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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他的瑣碎日常
暮色四合,立秋傍晚的天兒早早歇下,僅三兩浮云被不停催促的風裹挾著,往遠處幾尊不高不矮的丘陵滾去,途中時不時抖落些光彩。
那些光彩四散開來,尋尋覓覓,終于在一條長長的、熱鬧非凡的老街盡頭——一棟安靜漂亮的兩層小樓樓頂,落了戶。
小樓前邊還杵著一棵榕樹,密麻的枝丫間隱約可見幾只精致小巧的風鈴,正“叮當”作響。
在這樣的煙火人間里,我倚在窗前,而他立在樹下,卻兩廂無言。
可是日落的氛圍實在不錯,我窺著那人影,心甘情愿地卷入了往昔的漩渦中。
時間回溯到七年前的立秋,臨近傍晚時分。我扛著一架死沉的相機,漫無目的地游蕩在一條翡翠般的河邊。
云吞專賣、張亮麻辣燙、遇見小面、許小樂、1996……在河水中的澄黃倒影隨漣漪漾到正中心的前一刻,我止步于1996咖啡店。
巨大的玻璃墻在斜陽的映射下熠熠生輝,我拖著腳步,坐在了店外的空位上。背抵喧囂,面朝河岸。
少頃,我端起相機,想要定格這往來不斷但始終歲月靜好的秋景,結(jié)果卻不盡人意。
我仰天長嘆,走神之際,忽然聽見身后的玻璃墻傳來幾下不輕不重的敲響。我循聲轉(zhuǎn)頭,看到了一墻之隔的他。
玻璃上的我和他的眉眼微微錯開,隱隱綽綽看不真切。他舉起手機,往前靠了靠,左手食指上的素戒閃著細碎的光。
我瞇了瞇眼,湊近了點,努力把注意力從他又長又卷的睫毛上扯下來,好半天才把敲在手機上的那行字捋順。
“可以幫我拍一組照片嗎?”
我啞然失笑,這算什么?送上門來的模特嗎?
我欣然應允,起身走進店里,踩著“歡迎光臨”的輕快節(jié)拍坐到他的對面,腦海里來回刷著“我要說什么”的N個選項。
“來杯拿鐵嗎?”他禮貌開口。
我跟他對視片刻,突然偏頭看向外邊,那張剛被我光顧過的平平無奇小木桌上正擺著一杯汩汩冒熱氣的拿鐵——那是我為了防止老板趕人順手點的,現(xiàn)在被無情拋棄了。
果然,美色誤人。
我忍俊不禁,他也跟著笑了一陣。簡單的自我介紹后,我們直接切入正題。
“你想拍什么樣的?現(xiàn)在就拍還是另找時間?對場景有想法嗎?”我一連串地發(fā)問,企圖讓自己這個業(yè)余愛好者顯得專業(yè)一點。
他明顯愣了下,估計找我拍照這件事只是臨時起意,沒想太多。
“就,簡單點的。在外面河邊拍就行。”他說著又笑了,“我就是來玩的,過幾天就回去了,走之前想拍張照留個紀念。”
我不由得慶幸,下午出門時不嫌累地把相機帶上了,要不然得生生錯過這段交集。
日落過半,天際瑰紅似錦。我看著他小跑到河邊,給這靜水流深的秋景嵌上一個恰到好處的人。
似不可扼制,我想起了一句話:
“世界上美好的東西不太多,立秋傍晚從河對岸吹來的晚風,和二十歲笑起來就要人命的你。”
于是,立秋傍晚,在一條翡翠般的河岸邊。
我的鏡頭從此再容不下除他以外的身影。
在接下來的一年里,我們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沒什么痛徹心扉的分分合合,沒什么迫于壓力的難言之隱。我們仿若尋常,過得磕磕絆絆,又舍不得放手。
只除了一點,我比他大六歲,這讓貼著“老牛吃嫩草”標簽的我總是在吵架上吃虧。
等到又一次跟他爭論戒煙的事情無果后,我疲憊地癱在沙發(fā)上,幾乎是脫口而出。
“你說你一個好好的年輕小伙子,放著美好單純的大學戀愛不談,怎么就想不開搭上我了呢?”
他怔住,上一秒因為逼問我煙盒的藏匿地點而皺起的眉還沒來得及松開,像是聽出了我話里的不可置信,他冷笑出聲。
“你以為我為什么會走進那家店?”
我笑彎了眼,反問一句:“那你知道我為什么選擇靠墻的位置嗎?”
氣氛都烘托到這兒了,不干點別的不合適吧?
一陣心照不宣的對視后,他率先挪開了目光。
“……別轉(zhuǎn)移話題,上周剛買的咖啡豆你又霍霍光了?都跟你說了少喝咖啡少熬夜,全當耳旁風,還有你戒煙的事情沒得商量,都快三十了還敢這么放肆……”
我順著沙發(fā)的靠背往旁邊一倒,心里惆悵萬分。
這人,怕不是對浪漫過敏。
雖然生活時常有小摩擦,但平心而論,只要交往雙方不是一無是處只會惹麻煩的廢物,還是可以把日子過得很愜意的。再具體點說,就是當我忙完工作走出書房時,他正站在燈光下,熨我明天出門要穿的衣服。
一聲喟嘆過后,我輕手輕腳地踱到他身后,仗著身高優(yōu)勢摟住他的腰,把下巴擱在他肩上,輕笑道:“果然,找了人伺候就是不一樣!
大概是因為我的碎發(fā)蹭到了他的耳廓,他覺得有點癢,抬了下頭,嘖聲道:“是不一樣,我這是給自己找了個祖宗伺候!彼Ьo“伺候”兩個字,大有興師問罪的意味。
為了彼此的和睦,我選擇避開正面交鋒,眼也不眨地盯著他掩在襯衫下若隱若現(xiàn)的鎖骨,若無其事地說:“你畢業(yè)典禮快了吧,下周是嗎?”
好在他并沒有窮追不舍,只是頷首說:“導師那邊已經(jīng)說好了,之后應該會經(jīng)常跟她出去跑項目!
他關(guān)掉漏斗,接著整理袖口,其間還抽空拍了下我的小臂,提醒我安分點。
“你那天最好是給我打起精神,先睜大你的雙眼看清楚再拿領(lǐng)帶,我那套衣服是費心思搭配過的,你要是又拿錯了……”他冷哼了一聲,“就滾回你的書房跟你親愛的文件睡覺去吧!
我心不在焉地聽著,突然手下一用力,在驚呼聲中將他推進了臥室,一直廝混到凌晨。
某人想算帳的心就這么半路夭折。
除了愛翻舊賬以及不會做飯之外,他簡直無可挑剔——至少在我看來。我敢肯定,如果當時不是因為創(chuàng)業(yè)所以窮得兜比臉還干凈,我早就頭腦發(fā)熱拉他去國外扯證了。這個想法在之后幾年里都沒有動搖過哪怕一分。但有些時候,他的這些無可厚非的小毛病也可以棘手到我倆都必須停戰(zhàn)進入冷靜期的地步。
事情發(fā)生在我們相識的第七個年頭,那次我破天荒地給他報了個廚藝班,起因是我即將去法國出一趟長差,為期三個月。
“就不能點外賣?”他手里拎著剛拽下的藍牙耳機,渾身上下寫滿了拒絕,“況且我最近也沒空搞這個東西!
“我們上次出門帶的那個充電寶你放哪了?”我熱火朝天地收拾著行李,對他所謂“沒空”的鬼話充耳不聞。
“客廳茶幾底下左手第一個柜子!彼潇o地說,“我可以去朋友或老師那里!
我扒拉出那個充電寶,把它往行李箱一扔,忙里偷閑地分給他一個眼神,“別開玩笑了,darling。我看了你這幾個月的安排,也問過你的導師,她說你近期剛結(jié)束一個項目,不會那么快給你安排任務的。至于蹭飯——三個月,我想你的臉皮再厚也該學會適可而止了!
末了,我意猶未盡,補了一句:“也是出來工作的人了,還好意思去自己老師那蹭飯?得虧你那博導寬宏大度!”
他還想說什么,被我一把掐斷,“好了,去書房把我的平板拿來,然后乖乖把課程上完,你不會想看到身為老板的我當著員工的面遲到的!
他照做了。
當天下午,天藍似漆。我趕著檢票的尾巴匆匆飛往了法國。
那三個月里,我在燈紅酒綠的生意場上推杯換盞,他在海的另一邊按時按點上班打卡。我們之間隔著無垠的大洋,在抹不平的時差前恍若流沙一般沿著各自的生活軌跡一徑向前。
如果沒有那次事故,所有的一切都將正常如初。
如果沒有那次事故——
我靜靜地站在窗前,滿身風塵尚未褪去,沉淪在數(shù)不清的過往里無法抽身。
可樹下的人卻耐不住了,他兀地開口:“不至于吧?不就燒穿了一口鍋,大不了再買一個,用得著把我逐出家門嗎?”
我被他氣笑了,重點是鍋嗎?當時那火都快竄上天花板了,玩兒呢?
我實在忍無可忍,壓著火氣探出身子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驚喜?這是驚嚇吧。趕緊給我上來,少杵下邊丟人現(xiàn)眼!”
——
忘了說,為了慶祝我們度過七年之癢,兩張飛往英國的機票已提上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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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想開個hq但失敗了的我……
這篇文算是我的一個睡前小劇場,因為找不到代餐所以決定自割腿肉爽一把。
“世界上美好的東西不太多,立秋傍晚從河對岸吹來的晚楓,和二十歲笑起來就要人命的你。”——宋小君《下雨和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