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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都學(xué)不會騎單車，大概只是因?yàn)橄胍恢弊谀愕暮笞习桑?br>
　　去游樂園的時候，扮成大布偶的工作人員送給我一只氣球。
　　我把它系在了你的后車座上面，我喜歡側(cè)身坐在你的單車后座上面，手指穿過后座的鐵條扣住，雙手緊緊地抓穩(wěn)，看著所有的風(fēng)景離自己越來越遠(yuǎn)。

　�。�1）
　　許多許多年前的某個暮春，你拉著我說你的生日禮物是一輛單車，興高采烈的我被你拉著，跑到了你家的院子里。
　　但之后，我們就沮喪了。
　　單車沒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高大，那么帥氣，而是一輛后輪有著兩個小小的輔助輪的兒童車而已。
　　那時候的你還不會騎單車，就和所有的小孩子一樣騎著這樣子的車子，卻拼了命地和高年級的學(xué)生們比誰騎得更快。

　　那個時候，我窩在角落里，看著你們飛呀飛地去向了遠(yuǎn)方，又飛呀飛地回來了，你在我的面前一個急剎車，整個小道上全部都是車子的剎車音。
　　“走了。”
　　你拉起我的手，就把我往后車座上面塞。

　　要去哪里？
　　最遠(yuǎn)的地方是第三條橫著的街道，那是媽媽規(guī)定的可以去的最遙遠(yuǎn)的地方。
　　于是你載著我轉(zhuǎn)呀轉(zhuǎn)，圍著整個房子整個街區(qū)不知道轉(zhuǎn)了多少圈，突然停下了，你回過頭來看著我，問我：“是不是覺得像飛一樣？”
　　我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

　　后來，你把兩個小小的輔助輪卸了下來。這讓第一次坐上去的我心里默默地打著顫。
　　“別怕。有我呢。”你笑著對我說。
　　好像戴上安全帽一樣，我竟然也不害怕了。

　�。�2）
　　小學(xué)畢業(yè)的時候，你有了一輛真的大人用的單車。
　　你騎著單車來找我，說要搭我出去。
　　我跳上車。你搭著我，穿過了第三條橫著的街道，你還一個勁地往前踩。
　　經(jīng)過了頭頂上飛速的軌道列車，停在了左右輪回閃著指示燈的鐵路旁邊。
　　那個時候好像是夏天，太陽高高地落在頭上，那一大片樹蔭遮去了一大半陽光。
　　我抬起頭，能夠從那稀稀疏疏的泛著光亮的葉片里面，看到白晝底下顯得暗沉的指示燈的跳動。
　　你單腳撐在地面上保持著單車的平衡，倔強(qiáng)地不讓我下來，你背后的汗水濕透了T恤衫，T恤衫粘在背后，隱隱約約看得出日漸結(jié)實(shí)的臂膀。

　�。�3）
　　氣球飛走了，是在又一個夏季即將結(jié)束的時候，快要畢業(yè)了，和一堆同學(xué)一起去了游樂園，各自分崩離析了，我一直都沒有問你要考的高中，一直到現(xiàn)在，每每見了面只是打個招呼，然后努力地溫習(xí)功課去了。
　　有什么東西慢慢地變了，你不再和我一起上學(xué)、放學(xué)。見面的機(jī)會漸漸減少了。
　　是因?yàn)槲覀儾辉谕话鄦�？幸好，你的教室和我的教室是挨在一塊的。你要去你的教室，總是會先經(jīng)過我的教室。
　　每天上學(xué)、放學(xué)，我總會看見你從教室的窗前經(jīng)過。
　　但你從窗前經(jīng)過的次數(shù)那么少，一天六次，固定不變。
　　也不知道到底還能夠看見你多少次，你一經(jīng)過窗前，我就看著你，不知道你會不會回頭看見我正在看著你。

　　散場了，摩天輪最后一個熄滅了燈，好像全世界都被吹滅了。
　　在漆黑的游樂園里面，聽到廣播最后一次在招呼著園內(nèi)的游客盡快離場的時候，你默默地默默地脫離了人群，然后我也默默地回頭看著你，看著你去向了你所在的孤島。
　　我們在同一座孤島上面，遠(yuǎn)處的人群向這里招著手叫我們不要走散了，你悄悄地抓緊了我的手跑了上去。

　　“我搭你回去吧�！背隽擞螛穲@，你從游樂園門前的停車場的角落里推出了那輛單車。
　　那輛單車還是三年前的樣子，只是舊了一點(diǎn)。
　　“好呀�！蔽翼樖职褮馇蛳翟诹四愕暮筌囎厦妗�

　　“是不是覺得像飛一樣？”
　　我看著兩邊倒退的景物，忽然記起了你當(dāng)年說的那句話。
　　是騎著單車，還是坐在后座上，或者被你抓著手飛奔著的感覺，我一直都搞不清楚。
　　只知道回去的時候，系在后座上的氣球飛走了。它的線松了，風(fēng)一吹，它就飛走了，在深夜里面漂浮著，像是一張圓圓的臉從上方俯視著我們。
　　它去了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是伸手都來不及抓住的地方……

　　你突然停下單車，我撞上了你的后背，結(jié)實(shí)得讓人安心又惴惴不安的。
　　“很熱啊�！蹦愕暮蟊�。
　　“因?yàn)槭窍奶彀　！蹦愫茈S意地說著。
　　“夏天嗎？”

　　夏天。
　　夏天，快結(jié)束了。悶熱的天氣終于要轉(zhuǎn)涼了，刺目的陽光終于要柔和了，聒噪的蟬鳴聲終于要停止了。但是我一點(diǎn)也不高興。

　　我坐在你后座的位置。
　　想把最后的溫度保留在那里再久一些。

　　有想過要問將來的事情嗎？
　　一直都沒有，因?yàn)椴桓蚁胂髮頃l(fā)生什么自己沒有辦法承受的事情。
　　最后，我還是忍不住了。
　　“你的志愿填了哪里？”
　　“……”
　　你沒有說話，低下頭來的樣子，我看不見，天那么暗，那只氣球孤孤單單的，不知飛到哪里去了。

　�。�4）
　　一剎那的驚喜，發(fā)生在你偷偷跑來我教室翻看了我的志愿表的時候。
　　你以為沒有任何人知道，也以為沒有任何人會在意。
　　但是碰巧，我忘了拿作業(yè)本，回到教室里，看見你藏在身后的那一張志愿表。我眼尖地瞄見那張志愿表上貼著我的照片。
　　你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莫名其妙地，我就是很想笑。
　　我輕輕地?fù)P起微笑，問：“我填了一中。你呢？你填了哪里？”
　　“沒填�！�
　　“�。俊蔽毅读算�。
　　大概是我愣住的樣子有些滑稽吧，你笑了笑，說：“我也打算填一中�！�
　　我也笑了，“真是巧。那么，新學(xué)期也請多指教了�！�
　　“話說新學(xué)校的路不是一般的遠(yuǎn)啊！”
　　“不知道能不能分到同一個班。”
　　……輕快的腳步漸漸遠(yuǎn)去。

　�。�5）
　　車棚里只剩下一輛孤零零的單車，夕陽的余暉拉長了單車的影子。
　　那輛單車曾經(jīng)承載過兩個人的重量，在時光中跌跌撞撞，磨了油漆，掉了車鏈，癟了輪胎。
　　沒有人能看見單車的后座上漂浮著一個透明的氣球……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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