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他會蹲下細細地觀察倒在地板上的人，伸手去撫摸那人滿身的傷痕。極為偶爾地，還會問一句“痛么”，盡管對方總是用沉默回答他——或者根本只是昏過去了無法回答而已。
　　那些傷痕總會讓他不可抑止地興奮起來。他把它們看作情人間甜蜜的吻痕，是那人，莫源，屬于自己的證明。一想到只有自己才能在這身體上刻下印記，他幾乎興奮到戰(zhàn)栗。而之后，又免不了再把那人搖醒，重申占有的宣言。
　　這是至高的幸福。至少，對他而言。

　　*醫(yī)院
　　“莫醫(yī)生……那個……請問您有時間嗎？”
　　一個看起來二十五歲左右的男人推門而入。男人看起來有些軟弱，畏畏縮縮地看著莫若笙。
　　“找到合適的了？”
　　“是的……203室的病人已經(jīng)……”
　　“我知道了。清孝，過來�！�
　　“莫醫(yī)生……我……”
　　“過來！走快點！”
　　受驚的男人無言地走了過去。對方犀利的眼神與玩味的笑讓他更加局促不安。
　　“這是獎勵�！�

　　*公寓
　　“我回來了。源�！�
　　莫源依舊倒在地板上，甚至連姿勢都不曾變過。
　　“今天也很乖呢。源。”現(xiàn)在早已不需鎖鏈便輕易地將他禁錮。最開始的時候，稍微的松懈都會讓他找到機會逃跑。
　　“飯做好了。源。來。不，先喝點水……”
　　地上的人毫無反應(yīng)。
　　“想讓我喂么？真是任性啊……我說了，喝水！”
　　強硬地掰開源的下巴，將水和食物強行灌入。源只是木偶般任憑擺布，早已適應(yīng)的身體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全部吐掉。
　　“源。該洗澡了�！�
　　“源，來擦干頭發(fā)。”
　　……
　　……
　　源幾乎變成毫無意識的植物人。生活起居皆是若笙照顧。離開了若笙便無法活下去——這個事實總會讓若笙興奮不已。
　　“源，今天的儀式要開始了哦�！比趔铣槌龅蹲樱敛华q豫地劃在源傷痕累累的身上，一下接一下。
　　“唔……？”這大概是讓源取回一點意識的唯一辦法。長期的折磨讓他的身體變得奇異。他顫抖著，用迷離的眼神望著若笙，緩緩張開唇吐出微弱的聲音。
　　“啊……痛……抱我……若笙……”
　　“哼�！狈路鹗菍Α耙驗橥此圆畔胱屓趔媳А边@一點感到不滿，若笙總是粗暴地抱他，直到他再次昏過去。
　　雖然對被當作逃避疼痛的工具感到很悲哀，更悲哀的卻是這是唯一讓他渴求自己的方法。
　　“源……我差不多也要到極限了吧……”
　　源。你是我的。永遠都是。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要得到你。我們誰都逃不掉……直到化為灰燼。

　　*醫(yī)院
　　“啊啊啊啊啊啊�。。。�！”
　　女人凄厲的叫喊在不知是何處的空間里回響不絕。她全身是血，搖晃著向若笙走來，卻每次都倒在他瘋狂的眼神下。
　　好美。他顫抖著。鮮血。尸體。死亡。竟是這樣美麗到戰(zhàn)栗的存在。那個令人厭惡的女人，死去的瞬間卻讓自己著魔般瘋狂地迷戀。他趴在尸體上，嗅著死亡甘甜的味道，只盼望能這樣下去，直到時間的盡頭。
　　“若……笙？若笙？若笙！”
　　“�。“““。�！”
　　若笙發(fā)出尖叫。不要！只有他不可以！不能被他看到，不能被他知道，不能……不要過來！源��！
　　“源！！源……嗚嗚……源……”
　　站在一旁的男人不知所措。如此失態(tài)的若笙還是初次看到。望著徹底陷入瘋狂的若笙，他突然感到一陣寒意。
　　這個人……其實早就瘋了……
　　“源��！嗚嗚……嗚……啊……清孝……”
　　“啊……莫，莫醫(yī)生……”
　　“清孝�。。�！我告訴你多少次，不準喊我若笙��！不準��！剛才是你喊我的么�。　�
　　“對，對不起！您在這種地方睡著，我，我被嚇了一跳，所以才……”
　　“你這個廢物！！滾過來��！”
　　清孝顫抖著。如此大發(fā)雷霆的若笙也是第一次見到。他的眼里全是怒火與瘋狂——雖然對象并不真的是清孝。不過是遷怒罷了。即使遲鈍如清孝也能感覺到。
　　“滾過來�。　彼直┑囊话牙^清孝，“以前的是獎勵，現(xiàn)在的，是懲罰��！”
　　“不要……啊……這里……是醫(yī)院的停尸房啊……”隨時可能會有人過來，但清孝拼命的掙扎無濟于事。
　　“這次的，是懲罰�。　�

　　*公寓
　　10歲。他愛上父親莫源。
　　15歲。弒母。
　　其后，囚禁父親。日復(fù)一日地折磨他，直到他再也無力反抗。
　　再其后，他讀書成為醫(yī)生，到醫(yī)院工作。與童年的青梅竹馬一起，清孝。
　　唯一的目的，是為了再次嗅到死亡。
　　他控制了清孝為他尋垂死的病人和尸體。
　　但他已無法忍耐想要殺死源的心情。盡管經(jīng)常在其他的尸體上發(fā)泄，卻永遠無法替代源。源……好想殺死他。他的鮮血，還有死亡那一瞬間的絕美，僅是想象便讓他戰(zhàn)栗得不能自已。
　　但是……源……想讓他活著，想讓他健康地活在陽光下，而現(xiàn)在的源，其實與死人無異。
　　他輕輕撫摸著源的面頰。他還是兒時記憶里的模樣，可以用清秀來形容的面容，眉眼是不變的溫柔。
　　他一點一點向下?lián)崦蠢w細的身體。皮膚因長年不見陽光而呈現(xiàn)病態(tài)的蒼白。
　　我愛你。源。也許從我第一眼見到你就愛上了你，只是那時我太小不懂愛情。
　　源……

　　*夢魘
　　“呼……”
　　他趴在母親的尸體上，世界只剩一片殷紅。攝人魂魄的殷紅。
　　而他被迷亂了心智，就這樣走到時間的盡頭。
　　卻在最后被一聲“若笙”拉回了人間。
　　“源……”
　　“若笙……你……你在做什么？！”
　　“父親……不……源……我愛你……”
　　“��！……若笙……不�。〔豢梢浴覀兪歉缸影。∧憔谷粸榇藲⒘俗约旱挠H生母親……”
　　“那個女人只是礙事而已。父子又怎么樣，世俗又怎么樣�。≡�，我愛你，我只要看著你就足夠了，其他人怎么樣都無所謂！！你明明也說過愛我的��！”
　　不需要理解。不需要祝福。我的眼里只有你，其他的一切，皆與塵埃無異。
　　世俗不允許又怎么樣。不倫又怎么樣。我只想愛你而已。如果連這個都不被允許……
　　“啊……”15歲的少年因為對自己瘋狂的愛而殺掉自己的親生母親。源無法相信這個少年的愛竟如此執(zhí)著。也不知道他到底為何如此迷戀自己……只知道再這樣下去自己一定會毀掉他。不能……再這樣下去……盡管……自己也無可救藥的愛上了他。
　　“我不愛你，我愛的是她……你竟然殺了她……我……恨你……我恨你！！我會離開這里，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源！源……嗚嗚……不要……你明明說過你愛我……源……”

　　*公寓
　　“源！�。≡矗。〔灰瓉G下我……嗚嗚……源……”
　　那一刻心碎裂的聲音，至今還在若笙的胸腔里回響�？坦倾懶牡耐矗瑥氖昵耙恢毖永m(xù)到現(xiàn)在。
　　如果沒有被他看到，如果源不知道是自己殺了母親，他會不會就不會恨自己？會不會還像以前那樣說愛自己？他明明是愛我的……
　　源……為什么騙我……
　　若笙抽出鋒利的刀，對準了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人。
　　想到自己即將殺掉最愛的人，他興奮得握著刀的手不停地顫抖。刀幾乎滑落。
　　只有在這時，他忘記了一切，忘記了怨恨和心痛。只有迎接死亡的興奮與不能自已。
　　自己最愛的人會在自己耳邊發(fā)出怎樣的生命絕望，在自己的唇邊發(fā)出怎樣美妙的死亡氣息。想到這里，若笙便興奮得握不住刀。
　　源……我忍了那么久……這一刻終于到了……
　　“我恨你，我愛你。源……我們一起下地獄……”
　　源……
　　刀插進源胸膛前的那一刻，若笙突然手腕一轉(zhuǎn)，迅速將刀捅進自己的胸膛。
　　源……
　　源……對不起。我恨你，但我更愛你。我不是喜歡血，喜歡尸體，喜歡死亡。我只是恨你。或者，自以為我恨你。到最后才發(fā)現(xiàn)，我原來更愛你。
　　我無法殺掉你，卻又無法控制自己不殺你，所以我選擇殺死我自己。
　　我對你的愛，一定是在出生時便被你刻在血液中了吧……
　　原來最深刻的印記，不是我留給你的，而是你留給我的。
　　流掉了這么多血……好可惜……是不是血流盡了印記便不再生效，我就不再愛你？
　　不要……我要留著……你……給我的印記……刻在血液里，永遠永遠，伴隨我到時間的盡頭。

　　*后記
　　終于死了啊，若笙。睡在一片殷紅中的你好美。
　　清孝用指尖點了些鮮紅，然后舐去。
　　“很甜�！�
　　作為一名醫(yī)生，他當然知道怎么破壞若笙的神經(jīng)，再讓他在停尸房睡著，最后在適當?shù)臅r機喊出“若笙”。
　　看著他一直以來的偽裝全部崩潰，清孝的笑容悄悄在心中浮起。
　　你終于死了，若笙。

　　源被送進醫(yī)院。
　　兩年后蘇醒，失掉一切記憶。
　　卻經(jīng)常在醒來時，淚打濕了枕頭，打濕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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