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你就算化成煙
聽說復(fù)讀班有個同學(xué)從四樓摔下來,死了。
復(fù)讀班有兩個班,在另外一個院子,所以我們沒看到。
說是下課玩耍的時候被同學(xué)推搡下去的,這種情況多半沒法定性,警察來了也找不到責任人,于是不了了之。
距離高考只剩下一個學(xué)期打兩個多月。
國慶節(jié)過了天氣就轉(zhuǎn)涼,好冷。
我上輩子雖然活得不怎么風(fēng)光,是個平平淡淡的家庭主婦。
但老公還可以,典型的直男,只知道加班掙錢給老婆花,自己倒是不抽煙不喝酒的,厚道老實,孩子就算有點煩人,也還聰明伶俐。
我不想重生,我不想再參加高考,我十八歲時并不傾國傾城,反而是個土肥圓,我一點都不想回到十八歲。
可是真實的生活就是如此,你不想不代表不會發(fā)生,我重生了,那天早上,我一覺醒來,居然回到了2003年。
別看那些重生小說里的主角們,回到過去,憑借未卜先知的能力,買彩票搞投資一夜暴富,從此走上人生巔峰!
像我這種家庭婦女,從來不買彩票,也不關(guān)心股價樓價,所以重生對我來說一點優(yōu)勢都沒有,白白浪費人家一個名額,唉!
就像我明明知道有個孩子會被推下樓,那又怎么樣,我也忘記是哪天,就算記得我也沒辦法去阻止。
我運氣特別好,還趕上非典了,周五下午最后一節(jié)課不上,趕我們早點回去吃飯,住校的趁機去網(wǎng)吧打游戲。
那個時候不打游戲的女生也特別喜歡去網(wǎng)吧,因為可以玩□□,跟遙遠的陌生人勾搭,多刺激!
我是走讀生,騎著自行車回家吃飯的時候,在網(wǎng)吧門口遇到我的好朋友邢菲菲,她笑盈盈地邀請我說:
“陳曉藕,回家那么早干什么,走,我請你上網(wǎng)去。”
我是班上的學(xué)習(xí)委員,一向以好學(xué)生自居,網(wǎng)吧這種烏煙瘴氣的地方是從來不去的,不僅不去,甚至內(nèi)心覺得去那種地方的都不是什么好鳥。
可是邢菲菲不同,她是班長嘛,去那可能是去上網(wǎng)查學(xué)習(xí)資料,就算聊□□也只是和其他城市的網(wǎng)友談?wù)搶W(xué)習(xí),好學(xué)生的光環(huán)就是那么好用。
這輩子我可不這么想,不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也不覺得網(wǎng)吧是不正經(jīng)的地方,而且,我確實有點事情,惦記著去網(wǎng)吧做。
于是我把自行車落鎖停在外面,跟著邢菲菲走進了網(wǎng)吧。
我開了機,打開□□,登錄我的□□號,居然登不上去,是啊,現(xiàn)在的我還從沒注冊過□□號呢!
趕緊申請一個。
申請完,我登了上去,輸入我老公的□□號,查找。
出來了,這家伙比我早開通□□號,他的第一個女朋友就是女網(wǎng)友,青春期的男孩子,天天除了打游戲就是泡妞想那種齷蹉事,沒幾個正經(jīng)讀書的。
我要加上他,趕在他初戀之前,讓他早點認識我。
果然,這家伙幾乎馬上就加上了我。
我的頭像選的是系統(tǒng)給的漫畫女孩,我深深知道頭像有多重要。
青春期的男孩子對性的渴望非常強烈,所以就算我是個大老粗,換上漫畫女孩的頭像,他們也一定會通過我的好友申請的。
“你好。”
我老公跟我說話了,他叫馬一恒,所以他的□□名字叫“永恒的唯一”,他現(xiàn)在才不知道什么叫永恒呢,也不知道什么叫唯一,他起這樣深情款款的名字只是為了吸引全國各地的女孩子。
躁動的,脆弱的,愚蠢的女孩子。
我發(fā)出一個羞怯怯的表情包,說:“你好呀!
陌生的女孩子稍微騷一點,對面的男孩能直接硬了。
“你在哪兒,多大了?”馬一恒緊接著問。
看吧,我估計他已經(jīng)有點小興奮了。
“我在hb呀,我滿十六啦!”我說,我打字很快,但故意等了一會兒才發(fā)出去。
我其實已經(jīng)滿了十七,在十八上了,故意說小兩歲,因為馬一恒跟我同歲呢,這個年紀的男孩,不喜歡比自己大的女孩,哪怕大一歲都覺得老,小兩歲以上又太嫩了,小一歲那簡直是太合他胃口了!
“我高三,你高幾啦?”對方問。
“我也高三啦!”我們班上確實有十六歲就上高三的,因為那時候,特別是在農(nóng)村,上學(xué)年齡卡得不是那么死,甚至可以說隨便,有的七八歲上,有的四歲就上。
馬一恒對這個回答可能不是很滿意,因為如果比對方高一屆就可以拿比較擅長的數(shù)理化裝裝逼,同屆那就不太好聊了。
我問他:“你在哪個地方上學(xué)?”
他說:“我在bh!彼謫枺骸澳愕恼婷惺裁?”
“我叫陳曉藕!
“曉藕,這個名字真可愛。我們搞個視頻吧,我想看看你!
男生就是這么直接和急切,心靈溝通其實對于他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因為他們認為自己的心靈已經(jīng)如海納百川,如宇宙般遼闊,根本不需要女人干預(yù),他們只是需要女人而已,哪怕只是視覺上的也行。
我說:“下次吧,我要回家吃飯了!
“你是走讀生嗎?”
“嗯嗯。”
“好,那約好下次咯!睂Ψ接悬c失望。
我下線了,這才有閑時看看坐后面的邢菲菲在干啥,她在和一個非主流男孩搞視頻,不知道說的什么,笑得花枝亂顫。
我正要走過去跟她打招呼,結(jié)果她站了起來,跟隔壁班的幾個男生打起了招呼。
我順著她的方向往過去。
我去,我上輩子暗戀過的男生正看著我,發(fā)出友好而燦爛的微笑。
我頓時愣住了。
他叫沈粵,明明是個高中生,身材卻已經(jīng)出類拔萃,是;@球隊的,長相也是一流,我當時甚至現(xiàn)在都很納悶,我們那么個鄉(xiāng)下農(nóng)村地方,怎么會生出那樣氣質(zhì)不凡的男孩來。
我跟他們不熟,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曉不曉得我的名字。
然而他笑著看了看我,對邢菲菲說:“啊,你們學(xué)習(xí)委員今天也過來玩了?”
如果是前世的我,暗戀的人提到我,我會原地炸裂,可是現(xiàn)在我卻只是心跳加速,面上非常自信大方地說:“怎么,我就不能來玩了,網(wǎng)吧是你家開的嗎,哼!”
沈粵笑嘻嘻地說:“沒說你不能玩呀,你這種好學(xué)生,對吧,看著覺得新鮮而已!
“我今天第一次來玩,什么也不會,你教教我唄!”我說。
沈粵痛快地說:“沒問題呀!”說著就走過來坐在我身邊了。
游戲打開了,他給我介紹界面,還有游戲規(guī)則,教得很認真。
而我只是托著腮,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他的側(cè)臉想入非非。
我見了沈粵,立即就把馬一恒忘腦后了。
沈粵倒有些臉紅,笑著問:“你老看我干什么,你看屏幕。
我不要臉地說:“屏幕哪有你好看!”
沈粵噗嗤一聲笑了。
我也笑了,不過理智恢復(fù)了一些,裝模作樣地打起游戲來,他也去打他的游戲。
自從在網(wǎng)吧和沈粵遇見,說了幾句話,打了游戲,我就有些癡癡的想法。
雖然人在課堂上,心早就飄到隔壁班去了。
上輩子我老公是我的初戀,可我不是他的初戀,我覺得我虧大了,現(xiàn)在老天重新洗牌,我可得抓住機會。
可是我顏值一般,人家憑什么追我,要我一個女孩子反過來追他可不行,那不僅掉價,而且一旦出手就是敗筆。
最好的方法就是撩,先撩,激起對方心中的漣漪,那時候再出手也不遲。
減肥對一個高中女生很難,因為是嘴饞的年紀,但對于我來說就容易,因為我已經(jīng)有過一次減肥成功的經(jīng)歷。
運動,節(jié)食,再運動,再節(jié)食,天天運動,頓頓少吃。
不到一個月我瘦了二十斤。
而且我用多年積攢的壓歲錢去做了頭發(fā)。
學(xué)校是不允許學(xué)生做頭發(fā)的,但是拉直那種不在限制范圍,教導(dǎo)主任根本不知道天然直和直板值的區(qū)別在哪。
我的頭發(fā)厚且硬,成天扎根粗粗的馬尾,土得要命,我把頭發(fā)拉直,剪了齊齊的劉海,然后做了護理,頭發(fā)變得又飄逸又柔順,非常漂亮。
學(xué)校也不允許女生化妝,我也只是買了一些隔離霜打在臉上,我的皮膚白,打上隔離霜顯得膚色更加均勻透亮,根本看不出來抹粉了。
而我的嘴唇色澤還不錯,只是打上唇膏就已經(jīng)粉嘟嘟的了。
我相信我刻意打造的純情少女的形象,很容易攻克一般少年的心。
我外貌上的變化所造成的視覺上的沖擊,是關(guān)于荷爾蒙的化學(xué)變化。
明明昨天還寂寂無聞,突然卻引起了很多蠢蠢的騷動,班上的,班外的,我收到不少情書。
連年輕的地理老師也被我青春的氣息吸引,時不時地走到我身邊,明顯給予我更多的關(guān)注,偶爾拍拍我的肩膀,鼓勵我作為學(xué)習(xí)委員,要每科都出類拔萃才行,地理也同樣重要。
可惜那些情書中沒有一封是沈粵寫給我的,他看到我了也只是點頭微笑而已。
邢菲菲對我的改變看在眼里,不好點破,中午去食堂吃飯,我四處張望,她終于忍不住了,說:“別找了,今天沈粵不在食堂吃!
我摸摸鼻子,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他?”
她笑道:“全校有一半的女生都跟你有一樣的想法,不過沒用,沈粵出了名的難搞,勸你趁早放棄!
“我才不要放棄,我弄頭發(fā)花了兩百多,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攢的壓歲錢!”我說。
“真是敗給你了啦!”邢菲菲用當時林志穎的口頭禪夸張地說。
我撩了撩頭發(fā),得意地說:“你就說好不好看吧?”
“我覺得你好像變了個人,就是說不出來哪兒變了!毙戏品瓢櫭肌
“我變漂亮了呀!”
“我說的不是外形,我說的是個性,你以前可沒這樣,你那天在網(wǎng)吧跟沈粵打招呼我都懵了,你以前看都不敢看他呢。”
“我最近總聽梁靜茹的《勇氣》,突然做了這個決定,別人怎么說我不理,只要你也一樣的肯定!蔽倚ξ瑁缓髥査骸澳阌X得我做的頭發(fā)怎么樣?”
“不好看!”她嫌棄地說,過了一會兒又問我:“你在哪兒做的?”
“你幫我我就告訴你!蔽倚χf。
農(nóng)村的一個村,我們那邊分十二個組,以前叫生產(chǎn)隊,所以也可以說分十二個隊,一隊百余戶,分成三排,邢菲菲家和沈粵家在一排上,兩家還挨得很近,從小就一起玩,見識過彼此光屁股吃雞屎尿褲子等一切丑事,所以即使大家都覺得沈粵帥,她也無感。
有她幫忙,事情準能成。
“讓我?guī)兔]問題,誰讓咱倆是閨蜜。就是之前讓我?guī)兔ψ飞蚧浀娜耍液枚喽季芙^了,要是讓她們知道我?guī)湍悖俏。。。”邢菲菲欲說還休。
如果以前的我聽不明白她想要什么,現(xiàn)在的我絕對一聽就懂,馬上一拍大腿,痛快地說:“你這個學(xué)期的零食,我包了!”
“成交!”
握手。
說是這個學(xué)期,其實那個時候只有一個多月就放假,而所謂的零食,只是五毛錢一包的辣條。
這天上體育課。
因為學(xué)校窮,不僅沒有體育館,連體育器材都不齊全。
所以體育課如果不被語數(shù)外老師占用,就是自由活動時間。
邢菲菲本來打算回宿舍洗衣服,聽說宿舍停水,她高興地拉著我說:“太好了,我不用洗衣服了,咱們?nèi)ベI東西吃!
周圍的女生都咯咯咯笑起來。
“走吧!蔽覡恐戏品频氖,愉快地下樓走向零食部,路上遇到坐我后面的男生彭子晏。
他叫住我們:“學(xué)習(xí)委員和班長,你倆干啥去?”
“去小賣部,你去嗎?”我笑道。
“走唄!彼艽蠓。
男孩子跟女孩子去小賣部,一定是男孩子買單,這個時期的男孩子,和兒童時期相比,對待女孩子的態(tài)度簡直天差地別。
于是我們?nèi)艘黄鹜,說一些政治老師與隔壁班英語老師的八卦什么的,聊得自然又輕松。
途中路過籃球場,我遠遠就看見沈粵在那里打球。
他們班不是體育課,是自習(xí)課。
期末將至,自習(xí)課也被抓得很緊。
可是,他們這些家伙都是班上的老末,無所謂復(fù)習(xí)不復(fù)習(xí)的。
不得罪主課老師,老師們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我故意跟彭子晏走得更近些,他說到有趣處,我發(fā)出的笑聲比之前更柔情一些。
不管沈粵有沒有看到或聽到,反正我希望他看到。
如果他對我有意思,肯定會不舒服。
如果他對我沒意思,也會因為有異性爭奪而產(chǎn)生那么點意思。
我還時不時地撩撥一下頭發(fā),洗發(fā)水的香氣就會飄散出來。
彭子晏倒十分配合我的惺惺作態(tài)。
到了小賣部,我和邢菲菲一人拿了一個巧克力冰淇淋,我看見邢菲菲拿了一包辣條,我也想拿了一包。
“我吃不完,你別拿了。”邢菲菲阻止我說。
我心里感嘆,這時候的女生多好糊弄!
彭子晏付完錢,他就走了。
有一次我讓正在打游戲的老公陪我去打羽毛球,他不愿意。
我輕輕在他耳邊說:“你想想吧,你高中的時候,如果你班上的學(xué)習(xí)委員,長的倍兒漂亮那種,喊你去打羽毛球,你去不去?”
他瞪大了眼睛。
我們打算回班享受冰淇淋和辣條,順便改改數(shù)學(xué)卷子,這回我和邢菲菲數(shù)學(xué)考得都不怎么好,所以玩心大減。
回頭發(fā)現(xiàn)籃球場上有許多女孩子在那看球,于是我們也忍不住湊了過去。
大家肯定都是沖沈粵,還有那些雖然成績差但是長得奇帥的籃球隊員去的。
湊過去才知道這些女孩子們有多卷,她們有的拿著毛巾,有的拿著礦泉水,就等著男孩休息的時候見縫插針地遞上去。
其實籃球下面有一箱子礦泉水。
但是女孩子們拿的是特意從小賣部買來的溫乎乎的礦泉水。
大冷的天誰不想喝熱乎的?
有風(fēng),天是冷的。
他們男孩子在運動,一點都不會覺得冷,可是我們看球怕冷,臉冷手冷,特別是我們倆還吃著冰淇淋。
我說回去吧。
邢菲菲說等會兒吧。
籃球隊的隊長終于讓隊員們休息。
女孩子們一哄而上,把自己熱乎乎的心意捧上前,奉獻給心儀的男孩。
沈粵拿著水向我們這邊走過來,笑著對我們說:“你倆可真行,大冷天吃冰淇淋,不怕打擺子嗎?”
打擺子就是一種感冒,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直哆嗦幅度很大那種,叫打擺子。
邢菲菲說:“你不懂,冬天吃冰淇淋才爽!庇终f:“我還行,曉藕剛說肚子疼。”
我哪里有說肚子疼呢。
沈粵信以為真,皺眉說:“那就別吃了!”說著一把奪過我手中的冰淇淋。
然后把他手中的熱水瓶遞給我,讓我暖肚子。
瞬間,一股熱流從瓶子與皮膚接觸處蔓延,迅速流遍全身。
剛才我親眼看見給沈粵熱水瓶的女孩,為了不讓熱水變冷,把水瓶放在稚嫩的胸口保暖。
所以拿著熱水瓶,我覺得沉甸甸的,很不好意思。
不過也沒有還回去,反正那女孩見沈粵接受了,樂顛顛地跑開了。
我自從三十歲以后,就不再敢喝冷水,即使是夏天也喝不了。
所以冬天吃冰淇淋的體驗,對于我來說,不可多得,十分珍惜。
于是我說:“冰淇淋還給我,我肚子不疼了!
沈粵下意識地后退一步,三口兩口就把半截冰淇淋連蛋筒全部塞進了嘴里。
邢菲菲在旁邊咯咯咯地壞笑。
晚自習(xí)的時候,我很認真地在學(xué)習(xí)。
又重來一次,我居然在學(xué)業(yè)上沒有任何進步,這種挫敗感真讓人泄氣。
別看我是學(xué)習(xí)委員,雖然在班上成績似乎名列前茅,可是我們學(xué)校整體就很差。
模擬考試我的總分還不到五百分,更不要談其他人。
我正煩惱的時候,同桌突然從下面塞給我一杯塑封帶管子的綠豆沙,還是熱乎的。
我問她是誰傳給她的。
她說前桌。
班上傳紙條或者傳物品,只要在上面寫上名字,就會沿著最短的路線,順利地到達目的地。
里面有張紙條,寫的是:“聽說飲水機的水有人放瀉藥,不要喝!
落款是諸葛少年。
班上對我有好感的男生不少,有些還挺執(zhí)著,怎么拒絕都不肯罷休那種。
我們班有一個男生姓諸葛,叫諸葛強,所以我懷疑這杯綠豆沙是他買給我的。
我盯著諸葛強的后腦勺正在猜想,結(jié)果那家伙居然回過頭來,見我盯著他看,傻呵呵地沖我笑了笑。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我當時座位離后門不是很遠,起身就把后門打開了,一杯綠豆沙連杯帶管全丟了出去。
啪地一聲,摔個稀碎。
雖然是一樓,但是那個塑料杯子脆弱不堪,哪經(jīng)得住摔。
摔完我拍拍手,覺得自己酷翻了,再看諸葛強,回頭看了我一眼,又飛快地轉(zhuǎn)過去了。
一定覺得羞憤難當吧,下次不要再自作多情了,好嗎!
然后我收到了一個紙條。
紙條上熟悉的字跡寫著:“你是不是傻,那綠豆沙是沈粵買給你的!”
我用新紙條詢問:“那落款為什么叫諸葛少年?”
“你是豬啊,那是他□□名字!”邢菲菲回紙條說。
我的心臟咚咚地狂跳不止,又寫過去問:“他給我買綠豆沙是什么意思?”
邢菲菲故作神秘地說:“下課再說!
我激動地心想:難道我上輩子的男神,這么快,這么容易就被我拿下了嗎?
幸福是不是來得太突然了!
如果是真的,我下一步該怎么做呢?
下課鈴一響,我趕緊打開后門去把那杯摔得稀爛的殘杯撿了起來,丟進了垃圾桶。
然后我迫不及待地拉著邢菲菲的手,去外面沒人的地方問她情況。
“上節(jié)課我去上廁所回來,在門口碰到梁爽,他給了我兩杯綠豆沙,說是沈粵買的!
梁爽是沈粵的同班同學(xué),經(jīng)常在一起玩的朋友。
“那到底是給你的,還是給咱們倆的?”我有點泄氣。
“紙條你也看了嘛,他也沒說清楚,我也不知道!不過,不管是買給我的,還是買給咱倆的,你把東西甩了,要是被他知道就糟了!
“他應(yīng)該不會知道吧?”我小心翼翼地問。
“應(yīng)該不會啦,我們在這兒等著,他馬上就出來了,我問問他!
“問什么?”
“當然是問他什么意思!”
“你怎么問啊,直接問啊?”我不放心。
“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你難堪的!
“來了來了,他出來了!”
沈粵是和梁爽等一伙人出來的,他們這些家伙下課從不在教室待著,寧愿在廁所聞臭氣吸二手煙,也不會在教室這個令人郁悶的地方待著。
邢菲菲直接喊沈粵的名字:“沈粵!
沈粵因為和朋友們在一起總是笑呵呵的,所以走過來的時候,臉上帶著笑意,但并不是對著我們笑。
“怎么啦,邢菲菲?”他說話的時候,只看著邢菲菲,沒有給我一個眼神。
“看你那神樣兒,上課不好好學(xué)習(xí),在打瞌睡呢吧?你媽媽還叫我看著你呢,周末回去你讓我怎么說你好呢?”
“沒有啊!彼林旖怯w彌彰地說。
“我問你,你讓梁爽給我的綠豆沙,是單給我呢,還是你買來給曉藕,怕我生氣順便買一杯給我呢?”
她這話表面聽上去不是幫我問,而是幫她自己問的。
“什么綠豆沙,我沒買綠豆沙!”沈粵這才看了我一眼,笑著否認。
邢菲菲吃驚地問梁爽:“你給我的時候明明說是沈粵買的。
梁爽也有點摸不著頭腦,說:“是,是,。
沈粵踢了梁爽一腳,梁爽馬上改口道:“不是,不是,綠豆沙是我買的。”
看著那一伙人有說有笑離開的背影,邢菲菲和我在原地不知所措。
邢菲菲突然拉著我指著隔壁班的桌子說:“你看,梁爽坐在第一排,你丟綠豆沙的時候,肯定被他看見了!就算你摔杯子的時候沒看見,你去撿的時候他也肯定看見了,你這個大傻瓜!”
原來是我不小心傷害了沈粵的自尊心,所以他才極力否認他沒買綠豆沙。
邢菲菲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我說:“沒事,曉藕,找個機會,我?guī)湍闳ソ忉。?br> 我點了點頭,心想沈粵雖然否認買綠豆沙,但瞎子都看得出來,綠豆沙確實是他買的,他之所以買綠豆沙,還擔心我喝飲水機里的水,大概是因為對我有那個意思吧。
如果是這樣,那我還擔心什么呢?找個機會捅破那層窗戶紙不就好了嘛!
可惜,邢菲菲沒有機會幫我解釋,我也沒機會捅破那層窗戶紙。
因為第二天,沈粵就和三班的班花賈佳麗在一起了。
動作可真快。
我心里有點難過,但是更多的是哭笑不得。
他明明對我有好感,轉(zhuǎn)身卻為了一點點受傷的自尊,迅速和別人在一起了,幼稚的家伙!
這事如果是上輩子的我,我得難過一輩子。
可是現(xiàn)在的我不同,我只有一點點的遺憾。
我決定趁心里難過再減減肥。
但我并不追求過瘦。
我現(xiàn)在是一百一十五斤,以我的身高,維持在一百一十斤左右是最好看的,既不憨胖,也不病弱。
所以中午我只吃一點菜,甚至第二天不去食堂,帶點蘋果和面包去吃。
邢菲菲把我的減肥行動看成是抑郁成疾,非常痛心,不停安慰我:“男人多得是,你別想不開!”
我說我沒有。
她不信,除非跟她一起去食堂吃飯。
我只好跟她去食堂打飯。
一進食堂,我們就看見賈佳麗和沈粵在一起用餐,你吃我盤里的,我吃你盤里的,一副甜甜蜜蜜的樣子。
邢菲菲翻了個白眼,對我說:“你別往心里去,沈粵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長得還過得去嗎,你等著,我給你介紹個更好的!
她也真是個行動派,把餐卡放回兜里,端著餐盤走向排隊的其中一條長龍,人群里有個高高大大十分帥氣的男生,簡單直接地搭訕說:“魏彥英,我們忘記帶餐卡了,你能幫我們結(jié)一下帳嗎?”
為了我,邢菲菲居然去搭訕魏彥英,真是人間好閨蜜,天下鐵姐們!
魏彥英是文科班的名草,學(xué)習(xí)成績不咋滴,但是家境好,往藝術(shù)生哪方面發(fā)展,學(xué)的是美術(shù)。
他沒有女朋友,但是總是不停地有女生跟他在一起被傳緋聞,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魏彥英掃了邢菲菲一眼,又把目光投到我身上,居然點頭答應(yīng),并且讓我們插隊站在他的前面。
之所以可以插隊,那是因為后面只站了一個人,而且還是個男孩。
邢菲菲讓我站在她后面,好讓我和魏彥英近距離接觸,還不停給我使眼色。
其實我很尷尬,因為根本找不到話題和對方聊,只好假惺惺地說:“謝謝你啊,我們走的時候太著急了!
魏彥英笑著說:“沒關(guān)系。”
不知道為什么,面對沈粵的時候,我總是發(fā)揮最大的潛力,以求得到他的青睞,可是面對同樣高大帥氣的魏彥英,我卻毫無斗志。
打完飯,我們?nèi)齻自然而然地坐在一起吃飯。
邢菲菲是個話癆,有她在永遠不會冷場,所以吃飯的過程也算愉快。
我偷偷再去看沈粵那個方向的時候,他已經(jīng)和賈佳麗吃完要走了,他和我的目光相遇,被抓包似的趕緊收回去了。
這個邢菲菲真的是說到做到,她不知道使了什么鬼把戲,竟然真的飛快地和魏彥英成為了好朋友。
周末她約我去市里看電影,當然,和我們一起去的,是魏彥英。
“忘記一個人的最好辦法,是重新找個人談戀愛!”這是邢菲菲的金句名言。
可是邢菲菲并不懂得我。
沈粵對我來說,是不可替代的。
上輩子,我的整個高中生涯,都是在暗戀沈粵的過程中度過的。
因為他的一抹側(cè)影而心跳加速,因為他一個微笑而牽動神經(jīng),因為他無意間的一個眼神而夜夜動魂。
當我重生之后,各種狀況讓我很不適應(yīng),可是我再見到他,才知道老天爺實在是仁慈。
他給了我一個機會,一個在沈粵面前表白的機會。
可惜,誰也沒想到,這個機會被一杯綠豆沙徹底摔碎。
我在鎮(zhèn)上的汽車站等邢菲菲,想著那杯綠豆沙,感慨著感慨著。
“陳曉藕!”
突然聽見有人喊,我抬頭,居然是沈粵,他騎著一輛舊摩托車,停在我面前,摘下了頭盔,露出帥氣的頭顱。
“沈粵!”我滿心歡喜,卻又黯然神傷。
“你干什么呢?”他問。
“我要去市里,在等車!蔽遗d致不高地說。
他看著我,似乎思考了一會兒,然后把摩托車推過來立在一邊,在我疑惑的目光中說:“曉藕,咱們談?wù)劙!?br> 我心跳加速,聲帶都結(jié)巴起來:“談,談什么?”
他看我結(jié)巴的樣子,笑了笑說:“邢菲菲說你要和魏彥英在一起,對嗎?”
沒想到邢菲菲會把沒影的事情說成真有那么回事,而且還去說給沈粵聽,她還真像她那么大的孩子啊。
但是我又不能否認,只好裝傻:“沒有啊,我們只是朋友!
沈粵看上去根本沒有相信我的說辭,接著小心地問:“你,你喜歡他嗎?”
我聚焦了目光,火速看到他的眼睛里去,本來馬上要開口問他為什么這么問,可是我忍住了,我細聲說:“就那樣!
他有點著急了,湊近我,張開他長長的手臂半圍著我,讓我無處逃遁,他緊接著問:“那我呢?你喜歡,我嗎?”
我的臉刷地紅了,因為太緊張不想再盯著他看,可是舍不得移開目光,生怕錯過了這個瞬間,我會再后悔一輩子。
我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鄭重地說:“我喜歡你,我從高一開學(xué)第一次看見你,我就喜歡上了你。無論你在食堂,操場還是教室,甚至大街上,你混在人群里,我總是能最快找到你,認出你,關(guān)注你。這么講不知道合不合適,你即便化成煙,我也能認得你的。”
他聽了我的話,簡直欣喜若狂,捏著拳頭跳起來歡呼:“太好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喜歡那個家伙,耶,耶!”
他這種反應(yīng),我成年以后在自己家客廳經(jīng)常看見,我老公喜歡的球員踢進了一腳精彩絕倫的球的時候,他就會欣喜如狂地從沙發(fā)上跳起來,扭動,鼓掌,歡呼:“太好了,耶,耶!”
我被他的這個反應(yīng)弄懵了,我以為在我的深情而且真摯的告白之后,他會同樣深情和真摯地回應(yīng)我,然后與我浪漫牽手,成為彼此的唯一。
他歡呼完之后去推摩托車,然后興致勃勃地對我說:“走,我送你回家。”
“我不回家,我要去市里。”我無動于衷地說。
“你剛才不是說喜歡我嗎,怎么還要去市里?”他皺著英氣逼人的眉頭,眼神里卻散發(fā)著幼稚的光芒。
“我就要去,你管的著嗎?”我不滿地說。
“你喜歡我就得聽我的話,走,我送你回家!彼恢滥睦飦淼墓菲ㄟ壿嫛
“你別拉我,邢菲菲快來了,她來了你就死定了!”他來拉我的胳膊,我不停掙扎。
“哼,我會怕她,再來十個邢菲菲我也不怕!”他說。
拉扯間突然邢菲菲的聲音從天而降:“沈粵你這混蛋,還不放開我閨蜜,你這王八蛋往哪兒摸呢!”
我如臨大赦,趕緊跑過去向菲菲求助,卻被人高馬大的沈粵一把扯回,一只胳膊像一把大斧子一樣橫亙在我脖子那里,讓我無法動彈。
邢菲菲很生氣,指著沈粵的鼻子大聲呵斥:“你干什么呢,快放開她呀!”
“我不放,你能把我怎么著?”他得意忘形地說,表情充滿挑釁。
邢菲菲跳起來,一把揪住了沈粵的大耳朵。
像感應(yīng)鎖一樣,鎖在我脖子上的大斧子應(yīng)聲拿開。
而這把斧子的主人被擰著耳朵,像野豬一樣嚎叫著。
我在一旁跳起來拍手叫好!
“邢菲菲!”
一出好戲因為魏彥英的到來戛然而止。
沈粵不肯獨自回家,提出要和我們一起去市里看電影,不然就回家告訴邢菲菲的外婆她和男孩子去市里看電影的事情。
“簡直就是癩皮狗!”
邢菲菲非常頭痛,只好答應(yīng)他,但又好心提醒他:“這可是你大伯的摩托車,萬一被偷你不就死定了?”
“不會的,走吧!”他把鑰匙抽出來,把頭盔鎖在小箱子里,跟我們一起坐上了公交車。
我倒是很高興沈粵能和我們一起去市里,因為邢菲菲硬是把我和魏彥英湊到一起,我覺得有點尷尬。
和沈粵在一起就完全不會尷尬,我覺得他身上一定放了一大塊吸鐵石,或者類似的什么東西,我總是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他,需要極大的反作用力才能把持得住自己。
公交車吱吱呀呀地走著,車上人很多,我們都拉著吊環(huán)站著,隨著車身顛簸的頻率輕輕晃動著身體。
沈粵就緊跟著站在我的身后,那雙修長有力的胳膊微微張開,半包圍著我。
屬于他的獨特氣息清晰可聞,像某種發(fā)散性的毒藥,讓我的聽覺變得遲鈍,車廂的嘈雜漸漸離我遠去;視線變得模糊,人和物都濃縮成一個個明暗不一的色塊。
我進入了一個只有我和他的世界。
這里時間的指針走動得非?,而我卻極想讓它慢一些,再慢一些。
最好停下來。
車子突然用力顛簸了一下,我的身體不由得朝后傾斜,沈粵眼尖手快地扶了我一下。
我和他接觸到的地方,如同輕微的電擊,電流瞬間從那里蹦出火花。
我趕緊站直了身體,生怕他看出我喜歡他碰著我。
“別摔了啊,你可以抓著我的胳膊!彼傅氖撬ブ醐h(huán)的那只胳膊。
“不用了。”我小聲說。
邢菲菲用力拍了拍沈粵的肩膀,大聲提醒他:“下一站就到了!”
有時候真羨慕邢菲菲,為什么她可以在沈粵面前那么收放自如,豪放不羈,我覺得我這輩子也做不到。
車到站了,下車的人很多,擠擠攘攘的。
突然,一雙溫熱的大手牽住了我的手,拉著我一起往車門那邊慢慢移動。
我的心簡直提到了嗓子眼,不敢相信手里的溫度居然來自一個異性,甚至來自沈粵。
好在,下了車他就自然地放開了我的手,不然我覺得我會因為太激動窒息而死。
我們看的電影是《加勒比海盜》。
兩個傻乎乎的士兵用槍指著杰克船長,甲士兵質(zhì)問:“你來皇家港干什么,史密斯先生?”
乙士兵嚴肅地說:“不許撒謊!”
杰克船長說:“好啦,我實話實說,我是來這兒偷一艘船,找一批船員,然后去燒殺搶掠,大干一場!
甲士兵說:“我說過不準撒謊!”
乙士兵說:“我想他說的是實話!
甲士兵:“如果他說的是實話,就不會告訴我們!
杰克船長無奈地說:“就算我告訴你們,你們也不會相信,這我早就料到了。”
看的時候,沈粵一手捧著爆米花,一手拿著可樂,安然坐在我左手邊。
我右手邊的邢菲菲找他要了好幾次爆米花,他都吝嗇不給。
邢菲菲翻了翻白眼,很生氣。
我趕緊做和事佬把爆米花拿了遞給她,并和她一起,邊看電影邊吃。
爆米花吃得差不多,我安靜地坐正了身體,自然地把手搭在扶手上。
沒過多一會兒,沈粵試探著把他那雙大手搭在我的手背上,見我沒有縮回去,于是大著膽子握住了,保持著那一個握姿至少有十分鐘,直到手心出了汗,彼此感覺不舒服了,才放開。
但是全程我們是不敢看對方的,他只敢直直地看著電影屏幕,我裝作十分正常地跟邢菲菲小聲討論電影情節(jié)。
看完電影出來,我們一路熱烈地討論著杰克船長,嘰嘰喳喳個沒完。
我們四個坐公交車原路返回。
一路上,沈粵再沒有試著去碰我的手,只不過還是緊挨著我站著,有空座位出現(xiàn),就讓我去坐,依舊挨著我站著,沒有多說一句話。
但是我知道他時時刻刻照顧著我,關(guān)注著我的一舉一動。
我相信,此時不管有什么危險,他都一定會及時護我周全,但現(xiàn)實中又有什么危險呢,這只是男孩子的柔情罷了。
半個小時之后,我們到了鎮(zhèn)上。
魏彥英本來就在鎮(zhèn)上住,就先走了。
沈粵提出要用摩托車先送我回家,讓邢菲菲在鎮(zhèn)上等他一會兒。
邢菲菲舉手表示不同意:“等等,你先把話說清楚!
沈粵不解:“什么。俊
“別揣著明白裝糊涂,你不是跟賈佳麗在一起呢嘛!現(xiàn)在又來纏著曉藕,你今天必須給我個準話,你要腳踏兩只船,小心我戳死你!”邢菲菲惡狠狠地說。
“什么腳踏兩只船,我根本就沒和賈佳麗在一起!鄙蚧浾f。
“你倆膩膩歪歪的,全校都看見了,你還在這里狡辯!”邢菲菲擼起袖子裝作要動手的樣子。
沈粵接下來說了幾句杰克船長的臺詞,他說:“就算我告訴你們,你們也不會相信,這我早就料到了。”
我們反應(yīng)過來,忍俊不禁,格格笑起來。
“真的,我沒有和她交往,我只是認她做我的干妹妹!鄙蚧浗忉屨f。
邢菲菲和我互相交換了眼神,默默地決定接受這樣的解釋。
“行吧,那你送曉藕回家吧,送完趕緊回來,別磨磨唧唧的,我可是又冷又餓!”邢菲菲搓搓手哈著氣說。
沈粵把頭盔從小箱子里拿出來,好像是想讓給我戴,但他湊近聞了聞,表情不怎么好,就自己戴上了。
那是一輛很舊的摩托車,踩油門加速的時候,那轟隆聲半個鎮(zhèn)子都能聽到。
鑰匙插入鎖孔,旋轉(zhuǎn),點火,車啟動了,然后掉頭到了離我最合適的位置。
我坐過舅舅的摩托車,要先把左腳放在腳踏上,然后右腿向后張成個“弓”形跨坐上去。
坐沈粵的摩托車,我決不能那么粗魯。
他上車之后,我先拉著他的衣料,踮起右腳,臀部微微一扭,含蓄又優(yōu)雅地坐了上去。
“抓緊了,別掉下去了啊!”沈粵提醒我說。
“嗯!蔽易ゾo了他腰側(cè)的棉服衣料,把頭埋在他身后擋風(fēng)。
車開動了,邢菲菲又不厭其煩地叮囑道:“慢點騎,快點回來,我冷!”
多矛盾的話。
“哎呀,知道了!”沈粵嫌她啰嗦,稍微有點不耐煩的樣子。
他騎得不快也不慢,快了怕我吹得冷,慢了怕摩托車熄火。
盡管我躲在他身后,冷風(fēng)依然威力不減地吹打在我臉上,吹進我脖子里,但是我一點也不覺得難受,有一種大無畏的精神力量影響著我。
“冷不冷?”他在前面頭盔里甕聲甕氣地問。
“不冷!”我把聲音拔高回答他。
回我家要經(jīng)過鎮(zhèn)上的大橋,有一個小小的坡,沈粵的摩托車在上坡的時候突然熄火了。
他重新用鑰匙點火,可是試了幾次,卻怎么也點不著火。
“電瓶沒電了!彼嬖V我說。
他用腳猛踩腳下的點火器,車子發(fā)出轟轟烈烈的聲音,卻依舊點不著火。
“算了,我走回家吧,反正也沒有多遠!蔽覐哪ν熊嚿舷聛。
沈粵聽我這么說,連忙把摩托車停在一邊,拔了鑰匙,趕上我說:“我送你。”
我點點頭,默可。
我有點緊張,因為越靠近我家,遇到家里的親戚和鄰居等熟人的可能性越大,剛才他騎車送我的時候我倒還沒想過這個問題。
所以走了一會兒,我有點忐忑地說:“要不然你回去吧,菲菲還等著你呢!”
他說:“沒關(guān)系,反正摩托也打不著火了現(xiàn)在!
“那你們怎么回去?”我擔心地問。
“沒事,我自有辦法!彼闹馗f。
轉(zhuǎn)眼我們走過了橋,橋下有一家雜貨店,店里的金字招牌就是綠豆沙,店名叫“大橋綠豆沙”,上次我摔的那杯綠豆沙就是此處出品。
其實這家店還出租碟片,老板還是我爸爸的同學(xué),認得我。
“你渴嗎,我給你買杯綠豆沙吧?”沈粵提議說。
我怕老板認得我,猶豫了一下,不過又擔心拒絕會讓他不舒服,就說:“你去買吧,我在那兒等你!
等他去買,我走了至少十步遠。
不一會兒,他買了兩杯綠豆沙出來了,遞給我一杯,并給我一只粗管。
“噗,噗!
我們輕車熟路地把吸管插上,吸了起來,去了殼的豆沙細膩綿軟,在唇齒間留香。
我倆默默無言地走了一段路,一前一后,中間隔著大概一米半的距離。
“陳曉藕。”沈粵突然叫我的名字。
我站住了,回頭看他。
他上前一步半,有些緊張,又盡量鎮(zhèn)定地問:“你以前,你以前交往過什么人嗎?”
我有點懵,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問。
第一感覺是:難道有人議論誹謗我嗎?這種事情可經(jīng)常發(fā)生,女生們的嘴巴除了吃還有嚼舌根的功能,不可小覷。
“沒有。 蔽覔u頭做出否定回答。
沈粵聽我如是說,提了一口氣,接著說:“那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和我交往?”
這時我才明白他為什么問我以前是否有戀愛經(jīng)驗,他明明知道沒有,那句話只不過是個很爛的開場白。
但是他也是第一次追求自己喜歡的女孩子,緊張得不行,能把話題引出來就不錯了。
我聽到他這么問,內(nèi)心的喜悅值拉滿,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只癡癡地捂著嘴笑。
當一件渴望已久的事情發(fā)生的時候,人往往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他見我笑,心里有了底,笑著追問說:“你到底什么意思啊,答應(yīng)還是不答應(yīng)?”
我忍住笑,喝了一口綠豆沙,然后跑開了,扭頭對他說:“好!”
他高興極了,粲然一笑,露出雪白的大牙齒,他追過來說:“六月十九號是我的生日,你生日是什么時候?”
“我是八月二十九!蔽艺f。
我不知道兩個人決定交往之后就告訴對方生日是什么道理,但是我很配合地回答了他。
他把我送到離家不遠處就走了,我們都有忌憚家長的心照不宣。
每周末我們學(xué)生只有一天的假,周六下午放假,住宿的孩子回家歇一天,第二天下午就得返校上晚自習(xí)。
所以晚自習(xí)的時候,我就收到了來自邢菲菲的抱怨:“你們搞什么,害我等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等到他,結(jié)果告訴我車子打不著火了,該死的,沈粵那個王八蛋居然叫我推著車助跑,我推了半天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火打著,結(jié)果,打著火之后他還不敢停車,可憐我還得去追他,差點沒把我累死!”
我這才知道摩托車打不著火的時候,要有人推著助跑一段,是可以幫助點火的。
可是為什么沈粵沒有提出讓我?guī)兔δ,是不好意思嗎?br> 當然,我肯定不會讓邢菲菲知道,不然她更炸毛了。
雖然我和沈粵在一起了,可是我們既不能明明白白地牽手逛街,也不能大大方方地出雙入對。
我們是高中生,老師和家長絕不會鼓勵孩子談戀愛,所以多半不會讓他們知道。
令人擔憂的其實并不是師長們的反對,而是人言可畏。
就算這些戀愛中的男孩女孩們,只有牽手接吻等行為,可緋聞就直接上升了好幾個檔次了。
“昨天A陪B去醫(yī)院了,看的是婦科!”
“C都為D打過好幾次胎了!”
學(xué)校要是組織體檢,造謠者更是囂張,直接說E肚子里的孩子被醫(yī)生當場查獲。
拜托,學(xué)校組織的體檢只是一般體檢,絕不會給女孩子們上B超機——唯一能當場照到胎兒的檢查。
謠言比事實更加刺激聽眾的神經(jīng),一傳十,十傳百,沸沸揚揚,沒有人會懷疑其真實性。
沈粵并不像他看上去那么大膽,盡管他平時在班里興風(fēng)作浪的。
每天他都會來我們班門前晃悠,但并不直接說是來找我,有時候買了零食來,都只是喊邢菲菲去拿,讓邢菲菲跟我一起吃。
因此我們之間語言交流非常少,往往一個眼神,一個微笑就是一天的全部。
中午去食堂吃飯也是,我們不會成雙成對去,定要把邢菲菲帶上,仿佛她是我們的餐具。
好在邢菲菲并不介意,反倒十分樂意給我們打掩護,因為她不僅有好多零食吃,去食堂吃飯可以用沈粵的餐卡。
沒多久,我們?nèi)岁嚑I里,又多了一個人。
因為邢菲菲和魏彥英在一起了,他們的故事非常簡單,而且粗暴。
有一天晚自習(xí),身材高挑的邢菲菲把同樣人高馬大的魏彥英堵在樓梯口,說有話跟他講。
魏彥英很緊張,拉著他朋友不準人家走。
邢菲菲用惡狼般的眼神把那個還算識趣的家伙趕走了。
魏彥英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你想說什么?”
邢菲菲大大方方地說:“我想做你女朋友,你覺得怎么樣?”
魏彥英說:“我,我比較喜歡長頭發(fā)的女生!
邢菲菲毫不在乎地說:“那還不好辦,我可以把頭發(fā)留長!”
“個子小小的那種!
“放心吧,我媽說我以后不會再長個了!”
魏彥英說:“那我考慮一下!
邢菲菲說:“行,我給你時間你考慮!
魏彥英以為可以走了。
邢菲菲沉聲說:“在這里考慮!”
魏彥英:“我我能回家考慮嗎?”
“我說了在這里考慮,給你十秒鐘,一,二。。。。。!
“我覺得我們不合適。。。。。!
邢菲菲說:“我不接受否定答案,四,五。。。。。!
魏彥英:“那以后誰買早點?”
“我!六,七。。。。。!
“我的作業(yè)?”
“我包!八,九。。。。。!
“成交!”
邢菲菲的戀情明明比我們晚,但是卻更早地傳到了我們班主任的耳朵里。
班主任姓高,也是我們以及沈粵班上的語文老師。
老高他想了解邢菲菲的情況,他不先找邢菲菲,他先從我下手。
上輩子,我不小心向老高透露了邢菲菲的秘密,她跟著外婆住,因為她爸媽離婚了,她爸找了個小三,是鎮(zhèn)上一個賣羊肉串的女人。
后來老高又找邢菲菲談話,毫無懸念地我被出賣了,邢菲菲非常生氣,從此不再理我。
這輩子,面對老高的老奸巨猾,我顧左右而言他,或者干脆默默不語。
老高很有點不高興,可能認為我很難搞,所以后來盡管知道我和沈粵交往也沒有過問。
同一天,邢菲菲也去了老高辦公室,老高溫和地說,放松點放松點,老師只是想找你了解一下你最近的學(xué)習(xí)情況,思想上有沒有什么波動,吧啦吧啦,然后又安慰她家里有什么困難可以跟他說,父母離婚不是她的錯,讓她不要對生活失去信心,你是個好孩子,老師相信你能克服生活上的困難,把全部的重心都放在學(xué)習(xí)上。嗯,還有個事順便提一下,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邢菲菲默不作聲。
老高笑得更加平易近人:“談戀愛這種事也不是不可以,老師也是過來人,能夠理解你們這些少男少女的心思?墒悄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老師不得不提醒你,有些人并不值得你花那么多心思,還是要把心思放在學(xué)習(xí)上,明白嗎?”
邢菲菲臉紅耳赤,又羞又慚。
她面對愛情時多么勇敢無畏啊,可面對一個成年男性的好意提醒,卻羞憤交加。
她家里的事,她只跟我說過,所以她斷定她的秘密之所以泄露,是因為我,不然早上老高找我談話,下午就找她談話,哪有那么巧。
她對我又失望又生氣。
上輩子我確實泄露了她的秘密,所以她生氣時,我覺得非常內(nèi)疚,可這輩子我沒有泄露她的秘密呀。
上輩子我過得很幸福,偶爾回憶小時候?qū)e人造成的傷害,內(nèi)心非常自責,想起這件事就一陣遺憾。
原以為這輩子可以彌補,原來卻是個烏龍。
我們小鎮(zhèn)沒多大,當時離婚的父母還挺少的,所以她家的秘密其實是個公開的秘密,老高很早就知道。
我找邢菲菲解釋:“我沒有對老高說你的事情,真的,一個字都沒說!”
邢菲菲根本不相信,也不想聽我解釋,喊她去廁所她說不想上,結(jié)果我回來她跟別的女孩去了。
邢菲菲不相信,免不了要在宿舍發(fā)牢騷,班上的同學(xué),對我這種告密者十分痛恨,于是在我背后說我很多閑話,特別是平常就看不慣我的,把我說得十分不堪,這些話我是從我同桌那里聽來的,她小聲地告訴我,暗自觀察我的表情。
上輩子我面對別人議論我,說我壞話這種事情,非常在意,甚至覺得沒辦法在班級里呆下去,不想上學(xué),甚至希望轉(zhuǎn)學(xué)到別的學(xué)校去。
可是這輩子的我,卻十分清醒,她們越議論我,說得越惡毒,越證明她們嫉妒我。
所以就沒有那么在意,對同桌只是笑笑,說:“讓她們說去唄,理她們呢!”
同桌很失望。
我們英語老師是個剛畢業(yè)的年輕女孩,姓秦,其實比我們大不了幾歲。
她剛來上課的時候,班上的男同學(xué)故意跟他作對,她又急又氣,臉漲得通紅,課都上不下去了,眼看要跑出去哭,是我及時站起來訓(xùn)斥了那個男同學(xué),維持了上課秩序。
所以她跟我的關(guān)系特別好,偶爾她會邀請我去她家里吃飯。
這天,秦老師又邀請我去家里吃飯,居然說:“把沈粵也叫上吧,我知道你們倆在交往!
我瞪大了眼睛:“老師,您怎么知道的?”
秦老師對我眨巴著眼睛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我害羞地笑了笑,想了想說:“老師,要不,也叫上邢菲菲和她男朋友吧?”
“行啊,中午放學(xué)你叫上他倆,人多吃飯香,我現(xiàn)在就去買菜!”秦老師痛快地說。
邢菲菲本來是不愿意搭理我的,可是秦老師喊她吃飯,她當然不會拒絕,她早就嫉妒秦老師總喊我吃飯,一次都沒有喊過她。
“把魏彥英也叫上吧,秦老師說的!蔽艺f。
“真的?”邢菲菲有點疑慮。
“當然了!
“該不會是要對我們進行批評教育吧?”她有點擔心是鴻門宴。
“秦老師是那種老師嗎?不會啦,放心吧!”我說。
秦老師很會烹飪,我們?nèi)サ臅r候,她已經(jīng)做了五個菜,香氣飄飄的,是臘肉炒蒜苗的香味,灶上還燉著臘雞排骨湯,咕嚕嚕嚕地冒著熱氣。
本來饑腸轆轆的我們,直咽口水。
坐下后,秦老師拿汽水出來,給我們倒上,讓我們吃菜,然后笑瞇瞇地看著我們說:“真好,真羨慕你們呀!”
她有個不錯的男朋友,在市里工作,聽說工作很好,我們都見過,不知道她羨慕我們什么,我們也不敢問東問西,只顧著吃好吃的。
秦老師幫我盛湯喝,特意把最好的雞腿肉舀給我。
“謝謝!蔽艺f。
在她轉(zhuǎn)身去廚房拿勺子的時候,我偷偷把碗里的雞腿夾給了沈粵。
沈粵迅速跟我交匯了個眼神,笑得靦腆又幸福。
秦老師問了我們很多問題,先是學(xué)習(xí)上的,然后是家里的情況。
沈粵說他父母在廣州打工,只有過年才回家,他跟著爺爺奶奶在大伯家里住。
他父母是我們這邊最早外出務(wù)工的一批人,所以家里條件還可以。
然后又問魏彥英,魏彥英說他爸爸在鎮(zhèn)上開超市,在鎮(zhèn)上還有兩個商鋪出租,媽媽在新華書店上班。
屬于有錢人。
但是秦老師沒有問邢菲菲。
這讓她明白了,肯定又是我說了什么,老師才會刻意不問她的家庭狀況。
她對我的誤會更深了。
我知道我怎么解釋都沒有用,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另一方面,魏彥英因為受到英語老師的邀請,去老師家里吃了飯,這種榮耀對他這種差生來講是非常難得的,所以顯得非常高興。
沈粵也有同樣的想法。
而這種待遇,完全是沾了我和邢菲菲的光。
所以我們四個人的友誼,從此又加深了一些。
我們四個之間,我和魏彥英之間,沈粵和魏彥英之間有關(guān)系升溫,而我和邢菲菲依然貌合神離,沒有了以前那種親密無間的感覺。
我和沈粵交往之后,每天中午都是他請我去吃飯,開始還去學(xué)校食堂,后來我和邢菲菲鬧掰了之后,他就經(jīng)常帶我去外面的小菜館去吃飯。
我從來沒想過他為了我花了多少錢,是不是他所能承受。
臘月二十六,我正在幫家里打掃衛(wèi)生的時候,好久沒理過我的邢菲菲來家里找我,流著眼淚跟我說:“沈粵他去河里摸河蜆,不小心淹死了!”
我們老家有條人工河,每到冬天,河蜆特別肥美,下河摸河蜆,是一項賺錢的買賣。
沈粵家里雖然條件比一般人好些,但一個月的零花錢也很有限,花超了也不再好意思找父母要,于是他這幾天天天都忍受著刺骨的冰冷,下河里去摸河蜆。
我當時并不知道做出什么反應(yīng),想哭卻并不傷心,我的腦子似乎死機了,我努力想說點什么,但是喉嚨被堵住了,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沈粵送葬的那天,我跟著邢菲菲去送他,沈家的人傷心欲絕,但是也還是按照傳統(tǒng)舉行了喪宴,每桌上十碗菜,我跟著大伙從第一碗吃到最后一碗,還就著最后一碗榨菜肉絲吃了一碗米飯。
沈粵就被擺放在他家的廳里,蓋著白布,我沒敢靠近沈粵,也沒想去哭他,聽著他的親人撕心裂肺的哭聲,我甚至覺得有些刺耳。
我跟著送葬車隊一路走著,手里拿著一個花圈,花圈的落款是沈家的親戚,我心想,我連送花圈的資格都沒有。
送葬隊伍走到大橋上,我想起了和他一起喝綠豆沙的那個下午,我扭頭看向橋下的河水,河水靜靜流淌著,一點也不像能把一個鮮活的生命帶走的樣子。
我跟著車隊到了火葬場,我遠離嘈雜的人群,只呆呆地看著那高高聳立的大煙囪,默默流下眼淚。
我記得我對他說過:“你就算化成煙,我也認得你!
不,我肉眼凡胎,我無法分辨煙囪里的煙是沈粵的煙還是別人的煙,但是我知道沈粵就算化成煙,他也會知道我來送他了。
后來,我再沒有去過網(wǎng)吧,也沒有再聯(lián)系過馬一恒。
一切,還是按上輩子的軌跡重新來過吧,我已經(jīng)沒有遺憾了。
上輩子,沈粵是在2004年夏天,天熱去河里游泳的時候不幸落水身亡的。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