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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
盛京四月的風總算有了暖意,天一回暖街上人便多了些,放眼望去街市繁華,人潮如織。
說書人獨坐高堂,驚堂木穩(wěn)穩(wěn)一拍,驚得小兒啼哭,臺下人皆閉口不言,等著聽那塵封已久的傳奇。
梁晚月的馬車穩(wěn)穩(wěn)停在念春樓的正門口,丫鬟婆子才撩開簾子,已經(jīng)等不及的梁晚月便從轎子上一躍而下。
丫鬟婆子雖已習慣自家小姐的活潑性子,卻還是駭?shù)妹嫔l(fā)白。
謝嬤嬤上前扶過梁晚月,仔細打量著她落地的腳邊,嗔怪道:“哎呦我的小姐呀,仔細別跳傷著了!”
謝嬤嬤是府里的老人,從梁老婦人嫁入梁家便在主子身邊伺候著,老爺便是由她一手伺候大,梁晚月九歲之后又在身邊伺候著這梁家唯一的小丫頭。
梁晚月探頭瞧著念春樓里的境況,心不在焉地安撫著謝嬤嬤:“哎呀不打緊,我皮厚實著呢!”
言罷便提著裙子往樓里趕,一眾丫鬟婆子在后頭匆匆忙忙地跟著,自樓內招搖而過,乍一看去竟有浩浩蕩蕩之勢。
“不必跟著!我和停歡姐姐早已定好了雅座,謝嬤嬤彩云跟著我就行了,這么多人跟著做什么。”
謝嬤嬤雖想著多些人侍侯著要舒適些,卻也溺愛著自家小姐,抬手讓那些丫鬟們去轎子旁侯著,只留了兩個家丁。
梁晚月回頭瞧了眼那兩個瘦蘿卜一般的家丁,搖搖頭,留著這倆有什么用,她停歡姐姐一人可敵十人。
這想著便到了先前定好的雅座,本想蹦蹦跳跳跑過去,卻瞧見盛停歡身邊還有個白色的影子,瞬息收好情緒。
“停歡姐姐!”
“晚月。”
原本還冷漠著的盛停歡見梁晚月,總算露出了今日的第一個笑臉。
梁晚月的眼神朝她身邊掃去,才發(fā)覺是熟人,笑著虛虛行了個禮:“原來是永寧侯世子,晚月失禮!
她母親與永寧侯夫人乃是閨中密友,但她與趙懷舟卻不來往,唯恐母親一個開懷便給她和世子定了親。
趙懷舟一手撐著頭,眼神望著戲臺并未有轉移,對于梁晚月這樣敷衍的行禮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外人的存在,梁晚月并不介懷,熱情地牽過盛停歡的手,若不是凳子有距離,恐怕整個人都要貼在盛停歡身上。
“今日是我來晚了些,姐姐勿怪。我娘見我出門,總要在一旁念叨著讓我多穿些,恐我受寒!
“你身子單薄又自小體弱,合該多穿些,莫叫梁姨母擔心!
“嗯!”
梁晚月乖巧應過,一旁的趙懷舟勾著唇,壞笑著望著盛停歡牽著梁晚月那雙手:“盛小將軍怎么不關心關心我?我也自小體弱!
盛停歡強忍著踢翻他凳子的沖動,心中還憋著股氣,沒好氣地道:“世子身份尊貴,自然輪不到我等如此等閑之輩關心!
“非也,當初平陽一戰(zhàn),本世子不幸負傷與盛小將軍一同跌落斷崖,盛小將軍對本世子自然流露的關切之語言猶在耳,久久難以忘懷!
盛停歡捏著茶杯,咬牙答:“世子慎言!
她此番動作倒是取悅了趙懷舟,笑著朝盛停歡挑挑眉,不做言語。
梁晚月與盛停歡自幼相識,對盛停歡的脾氣倒是熟悉得很,瞧著她如今氣惱卻又不發(fā)作,實屬怪異。
換做往日,盛停歡總要發(fā)作的,總不可能今日是顧及趙懷舟的身份吧,盛停歡可是和皇子打過架的人,她會在乎身份?
莫非是想著今日穿了好看的衣裙,不便動手?
梁晚月捏著帕子瞧著對面二人的神色交流,在一旁偷笑。
她自小便愛看話本聽戲,這兩人之間的關系瞧著便像那戲中的歡喜冤家,她愛看。
“今日聽聞姐姐在朝堂上請愿出征了?”
聽聞此話,盛停歡這才收斂神色,又回想起退朝后與趙懷舟的爭執(zhí),面色凝重。
“嗯,估摸著是七日后啟程!
梁晚月給盛停歡斟了杯茶:“那晚月便在盛京靜候佳音!
“此去平梁,必定有場惡戰(zhàn),縱使勝算渺茫,我亦萬死不辭!
盛停歡言罷舉杯長嘆,身邊的趙懷舟神色平靜地望著臺上的戲子,仿佛要從那戲子的一舉一動間挑出毛病來。
見他們二人之間氛圍不對,梁晚月忙岔開話題,盛停歡這才自沉思之中回過神。
幾人并未在念春樓待許久,約莫兩個時辰,待臺上戲曲唱罷,梁晚月便先行告退,若歸家遲些,母親又該念了。
盛停歡目送著梁晚月離去,那桃粉色的身影剛閃出雅間,趙懷舟的聲音便在耳邊響起。
“平梁,你是非去不可嗎?”
盛停歡斂了笑意,望著趙懷舟,一字一頓反問道:“你呢,非得去嗎?”
趙懷舟自然知曉盛停歡會如此反問,自顧自笑得胸腔震動。
“趙懷舟,你舊疾未愈,這次平梁的戰(zhàn)事必定不易,你就不要去湊熱鬧了!
她語氣少見如此溫和,趙懷舟彎著唇角,扶著桌腳上前湊近。
趙懷舟向來愛穿素衣,明明是習武之人,卻生得唇紅膚白,瞧著像是個俏書生,一舉一動所做所為卻像個紈绔。
隨著二人距離的拉近,盛停歡少見慌張,腰桿下意識往椅子后挪了幾分。
趙懷舟一挑眉便回身坐好,哼一聲道:“縱使你盛家滿門忠烈,縱使慈文夫人只余你一兒存世,你盛停歡一介女流尚能請纓出戰(zhàn),我為何不能?”
“我那些傷都過去一年了,盛停歡,你是覺得我不行還是太醫(yī)院那些醫(yī)官不行?”
還是,你也在擔心我?
“可是圣上不允。”
趙懷舟轉著手中的陶瓷茶具,望著茶水順著動作流動最后殘留在內壁上,擱置茶杯的動作帶了些力道,卻未有茶水濺出。
“他不允,我便不去么?”
二人的視線在空中對接,剎那間歲月靜默。
趙懷舟的語氣過于堅定,盛停歡自知他脾性固執(zhí),認定之事勢必達成,沒來由地慌了神。
“你......”盛停歡被他堵得啞口無言,“隨你。”
珠簾響動,衣裙翻飛,女子離去的背影依舊□□。
只是如此一個背影,便能讓趙懷舟心頭攢動。
——————
七日時間不過白駒過隙,出征之前的準備幾日前便早已結束。
盛停歡習武一貫起得早,離出發(fā)還有兩個時辰便起了,在院內自要熱身一番。
這才結束,府里的丫鬟便端著一個木匣子進門來。
“小姐,是永寧侯府送來的!
盛停歡穩(wěn)穩(wěn)收了劍,掃了一眼丫鬟端過來的匣子,并未接過。
“何物?”
“來人并未提及是何物,只交代要當面交給小姐。”
盛停歡疑惑地接過匣子,發(fā)現(xiàn)是塊白里透紅的環(huán)狀玉佩,上頭雕刻的紋樣是迎春花紋。
此玉成色溫潤,做工精細,就連那匣子恐也價值不菲。
能如此不留名號卻又給她送出這樣一番大禮,盛停歡不用想亦能知曉是誰。
盛停歡不動聲色地屏退下人轉身回了房,待她梳洗完畢,回身望著桌上的匣子,眼神停留一瞬。
未做過多糾結,便上前取出玉佩,在腰間系了個不易散的結,面上之色頗為滿意。
盛停歡前去拜別母親之時,母女二人并未有其他言語。
盛家兒郎皆為忠烈,如今女兒亦成世間絕無僅有的一代女將,慈文夫人心中永無他憾。
慈文夫人在盛府門前牽著她的手,摩挲幾番,顫抖著開口:“歡兒,一路平安!
母親性子向來話少,只是一味地瞧著盛停歡的臉,仿佛此去一番便是訣別。
盛停歡深知“平安”二字在母親心中尤為重要,在門前給母親重重磕了個頭,而后利落上馬并未回頭。
諾大的盛府只剩母親一人,她不敢回頭也不能回頭。
此一去她不是兵,而是將,沙場之上不容情長,她要對她帶的兵負責,也要對大齊百姓負責。
此去平梁必定兇險萬分,然百姓士氣高漲夾道歡送,軍中卻無一人心中輕快。
一隊人如此便出了城,到城外行了十幾里路,低沉的情緒總算散去。
此番行軍出征的主帥是懷化將軍李正德,而盛停歡只是一個輔佐的定遠將軍,饒是如此,亦比往日風光。
眾人行走半日,總算是尋了一個河道旁歇腳,李正德往日是盛停歡父親的部下,路上對她頗為照顧。
眾人正歇著,李正德咬著餅,數(shù)著人道:“昭武校尉呢?人呢!”
“誒!在呢!”
聲音的來源確是在林子里,盛停歡抬眼看去,便瞪圓了雙眼。
“趙懷舟?”
趙懷舟抱著劍,笑得無謂:“正是本世子!
李正德胡子都要看歪了:“世子?這......怎會來我們這謀個昭武校尉的職位。”
“圣上賞的唄!
趙懷舟沒個正經(jīng)地給李正德行了個軍禮,給李正德這個年過不惑的大塊頭嚇得手足無措。
“其實懷舟此番前來,是圣上命在下任監(jiān)軍一職,還要勞煩李將軍諒解懷舟來晚一步!
“唉。”李正德擺手,“不礙事!
趙懷舟歪著頭瞧著李正德身邊的盛停歡,掃見她腰間墜著的那塊并不起眼的玉佩,壞笑著朝人挑眉。
盛停歡忙慌用手遮住,卻被趙懷舟用劍挑開捂住的那只手。
“別遮了,我都瞧見了,很喜歡?”
盛停歡故作鎮(zhèn)定:“覺得好看罷了!
她傲嬌,趙懷舟亦不點破,抱著手臂道:“那就行!
“此去兇險,趙某還要承蒙盛將軍照顧!
平梁先前被匈奴占據(jù),此地占據(jù)要道,乃兵家必爭之地,大齊軍隊與之苦戰(zhàn)數(shù)月,總算捷報頻頻,方能破城直入。
可大齊軍隊入城之后方知中計,匈奴故意棄城潛逃,實則是為了請君入甕。
如今秋色漸濃,城中本該糧草豐富,匈奴卻提前將滿城糧草運出城外,或燒毀糧倉,如此一來,他們便沒了糧草供給。
匈奴圍城,城中百姓的糧草也所剩無多,送回京城的卻是捷報,城內一時人心惶惶。
如今軍隊在城中駐扎,他們幾位將軍便在知府府上小住。
李正德愁得滿嘴燎泡,日日反復翻看城內輿圖,仍無頭緒。
“橫州傳訊來的怎么說?”
“稟將軍,橫州軍隊只余兩萬,且不善馬上作戰(zhàn),不過橫州知府已經(jīng)傳信周邊各州,莫約五日便可前來支援。”
“五日?城中的糧食只夠三日了!
李正德拍桌,卻又無可奈何。
盛停歡摸索著劍鞘外的雕刻花紋,思索許久,才單膝跪下朝李正德請纓。
“將軍,屬下有一計!
李正德是粗人,不拘泥于禮數(shù),親自將盛停歡從地上扶起來:“有話咱們起來說!
“匈奴燒糧草,我們亦能如此!
“我們先派人夜探匈奴軍帳,燒毀匈奴糧草,讓匈奴自亂陣腳,而后再殺他個措手不及!
“屬下自請夜探軍帳!”
“不行!”趙懷舟在一旁瞧著,擰著眉反駁她:“匈奴此次領兵的阿塔瓦為人處事詭譎多變,你算不準!
“盛停歡你貫會請纓!”
“趙懷舟,將軍沒說話你少插嘴!”
“盛停歡,我是世子!”
“你少拿你的身份來壓我,你是柿子都不行!”
李正德瞧著面前二人的爭執(zhí),犯了難,沉吟半晌方開口打斷他們:“何時?”
盛停歡聞言神色一亮:“三日后!”
“好!那便如此試上一試,你切記注意自身安全,切勿戀戰(zhàn)!
“是!”
——————
盛停歡心中有氣,趙懷舟亦然。
那日之后的趙懷舟并未與盛停歡有再多言語,直至聽聞盛停歡夜探軍營受傷,才拿著金瘡藥來了盛停歡的房間。
進房才發(fā)覺她已上藥完畢,默默地將金瘡藥放在桌上。
盛停歡那日固執(zhí)己見與他爭執(zhí),面子上自然掛不住,如今也不好意思抬頭看他。
趙懷舟發(fā)覺盛停歡手臂上還滲著血,本欲斥責,又念及她面無血色,只是擰著眉開口:“怎會受傷?”
盛停歡動作一滯,趙懷舟鮮少有這樣低沉沙啞的語氣,她聽不慣。
“被阿塔瓦發(fā)覺了,好在我們走得快,并未有過多損耗!
“那匈奴軍隊逼城,天亮之后你竟還要帶兵先行吸引戰(zhàn)力?”
趙懷舟氣上心頭,并未發(fā)覺自己的語氣之中帶著幾分難掩的怒氣。
盛停歡不敢抬頭看他,只能低著頭回應。
“他射你這箭上必定捽了毒,你如今應是留在此處好好休息!
“毒排盡了也解毒了,我更應當?shù)氖鞘刈o平梁百姓。”
盛停歡語氣重了些聲音也大,開口之后才自覺此番是她無禮,又垂著頭不再看他。
趙懷舟見她扯到傷口本想扶她一把,卻還是收回手只答了個“好”,未做他言,便轉身離了屋子。
只是過了一個時辰,趙懷舟便抱著一壺熱酒又來了。
剛進屋子瞧見盛停歡還在看輿圖,沒好氣地冷哼:“就知道你會一夜不睡!
說完朝盛停歡揚了揚酒壺,在桌上擺好兩個酒碗。
“喝點暖身。”
盛停歡并未預料到他還會回來,心里還憋著氣,厲聲拒絕道:“我有傷,不喝!
趙懷舟徑直上前牽過盛停歡的手,不容拒絕地將裝得半滿的酒碗放在她手里:“手這么冷,耳朵也凍紅了,喝點暖暖身子不打緊!
盛停歡開不了口道歉,只是清清嗓子,也不再扭捏作態(tài),仰頭將酒一飲而盡。
上等的迷藥發(fā)作很快,只是一會兒的功夫便起來藥效。
趙懷舟待面前的人安穩(wěn)睡下,將她面前的碎發(fā)理順,手顫抖著替她掖好被子,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等我!
語調溫和,繾綣纏綿。
————
盛停歡蘇醒之時已是日上三竿,迷藥的勁頭還未過,便強撐著從床上坐起,連身上未愈合的傷口也不管不顧。
天欲雪,徒增陰冷。
房門外頭還有個趙懷舟派來守著的兵,見盛停歡提著劍裝備齊整,竟還伸手攔下她。
“將軍,世子說您還有傷,不能出門!
“讓開!我沒他說的那么嬌貴!”
城門早已大開,兩軍膠著奮戰(zhàn),盛停歡甫一靠近便殺了幾人,人群之中卻未見趙懷舟,恐是接替了她的任務。
李正德雖早已殺紅了眼,縱使盛停歡前來相助,也難以扭轉他們落于下風的事實,若非援軍提早一日趕到,恐怕二人早已是強弩之末。
“這里沒有阿塔瓦!李將軍!這里沒有阿塔瓦!”
盛停歡朝著李正德大喊,其實李正德早已察覺,這阿塔瓦估計是一早便去追趙懷舟一行人去了。
早年趙懷舟和阿塔瓦交過手,二人積怨已深,恐怕是阿塔瓦認出了趙懷舟,想要趁此機會對他趕盡殺絕。
城內得勝,歡呼聲此起彼伏,趙懷舟一行卻杳無音訊。
他們在廳內等了兩個時辰,盛停歡有傷被李正德勸著回了屋子,這才發(fā)覺屋里的桌上酒壺下壓著一封被她忽略的信。
停歡親啟。
肉麻。
盛停歡到底再也撐不住,強忍著淚將信展開,手止不住顫抖。
“停歡!
“啟信莫要動怒,余心固執(zhí),吾行迷藥之法,實乃下策,還望余莫怪。余已負傷,吾身為軍中男子,斷不可如此屈居一旁作壁上觀。憶往昔平陽一戰(zhàn),吾鼠目寸光之見解,實屬愚鈍,望余莫怪!
“他人皆道吾風流,所行之事雖險,胸中總有化解之法?捎钟泻稳酥獣裕嵝呐橙,心中隱秘之情無從開口?蓢@如今世道兇險,若再不坦言,恐再無機會!
“世人皆稱盛氏女離經(jīng)叛道、有失婦德,可經(jīng)平陽一戰(zhàn),于吾心中,世間再無女子可與之相比。吾之情意不知所起,亦不知所盡,短短幾言難以抒盡。
“若此次大戰(zhàn)得捷,吾定攜捷報前來求娶,還望余莫要嫌惡。若不幸殞命,吾亦無悔,只求下一世生得平安盛世,只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謹此奉聞,勿煩惠答!
盛停歡的淚直直地砸在手中的信紙上,墨被淚水暈開。
趙懷舟,大傻子。
盛停歡在屋里拭干淚,未做歇息,便又去來廳堂,她要等趙懷舟回來。
莫約又等了半個時辰,王副將這才背著受傷的趙懷舟回來。
王副將也受了重傷,背著趙懷舟走了三四里路,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亦固執(zhí)地喊著:“先救世子!先救世子!”
眾人忙得一團亂,早已等候的大夫摸過脈,只是朝他們搖搖頭,只說了四個字:回天乏術。
趙懷舟的鼻息很弱,只是半晌的功夫便再無呼吸。
盛停歡從小到大認過許多具尸體,她父親的、她兄長的、她堂兄的,本以為再遇到這樣的事她可以坦然面對,卻還是紅了眼眶。
“阿塔瓦!他死了嗎?我要殺了他!殺了他!”
王副將起身奮力攔住盛停歡,身上的血險些止不。骸八懒!被世子殺死的,不過他們出招陰險,招招帶毒,世子這才......”
盛停歡身子脫了力,跌坐在地,忽而又強撐著起身,直直地走向趙懷舟。
趙懷舟臉上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傷口,額頭亦有傷口,還在往外滲著血。
盛停歡摸出帕子,替他仔細擦去臉上的血跡,從懷里摸出那瓶金瘡藥,輕輕地用手指替他上藥。
他向來愛干凈,不該如此臟亂。
趙懷舟那樣安靜躺在那里,她下手重了不喊疼也不睜眼,也再不來故意招惹她,也不朝她笑了。
他身上紅色的甲胄早就裂了,外頭染著深紅的血,早已半干。盛停歡便用袖子擦去,仔細地將甲胄復原。
她此生很少有機會看趙懷舟穿紅色這樣亮的顏色,少女懷春之時也曾在夢里幻想過他穿上喜袍的模樣,只不過沒機會見到了。
往后便再也沒有人在她身邊說,盛小將軍怎么不心疼我了,沒有人會往她府里送禮哄她開心了,也沒有人在行軍之路上搶走她手上的干餅告訴她她應該吃白面饅頭。
旁人不知所措,李正德見盛停歡如此,并不驚訝,他們二人間的情早已昭然若揭,只是甚少有機遇點明罷了。
—————-
趙懷舟棺槨回京的那日,天上飄著鵝毛大雪,大雪擋道,路上便有百姓替他們掃凈。
他們明明帶著捷報回京,卻無一人高興。
只是去監(jiān)軍的世子薨了,盛停歡難辭其咎。
進京之后本欲直接進宮請罪,卻被早已等候多時的永寧侯府的人攔下。
盛停歡未曾想過,戰(zhàn)前那夜的趙懷舟在他轉身回房的那短短一個時辰里,寫了三封信。
一封留在了她房里,陳盡心中所有愛意。
另一封信寫給永寧侯夫人,若是他或者歸來,他們便可為日后的婚嫁做盡準備;另一封信則伴著先帝御賜的玉佩送進了宮里,若是他沒能回來,這先帝御賜的玉佩,也可保盛停歡平安回京。
趙懷舟三年前一腔孤勇提槍上戰(zhàn)場博得美名,一年前明白心中所想亦可在對敵之前為心上人安排好一切。
而今趙懷舟為國捐軀,是為烈士,永寧侯府表面未有怪罪。
他向來做事周到,她卻如此莽撞。
縱使無人怪罪,盛停歡也不能放過自己。
—————
說書人的驚堂木又是重重一拍,滿堂聽客皆為之嘆惋。
臺下一位妙齡少女梳著雙鬟髻,嘴里塞著橘子,眼里蓄著淚,聽到這段忙問身旁的紅衣女子:“師父,你從前在盛京見過這故事中的盛將軍嗎。”
那紅衣女子的帷帽被風掀起一角,只露出嫣紅的一側唇角。
紅衣女子低著頭沉默許久,手中靜靜摩挲著一塊白里透紅的玉佩。
“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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