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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明日方舟同人短篇 很多年前寫的搬回來
德克薩斯*拉普蘭德
內(nèi)容標(biāo)簽: 正劇
 
主角 視角
德狗拉狗
互動


一句話簡介:一個人只有一種命運(yùn)

立意:多看電影

  總點(diǎn)擊數(shù): 254   總書評數(shù):0 當(dāng)前被收藏數(shù):0 文章積分:125,726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衍生-百合-幻想未來-西方衍生
  • 作品視角: 不明
  • 所屬系列: 短打合集
  • 文章進(jìn)度:完結(jié)
  • 全文字?jǐn)?shù):13292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yù):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本文包含小眾情感等元素,建議18歲以上讀者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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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轅北轍

作者:云南黑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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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轅北轍


      *當(dāng)個庸俗劇情看好了

      *是的如果有那么一點(diǎn)致敬The Irishman

      “萬物耽于愛,復(fù)又墜落欲望的神龕!

      拉普蘭德開一輛棕紅色的老式林肯,車身清漆在太陽下發(fā)亮。

      德克薩斯手指輕彈,煙灰跳躍著爬過副駕駛車窗,抖落出窗外熄滅。她收集一些艾迪特·皮雅芙的黑膠唱片,整齊疊放在林蔭道右岸,二樓,沿著走廊最深處左手邊靠墻的柜櫥中。拉普蘭德的車?yán)锓挪幌铝袈暀C(jī),但這并不妨礙德克薩斯用一些斷斷續(xù)續(xù)的音調(diào)和法語,試著拼湊出一些纏綿的語氣。

      ……

      她們把車停在加油站外面,太陽直升到天空盡頭了,這種刺眼的光線使地面建筑變得色彩朦朧,順著拉普蘭德蒼白的手指,“TEXACO”涇渭分明的紅綠色塊逐漸融化,癱軟,變成高溫下兩塊備受煎熬的劣質(zhì)橡皮泥。

      德克薩斯付了錢,銹跡斑斑的無人售貨機(jī)卻像一尊靜謐的鐘,兩腳踹到發(fā)電機(jī)上,底部傳來劇烈的滾動聲,她彎腰去摸玻璃瓶,不是冰鎮(zhèn)的,又踹幾腳,幾聽啤酒正好掉進(jìn)她手里,德克薩斯感到好笑。

      自助加油泵老化嚴(yán)重,金屬零件在擠壓變形的狹小空間中相互剮蹭,這種凄厲尖銳的爭斗像電鉆在頭蓋骨上施工,拉普蘭德把外套扔進(jìn)車?yán),過了一會,她扛著一桶成品油出來,廉價的紅油漆和著汗液滲進(jìn)她的灰白色背心肩帶,炙熱的光線使她過于白皙的膚色更顯病態(tài)。她扭頭,問德克薩斯怎么只買蘇打水和啤酒,德克薩斯把蘇打水扔過去,解釋說自動售貨機(jī)的保鮮裝置大概壞了。

      和這里的加油泵一樣,都是壞的,拉普蘭德把剩下半桶油搬進(jìn)后備箱,走這條路的人太少啦,德克薩斯,十年前我們來這里,十年后再去底特律,已經(jīng)沒人走這條公路了。去底特律走這條路,你路上或許有別的事情要處理嗎?

      “沒有”,德克薩斯從后座扔給拉普蘭德一件干凈的灰白色背心,“只是我喜歡”

      趁這短暫的靜止,以德克薩斯為中心逸散的薄荷味煙霧,同荒廢公路凝固的風(fēng),隔著逼仄的玻璃縫隙交換呼吸,涌進(jìn),涌出,拉普蘭德瘠薄的蝴蝶骨上泛著高溫下曬痕暈染的可疑霧靄,有汗珠沿展開的弧度匯聚在腰窩中心,她歪斜坐著,背心套頭的動作像一場針對時間的遲疑

      踩下油門,混凝土燒灼滾燙,輪胎打滑似情欲迭起的顫抖,拉普蘭德愉快地吹著口哨,說,行,你是老板,都聽你的。

      ……

      有一個冬夜,德克薩斯提前從葬禮離席,兩個小時后進(jìn)入紐約市區(qū),轎車向布朗克斯區(qū)亞瑟大道開去,在距187街還有幾分鐘腳程的一個十字路口停下。小意大利區(qū)在夜晚活潑得有些嘈雜,遠(yuǎn)處的天空呈現(xiàn)出藍(lán)灰色霧靄的質(zhì)感,一種流動著的藍(lán)色,這種藍(lán)色有著不甚規(guī)則的行蹤,至于灰霧,大概是這幅游曳藍(lán)調(diào)的殘影,冬天的低溫使人保持頭腦上的清醒,同樣的,這種明晰也傳染至雙目所能及,卻囿于夏日無法分辨的東西,比如藍(lán)灰色天際。

      Angelo’s of Mulberry坐落在187街中心位置,斜對面只有一家地下室兼售酒精的咖啡店,禁酒令時期以一種合適的價格向“自己人”售賣威士忌,這種人人知曉的隱秘,是二十世紀(jì)二十年代幫派攥取巨額利益的敲門磚,這種地下酒吧的繁榮堪將十年,便隨著禁酒令以一種無人默哀的姿態(tài)消減了。車輛零散?吭诼愤叄瑳]有警察會在這里塞粉紅色的罰單。

      德克薩斯推開門,徑直走向一個圓桌卡座,她的腳步帶著一種大病初愈的遲緩,在黑色呢絨外套覆蓋不到的地方,她露出一截纖細(xì)的脖頸,她一個人,她數(shù),經(jīng)過八張桌子,侍者給它們鋪滿潔白餐布,最后一張桌子,雕刻著圣母像的銀花瓶中垂一只調(diào)萎平庸的玫瑰,房間四角老式燭臺幽微的火光,沿著一些漂亮的玻璃罩子,穿梭于一個邊緣平滑的波爾多酒杯,最后,漫長的旅程結(jié)束,德克薩斯走到拉普蘭德的面前,朝侍者要一杯茴香酒。

      拉普蘭德,一個神秘的女人,盡管她那時已經(jīng)很有名聲,在紐約,提到這個名字,這些意大利佬,他們就嘟囔道,那個瘋狂的西西里人。當(dāng)然,他們也只知道,拉普蘭德,一個西西里人,一個意大利□□,一把32口徑的手槍,至于別的,比如一道幾乎剜去左眼的猙獰疤痕,這些自詡神通的人,他們也只能說,但凡知道一點(diǎn)點(diǎn)真相的,肯定早就被拉普蘭德殺啦。

      若算起她為誰賣命,這是更好笑的事情,從出名的那一天算,拉普蘭德前前后后為三個家族做事,至于做什么事——所有人都心神意領(lǐng)地明白,最后,這三個家族的閣下都斃命于這個西西里人手中,由此算來拉普蘭德名聲不好,她敗壞了西西里人的尊嚴(yán)和品格,但是,恰如同討伐地獄深處的惡鬼,誰敢追殺拉普蘭德呢?

      這一晚拉普蘭德盡量表現(xiàn)得彬彬有禮,并不因?yàn)槔⑩艋蚯敢,她半個月前開槍打死兩個人——他們是德克薩斯小姐的父親和兄弟,他們都姓德克薩斯,這個家族五十年前自西西里流亡,五十年后,他們在林蔭道朝海的一面購置一排土地,砌上紅磚圍墻,古董,金銀,槍支,來往間迎,德克薩斯家族是西西里人在紐約地下世界的另一個標(biāo)記。

      用拉普蘭德極富于戲劇性的輕佻語氣陳述這一場斬首行動,她會說,小姐,德克薩斯小姐,這只是生意上的小問題,不牽扯任何私人恩怨。她是這樣思考的,她也如這般說了,拉普蘭德,她對著德克薩斯家的小姐說,她的父親和兄長,一個常年有些駝背的,一個擁有愛神饋贈灰藍(lán)色雙眼的,兩個意大利人,五槍打死兩個意大利人,是一場生意的小問題。拉普蘭德,她抿一口波旁威士忌,琥珀色的酒液滑動,青藍(lán)血管下,她的喉嚨上下滾動,吞音低緩,外面開始飄雪,拉普蘭德用一根無名指轉(zhuǎn)動杯底鑿成鉆石形狀的冰,通過這種無聊的小動作,她貌似汲取到無窮的快感。

      德克薩斯附和了她的說法,是的,一個生意問題,德克薩斯這么說道,正如你所說,關(guān)于生意,我找你,是為了我們之間的生意。

      這似乎超出了拉普蘭德的意料,這種預(yù)料與今晚的彬彬有禮一樣,都是有原因的。下意識,拉普蘭德默許了這種交易的成立,沒有任何試探的含義,她用一種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恼Z氣對德克薩斯說,出于你我都了解的某種傳統(tǒng),或許你需要我為你殺人明誓。

      如果對話進(jìn)行到這里,一段合乎傳統(tǒng)的西西里式關(guān)系就此確立,拉普蘭德的名字將會被書寫在一小張圣母像上,由德克薩斯,她的閣下,在這個漆黑的晚上,無人言語的房間中,點(diǎn)燃,燒毀,直到月光透過彩繪的玻璃,灰燼聚攏在波斯地毯上。假使今晚的誓約以背叛收尾,德克薩斯,她盡可以親吻拉普蘭德的雙唇——這是一種地中海傳統(tǒng)下,對于死亡的聆訊。

      但在那個晚上,德克薩斯說,不用,沒有必要,起碼在今夜,你不用為我殺任何人。

      茴香酒已經(jīng)一滴不剩,她起身離開,拉普蘭德跟在她身后,她們在夜色里走向十字路口,那是漫長的一條路,沒有人說話,雪落滿兩人肩頭,沒有人拂雪,久遠(yuǎn)地,直到德克薩斯打開車門,后知后覺,拉普蘭德后知后覺,一面無形而高大,子彈打不穿的墻,她被一堵墻攔住了。

      她喊,琉克夏,琉克夏·德克薩斯!

      她以為德克薩斯還站在車前,在那樣一片風(fēng)雪里靜默地站著,可后知后覺,引擎轟鳴中發(fā)動,防滑鏈摩擦雪地,這些聲音拉普蘭德都聽得清楚,可她已經(jīng)看不見德克薩斯了,那輛汽車,線條被模糊吞沒,也逐漸在無垠雪色中,延伸成遙遠(yuǎn)的一個黑點(diǎn)。

      ……

      還是先回到通向底特律的那條公路上去,在接近紐約郊區(qū)的那段路程,右拐,直走一公里,可以看見那座“TEXACO”

      十年前,德克薩斯,或許應(yīng)該叫琉克夏,她開一輛破舊的皮卡從底特律回紐約,一把□□,一沓裝在信封里的錢,一個亂七八糟的急救箱,德克薩斯把它們?nèi)舆M(jìn)副駕駛抽屜里,除此之外,她在衣兜里放兩只打火機(jī),把工具箱和半桶油擺放在后排,一個人,德克薩斯獨(dú)自開一輛皮卡,時不時朝窗外抖落煙灰,行程三天,中途遇到好天氣,她會在皮卡后排曬太陽。

      最后一天暴雨,臨近傍晚,她把車開進(jìn)TEXACO,試圖找一個干燥遮雨的地方修理引擎。當(dāng)然,在修車這件事上,德克薩斯短暫的失敗了,于是,在避雨的三個小時內(nèi),她放平座椅睡半個小時,又喝了一罐速溶咖啡,三個半小時后,半夜十一點(diǎn),德克薩斯坐在副駕駛上,拉普蘭德把修理完畢的車開進(jìn)紐約市區(qū)。。

      一輛載著兩個陌生人的皮卡車穿行在潮濕悶熱的夜里,場景有點(diǎn)無聊,拉普蘭德問德克薩斯是不是去紐約獨(dú)自旅行

      不是,德克薩斯玩打火機(jī),她的面容一瞬間清晰顯眼,我是一個芭蕾舞演員。

      拉普蘭德嘴里叼一根煙,偏頭借芭蕾舞演員一點(diǎn)火,天色太黑,她們的頭發(fā)差點(diǎn)纏繞著燒灼在一起,拉普蘭德說,ballerina,這個我知道,奧杰塔。

      德克薩斯說,奧杰塔是天鵝公主,是劇院首席舞者才能跳的角色,至于她,德克薩斯指了指自己,表示她現(xiàn)在還是群舞,是一只野天鵝

      兩個人都笑起來,連吐出來的煙霧都斷斷續(xù)續(xù)消失在窗外朦朧的水霧里,遇到一個拐彎,拉普蘭德手指夾著煙猛打方向盤,一聲轟響,后面一輛小轎車筆直栽進(jìn)了車道兩側(cè)的花壇中,德克薩斯和拉普蘭德,她們都沒有回頭。

      拉普蘭德告訴德克薩斯自己是一個殺手,只不過第一次殺人迷路了,她們一樣,都算野天鵝。

      德克薩斯被她逗笑了,她說拉普蘭德勝在會修車,所以哪怕是在逃亡路上被仇家追殺,走荒無人煙的小路,她會修車,一堆破銅爛鐵也可以被改造成逃離亞特蘭蒂斯的方舟,一技之長是生活的良方。至于開槍,瞄準(zhǔn)太陽穴,頭顱被削去一角,瞄準(zhǔn)喉嚨,青藍(lán)色脈絡(luò)會紛飛血霧。這種簡單的,帶有結(jié)果性質(zhì)的手段頂多算條件反射,芭蕾舞不比這些容易。

      真的?拉普蘭德問

      真的,德克薩斯答

      過了一會,拉普蘭德把車停在時代廣場路邊,她熄火,問德克薩斯叫什么名字。

      我不想知道你叫什么,德克薩斯伸腿從副駕駛跨過去,但你可以知道我叫琉克夏,她順手把最后半包煙遞給拉普蘭德,或許你該走了,車窗里露出一雙琥珀色眼睛,德克薩斯在那個時候并不算寡言。

      德克薩斯把車停在布魯克林,白天只喝了一罐咖啡,她感到一陣空虛的饑餓,上樓前她買了一個芝士蛋糕,不開燈,一片黑暗里有潮濕的氣味,德克薩斯打開公寓里全部還沒因銹跡僵硬的窗戶,試著歡迎一些紐約市區(qū)略帶干燥的氣流。吃完芝士蛋糕,德克薩斯坐在沙發(fā)上處理一雙新足尖鞋,把鞋頭縫上,剪掉多余的絲帶,用鞋碾一些松香,喝完最后一口杜松子酒,合緊雙眼,揮霍意識,她倒在沙發(fā)上睡著了,如同對待一團(tuán)被縫進(jìn)絲綢的羽毛,德克薩斯枕著一把槍。這棟樓附近毫無治安可言,半夜被槍聲吵醒后德克薩斯大概會起身關(guān)窗,再打開冰箱喝一瓶蘇打水,她只穿一件寬大的上衣,在流理臺坐一會。有人試圖半夜撬開德克薩斯公寓的門,雖說老式鎖沒什么威懾力,但隨著一聲輕微的咔噠,紐約街頭戴呢絨圓帽的混混再沒見過他們。

      關(guān)于這間公寓,德克薩斯沒什么記憶。德克薩斯學(xué)法派芭蕾,擅長付出三分的努力,得到七分的結(jié)果。她在世間游刃有余,卻在劇院紅天鵝絨幕布里永遠(yuǎn)被分配到群舞位置的倒數(shù)第二排。至于別的,比如像一個西西里人,德克薩斯說這遠(yuǎn)比芭蕾簡單,她也做得很好,所以,盡管叛逆的小女兒常年游蕩巴黎如孤魂野鬼,家族也從未加以限制。電影里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小姐,成年后大多為一個不得體的男人與父兄歇斯底里,德克薩斯從不麻煩家里人,也不存在關(guān)于男人的愛好,如果巴黎的天氣舒適溫和,溜出排練廳的德克薩斯會在香榭麗舍大道喝咖啡,再為父親解決一點(diǎn)生意上的爭端。家族施舍自由,這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就是德克薩斯小姐的饋贈。幾年后她感受一種干癟,乏味,類似生牛肉招惹蚊蠅,巴黎令她感到厭倦,所以她連夜逃走,開一輛破舊的皮卡,搬進(jìn)一間不起眼的公寓,清晨睜眼,她吃一個隔夜三明治當(dāng)早餐,九點(diǎn)去劇院排練,開車的間歇用來喝咖啡。晚上,她找一家看得過眼的餐廳吃飯,正常情況下,得克薩斯一個普通美國女人沒什么差別。

      德克薩斯的劇院在紐約演出,這是夏日演出季最盛大的一場,在漫長的兩個小時內(nèi),夜色逐漸沉甸,路燈列次照亮豪華轎車連綴的長龍。

      德克薩斯沒有參加慶祝會,劇院后門荒涼無人,她走到黯淡燈光下疲憊地把玩一枚打火機(jī),吐息之間,拉普蘭德手執(zhí)花束從陰影中踱步而出,洋桔梗,郁金香和幾朵隱晦的方德玫瑰用牛皮紙包裹,被陰影和淡黃色光暈的接壤切割,危險或無辜,它們進(jìn)行著一種曖昧世俗的結(jié)合。她接過花,用一個滑稽又標(biāo)準(zhǔn)的舞姿沖拉普蘭德行禮,劇團(tuán)群舞德克薩斯小姐,她的身軀呈優(yōu)雅的弧線,萬寶路在她雙唇間輕佻冒煙。

      她們在小意大利區(qū)嚷雜的酒吧,十步之外有下流的辱罵和混亂中廉價玻璃的碎片,琉克夏,拉普蘭德用一種調(diào)情的低啞叫她琉克夏,她們不討論今晚盛大演出的細(xì)枝末節(jié),拉普蘭德承認(rèn)華麗的燈火和刺繡反復(fù)的衣裙使人昏昏欲睡。更多的,在那個視野良好的位置,拉普蘭德用更多的耐心尋找舞臺盡頭的德克薩斯。盡管她身處角落,只留給觀眾一片狹窄的陰影,盡管紛繁的燈光重重涌向舞臺中心,兩位主演旋轉(zhuǎn),托舉。在聲勢高潮的氣氛里,群舞德克薩斯,她無比平靜。

      拉普蘭德說觀眾只懂得隨聲附和,盡管完美,標(biāo)準(zhǔn),規(guī)范,但他們不懂得全場唯一的靈魂所在。他們愛全部的舞劇,所以注定得不到任一位舞者的愛。

      德克薩斯默許了這種說法,她裸露的膝蓋貼在拉普蘭德的長褲上,她們喝同一杯茴香酒,雙唇在窄口玻璃杯上形成一個交疊的印記。拉普蘭德講述自己回紐約后依舊被人追殺,她在住處樓下被放冷槍,一枚子彈以一種撕裂的狀態(tài)釘入肩胛骨,追趕三條街后兩人在巷子里搏斗。

      拽開衣領(lǐng),拉普蘭德用一條歪斜蠕動的傷疤展示這個故事的真實(shí)性。

      德克薩斯說她有著足以比肩開槍手段的縫合技術(shù),拉普蘭德應(yīng)對這種嘲諷表現(xiàn)出明顯的遲鈍,她說,對,我確實(shí)這么認(rèn)為,在你面前這些手段都接近拙劣。

      什么手段?德克薩斯反問,她抿緊濕潤的唇,古老的西西里稱呼一見鐘情為上天降臨的“霹靂”,可拉普蘭德否認(rèn)這種籠統(tǒng)的自大,在這一秒,拉普拉德預(yù)感到船只被海底漩渦裹挾翻涌的命運(yùn),她說用愛命名這一刻太過淺薄庸俗,人們總懶惰附庸愛隱晦映射的情潮,至于不同的,拉普蘭德感受到一種煎熬驚慌的欲念。有人認(rèn)為這種放縱使人忘記悲苦,擁有愛情的流浪詩人放肆嘲笑又迎接死亡,可短暫地,拉普蘭德陷入無名的恐懼之中,是的,萬物耽于愛,復(fù)又墜落欲望的神龕。

      她說,為了接近你的一切手段

      拉普蘭德自愿走下神壇。

      ……

      那件事情發(fā)生后德克薩斯依舊拒絕了解關(guān)于拉普蘭德的任何信息,哪怕她們擁抱,親吻,在單人床上擁擠著赤裸身體,身姿重疊如胚胎形態(tài)下的神圣連結(jié),酒精充當(dāng)她們隱秘供氧的臍帶血,或許動情時候下顎顫抖,拉普蘭德用一種無止歇的聲音喊她琉克夏,琉克夏,一滴生理淚水沿頸窩滾落,琉克夏,十指纏繞延伸到大地宇宙,荒蕪盡頭,琉克夏,腳趾沿床單摩擦向下,繃直的脊背被一根放蕩的手指勾勒弧度。德克薩斯頭腦昏沉如濕透的紙鶴沉覆湖心,一雙冰冷的手把持她的紙骨,折疊,彎曲,變形,她問拉普蘭德是否了解自己的名字,得到的回答懇切清晰,琉克夏,一聲痛苦的呻吟,她從未如此堅(jiān)信關(guān)于琉克夏的一切,關(guān)于德克薩斯,關(guān)于芭蕾群舞,關(guān)于西西里生意,一切都顯得蒼白孱弱,只有琉克夏,群鴉匍匐,她的名字鮮紅如血。

      但這種寶貴的默契并未得到良好維系,德克薩斯單方面消失了,沒有任何征兆,公寓里也并沒有留下任何字條,一切仿佛靜止在兩人從未認(rèn)識的時間點(diǎn),周五的晚上,拉普蘭德坐在沙發(fā)上處理一雙足尖鞋,她試圖回憶起愛人熟悉的動作。德克薩斯離開了,但又沒有完全離開,她的冰箱里有半塊芝士蛋糕,車停在一個街區(qū)以外,拉普蘭德在副駕駛抽屜里找到一把左輪手槍,除此之外,一雙今日簽收的新鞋,包括坐在沙發(fā)上裁剪鞋帶的拉普蘭德,這些構(gòu)成了德克薩斯小姐全部不起眼的身后物,刀片劃破拉普蘭德的手,血滴在足尖鞋的綢帶上。

      德克薩斯并非對待情人過分冷漠,她藏匿在開往西西里的貨船上已有三天三夜。這源于一場針對家族的幫派陰謀,具體的罪惡與血腥不便多加闡述,我們只了解到,短暫思考過后,德克薩斯自愿代替兄長走進(jìn)陷阱,走進(jìn)一場遠(yuǎn)離紐約的逃亡。當(dāng)然,凡事有代價,德克薩斯小姐,她將成為一個完全自由的人。

      很久之后,她和愛人針對此產(chǎn)生爭執(zhí),拉普蘭德認(rèn)為德克薩斯大可以終身不返回紐約,畢竟她與自己的父親做了交易,一次性買斷了自己身為琉克夏的人生,無關(guān)道德名譽(yù),這本只是一場生意。德克薩斯以一種晦澀的語調(diào)糾正愛人,不,她說,這是命運(yùn)。

      她們的討論如何收尾已不可考,但德克薩斯用沉默消解了一個事實(shí)——她一生的悲劇從踏上這艘船開始。

      在西西里的鄉(xiāng)下,借住海邊一棟廢棄的房屋,德克薩斯收斂了一些不切實(shí)際的叛逆。她幻想過重返紐約與愛人相見,出于一種謹(jǐn)慎,她使日子盡力朝著逃亡者靠攏,要活得像一個被流放的人,是的,盡管這是一場痛苦的綢繆,德克薩斯一如待嫁少女般悸動,不得不說,愛使懦夫于死神面前展露睥睨,也使蔑視死亡的人重歸于畏懼。于是,西西里的夏日,在檸檬和櫻桃的甜香里,德克薩斯終于在與愛人分別的二百零一天后由一雙欲望的手推搡著墮入人間。

      德克薩斯試著到海里游泳,她迎著溫煦的太陽盡除衣物,天色逐漸出現(xiàn)玫瑰色,整個世界退化成兩條線或一個點(diǎn),大地?zé)o聲,呈現(xiàn)一種混沌原始的古樸,海浪的怒音連綿朝懸崖延伸滾動,逆著潮水,她試著朝前游,游再遠(yuǎn)一些,恍惚中似乎在咸澀的海水里觸碰到天際線。她佝僂著裸露的身體烤火,指尖潦草煙霧辛辣且磨人喉舌,和本地的烈酒搭伙后如殺人利器,德克薩斯忍受劣質(zhì)的生活輕而易舉,它們留下的印記不久之后就會如水痕蒸發(fā)般了無蹤跡,可重返紐約的計劃一再擱淺,這種刻煙吸肺的寂寞,使德克薩斯瘋狂如亡靈。

      第二年的冬天德克薩斯遭到一次別有用心的報復(fù),來自她的仇人,確切來講是德克薩斯家族的世敵。長久日復(fù)一日的流亡生涯使德克薩斯如一尾松散的弦,可對于復(fù)仇的爪牙來說,一次機(jī)會便足以致命。坦白來講,這場意外沒有造成不可逆轉(zhuǎn)的損失——那是旁觀者的一種判斷,至于德克薩斯本人,她替換了兩條人工韌帶,是的,并不是多么血腥悲慘的傷口,兩條人工韌帶罷了。

      局部麻醉使德克薩斯陷入一種被積木拼湊的幻覺,她下意識理解了拉普蘭德描述子彈鉆透肩膀瞬間的撕裂感,逐漸平息的天賦,德克薩斯想,哪怕只是一個群舞,她依舊感受到逐漸平息的天賦。手術(shù)室里冰冷的氣息傳染到她身上,懷揣這種平靜的落寞,閉上眼睛,德克薩斯陷入短暫的思念中。

      下一秒,安寧的緬懷被人打破,病房門把手被人粗魯?shù)嘏ら_,德克薩斯的父親和兄長,傳信的人說他們在林蔭道別墅的出口被拉普蘭德亂槍打死,林肯轎車面目全非如篩子。所以,為這一場慘無人道的悲劇,許多家族展現(xiàn)了難得的慈悲,他們默許德克薩斯返回紐約見父兄最后一面。

      是的,正如德克薩斯所說,不是生意,也遠(yuǎn)非個人恩怨,這是命運(yùn)。

      ……

      車在一片露營地停車場熄火,德克薩斯不喜歡擁擠群聚如綿延山包似的帳篷,在她眼里這種局促的容身方式與西西里破舊孤僻的木屋毫無差異,她半躺靠后排寬敞座椅,全身重量堆徹在拉普蘭德身上。車身已經(jīng)容不下酒精或煙霧,一片狹小的空隙里,四目相對,二人抵肩呼吸。這種不捎帶言語的溫存持續(xù)許久,空氣在這種熾熱里軟化燒焦化成灰去,兩人都沒有什么困意。拉普蘭德?lián)Q一個更為舒服的姿勢,問德克薩斯為什么要去底特律。

      德克薩斯說,她們?nèi)サ滋芈蓞⒓右晃唤H的婚禮。拉普蘭德狀似隨意地詢問那些近親是否也信奉天主教,睜開琥珀色地眼睛,德克薩斯看她一眼,指出拉普蘭德在明知故問。

      “那么,新人一定是一對男女,隨后他們會在蜜月歸來之際孕育第一個子嗣,在幾十年后以離婚收場”

      德克薩斯假裝忽略愛人遺憾的神情,你是一個美籍意大利人,一個臭名昭著的西西里黑手黨,她說,拉普蘭德,你想用紐約國會出臺的婚姻制度捍衛(wèi)你的愛情?

      拉普蘭德表示自己不是這個意思,她的神色消隱于愛人的頸窩中,嚴(yán)格來說我們都是天主教徒,她的唇邊呼吸著熱氣,德克薩斯,這不是信任法律的問題,是白紗后耶穌受難的彩繪玻璃,是管風(fēng)琴,處女唱詩班,是新生兒受洗,天主教,或者是別的,這歸屬于別的問題……你依舊信奉天主教嗎?

      沒有回應(yīng),拉普蘭德陷入一種沉思的狀態(tài),良久,她說我們不應(yīng)該考慮脫離實(shí)際的東西,拋開這些,既然我們都不相信法律,她問得克薩斯,或許你相信戒指?

      不,都沒有,德克薩斯的聲音透明如蜻蜓沾濕羽翼,她說,我只相信你。

      天空翻魚肚白的時候拉普蘭德睜開眼,從德克薩斯身上爬起來,穿上衣服,她提議租一架游艇出海。她們在朦朧的清晨駛向地平線,船尾卷起閃耀細(xì)碎的水花,千里之外,趁海浪的間隙,橘紅和靛藍(lán)親吻,如一場禁忌隱秘的情事初露端倪,整個世界光影交錯間吞沒一雙海面中心的情人。拉普蘭德說這不是日出,這是世界末日。

      如果世界末日,你應(yīng)該逃亡,德克薩斯說著,兩人交換一次苦咸的氣息

      不,我根本不會知道這是世界末日,拉普蘭德說,因?yàn)槲以谖悄恪?br>
      ……

      距底特律還有兩天路程,拉普蘭德開車,惶急如移動的靈柩,而德克薩斯不怎么說話,她似乎重新變得寡言。艾迪特·皮雅芙的唱片已經(jīng)磨損衰老,盡管歌聲破碎無狀,德克薩斯依舊不耐其煩,她一遍遍摁下銀灰色的旋鈕,仿佛揣摩如何闡述臨終遺言。

      一種死氣沉沉的緘默漂浮在兩人之間,這對拉普蘭德來說不算陌生,在她為德克薩斯做事之后,很長一段時間,在“辦公室”,有時候她坐在沙發(fā)上,煙灰缸里倒置著一些被捏變形的煙頭,德克薩斯背對她一言不發(fā),整個晚上,時間燃燒褪色,打磨鋒利的銀鎖貫穿肋骨后插進(jìn)鎖眼,憤怒大于理智,拉普蘭德幾乎要掰過她的影子,朝著她鑲嵌一個流血的傷口?伤龥]有動,對于德克薩斯,拉普蘭德的偏執(zhí)只剩下空殼。

      盡管愛欲豐滿,那段時間卻使她們飽受煎熬。德克薩斯拒絕回憶西西里的一切,同樣的,關(guān)于那一場驚世駭俗的謀殺,起因,動機(jī),作案方式,作為一場逾期久遠(yuǎn)的生意,拉普蘭德本可以事無巨細(xì)地還原。但德克薩斯的冷漠逼退了她,她能遷怒什么?她能仇恨什么?即使不是她,小意大利區(qū)隨意挑揀一個紐扣人,德克薩斯也會將親人的死亡劃歸為一場失敗的生意,這種意外本不能為啃噬愛恨的烈火添柴。

      唯一使德克薩斯?jié)崩塌的,是整場戲劇中一個壘存塵埃的邊角,是一個決定,一個時間,她顫抖著攥緊自己,她問,如果這是命運(yùn),為什么我要登上那條船。

      公路行進(jìn)的最后一天,德克薩斯安排好旅途的插曲,她撬開易拉罐的圓環(huán),咖啡在慣性作用下灑在方向盤上,五分鐘后,麻雀嘰喳哄散,八十米外傳來一聲槍響,德克薩斯拐了一個彎,人群穿行燈火熱鬧,拉普蘭德就站在街道拐角的報亭前,她身上似有月光籠罩。

      她們繞了兩段路駛出市區(qū),槍從橋上被高拋至湍急水底。拉普蘭德保持著藏匿作案工具時的站位,她回頭,陰影爬上德克薩斯的顴骨。拉普蘭德站在離愛人三米遠(yuǎn)的位置,她視線清晰,目光敏銳,卻無法超越這遙遠(yuǎn)的三米距離,去分辨,暗翳神色下細(xì)薄的唇形。這是當(dāng)年導(dǎo)致德克薩斯遠(yuǎn)走西西里的元兇之一,十二年光景似煙灰抖落,德克薩斯還記得。

      拉普蘭德問誰是下一個,德克薩斯告訴她這些人都已死去。

      “誰殺的?”條件反射般得,拉普蘭德感到驚異。

      時間殺死了他們,拉普蘭德,已經(jīng)十年了,德克薩斯感到可笑,她對愛人說,這些曾經(jīng)把德克薩斯家族逼到絕境的教父們,他們只剩下墓碑。

      拉普蘭德在一瞬間全然明白,德克薩斯在清算過去的仇人,用一種篤定的語氣,她告訴德克薩斯,今晚的謀殺是為了鋪墊自己的明日,拉普蘭德,她明白自己與這些人同罪。

      沒有,你又說錯了,德克薩斯否認(rèn),你忘了嗎?我們明日將參加婚禮。

      她的頭偏到一邊,單方面結(jié)束這場晦澀的對話

      拉普蘭德唯一的過錯在于愛她。

      ……

      婚禮在底特律最氣派的教堂舉行,新娘的白紗繡滿蕾絲點(diǎn)綴,她挽著父親的手臂走上紅毯,身后拖曳的衣裙足有兩米。經(jīng)德克薩斯介紹,新娘的家族從紐約最富盛名的裁縫那里選中這一條禮服。德克薩斯和拉普蘭德起立,垂墜的衣袖重重遮掩住一對情人褻瀆神明的手,不僅如此,兩個天主教叛徒,她們在圣像的注視下與新娘的家人共同點(diǎn)燃蠟燭,她們在火光映照下溫文爾雅。伴娘驚慌撿起新娘掉落的一只高跟鞋,拉普蘭德小聲說,你看,耶穌都看不下去了,他要審判我們。

      新婚夫婦在柔軟開闊的草坪上舉行宴會,陽光下他們分發(fā)糖衣杏仁和香檳,樂隊(duì)在彈奏曼陀林。而德克薩斯和拉普蘭德,她們坐在空蕩的教堂里,影子拉長變形,如魔鬼審視教堂內(nèi)無形的狼藉

      “我們一共上過26次法庭。我們在法庭親吻圣經(jīng),法官宣判我們無罪,你知道這說明什么嗎?拉普蘭德,盡管我們有罪,但無人能審判我們!

      但你可以,拉普蘭德扭頭看向愛人,她堂而皇之地攀上她的肩膀和脖頸。

      對,只有我可以。德克薩斯回抱她,像圣經(jīng)里任意一對云端接吻的天使,她們的愛如此純潔。

      那我呢,其中一個天使開口問道,你將如何審判我?你將用匕首刨開胸膛后取出我滾燙的心臟,或用銹跡斑斑的鐵鏈割下我的羽翼,傷口窮盡一生都無法愈,或者說,你記恨我到地獄火焰的盡頭,情愿看我化成灰去?可你不能隨便差使人取我性命,你殺死我,卻不敢直視我瀕亡黯淡的雙眼,如果是這樣,你是一個懦夫,我將永生永世地恨你。

      永生永世地恨,這是一個精彩的論調(diào),死去的人,他們的恨是不值錢的,他們愛恨消亡在心臟停止跳動的瞬間,或者更早的,行將就木,逐漸萎頓成僅供喘息的空殼。死了,他們死了,就什么也不剩了,什么也沒有。那么,愛何從來,恨何從來,生者將此看作悲苦的詛咒,看作對命運(yùn)安排的不甘,所以畏懼,所以瑟縮?伤腥硕颊`會了,死去的人,他們的恨,那種決絕的恨是生者就此撲空的愛,互換位置以后,生者所畏懼的不是命運(yùn)本身,他們最大的敵人是愛。

      如果德克薩斯對拉普蘭德的恨深信不疑,這說明她曾愛過,她的恨證明了她的愛。

      拉普蘭德繼續(xù)敘述許多種德克薩斯能殺死,甚至折磨她的辦法。她的語氣逐漸癲狂,直到把德克薩斯逼到角落里去,德克薩斯,她說,我知道你恨我,為了當(dāng)年的事情,我知道你耽于愛恨的折磨足有十年。你不知道應(yīng)不應(yīng)該殺死我,德克薩斯,你甚至派我去清算當(dāng)年最后一個嘍啰,你用他來試探我,不,我換一種說法好了,你用他在試探你自己,你竟然用一個混蛋的死,用一個混蛋的死來衡量我的死,德克薩斯,殺人難嗎?做決定難嗎?

      可那只是一個意外,德克薩斯不明白,明明只是一個意外,父兄的死只是一個意外,西西里的流亡只是一個意外,甚至那枚炸彈,兩條人工韌帶也只是一個意外。這些都只是意外,可是為什么,憑什么,她想問拉普蘭德,為什么一切會變成今天這樣。

      她拽拉普蘭德的頭發(fā),逼她喊出自己的名字,拉普蘭德說你是德克薩斯,我管你叫德克薩斯。床上,車?yán),幫你殺人,甚至醉酒意識不清,十年,我都管你叫德克薩斯。

      不對,德克薩斯大概找到了問題所在,那么琉克夏是誰?她問,是誰殺了琉克夏。

      拉普蘭德的表情變得破碎。

      兩年,琉克夏在西西里等了兩年,這種望不到頭的寂寞沒有逼瘋琉克夏,因?yàn)樗溃氐郊~約,等待她的不止情人,還有自由的人生。長久以來她渴望一種普通的精神生活,交易,謀殺,鮮血,背叛,她將遠(yuǎn)離中心,遠(yuǎn)走高飛或潦草一生,最基本的,副駕駛不用放一把裝滿子彈的槍。她的等待,代價慘烈近乎殉道,琉克夏比信使更早得知愛人槍殺了自己的家人,入殮師將他們還原成生前慈愛的父親和兄長。那一刻她是個不可愛的女兒,她的絕望遠(yuǎn)超悲傷,她苦熬的一切都完了。

      一個人只有一種命運(yùn),琉克夏知道,上船的那一夜,命運(yùn)逼她轉(zhuǎn)向,自己卻無法回頭。

      生命鮮活不因□□的存續(xù)證明,它通過記憶和經(jīng)歷,愛恨與痛苦的獨(dú)一無二區(qū)分。琉克夏忘記了自己的名字,忘記了布魯克林那間狹窄的公寓,琉克夏擁有它,并開一輛破舊的皮卡,是劇院里一個小小的群舞,她的愛人拉普蘭德,那時候還沒有因謀殺出名,被仇家追殺還釣到一個跳芭蕾舞的妞——她們的人生本該用一句話概括論述,短暫瘠薄如一片朝生暮死的葉子。

      琉克夏死在西西里,死因是絕望和一枚炸彈。

      十年前德克薩斯回到紐約,葬禮后約拉普蘭德在餐廳見面,回到林蔭別墅,德克薩斯告訴自己的顧問,拉普蘭德與傳聞大相徑庭,她甚至彬彬有禮。

      十年后德克薩斯想起一切,她在西西里丟失的所有記憶,琉克夏,她站在底特律教堂的神像面前,恥辱燒灼著她,這是耶穌的懲罰。

      ……

      拉普蘭德為德克薩斯做事的第一年,全紐約都在為德克薩斯的死亡日期下注,到了第三年,這種樂此不疲的黑色幽默因賠率過高漸漸破產(chǎn),八年后人們逐漸習(xí)慣了拉普蘭德忠于老板的新愛好,而十年過去,德克薩斯從底特律回紐約,整整一個月,所有紐扣人都受命追殺拉普蘭德。

      有人說拉普蘭德背叛了德克薩斯,她吞沒了德克薩斯家族的一部分賭場生意,并出賣給古巴人。有人說十年前受德克薩斯驅(qū)使,拉普蘭德才在林蔭道槍殺德克薩斯的父親和兄弟,如今只不過是一場拙劣的殺人滅口。還有說法是,拉普蘭德愛上了自己的老板,并在底特律開槍打死了德克薩斯的一位情人。

      這些說法當(dāng)然有傳言杜撰的性質(zhì),可沉寂已久的紐約重新興奮起來,他們甚至重新安排了賭注,賭德克薩斯和拉普蘭德誰先死在對方手里。投擲賭注的電話絡(luò)繹不絕地打來,手忙腳亂間,有人遞來一沓票子賭拉普蘭德的死亡,簿記筆一頓,他說鮮少有人押拉普蘭德,所有人都認(rèn)為她會殺了德克薩斯,就像當(dāng)年殺死她的父兄一般輕巧。

      “拉普蘭德不會這樣做!

      簿記想反駁這個即將輸干凈的年輕人,抬頭卻看到一雙藍(lán)灰色的眼睛。

      拉普蘭德,她用三天時間逛遍整個紐約,在每一個簿記點(diǎn),她掏出錢押自己將死于德克薩斯之手,她一般會拍拍簿記的肩,示意他們快點(diǎn)下注,再無所顧忌地走出去。

      這場全城的狂歡,在臨近結(jié)尾的時候有了新的變故,有人看到德克薩斯和拉普蘭德在小意大利區(qū)的餐廳吃飯,這一對短暫的仇人,她們坐一張大得過分的圓桌,沾著紅酒吃一份面包。

      拉普蘭德是自愿找上門的,她朝德克薩斯走去,一路迎視著餐廳里驚恐的視線。所有人以為下一刻這里將出現(xiàn)一場搏斗,他們害怕又亢奮地瞟向那個圓桌,希望能得到最新一手的消息再賣給媒體。令人失望的是,什么也沒有發(fā)生,拉普蘭德挨著德克薩斯坐下,并朝侍者要了一杯紅酒。

      德克薩斯冷冷地看她一眼,槍拍在桌子上,所有人激動得發(fā)抖。

      “別用這個威脅我了,德克薩斯,如果你想要?dú)⑽遥诩~約任一只老鼠知道之前,我就會死掉!

      隨便說點(diǎn)什么吧,德克薩斯,愛我,恨我都行,拉普蘭德放軟了語氣,如果你知道我明天會死,今晚你就最后一次注視我仍有生機(jī)的雙眼,并把吻烙印在我身上,德克薩斯,你就是琉克夏,琉克夏就是你,只不過命運(yùn),她捉弄了我們。

      拉普蘭德的聲音近乎哀求,但她似乎對這一天的到來早有準(zhǔn)備,于是,她問德克薩斯究竟想要什么,身為她的愛人,自己究竟可以為她做些什么。

      拉普蘭德愛琉克夏,拉普蘭德愛德克薩斯,她們?nèi)缃竦膼叟c十二年前并沒有什么分別,盡管她使用了一種全新的稱呼,但完好的記憶清晰鋪陳,為曾經(jīng)發(fā)生的一切公證,拉普蘭德長久地認(rèn)為愛是當(dāng)下,當(dāng)她站在德克薩斯面前,她的愛是這一刻,所以,無論這一場情愛的時間軸延伸至何方,拉普蘭德對情人的愛,任意一幀都無法重合,愛是已經(jīng)過去的,正在進(jìn)行的,拉普蘭德的每一刻?傻驴怂_斯,她從不要求愛人進(jìn)行虛偽的比較,她漠視財富,地位,聲譽(yù),她由多舛的命運(yùn)引誘進(jìn)窮途末路,以至于一切,她所關(guān)注的一切,她所有的悔恨,都指向一個問題,她問拉普蘭德,是誰殺死了琉克夏。

      德克薩斯,十年前,甚至十二年前,一些陰差陽錯決定她一生的命運(yùn),她上了那艘船,如果時間可以折返,她永遠(yuǎn)不會走上那條船。遠(yuǎn)走高飛,十年前她本可遠(yuǎn)走高飛,可是琉克夏死了,她死在西西里。疲憊的浪潮掀翻了德克薩斯,她把短暫半生的悔恨和遺憾都?xì)w結(jié)于琉克夏的死亡,誰殺了琉克夏,誰就是她的仇人。

      陷害琉克夏的人都已經(jīng)死于時間的牢籠,僅有的一個,他在婚禮前夜被拉普蘭德殺死。

      不,拉普蘭德說不是這樣,他們只不過陷害了你,他們讓你偏離原本的命運(yùn),琉克夏死于自己的情人之手。拉普蘭德,她的眼神迸射出異樣的神采,她感到自己的負(fù)罪感完全消散了,她說一切皆因自己而起,德克薩斯,如果你恨一個人,就應(yīng)該結(jié)束她的生命,注視她臨死前的眼睛,直到大地崩潰,海面塌陷,那一團(tuán)圍繞她終身的烈火湮滅,至此,德克薩斯,她的余生都將用來緬懷情人。

      拉普蘭德將忘記琉克夏,忘記德克薩斯,忘記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有關(guān)布魯克林,有關(guān)夾著煙的芭蕾舞姿和相擁的陰影,有關(guān)劇院十字路口連綿的車流,名流貴婦的珠寶在黑夜中耀眼,所有,一切,記憶將隨著她的死亡變形,我說過愛是當(dāng)下,是屬于情人相聚的一刻——那時她們依舊鮮活如玫瑰。可是一旦死亡,她們的當(dāng)下將化為烏有,愛自此無所歸依。詩人習(xí)慣美化死亡,只要淬煉靈魂,便無需畏懼□□的腐敗,他們甚至說死亡使愛情永存,這種話只能哄騙慰藉將死的可憐人,除了不甘地死亡,他們還有什么選擇呢,可是愛,說到死亡與愛,情人死去了,哪里還有愛呢?

      所以,就當(dāng)是為了琉克夏,德克薩斯應(yīng)該殺死拉普蘭德。為什么?如果多年之后街頭巷尾的人們討論這一場刺殺,這一場于世不容的情史,緋聞和八卦都成為不明真相的人們,他們的談資,他們一定會問為什么,拉普蘭德究竟犯下了怎樣的錯誤?或許拉普蘭德最大的錯誤在于愛上德克薩斯,但這個西西里女人持相反的意見,不是的,我最大的錯誤在于曾經(jīng)失去情人,在她為我掠奪的一千個機(jī)會中,我出于愚蠢選擇了終身的流放,我殺死了,或者說間接地殺死了愛人,因?yàn)槲覑鬯,所以我要為她陪葬。拉普蘭德,她會選擇把最痛徹的道理掰開揉碎在情話里。

      她說,可德克薩斯,愛是當(dāng)下。

      以上的論據(jù)太過洋洋灑灑,假使拉普蘭德死后墮向地獄,通過審判也能滌清一身罪惡,更何況,德克薩斯遠(yuǎn)非神明,這一刻,痛苦的,她深愛拉普蘭德,她是一個痛苦的女人。

      所以她屈服了,就這樣吧,所有偽裝崩塌了,德克薩斯,原來她的靈魂早已變得殘破脆弱了,就這樣吧,她的喉嚨顫抖,拉普蘭德,一個人只有一種命運(yùn),我將接受它,就這樣吧,就當(dāng)我曾殘忍將你殺害,如今你只不過是為了愛,為了我復(fù)活了,拉普蘭德,就這樣吧,我們曾經(jīng)相愛,現(xiàn)在相愛,將來也會相愛,這樣就夠了。

      她們在人聲鼎沸中接吻。

      這樣就夠了。

      是的本來要寫死拉狗然后我心軟了

      死在西西里的女人就是琉克夏最后德狗妥協(xié)了就是這樣

      她無法反抗命運(yù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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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南轅北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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