐng)著江梓辛到處走去了。
阿蓮回到房中,呆呆在凳子上坐下,不由得咬住了嘴唇。
她是他的未婚妻。他已經(jīng)有了未婚妻。那我為什么要來這里?我還想守著什么呢?明明如紫木所說一切都不一樣了。他有他的人生,他有他的路。我呢?
阿離,我是否還能夠找到你?
往
“咔嚓”,千冬剪去一根花枝,心里想著幾天前的事情。
那個叫自稱叫顏離的公子,不會真的是哪里的王爺吧?畢竟在這浮光之內(nèi),除了皇族,沒有幾個姓顏的吧?墒且粋王爺不是出門要高頭大馬,幾百隨從的嗎,怎么會這么隨便?
想起那日他買下那盆都華,捧著花離開之前朝自己笑笑,說著“小丫頭很好玩,我下次還來找你”,她的臉不禁有些發(fā)熱。
當時不覺得,細想之后覺得其實那人生得很好看,尤其是眼睛。
之后,其實千冬也沒有怎么把這回事放在心上。不過又過了幾日,那個顏離竟然真的又找上門來了。
“小丫頭在嗎?”
“小丫頭不在。”千冬剛應(yīng),屋內(nèi)的魯嬸就聽見了她的話,笑了一聲:“丫頭,說什么呢!
顏離也笑笑:“怎么,承認自己是小丫頭了?”
看著他明晃晃的笑容,千冬忽然說不出話來,只好跺跺腳,皺皺眉。
顏離看著她的動作,眼里也泛出了笑意。
“小丫頭,今天我?guī)愠鋈ネ婧貌??br> “這……”千冬自來了這巖巒城,也沒有一次好好的四處走過,當然是想答應(yīng)的,不過她有些猶豫地回頭看魯嬸。魯嬸自然是知道她的想法:“想去就去吧!
“謝謝魯嬸。”千冬眉開眼笑,放下手中的活,一蹦一跳地走到顏離身旁。
一路上,千冬東看看西看看,看見好玩的還不由地扯扯顏離的袖子,指給他看。這般單純的丫頭,顏離以前沒有見過,也是因此,對她抱有好感。
“誒,你真是哪里的王爺?”手里捧著吃的,千冬又扯扯他的袖子。
顏離聞言,有些驚訝:“你怎么知道的?”
“諾,你不是姓顏的嘛!
想不到這丫頭還不笨:“是啊,而且我不是哪里的王爺,我就是這里的王爺!
“果然。不過和我想的還真是不一樣。我以為,王爺嘛,至少有很多護衛(wèi)嘛!焙牵@丫頭是哪里聽來的。
“那不是總是被人管著嗎,多不自在!鳖侂x聳聳肩。
千冬瞥了他一眼:“王爺不是高高在上的嗎?”
顏離似乎是抖了一下:“小丫頭,侯門深似海啊。還是你這么無憂無慮的好啊!闭f著,他捏了捏千冬的臉,忽然發(fā)現(xiàn)那臉軟乎乎的,手感很好。
“不要捏的我臉!”千冬瞪了他一眼,無奈不能奈他何。
“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千冬!闭f著手指在空中比劃了下。
“千冬……”顏離念著,又看了看她,“真冷啊,叫千夏會不會比較好?”
千冬又瞪了他一眼,自顧自向前走了。
“不過還是挺好聽的。”顏離晃了晃腦袋,跟了上去。
一高一矮兩個相互逗趣影子,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溫暖。
復(fù)
阿蓮原本想繼續(xù)留在景殊的身邊。錯過了阿離,怎么也不像連景殊也失去。或許,能遠遠看著他就夠了吧。
可是,她錯了。
等她意識到的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她根本接受不了。
曾經(jīng)他只有她。他會笑著捉弄她,會笑著拍她的頭,會笑著捏她的臉,卻是只有她。
他說,當王爺有什么好,不如和冬兒一起游山玩水。
他說,他喜歡一個無憂無慮的小丫頭,喜歡得緊。
他說,冬兒,我以后娶你吧。
只是對她。
那時候,她逃開了。不知道為什么,或許是因為他是王爺,礙于身份和內(nèi)心的不安,她逃開了。就此錯過了他們倆的一生一世。
可是,現(xiàn)在呢?
在看見景殊和江梓辛輕笑著行走在湖畔,你一言我一語,好不親密。她的心,一抽一抽,很疼。這下,她才知道,她根本就無法看著他和別人親密。遠遠地觀望,她做不到。
容不得她不放手了。
傍晚。
阿蓮終于決定要去告辭了。
她要回伽彌山,和紫木一起,度過千百個冬。
她經(jīng)過景殊窗外,忽然愣住了。她看見房里的景殊和江梓辛。不知景殊說了什么,江梓辛一臉的紅暈,嬌羞可人。景殊起身,輕輕在她的額頭親了一下。
這一瞬。阿蓮覺得有一生那么長。
毅然轉(zhuǎn)身,離開。
縱然知道他已不再是他的阿離,縱然知道他和江梓辛才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可是,為什么那一瞬間,會無法呼吸了呢?
阿蓮緊鎖眉頭,站在暮光之下,不覺被陽光刺痛了眼睛。
似乎是呆了很久,她再折回去的時候,江梓辛已經(jīng)不在景殊房中了。房內(nèi)只有景殊一人,手持著一本書,靜靜地看著。發(fā)現(xiàn)了她,景殊放下書,站起身來,笑道:“蓮姑娘這時候來,是有什么事嗎?”
“我,打算走了!
景殊似乎是有些驚訝:“這么快,找到落腳的地方了嗎?”
阿蓮握緊了垂在身側(cè)的手,點了點頭。
“那好,便也不耽擱姑娘了!
“叨擾了這幾天,謝謝公子!
景殊擺擺手,沒有說什么。
回到房間,阿蓮立刻開始收拾行李。其實也沒有什么,她來時,便只有一個人,去時,也不過如此。
出了大門,她回頭深深地望了景殊房間的方向一眼,不顧眼前有些模糊的路,快步離去。
——只此一去,從此蕭郎是故人。
往
自從那一日顏離來尋千冬出去之后,兩人一下子熟絡(luò)了起來。顏離常來找千冬,不是與她天南海北地侃侃而談,便是拉著她東南西北地亂逛。
剛開始顏離自然是因為在這個小丫頭眼中看到了與自己身邊人眼中不同的單純,而在心煩的時候有意接近她。但久而久之地相處了,顏離在她身上看到了更多。
有未諳世事的天真,有懵懂美好的憧憬,有橫沖直撞的傻氣,有真心實意的善良……
竟然不知不覺就被這傻丫頭吸引了,連顏離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與千冬一起乘船游湖,看著她不安分地想去抓湖中的荷葉,他會將她拎到懷中,無視她詫異和有些惱怒的表情。
“喂,傻王爺,放手啦,我想摘荷葉來玩!
“為什么,荷葉有什么好玩的,小心掉下去!
“你是王爺嘛,什么好玩的沒見過!
“非也非也,當王爺有什么好,不如和冬兒一起游山玩水!
那時,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要這么說。心里是這么想的,便這么脫口而出了?粗Ф月约t了臉,別過臉去,他覺得心情大好。
千冬在花鋪幫忙,他也常常去。
看著她舉著把剪子,小心翼翼地剪著花枝,顏離忽然覺得無比羨慕平常人家無機平凡的生活。
千冬雖在花鋪幫忙,卻有很多花并不認識。顏離便常常點著各種花,教千冬如何辨識。
“對了,我家里那盆都華開得可好看了。我下次做成干花送你!
“好啊!
“看那,認識那種花不?叫淺蘭?匆姏]有,就是葉子顏色比一般蘭花淺的……”
“知道了啦!
“還有那個,叫……”
“我知道啦,魯嬸講過的,叫燕尾花吧。”
“真聰明。”
“我說,你一個王爺,怎么好像每天很閑的樣子!
“才不是,我這是忙里偷閑!
“不信!
“真的。我是因為喜歡一個無憂無慮的小丫頭,喜歡得緊,就百忙之中抽時間來陪她咯!
顏離意料之中地看見千冬臉上默不作聲,臉上卻浮上了紅云。
顏離三天兩頭找千冬,找得連魯嬸都有些哭笑不得了,連連稱:“看來得找個日子把這丫頭嫁了,省的人家三天兩頭得跑,多累啊!
是啊是啊。顏離連連點頭。
顏離想著也是時候把話挑明了。于是就找了個日子,把千冬約了出去。
玩了一天后,夕陽西下,顏離難得正經(jīng)地開口,
“冬兒,我和你說個事!
“什么事?”
“冬兒,我一直都很喜歡你。我雖然是王爺,但是絕對不是什么混王爺。我想要和你在一起,照顧你,一輩子。所以,把你的一輩子交給我,好不好?嫁給我,好不好?”
那一刻,顏離連呼吸仿佛都停止了,定定地看著眼前的人,等待著她的答案。
這天,長天似幕,落霞如火。
終
離開了景殊家,阿蓮又回到了伽彌山。
當看見紫木,一路上隱忍的淚終于找到了出口。她撲到紫木身上,揪著她的前襟,痛哭出聲。
“紫木……紫木……阿離……”
阿蓮一邊哭一邊說,說了半天什么都說不出來。紫木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卻也無可奈何。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只好摸著阿蓮的頭,輕輕說著“不哭”。
阿蓮哭了很久。
天幾乎黑了,紫木和阿蓮并肩坐在崖邊,眺望著已經(jīng)有些模糊的天際。
“紫木,你說的對,一切都不一樣了。他完全不是阿離,不是我的阿離!卑⑸彽穆曇暨有些哽咽。紫木沒有說話,她知道此刻,傾聽會更好。
“我好后悔,好后悔,好后悔……那個時候,那天,如果我答應(yīng)了他,如果我和他回府就……一切都會不一樣……我好后悔……
“那天,他問我嫁給他好不好。我明明歡喜得要命,卻偏偏想起什么門當戶對……我什么都沒說,驚慌地逃掉了……如果那個時候,我就答應(yīng)了他……可是誰知后來會……
“那天晚上,我們那條街上來了一大幫強盜,好多店都被搶劫一空,連人也被殺光了……魯嬸被一刀砍死了,接下來是我……那時候我一點都不害怕,就是好后悔,我想我再沒有機會見阿離了,我想我再也沒有嫁給他的機會了……
“可是,他還是娶了我,就算我已經(jīng)死了……
“我……
阿蓮抱膝,將頭埋在膝間,說了很多很多,然而她說得最多的,就是她后悔。可是一切都沒有重來的機會。錯過了,就是生生世世。
紫木只能看著她,說不出一句話。
良久,紫木看見她站起來,走向懸崖。她的心一縮,深怕她就這樣一躍而下。但是她沒有。
阿蓮只是站在懸崖邊。夜色模糊了懸崖的邊緣,再一步,就是墜入萬丈深淵。
阿蓮只是靜靜地站著,抬著頭,看著什么也沒有的遠方。
淚,劃過臉龐,墜入深淵,不見痕跡,一如那年那天。
這一下,就不知過了多少年。
伽彌山上依然是白雪皚皚,似乎永遠沒有白雪融盡的一天。
“阿蓮,你在做什么?”紫木看阿蓮蹲在地上不知在搗騰什么東西,好奇地問。
“沒什么,這里似乎有一株東西要長出來了。”阿蓮頭也不抬。
“是什么?”紫木湊過來看。
“現(xiàn)在還不知道,你有什么事嗎?”
“呃,其實也沒什么!弊夏居樞χ,“就是一個正在歷劫丫頭似乎出了點問題。”
“要我給你跑腿是不是?”阿蓮一猜即中。
“阿蓮真聰明。”
阿蓮站了起來,搖搖頭道:“也罷,就這一次,下次還得你自己去!
見阿蓮肯了,紫木連連應(yīng)承:“當然當然。”
阿蓮也不準備耽擱了,即刻便動身。然而當她走到當年飛身下山的地方,她還是停住了。那個時候,她還真是不管不顧啊。饒是想起了往事,阿蓮的眼中,也未泛起波瀾。
她就這么站著,一身白衣就如謫仙。
夢里云歸何處尋?她抬頭看著天邊的白云,輕舒了一口氣。她又看向山下多少年未曾踏足的巖巒,輕嘆:
“阿離,千冬過盡,我終于習慣,沒有你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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