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機能留住的花，都是永存。
　　1.
　　“常老板，您確認轉(zhuǎn)讓這家店鋪嗎？這可是個不錯的地，賣掉不是可惜了�！蹦侨斯首魍锵А�
　　“確定，您好好打理�！背Ｋ剂耗樕蠜]什么表情。
　　男人手上擺弄著一臺相機，老式的，有些破舊，但看得出來主人很用心的養(yǎng)護。
　　“老板，幫忙給我拍個照行嗎？”常思梁目光灼灼。
　　“啊，沒問題。”老板接過相機，口中念著倒數(shù)一二三，咔嚓一下按動快門。
　　相機小小的屏幕中，出現(xiàn)了個身形高瘦的男人。
　　定格。
　　2.
　　常思梁第一次見到梁橫澗的時候，是在十幾年前的一個雨夜。
　　男人沒有帶傘，衣角邊還淌著水。
　　常思梁見狀，還是把人邀進來，請他留一會。
　　花店陳設(shè)簡單，但是花還不少，都有條不紊的散發(fā)著清香。
　　這老板一看就是好雅致，不僅如此，心地還很善良。
　　“先生，我這花店，也沒有什么毛巾，勉強給您找了一塊手帕，先拿著擦擦吧�！背Ｋ剂耗樕蠏熘鴾睾偷男Α�
　　常思梁見眼前的人沒有接，便又補了一句，“干凈的，放心。”
　　那人愣了一下，隨后伸手，“不是那個意思，有點冷，沒回過神來�！�
　　常思梁打量了一下那個人，雖然衣服沾上水黏在身上，但能看出來穿的很正經(jīng)得體，手中還帶著一個黑色的包，鼓鼓囊囊。
　　“自我介紹一下吧，我是常思梁�！被ǖ昀习逍χ�
　　“梁橫澗�！蹦侨诵πΓS后又覺得不妥，“常老板這店不錯，挺溫馨，介意我拍個照給你宣傳嗎？”
　　“梁先生是攝影師嗎？”常思梁問道。
　　“是啊，算是個流浪的攝影師，好不容易接了個單，但是單主臨時毀約，我就白跑一趟了�！绷簷M澗站起身，看向門外的雨已經(jīng)小了不少，“今天時間也不好了，我就不打擾先生了，等改天給您這店拍兩張照片宣傳一下，順便歸還一下手帕。”
　　梁橫澗走到門口，被常思梁叫住，“梁先生，這個給你，算是提前的謝禮�！�
　　常思梁隨便折了一枝花，然后三兩下包好，系上絲帶。
　　伸到梁橫澗手里的，是一枝向日葵。
　　雨后，期待初晴。
　　3.
　　次日陽光大好，跟昨夜狂風(fēng)驟雨的場景截然相反。
　　常思梁的花店名稱很有意思——“花茗”，這里的每一份枝丫，都各有各香，各安各放。
　　上午人還不少，但大多數(shù)人都是挑挑揀揀，隨意看看，并沒有說有什么特指，但除了剛進店的那人。
　　“常老板生意不錯�！绷簷M澗帶了一捧花，是一大捧的向日葵。
　　你贈我一支，我定要還你百朵。
　　梁橫澗從來不喜歡虧欠別人。
　　“先生怎么來了？”常思梁有點疑惑，但還是招呼著，“先放那邊，等我騰出手�！�
　　梁橫澗也不急，靜靜等著。
　　常思梁為人溫和，平常遇上熟人都會適當(dāng)?shù)拇虼蛘�，有的時候遇上新客，也會送點優(yōu)惠券。
　　會做生意的人，周圍遇上的人都不會讓他虧。
　　“抱歉讓先生久等了，先生這是有何事？”常思梁用濕紙巾擦擦自己的手，然后輕輕的把梁橫澗帶來的花拿起，底下還壓著一塊手帕。
　　手帕明顯被洗過，干凈而舒展。
　　這先生也是個講究人。
　　“常老板店里生意這么好，怎么不想著找個店員？”梁橫澗有點好奇，這人好像什么時候都親力親為的樣子。
　　“目前沒有合適的�！背Ｋ剂喊櫚櫭�，“我這店雖然不大，但要論規(guī)矩，還是有幾條的。”
　　梁橫澗一聽這話便來了興致，“比如呢？”
　　“比如，不能在工作時間聊閑天�！�
　　梁橫澗挑眉，“常老板可是覺得我是閑人？跟閑人聊天會影響工作吧。”
　　常思梁低笑，“沒，熟人不算閑人�！�
　　“見過兩面也算熟？”
　　“見到第一面就熟。
　　4.
　　成年人說話總是直白的，聽上去像是互撩，但實際只是表示友好。
　　“手帕不用還了，送出去的東西哪有收回來的道理？”
　　“那也沒有隨便受別人禮的道理�！绷簷M澗說的堅定，“還有上回答應(yīng)常老板拍照片，我今天也拿了相機，畢竟，承諾別人的事要做到，這也是道理�！�
　　常思梁笑笑，欣然接受。
　　梁橫澗趁著晌午的陽光取景，使得店鋪一眼望上去暖洋洋的，就像向日葵一樣，
　　“這里有點背光，角度沒找好。待會得再拍一張。”梁橫澗細細篩查著相機里存下的圖片。
　　“都可以，隨著您折騰吧，下午兩點以前能不能弄完？”常思梁不懂這個，只是由著這位攝影師。
　　“沒問題，那我現(xiàn)在再來一下，對了常老板……”梁橫澗沒說下文。
　　“怎么了梁老師？”常思梁叫他一聲老師，實際上是肯定他的能力，從“小梁”到“梁老師”，這不僅僅是時間的量變，更是他自己的質(zhì)變。
　　梁橫澗內(nèi)心柔軟，正如那林間間隙的小溪，順路而下，汩汩流淌。
　　細膩敏感得甚至成了褒義詞。
　　“怎么了？我有那句話冒犯到您了嗎？”常思梁見眼前的人遲遲沒動作，不禁有點好奇。
　　“沒事，覺得常老板會說話�！�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常思梁繼續(xù)剛剛的話題。
　　“想著連人帶物一起拍，不知道常老板愿不愿意�！绷簷M澗重新架好相機。
　　“樂意效勞�！�
　　常思梁大大方方的站到店門口前，別說，還真是上鏡。
　　男人高挺的鼻梁上，挎著一副金絲眼鏡，說是文質(zhì)彬彬，但又不是那么死板。白衣領(lǐng)子整理的很好，褲腿上也幾乎沒有褶皺。
　　“笑一下�！绷簷M澗吩咐。
　　常思梁本身就是面帶微笑，剛剛聽梁橫澗的話，又把嘴角的弧度上劃了幾分。
　　梁橫澗滿意的拍下最后一張，剛剛好，這張照片真的很好看，得多印一份。
　　5.
　　“我要去給一位顧客送花，就勞煩梁先生先回去，等我有空了咱們再聊�！背Ｋ剂鹤鲋罢垺钡氖謩�。
　　“常老板，你這買賣可是虧了，在你送花的時候，萬一店里來了新的顧客呢？”梁橫澗暗暗看了常思梁一眼，“不如這樣，您先去送，我?guī)湍吹辍！?br>　　常思梁沉思了一下，以前倒不是沒有這種情況，但他都覺得無所謂，現(xiàn)在經(jīng)梁橫澗這么一說，好像自己是有點虧損。
　　“那就麻煩梁先生了。”
　　梁橫澗沒有隨便參觀的習(xí)慣，不管是不是熟人，他都保有一定的分寸。
　　“您好，請問常叔叔在嗎？”一個面容姣好的女孩走進來，看模樣倒是不大，應(yīng)該是個學(xué)生。
　　“常老板不在，小姑娘，你是想買花嗎？”梁橫澗微笑著。
　　那小姑娘皺著眉看了他一會，“常叔叔要是出去的話，不會輕易把店交給別人看管的�！�
　　梁橫澗解釋，“我是他店里新來的員工�！�
　　那女孩點點頭，勉強相信。
　　“我想買些裝飾性的假花，班里要弄一個聯(lián)歡會，需要點綴�！毙」媚镄枨蠛苊髁耍簷M澗幫她挑了幾枝，紅色的喜慶。
　　“小姑娘，我給你拍張照片吧，就當(dāng)是見面禮，你是我來這個店招待的第一位客人。”梁橫澗低頭幫她扎好包裝。
　　梁橫澗手法還不是很熟練，但是大致上看不出什么瑕疵。
　　“好�！�
　　小女孩站好，乖乖的捧起花。
　　照片洗出來后，梁橫澗從大廳前的筆筒里抽出一支筆。
　　“致——劉松垚：
　　幸運你是第一個�！�
　　小女孩和他攀談了幾句，倒也不怕生了。干脆的告訴梁橫澗她的名字。
　　“慢走小姑娘，以后再來。”
　　第一單剛好結(jié)束，常思梁就踏著點回到了店里。
　　看著梁橫澗一臉的自然，常思梁不禁想把他招收到店里來。
　　“想問一下先生，愿意找個兼職嗎？”
　　6.
　　“如果是來花店打工的話，我覺得還可以接受�！绷簷M澗望向常思梁那澄清如水的眼眸。
　　常思梁走到收銀臺，“那今天，算你任職第一天�！�
　　“合作愉快，常老板。”
　　如果常思梁有相機，那他一定想多記錄一下每分每秒的與梁橫澗的點滴。
　　等到最后的一刻在想著重溫回憶，就太晚了。
　　梁橫澗第二天還是準(zhǔn)時來到了店里，穿好正裝，但是也不死板。常思梁早就給他講好了店里面招待客人的相處之道，遇到不熟悉的花，可以隨時來問他。
　　“常老板，您是甩手掌柜嗎？”梁橫澗被氣笑了，“活都派給我了，您干什么？每天數(shù)數(shù)錢嗎？”
　　常思梁也不生氣，這位先生真的很會開玩笑�！皵�(shù)錢，然后看著先生干活，對了，還記得我跟你說的，店里有規(guī)定吧，員工不能隨便挑釁老板�！�
　　梁橫澗眼睛一瞪，“臨時補的規(guī)矩吧。”
　　常思梁隨手抄起一張紙，“是啊，為你加的，榮幸嗎？”
　　梁橫澗倒是不想這些榮不榮幸的，他開心他也開心。
　　店里的人逐漸多了，晌午的時候也不休息，原來賣花也需要一刻不停歇，原來世間千千萬萬個職業(yè)之間，輕松程度也幾近相同，原來看似美好愜意，也會有勞累傷神。
　　“常老板，這是新來的店員？您這店可是十幾年都沒招過店員了啊。”來來往往的顧客紛紛打趣。
　　“是啊，看著很投緣。”常思梁低頭笑笑，誰不愿意給流浪的人一個家呢，更何況，還是個手腳麻利，做事妥帖，而為人處世讓人安心的先生。
　　常思梁看人是很準(zhǔn)的，往往在日常生活中，什么人來了，通過他的表情，常思梁就會判斷出他需要什么，從而給他幾乎完美的選擇。因此這家花店出名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很多人買完花后，可以到后面的小花園拍照打卡，因此，這也成了這條繁雜街最大的亮點。
　　“我這位新員工啊，拍張很在行，如果有想拍照留念的朋友，可以到那邊去找他�！�
　　常思梁主動往梁橫澗那邊招攬顧客，梁橫澗硬著頭皮接了下來。
　　好不容易一切忙完，已經(jīng)擦黑了。
　　“常老板用人可真是不客氣，這一天忙前忙后的，而你呢，坐享其成。下次再這樣，我要漲工資�！绷簷M澗放下相機，“萬一有一天，我勞累過度神志不清了怎么辦啊�！�
　　“漲多少你說�！背Ｋ剂鹤约憾紱]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他的表情有多么的舒緩，像是山峰磨平了棱角，全然奔向那股溪流，澄澈不染。
　　但聽到梁橫澗后面說的話，倒是有些不高興，有點心疼是怎么回事，“別說這種話啊，大不了以后少給你派點活，還是要把自己身體養(yǎng)好的�！�
　　山峰離遠了看，輪廓是模糊的，但稍微一湊近，你就能看見它的板正。
　　常思梁，你這山峰有點難攀啊，我都這么主動了，你還不從山頂下來接接我。
　　“常老板，我不要別的薪資，你每天多陪我聊會，行不行？”
　　7.
　　“行，多來半個小時？”常思梁詢問。
　　“時間我定，看我心情。”
　　常思梁無奈的同意，順手把梁橫澗今早帶來的花放在花圃，今天帶的是藍色滿天星，夢幻且浪漫。
　　這先生愛買花，還愛送花，是不是只送他啊。
　　常思梁沒有多糾結(jié)這個問題，還是看梁橫澗的態(tài)度吧，到時再表明自己這份善妒之心也不遲。
　　之后的幾天，太陽倒是很毒，但是晚上回去的時候卻又很涼快，晚風(fēng)格外的溫柔，伴著繁星揉進漆黑的夜里，然后再和月亮伴著梁橫澗回家。
　　“常老板，別忘了把我送您的繡球栽培好�！�
　　“常老板，雛菊是不是很襯您的衣服？”
　　“常老板，今天給您整了盆多肉，裝飾在前面桌子上會不會好看？”
　　……
　　常思梁每次都是愉悅的收下，然后精心把他們按著梁橫澗的要求擺好。很快店里多了點不一樣的色彩，好像有點突兀，但又不沖突。
　　“常老板，今天請個假，送您幾支百合當(dāng)做我的賠禮�！�
　　“月底請假啊，第一個月不想要全勤��？”常思梁挑眉，這是遇上什么糟糕的事了，讓梁橫澗主動說休息一天。
　　“我來你這想掙全勤，但是我在人家那里也要每月打卡一天的。怎么，常老板不放人�。俊绷簷M澗把那束百合塞到常思梁懷里，“晚點我在工作期間趕回來，也算是全勤。”
　　梁橫澗這么說，常思梁只好放他過去，雖然很好奇梁橫澗去做的事，但互相尊重才能換取信任，等遇著合適的時機再問問。
　　店里少了一個人，常思梁好像是有些心神乏力，以前本是他自己的時候也沒這樣��？常思梁暗暗吐槽歲月給他帶來的痕跡愈發(fā)清晰，這時，梁橫澗推開了店門。
　　“現(xiàn)在七點五十九分，不到八點，算在工作時間期限內(nèi)�！�
　　常思梁拿他沒辦法，這個人好像每次說話，都在正經(jīng)的外表下露出不正經(jīng)的辭色。
　　“行，看在梁先生準(zhǔn)時準(zhǔn)點，這個月加錢�！�
　　8.
　　梁橫澗見常思梁第一眼的時候，沒覺得這樣的人會幽默風(fēng)趣。他總覺得，像他那樣的商人，是精明的狐貍，總不會露出尾巴。
　　“常老板，現(xiàn)在也到下班時間了，那我就先回家了�！�
　　合著梁橫澗就是給他打個照面？
　　“梁先生未免太放縱了點，注意分寸�！背Ｋ剂悍鲱~，面前這人難得的不專心，作為老板，禮貌關(guān)心下屬是很正常的吧。
　　常思梁這么想著，聲音早就先沖出喉嚨。
　　“要是累了就先去休息，但我希望你給我一個請月假的理由，馬上到學(xué)生們放寒暑假的時候，校方可是需要一大批花來裝飾。”
　　梁橫澗不禁一笑，“常老板，我也有正經(jīng)職業(yè)的，你別忘了我是干什么的？臨苑六月畢業(yè)季的照片還得我去拍呢�！�
　　那這兩天，如果是在忙這件事，也可以解釋得通，但他完全可以直接說，為什么要藏著掖著？
　　常思梁心中的疑惑越發(fā)深刻，他到底為什么好奇，別人的隱私對他來說很重要嗎？
　　此時梁橫澗也有點慌，他實在不想看見這男人沉默猜疑的樣子，干嘛讓他心疼自己呢？徒增煩惱。
　　梁橫澗擺擺手，“我先回去，常老板早點回家。”
　　梁橫澗走得很急，急到聽不清常思梁還未問出口的詢問，他早就在心里回答了一遍。
　　晚上的星星很明亮，跟路燈相比，好像又黯淡了點。還是要分怎么比，跟誰比，常思梁都是個耀眼的人。所以他不能改變太陽，只能自己不做星星。
　　次日，陰云密布。
　　“常老板，我可是沒請假，理由是實在找不到理由了�！绷簷M澗湊近了一點，像是在服軟，“給你買了芍藥。”
　　“這花，常老板連著送了快一個月了，就是為了從我這撈點便宜？”常思梁從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機，“這個月的工資打到你卡上了啊，還補上了買花的錢�！�
　　常思梁真的太認真，他真的是溫柔得體面。
　　“常老板，我這花都是無價之寶，你用錢買不來的�！绷簷M澗碰了碰那束芍藥，“這可是我用心送的�！�
　　常思梁顯然沒有想到梁橫澗會這么回答，他不知道怎么往下接話，但很快，梁橫澗就引出了個新話題。
　　“常老板，我申請辭職�！�
　　常思梁瞳孔震住了一瞬，“為什么？”
　　為什么適應(yīng)我這的工作后就退出，享受舒適圈？
　　為什么天天給他送花現(xiàn)在又不肯堅持？
　　為什么在他提出問題后閉口不談？
　　“梁先生，是我碰得太多了嗎？”
　　梁橫澗眼角有點點水漬，“怎么可能，我不反對老板對員工一切的正當(dāng)關(guān)心�！�
　　9.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常思梁沒有理由不批準(zhǔn)。
　　但他有個小要求。
　　“梁先生，在我這買束花吧，也算是我送你的禮物了，你來挑，好不好？”
　　梁橫澗還真一點一點的瀏覽展示臺，但最終，他挑了狗尾巴草。
　　常思梁不認為，梁橫澗是個會關(guān)注花語的人，但這一點上，他錯了。
　　梁橫澗每每送的花，都有著特殊的意義，每一捧都帶著他做的攻略，是無價之寶。
　　“常老板不是說是禮物嗎？那怎么還要我自己付錢？”梁橫澗皺皺眉，有的時候這位先生表達的方式太過奇特，以至于他要轉(zhuǎn)好幾個彎。
　　“算了�！背Ｋ剂菏掌鹆耸湛畲a，“欠著，提醒梁先生不要忘了，你欠我一份無價的禮物�！�
　　梁橫澗點點頭，常思梁卻沒有送。
　　因為不舍，所以連看他的眼睛都需要心理建設(shè)。
　　梁橫澗終究是不欠他的，他把狗尾巴草悄悄放在后院的花圃，那里放著梁橫澗之前送過的所有花，有的甚至已經(jīng)有些枯萎卷邊，但常思梁卻沒有扔掉，也許這個人已經(jīng)習(xí)慣花香了，以至于忘卻原有的沉醉。
　　“常老板，等以后我再來，如果我有以后的話。”
　　梁橫澗在心里默默說著，再停下，就真的移不開眼睛了。
　　10.
　　日子過去了幾天，常思梁盡量調(diào)整自己的狀態(tài)，就像梁橫澗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一樣。
　　梁橫澗自己不來，但是花卻沒有斷過。
　　“常老板，您的花，請簽收一下�！�
　　常思梁皺著眉，今天送的是玉蘭。
　　這時店里進來了幾位客人，常思梁忙不迭招呼。
　　“最近怎么沒見你那店員？怎么，你給人家炒了？”
　　常思梁苦澀的搖搖頭，“哪能啊，人家辭職了�！�
　　“呦，真是少見，常老板這待遇他還能挑理？”
　　常思梁沒順著這話茬說下去，他還希望他能挑理。
　　“對了常老板，你幫我個忙唄，能不能將這束百合送到人民醫(yī)院503病房，我母親吧，最近不太好�！�
　　常思梁點點頭，默默在賀卡上添了幾句。
　　“祝享安穩(wěn)，祝永快樂�！�
　　常思梁馬不停蹄，都是忙活的人，哪怕安穩(wěn)的一刻，也只是煙火瞬間。
　　有的人等不到煙花綻放，但他沉溺于點火的過程。
　　陪著老人簡單嘮了兩句后，常思梁開始往外走。
　　等等，他看向隔壁的房間。
　　里面躺著的那個人，很像很像他。
　　像是為了印證自己的猜測，他又走近了點。
　　“小常啊，怎么啦�！�
　　隔壁病房的人像是聽到了什么，微微坐起。
　　“奶奶，麻煩問一下，隔壁的這個人，您認識嗎？”
　　“你說小梁啊，他人特別好，平常也會跟我聊天，我們這個院都挺喜歡他的�！�
　　常思梁點點頭。
　　這個消息太突然了，他知道梁橫澗無論在哪都能關(guān)懷別人，但是他，也不見他的家屬。
　　常思梁剛想再看一眼，那人卻把門打開了。
　　“常老板能找到這里，也算是用心啊，現(xiàn)在連慰問我都不敢當(dāng)著我面了？”
　　11.
　　常思梁跟著梁橫澗進了他的房間，整體來說簡約，也并沒有很可怕。
　　“我能做點什么？”
　　沒有問怎么生病的；沒有問多長時間了，癥狀是什么；沒有問為什么不告訴他。
　　常思梁總是一個行動派，他好像一下子就變成了第一次見面時那么正經(jīng)教條，不茍言笑。
　　“常老板，我這就是個小手術(shù)，下周切除一下腫瘤就好了�！绷簷M澗說的一臉無所謂。
　　常思梁輕輕抱住了他，“會好起來的，對嗎？”
　　“當(dāng)然，我還要上班呢�！�
　　常思梁沒了下文，用力箍緊眼前的人，“我照顧你吧，行不行。”
　　“常老板這是在表白嗎？”梁橫澗拍拍他的后背。
　　“不算，這是正常關(guān)心�！�
　　“老板對員工的？”
　　“常思梁對梁橫澗的�！�
　　——
　　常思梁回到花茗，打算先閉店一段時間。
　　他走到后院，想著把梁橫澗曾經(jīng)送過的花換換水。
　　也不知是怎的，是梁橫澗放的位置太顯眼了嗎？常思梁一眼就看見了那束狗尾巴草。
　　你以為你不起眼嗎？
　　常思梁苦笑了一下，撿起梁橫澗的小心翼翼。
　　他的手很靈巧，三兩下就把狗尾巴草編成一個戒指，圓圓的，也有點瑕疵，但當(dāng)他把這個東西放在個禮品盒里，好像是最偉大的工藝品。
　　“常老板這么著急送我戒指嗎？”梁橫澗躺在病床上，他睜不開眼，但他感覺得到了，一整個被箍住的驚喜。
　　“不算，這是你本來就擁有的，只是由我鄭重地交給你而已。”
　　梁橫澗勾唇，這人一本正經(jīng)說情話的時候，真是別有一番風(fēng)味，等著我，以后好好看看。
　　12.
　　梁橫澗的手術(shù)，安排在這周六。
　　手術(shù)前，常思梁給了梁橫澗一個猝不及防的吻。在梁橫澗被推進手術(shù)室那一刻，他意識朦朧的聽到了一句。
　　“留給你慢慢回想，但別想的太認真，以致于忘卻我的等待。”
　　手術(shù)室的燈閃了又閃，常思梁在門外慢慢踱著步，終于，等待宣判的一刻。
　　“梁先生的手術(shù)很成功，我們已經(jīng)暫時控制住了癌細胞，但隨時有再次擴散的危險，您還是要做好心理準(zhǔn)備�！�
　　常思梁感激的點點頭，能多陪我一會，也好。
　　梁橫澗睡了一覺，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夢里，常思梁送了他最喜歡的鈴蘭花，然后笑著晃晃他的胳膊，輕聲問他，“喜歡嗎？
　　“醒了？”
　　梁橫澗睜開眼睛，這個夢的余溫還沒褪去，病房里充盈著鈴蘭花的香味，清新怡人。
　　“喜歡嗎？”
　　常思梁晃晃梁橫澗的胳膊。
　　常思梁的出現(xiàn)，是他見過最清晰的真實。
　　“喜歡�！�
　　常思梁見眼前這人聲音有點嘶啞，便給他倒了杯水。
　　梁橫澗擺手。
　　常思梁又重新坐在他的床邊。
　　“快好起來，我等著給你送花。”
　　13.
　　梁橫澗自身底子不算差，再加上常思梁的悉心照料，很快就康復(fù)出院了。
　　“家門鑰匙在我那件大衣的內(nèi)側(cè)口袋里�！绷簷M澗指指那邊掛著的衣服。
　　常思梁揶揄，“這么快就把家底交給我了？”
　　梁橫澗倒也不靦腆，“對呀，反正也不怕了，你這個正人君子又不會做什么出格的事。”
　　常思梁突然壓低聲音，“那要是做點什么呢？”
　　梁橫澗支支吾吾，“那……也不是不行�！�
　　常思梁笑笑，他沒想到眼前的人這么不禁逗，還是說，他調(diào)皮起來，梁橫澗遭受不��？
　　沒讓這個思想延續(xù)的太久，常思梁收拾收拾東西，拿好包，以及那串鑰匙。
　　“回家�！�
　　梁橫澗的住處比較偏僻，像是喧鬧中的寧靜，房間內(nèi)的擺件也很簡單，基本都是一些風(fēng)景照片。
　　“都是你自己拍的嗎？”常思梁好奇。
　　“嗯，我拍的比較有意義的基本都在這了。客廳的那幅有些年頭了，他是我早年去南方拍的江南小鎮(zhèn)；然后臥室這個是去年去蒙古草原采的外景；不過這個更特別……”梁橫澗指著茶幾上擺的那個小巧玲瓏的相框。
　　“他是我遇見你那天拍的，當(dāng)時我剛好在你花店附近進行戶外拍攝，本來定好背景，接過被人放鴿子了�！�
　　梁橫澗說的一臉無所謂，“爽不爽約無所謂，我倒是心疼我這相機了，挺貴的這個�！�
　　常思梁皺緊眉頭，“這種人道德素質(zhì)有點低，下次擦亮慧眼�！�
　　梁橫澗拍拍常思梁的手，“不至于啊常老板，這么嚴(yán)肅。”
　　“不甘心你讓人戲弄�！�
　　話一出口，兩個人臉頰都有點燙，梁橫澗倒是沒想到，常思梁表面上看著儀表堂堂，彬彬有禮，但私下對內(nèi)人，怎么這么撩人。
　　說到這，他又想起之前常思梁說的：“見到第一面就熟。”
　　常老板真好，更好的是，他已經(jīng)愛上我了。
　　梁橫澗深深望著常思梁，像是有千言萬語涌上心頭，但又不知道如何表達。
　　“常老板，咱們拍個合照吧。”
　　常思梁應(yīng)了他的要求，緩緩走到他身邊。
　　梁橫澗調(diào)好延遲拍照，馬上要靠在常思梁旁邊的時候，常思梁卻突然移開身子。
　　“等我一會，我先出去一下�！�
　　說完便急忙扯下門口衣架上掛的外套，急匆匆的出了門。
　　梁橫澗丈二摸不著頭腦，但他還是乖乖移到相機前，露出一個前所未有的無比燦爛的笑容。
　　暖洋洋的，真好。
　　梁橫澗喜歡暖的東西，以致于他在看到常思梁花店的那一刻，就不自覺的被吸引，屋內(nèi)溫暖的氣氛圍繞著他，讓他這股溪流，也能匯聚到大海。
　　梁橫澗看著相機里的自己，“看上去還不錯，再笑就顯得做作了。”
　　他靜靜扶住自己的頭，忍受著鉆心如麻的疼痛。
　　他和常思梁都明白，所謂手術(shù)控制，只是把時間延長的久一點，好像這樣，希望就多一點。但現(xiàn)實的是，上天給你的不多不少，該是什么就是什么了，但梁橫澗不愿接受的是，這么快就跟常老板說再見了。
　　梁橫澗抹了把眼淚，常思梁正好打開門，手中還抱了一大把紅玫瑰。
　　梁橫澗愣住了，“怎么送上花了？”
　　常思梁語氣很嚴(yán)肅，“梁老師，先聽我說�！�
　　常思梁第一次這么叫他，梁橫澗聽著，倒也是入了迷。
　　“你送過我很多很多花，但唯獨沒有這種，我想這也是給我一個機會。”常思梁又走近了些。
　　“也許我們都沒有辦法直視上天帶給我們的傷痛，但我希望能為你蒙上眼睛。以后由我陪著你來面對坎坷。我可能做不到感同身受，但是我會義無反顧。”
　　常思梁說的太認真，語氣堅定好像一堵墻，能經(jīng)歷風(fēng)雨，又屹立不倒，把梁橫澗緊緊罩在里面。
　　“常老板是想照顧我，還是，單純的喜歡我�！�
　　梁橫澗這話問的不是沒有道理，一般人遇上這種情況，完全是出于憐憫之心。其中的情愫，復(fù)雜的摻上了同情。
　　如果那樣的話，梁橫澗可能不會接受。
　　常思梁微笑，他又湊近了幾步。
　　“我對你很純粹，因為溪流本身就是不沾染污穢，而我哪舍得讓自己的感情攪亂小溪原本的流向。照顧你只是我愛你的一種表現(xiàn)方式，而并非主要�！�
　　“無論拘泥于怎樣的形式，重要的都是你�！�
　　“所以，咱們可以正式交往嗎？”
　　梁橫澗心頭泛起一陣酸澀，他不應(yīng)該懷疑常思梁。
　　他的常老板，在他這做了虧本的買賣。
　　常思梁倒是不急，見梁橫澗不說話，他便住了腳。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好像一伸手就能碰到對方。
　　“常老板，再不把花遞給我，我就自己伸手去夠了啊�！�
　　常思梁趕緊把玫瑰遞過去，紅艷艷的一片，襯得梁橫澗的臉也更有血色。
　　“別忘了是我先追的你，我怎么可能不同意�！�
　　“不是說拍照嗎？”常思梁重新架好相機。
　　“啊？哦�！绷簷M澗湊過去，捧著花倚著常思梁。
　　咔嚓一下，一張照片，兩張笑臉。
　　“這怎么還有一張？”常思梁往前翻翻。
　　“哎哎哎！”梁橫澗有點做賊心虛地奪走了相機，“你得尊重伴侶的隱私啊，男朋友�！�
　　常思梁見他這么說，倒也不好再看下去。
　　“對了，我過幾天得去臨苑拍個畢業(yè)照。梁橫澗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你大病初愈，而且要是拍外景，一站就要在太陽下站好久……”常思梁嘮叨了幾句，他不希望愛人冒險。
　　“常老板，放放人唄，我這也是個正經(jīng)職業(yè)�！绷簷M澗難得的撒嬌。
　　“可以陪同嗎？”常思梁還是不放心。
　　“行，這回讓常老板當(dāng)我助手�！�
　　常思梁笑笑，扶梁橫澗去床上躺著，面前這人臉色發(fā)白還在強忍，真以為他看不出來嗎？
　　梁橫澗閉上眼睛的時候，眉眼間的線條更加柔和。
　　這條小溪，終究是沒有輪廓的，能匯聚一起，也可流向八方，但都不重要，只要從常思梁那里出發(fā)，就是有了定點。
　　“梁老師，多陪我一會好不好？”
　　14.
　　六月驕陽似火，學(xué)生們的心也因為高考的結(jié)束而變得跳脫，連遠處的飛鳥都沒有他們瘋狂。兩旁的樹木正好是郁郁蔥蔥，風(fēng)清云談，于誰都是一整個享受。
　　“熱嗎？”常思梁遞給梁橫澗一瓶水。
　　“還好，馬上就拍完了。”
　　“我還記得我小時候，拍照時由于長得高只能站到最后排，但是現(xiàn)在，好像這幫學(xué)生都比較拘謹(jǐn)，不愿意露臉�！背Ｋ剂簬椭{(diào)整支架。
　　“是啊，所以現(xiàn)在拍照的都是成年人，要么就是一些有個性的孩子們約個寫真，或者是為了其他的用途拍那些白底藍底的照片�！绷簷M澗接上常思梁的話茬，“你說是不是挺沒勁的？”
　　“也不能這么說，可能大家現(xiàn)在，都不怎么注重這份莫須有的儀式感了吧。”
　　話這么說著，班級也站好了隊形。
　　“您好，我是這個班的任課老師，硯隨，能不能麻煩您最后收工的時候，多留一會，幫我們拍個雙人照�！蹦侨瞬惶靡馑�，但話說的很體面，“如果有勞先生，我們可以付額外的價錢�！�
　　梁橫澗應(yīng)了下來，“沒問題，至于價錢什么的就免了�！�
　　硯隨笑笑，默默站在學(xué)生們旁邊。
　　別說，挺上鏡的。哪怕那么多人，看著模糊，但是也能做到高清。
　　“硯老師，您不跟我們回去��？”有個同學(xué)高聲喊。
　　硯隨沖他擺了擺手，等人的心思誰都能看出來。
　　中間拍照的過程繁瑣而勞累，但還好，有常老板陪著。他是個很好的助手，挑不出什么毛病。
　　梁橫澗想的入神，以至于常思梁叫他都沒聽見。
　　“想什么呢梁老師，不是答應(yīng)給人家拍照嗎？”常思梁戳戳梁橫澗。
　　梁橫澗回過頭，看見硯隨挽著另一位英俊的先生向他們走來，風(fēng)度翩翩，而自然隨意，沒什么架子。
　　拍照拍的很順利，兩位老師全程都沒說什么多余的要求，充分肯定，也最讓人舒服。
　　“那二位加一下我助理的微信吧，到時候可以傳給你們。”
　　另一位老師點點頭，掏出手機掃了二維碼。
　　“老師尊姓？”
　　“我姓云，云景秋�！�
　　之后兩人就沒做過多的打擾，留給常思梁他們單獨的時間。
　　“怎么加我？直接用你的手機不是更方便？”常思梁故意問。
　　“我怕常老板吃醋啊，你自己看看剛我答應(yīng)人家的時候你那臉拉得多長�！绷簷M澗笑嗔
　　常思梁輕咳了一下，偽裝被戳穿還是很沒面子的。
　　不過今天天氣真好，好到讓人忘了傷痛。
　　15.
　　兩個人回家放下設(shè)備，梁橫澗突然提議去逛超市。
　　“你好歹讓我跟你多做點事�！绷簷M澗拉住常思梁。
　　這話說得讓常思梁不忍拒絕。
　　兩人沒有開車，而是牽手步行，看看風(fēng)的流向，有沒有吹動心弦，好讓人們沉醉于落日黃昏和愛人側(cè)臉。
　　超市內(nèi)很喧鬧，排列的商品也被亂翻了幾下，使它們失去的原有的規(guī)則。
　　兩人剛買完菜，又想買點日常用品，便往生活區(qū)走去，但沒曾想，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專區(qū)的……
　　常思梁別過眼去，本想加快腳步，但梁橫澗卻伸手挑了兩盒。
　　“現(xiàn)在買這個？是不是太早了點？”常思梁忍著笑，這人不矜持的樣子未免太勾人。
　　“趁早唄，有效把握時間不是更好嗎？”梁橫澗說的坦蕩。
　　常思梁明白，他這是在給自己，給他，多留一點溫存，把能做的事盡可能的做了，不留遺憾。
　　“行，看看梁老師喜歡什么牌子�！�
　　晚上回家，飯的味道好像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眼前這個吻。
　　溫溫?zé)釤�，像是不急的雨點，連續(xù)不斷，纏纏綿綿。
　　略——詳情請見wb。
　　16.
　　第二天睜眼，到?jīng)]有什么異樣的感受。
　　“常老板夠照顧我了，都沒用完�！�
　　“怕你累�！�
　　常思梁摸摸梁橫澗的頭，“不發(fā)燒，但還是要去一趟醫(yī)院的。”
　　梁橫澗點點頭。
　　復(fù)查的結(jié)果并不太好，癌細胞擴散的比想象中的厲害，手術(shù)只是起了一小部分的作用。
　　“病人現(xiàn)在需要住院，請家屬到這邊繳費�！�
　　常思梁走后，梁橫澗才微微放松，頭真的很疼，像是壓迫著他的意識。
　　模模糊糊的，，也聽不見常思梁在耳畔的呼喊，和漸漸微弱下來的呢喃。
　　梁橫澗的夢越來越長，每次醒來的時刻也越來越短，但還好，睜眼能看見常思梁，也是好的。
　　“醫(yī)生，他現(xiàn)在是不是很痛苦�。俊背Ｋ剂嚎粗矍暗娜艘呀�(jīng)沒了原有的精氣神，臉色發(fā)白，每天只是象征性的抬抬眼皮，然而身上卻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機器設(shè)備。
　　“自然是痛苦的，但這樣能夠延續(xù)他的生命�！�
　　“算了吧醫(yī)生，該走的總會走的，太疼了，我想讓他安穩(wěn)一點�！�
　　常思梁推著梁橫澗走出醫(yī)院的時候，梁橫澗是醒著的。
　　“常老板，沒給我買花？”
　　“買了�！背Ｋ剂哼f給梁橫澗一束勿忘我，寓意跟花名一樣。
　　“帶我散散步吧�！�
　　梁橫澗就算不那么要求，常思梁也有這個想法。
　　相機沒拍到的，就親自看看。
　　常思梁推著輪椅，很小心的走在馬路邊上，從花茗一直走到對面那條街的盡頭，聽見一家琴行里傳出好聽的鋼琴聲。
　　常思梁忍不住多看兩眼——“聽見”
　　名字真好。
　　“常老板，給唱個歌吧�！绷簷M澗也是起了興致。
　　常思梁倒是不推脫，開口便是很溫潤的聲線。
　　一首慢歌，足夠享受良辰美景。
　　“我的思念似六月里的小雨嘩嘩�！�
　　“對你情有所鐘�！�
　　“為你兩袖清風(fēng)�！�
　　梁老師，沒下雨，所以我可以不思念嗎？
　　梁橫澗聽見了歌聲，也聽見了常思梁心底的悸動。
　　“我愛你，所以別忘記我，好嗎？”
　　“這話應(yīng)該反過來。”
　　梁橫澗也沒有答復(fù)，只是攥緊了手里的花。
　　真好看。
　　常思梁又帶著他轉(zhuǎn)回了花茗，也是很巧，梁橫澗手中的花突然就松了，落到了花茗的門口，常思梁眼尾滲出兩行清淚，彎下腰撿起了那束花，然后自己抱著，吻了吻梁橫澗閉上的睡眼。
　　睡吧，希望夢里有我。
　　17.
　　“常老板，我看這相機里還有張照片，這是誰啊？”
　　“是我愛人�！�
　　梁橫澗笑的開心的那張照片，常思梁早就看見了。
　　那么好看的笑臉，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遺照上。
　　相機內(nèi)的照片來來回回，該給誰的給誰。但這張溫暖，是常思梁不能刪也刪不掉的真情。
　　別看已經(jīng)過去十年之久，但印象卻只增不減。
　　常思梁一年內(nèi)倒是出去旅游過好幾次，也自學(xué)了攝影。
　　他走過梁橫澗走過的路，但也瀏覽了很多不同的風(fēng)景。
　　這臺相機保養(yǎng)的很好，但里面的照片只是那么幾張——他、梁橫澗、他和梁橫澗、梁橫澗拍的他與花茗。
　　常思梁把梁橫澗的葬禮辦的體體面面，他給他送花的日子，定在他們遇見的那一天。
　　梁橫澗一送是一個月，常思梁這份堅持，不知道要持續(xù)多久。
　　“突然轉(zhuǎn)讓店鋪，是為什么��？”
　　“十年是個節(jié)點，而沒有他，就算鋪張大網(wǎng)也沒什么意義�！�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常思梁偏不，執(zhí)意常相思，永向故人望。
　　是故人，是他的執(zhí)念，是歷時已久也放不下的干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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