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工作單位有些年頭，在這個勞動最光榮的年代，周助這幾年是XX縣第七棉紡織廠的一個普通工人。因為平時溫和、待人親切，同一個車間里有好幾個小伙子對其有好感。幫忙打飯，周助生病時，去家里探望過，還送上思想政治課的筆記。

　　有一次去的是左伯，一看周助家里有需要馬上義不容辭，幫忙裝了一個電燈泡，用榔頭釘子敲了半天修好了灶間碗櫥的半扇門。

　　母親很是感動，等客人走了，坐到孩子床頭說：“周助，左伯這個小同志真不錯呀�！�

　　“媽——”

　　“人看上去正派，思想進步，積極向上。你看……”

　　“媽——你想得太多�！敝苤π�，“他只是單位里的同事�！�

　　周助平常和同一個生產小組的局丸經常一起到食堂吃飯，一起進出。局丸去年底和衛(wèi)生科的石秀一結婚，沒怎么張羅就請了幾個朋友擺了一桌，說是要節(jié)儉樸素，那時周助還去喝過他們的喜酒。

　　這天，廠婦聯(lián)主任龍崎大媽在休息時間來找周助談話。

　　龍崎年輕時正逢戰(zhàn)亂，又所嫁非人，丈夫和一個軍官的姨太太是青梅竹馬，有了私情也不會遮掩，被軍官發(fā)現給被斃了。龍崎一怒下帶了兩歲的兒子回了娘家，兒子便跟了她姓。現下兒子結婚幾年了，龍崎才新抱上個孫子叫龍馬，還抱到廠里來了幾次。龍崎自己家添了孫子，最近突然異常熱衷給廠里的適齡未婚同志牽紅線。

　　先寒暄了幾句你午飯吃了嗎？最近工作順利？身體怎樣？家里都好？龍大媽到底是個直爽的人，很快切入正題：“周助同志，我作為婦聯(lián)主任也會經常關心一下廠里同志門的生活啊，有句話大媽問了你別見怪，你有……對象了嗎？”

　　周助汗：“龍大媽，你怎么突然問這個？”

　　“你先回答我�！�

　　“還沒考慮這個問題吶�！�

　　“周助啊，你聽大媽一句話，你也老大不小了，快三十了吧……”

　　周助小聲：“我二十九�！�

　　“雖然響應國家的號召晚婚晚育，但這個年齡有些事也該考慮起來了，你說是嗎？”

　　周助笑笑。

　　“再說你不急家里也一定開始急了�！�

　　周助想到前幾日左伯來家里時，母親那雙充滿期盼的雙眼。

　　“要是龍大媽給你介紹一人，你看怎樣？”

　　“是？”

　　“科研室的手冢國光�！�

　　整個廠子很大，上千號人，縱使交游很廣泛的周助也只是聽說過這個人，而從來沒有見過。

　　“你看，能不能一起出來吃頓飯，認識認識？”

　　周助答應了。

　　解放初，人給兒子起名很喜歡叫國什么，像國富、國強、國立、國良什么，到現在，廠子里每個車間一抓就是一把國字輩的同志。

　　周助當初聽到有人名字叫國光，第一反應卻是蘋果。在那個水果品種不太多的年代，國產的“國光蘋果”可以算是蘋果當中的上品。

　　小時候周助就很愛吃蘋果，只有在一次祖母過六十歲生日時，外地的親戚送來一籃水果當中有幾只國光，幾個小孩子每人分到了半只。小小的周助咬著那半只蘋果，曾一度以為國光是世界上最美味的東西。

　　后來周助發(fā)動了姐姐弟弟還有幾個小朋友，一起把蘋果核埋在后山，想著有一天能長出一棵蘋果樹，上面掛滿了一樹的國光，怎么吃都吃不完。

　　小小的周助有一個美好的夢想：等咱社會主義搞了上去，種一園子國光蘋果樹，想榨國光蘋果汁就榨國光蘋果汁，想泡國光（蘋果茶）就想泡國光（蘋果茶），一吃吃兩只，一只國光不削皮直接咬，一只國光削了皮慢慢品嘗。

　�。ㄊ众：诰�：要被不二吃多少次？？）

　　周助坐在離廠門口不遠的“紅太陽飯店”。當初答應婦聯(lián)主任龍大媽，是因為國光這個名字勾起了周助童年美好的回憶，另外也想看看這只國光蘋果。

　　龍崎準時到，一進門就大笑道：“哈哈，你們都比我早啊�！弊街苤赃叄蜃诖斑叺囊粋�男子招招手，“國光，坐到這里來�！�

　　周助這才把注意力轉移到那個男子身上。面容清俊，比較高有點瘦，帶了一副眼鏡，鏡片后的眼神冰冷有禮。周助依稀想起了少年時代，留在唇齒間的那種清脆爽口的味道，不自覺地舔了舔嘴唇。

　　國光沖兩人點點頭，過來坐到周助對面。周助微笑以對。

　　龍崎介紹了兩個人互相認識，還簡單介紹了兩人的家庭，工作情況，職位職稱，年齡工齡黨齡。

　　吃過飯，龍崎說你們慢慢聊，家里有點事，我先回去了。兩人起來送別。

　　“國光同志�！敝苤Σ[瞇地開口，“我們在附近走走吧�！�

　　“好�！�

　　國光用飯票和一塊兩毛九分付了飯錢。

　　那天晚上，兩人繞廠東側的一片運動場散步散了10個圈。周助從三車間的人民公廁鬧鬼講到自己家里一盆仙人掌最近身體不太好。國光也講了一些家里的事情，都是以答周助問的形式的。

　　國光不擅言辭，喜歡聽周助天馬行空地講一些趣事，聽到興頭，似笑非笑表情柔和地透過鏡片看著周助，讓后者心跳加速，心想大概這就是局丸說的有感覺。

　　后來國光送周助回職工宿舍，從兩樓陽臺上看著他離去。國光好像感覺到什么，回頭看到周助向他揮揮手，國光也揮手說再見。

　　那個年代的約會不要說擁抱接吻，就是連大庭廣眾下牽個手，甚至鉤一個小手指，都會有人說閑話道，三車間的周助和科研室的國光搞上了。所以兩人始終保持大于十公分的距離。

　　認識了之后，他們常一起吃飯，互相寫寫信。周助覺得天天能見到還要寫信，說明正在戀愛當中。國光在科研室畫圖紙，中午沒事就寫那些根本不能算情書的信（周助語），然后晚上在見面的時候交給他，第二天拿回信。

　　周助覺得那不叫情書自然有不叫情書的理由，比如：

　　周助同志：

　　工作結束了嗎？今天所有的事情都好？

　　你昨天的信中說早上放錯了一個紗錠，左右兩根線繞了起來。我今天特地翻了紡紗機的工作原理圖。這時候你可以手工先關機，按照我信中附的圖1的方式繞線，把紗錠歸回正確的位置，再重新開機運轉。最重要的是，下次不要再大意了。

　　你信中還說不知為什么突然覺得食堂的午飯一個人吃起來沒味。理由可能是最近他們放的調料比較少，我也覺得最近沒什么味道，我已隨身帶了兩個調味瓶，你下次也別忘了帶些佐料去。

　　手冢國光 敬上

　　周助在收到不下幾十封這樣的“情書”之后，從開始的啞然失笑，到后來的欲哭無淚，到最后的不知道哭好還是笑好，終于放棄了和國光通信的計劃。

　　然而兩人的關系還是突飛猛進，在一次到電影院看抗戰(zhàn)黑白記錄片時。周助在一片黑暗中，把手放到了國光的膝蓋上。

　　國光正被電影中革命烈士自我犧牲精神感動得熱血沸騰，表面還是不動聲色的時候，突然被自己熱戀的對象周助同志輕薄了一下，注意力立刻從支柱狀支撐住炸藥包舍身炸碉堡的某革命烈士處轉移到了腿上，馬上伸手回握住周助的手。那個時代，那樣的雙手的接觸，冒的道德風險，即使別人看起來不像，在國光看來可能大概差不多就像現在人在沒結婚時就發(fā)生關系或者還懷個孩子之類。

　　出了電影院，國光心里有點亂，呼吸有點急促，好像剛剛做了什么不該做的事情，對不起戀人的名聲，毀了戀人的清白。

　　周助看國光有點亂很是得意，面上依舊是很小受，很純的樣子。

　　看著這樣的周助，國光更加難受，覺得自己簡直是個缺少責任感的男人。國光想既然我都對你這么做了，那么我一定會對你負責。

　　在某一天傍晚的小河邊，國光突然說：“周助同志，你愿意和我結婚嗎？”

　　周助想做羞澀狀，低眉順眼，咬咬嘴唇說好，然而當時他的表情在國光眼中，卻是怎么看怎么得意。周助內心大笑，國光蘋果，我終于把你娶到手了。想到得意之處，裝小受再也裝不下去，干脆隨興撲上抱住國光，看四下沒人，親了一口國光蘋果，依舊是那種干凈爽口的味道。國光反手抱住周助，兩人熱吻在小河邊。

　　后來，單位里開了證明，兩人帶著組織的介紹信身份證戶口本去領了結婚證。請了親朋好友，尤其感謝單位婦聯(lián)主任龍崎大媽。龍崎私下對兩人說，還是單位工會副主席許斐剛同志覺得你們很配，讓我看看能不能說動你們，成了這個事。順口提了一句，我覺得廠里程田優(yōu)和洪樹也很合適，下次我去說說，你們可要幫忙，兩人自然答應。于是國光周助又去給許老師敬了幾杯酒。

　　洞房花燭夜，桌上一對石局送的熱水瓶上貼了眾人幫忙剪的“喜喜”字，旁邊有乾送的一套盛著同色液體的碧綠的杯子。

　　國光在喝了那種所謂“蔬菜酒”之后，直接倒在椅子上，眾客人色變。周助笑著道歉說國光不甚酒力，送走了客人后，把無意識的某人架上床。周助關了洞房的門，放下紗帳，撲上去吻住了國光。

　　周助記得自己小時候有一個美好的夢想：等咱社會主義搞了上去，種一園子國光蘋果樹，想榨國光蘋果汁就榨國光蘋果汁，想泡國光（蘋果茶）就想泡國光（蘋果茶），一次吃兩只，一只國光不削皮直接咬，一只國光削了皮慢慢品嘗。

　　慢慢開始解國光的衣服，今天先削了皮慢慢品嘗。

　　周助笑得很yy。

　　P.S. 本來是TF，不慎把不二蘋果寫得太主動，又把國光蘋果寫得太可口，于是最后就偏FT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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