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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墮落愈快樂
秦清曾是我的鄰居也是我的朋友,當(dāng)然,這在其他人面前我是不敢承認(rèn)的。很虛偽,是吧?我也想大聲地告訴別人,秦清是我的朋友,但僅僅是想,想而已!有時候甚至連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可笑的是,沒有人會說我錯,社會如此,要怪就去怪社會吧!因秦清賴以為生的職業(yè)是最為世人引以為恥的,自詡高尚的人想當(dāng)然會對她嗤之以鼻。然而,她真誠、勇敢,從不試圖掩飾自己的身份,真正做到了“橫眉冷對千夫指”。她說,我的生活不需要理會別人的眼光,我墮落但我快樂。欣賞她的率性、她憤世疾俗卻不怨天尤人的生活態(tài)度,喜歡聽她那些怪怪的,想著卻滿有道理的濫調(diào)。
我一直以為她是快樂的,就如同一只穿梭在花叢間的蝴蝶一般。
在我決定要搬進(jìn)這里的時候,朋友就很鄭重地警告過我,不要輕易去招惹隔壁的女人。當(dāng)時還譏笑他道,彼人有三頭六臂不成?同樣是女人,難道她還會占我便宜?不以為然。搬進(jìn)來一個多星期了,總沒有遇到傳說中的可怕女人,似乎她跟所有人不一樣,白天足不出戶,到晚上才偶爾聽到她出門的聲音。
看到她的那一天是周末,我剛從超市回來,看到墻角倚著一個女人,手里拿著一根煙。以前我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吸煙的姿勢可以這么的幽雅!女人還很年輕,一身前衛(wèi)的打扮,不是絕色但很能吸引人,看起來都像是非我族類之人。我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想不到她也在打量我,還開口說道,嗨,你好,我住你隔壁。
我驚訝得差點(diǎn)叫了出來,噢!原來她就是我奇怪的鄰居。我回答道,你好,怎么了?
她說,忘帶鑰匙,正等著開鎖的人來。
我說道,不介意的話進(jìn)來坐會吧!我壓根不信邪,不過是一個漂亮的女人罷了,有什么可怕的?朋友未必太敏感了吧!她不客氣地進(jìn)來了,這是我跟她的第一次交往。
“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嗎?”她問。
我搖搖頭。
她接過我遞去的可樂說,你很單純,這么輕易讓陌生人進(jìn)屋。
對于一個二十四歲的人來說,被冠以單純不知道該說是恭維還是嘲笑,無奈!我說,你不是陌生人,你住我隔壁,只不過還沒認(rèn)識罷了。聽著,她笑了,兩個酒窩很可愛。之后我們成為了朋友。
她在藍(lán)都夜總會工作,是所謂的舞小姐,這是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就知道的事實(shí)。那又怎么樣?連上帝都說,你們同為人應(yīng)互相理解互相寬恕。誰也不比她們干凈多少,不是嗎?其實(shí),像我這種平凡的小人物潛意識里還真羨慕她那種多姿多采的生活。人總是貪得無厭的,誰也不愿意承認(rèn)自己已活得相當(dāng)不錯了。就我來說,一路走來風(fēng)平浪靜,小學(xué)、中學(xué)、大學(xué)、工作一直安分守己,不很出色但也足以讓一大部分人欣羨不已了。其實(shí),骨子里我對這種一成不變的生活極其厭惡,生活固然乏味,平靜無波、十年如一日。更糟糕的是每天必須面對那些表面看來很真誠,底下卻虛偽透了的人,想來都忍不住想吐!看著他們一個勁地爭來搶去,真的不想跟他們爭,然而當(dāng)今時世不爭不成活。好累,我渴望出軌,但卻永遠(yuǎn)缺乏勇氣,可以不顧別人怎么想而做回自己的人畢竟少數(shù)。
“你這樣會快樂嗎?”一次我問她。
“你快樂嗎?”她反問。我無奈,搖搖頭!霸诤芏嗳搜劾锬銘(yīng)該是快樂的,體面的工作,合理的收入,健全的家庭,你應(yīng)該快樂的。很多人看來,我什么都不是,下賤無恥得很,我就活該不快樂嗎?你們以為的快樂又是什么?”
其實(shí),快樂是什么?快樂王子說,歡愉并不等于快樂。如今歡愉尚不可得,這世間究竟有多少人可以算得上快樂?
她說:“現(xiàn)在人們流行愈快樂愈墮落,這是一種罪過,既然快樂已得,理應(yīng)好好把持切忌墮落。然而墮落了,如果還不快樂,那么就真正罪無可恕了!
我無從知曉她是否真正快樂,但我知道她一直在很努力地令自己快樂。
她說,她從不流淚,她想要什么就買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她有數(shù)不清的男朋友,她在別人面前一定會笑得很開心,但是,為什么呢?在獨(dú)處時卻茫然得想哭,可笑的是不知因何要哭。無緣由的沮喪最是痛苦。
“有些人的快樂是吃上一頓龍蝦大餐或擁有一枚第凡內(nèi)的鉆戒,我的快樂卻僅僅是快樂本身而已。絕望的快樂!”她這樣說過。
她并非不快樂,只是絕望!
那天,她在我家里哭了。她掏出一張喜帖,流著淚說:“他曾經(jīng)是我的快樂,但我早已不是他的快樂了!
“但你還是要活下去的!
“是的,我一直在很努力的活得快樂,我交很多男朋友,然而每天醒來總會發(fā)現(xiàn)每個都不是他!
“你該慶幸不是他,要不就顯得自己太低格了!”
“是該清醒了,沒有一個人會是另一個人永遠(yuǎn)的快樂,能讓自己快樂的也只能是自己而已!”
我跟她相處了五個月零二十五天,后來我還是背離了她,在她的第十二任男友找錯門并試圖調(diào)戲我(僅限言語上)被我男友看到(當(dāng)時他正在我屋里)之后。我的男朋友以前所未有的堅決要我搬走,我屈服了,由于無原則的溫順。
后來的后來,我跟她已很少見面了,只偶而通通電話。直到有一天我接到醫(yī)院來的電話。
“請問你是秦清的家屬嗎?”
“不,我只是朋友!
“秦清今晨出了車禍,死亡時間是凌晨三點(diǎn)。我們找不到她的家屬,在她電話本中只有你的這個號碼。你要過來見她最后一面嗎?”
失去了生命的秦清依然美麗,微微向上翹的嘴角,分明在笑著。
我問,她死去的時候痛苦嗎?
醫(yī)生回答說,一點(diǎn)不,她是在吸過□□的情況下出車禍的,腦部即時死亡,可以說是死在極樂當(dāng)中。
我暗暗松了口氣。
在快樂中死去最是快樂。我沒有傷心,但淚卻不停地往外涌,眼中的世界漸漸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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