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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唐如月談戀愛了,對方比自己小十二歲,是自己姐妹的兒子。
周之野談戀愛了,對方比自己大十二歲,是自己青梅竹馬的媽。
唐如月慶幸著,幸好不是自己主動的。
周之野慶幸著,幸好自己主動了。
萬幸中的不幸,周之野的青梅竹馬,唐如月的女兒,看見了……

總結(jié):我愛上了青梅竹馬的媽媽
(以后可能會拓展成母女版長篇,雖然有男主,但男主極可能是背景板,存在感沒有這一個短篇強烈)
內(nèi)容標(biāo)簽: 邊緣戀歌 因緣邂逅 天作之合 姐弟戀 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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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如月
周之野


一句話簡介:赤忱不分年齡

立意:媽媽不止是媽媽

  總點擊數(shù): 482   總書評數(shù):2 當(dāng)前被收藏數(shù):4 文章積分:209,559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原創(chuàng)-言情-近代現(xiàn)代-愛情
  • 作品視角: 不明
  • 所屬系列: 超短篇 之 HE篇
  • 文章進度:完結(jié)
  • 全文字?jǐn)?shù):13578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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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月如星

作者:鯨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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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一
      正值入秋,這是唐如月懷上星星的第八個月零七天,是個銀杏猖獗的時間。

      唐如月打心底里不喜歡銀杏,那個拋棄她的前男友就叫殷幸。這兩個字的讀音太像了,以至于每每看見隔壁院子里的銀杏樹,都會讓她想起這段完全不愉快的經(jīng)歷。

      同樣的,因為這棵銀杏樹,她也有些不耐煩隔壁的人家。

      有些時候,人就是這樣,明明知道這樣不對,卻又忍不住這樣去想。

      總是與銀杏隔著兩堵墻和一條小巷,與銀杏樹遙遙對望的她,控制不住地討厭起隔壁的人。

      也許“銀杏人家”同“殷幸人家”呢?

      懷孕之前,她不是這樣的。活潑的個性人見人愛,恪守規(guī)矩又不古板,在外人里有著古靈精怪的口碑。

      偏偏敗壞在了殷幸這個男人身上!

      她摸著肚子,恨不得鋸了對面的銀杏樹。

      她才十八歲,高中剛畢業(yè),沒打算進行婚前性行為,將自己隨隨便便地交給別人。

      但她小瞧了男人下作的手段,畢業(yè)會上的果汁全部都是酒!

      她是真沒想到這個社會已經(jīng)發(fā)展成了這個樣子!全都是虛偽!

      好吧,這也算是入社會的第一步,起跳巨大的一步。

      摸著肚子的手,力道不斷變大,她慢慢靠近那堵院墻,巷子和院墻阻擋的似乎并不只是她和銀杏樹,還有她的寒窗苦讀十二年。

      情緒瀕臨崩潰之時,她及時瞧見了墻上的貼條,被幾層透明膠牢牢貼死在上面的:那是你即將辛苦懷胎十月的崽子,務(wù)必老實對待。

      是的,她自己貼上去的。

      苦悶幾天,在奶奶和醫(yī)生的勸阻下,決定生下孩子的她,料到了會有不穩(wěn)定的一段時間。

      提早在家里的各個角落,還有常待的這些地方,貼了些小貼士。

      母親和孩子的感情,跟母親對孩子的感情是完全不一樣的。

      決定生下的時候,滿心滿眼的柔情與堅強。努力地照顧自己,看好自己的孩子,勢必要為肚子里的玩意兒奉獻自己的全部。

      懷胎幾個月后,可就不一樣了。

      她又不是老一輩的那種母親,真能做到完全無私地奉獻出自己的一輩子。

      在經(jīng)歷整整幾晚睡不好覺,嘔吐、腿漲、腰酸之類的痛苦之后,她難以遏制地升起了寧愿大出血,也想解決了他/她的心情。

      有機會的話,她還能重返大學(xué),畢業(yè)后找個好工作,給奶奶翻修這個破舊的院子。

      偏偏她家老太太是徹頭徹尾的佛教徒,打胎在她那兒等同于殺羅漢,死后會下地獄的。加上算是親戚的醫(yī)生考慮到她羸弱的身體,打胎容易大出血,也是嚴(yán)令禁止。

      兩者加持下,她聽勸了。

      之后不斷對自己洗腦,她開始覺得,有個可愛的孩子應(yīng)該也不錯。

      最好是個女孩兒,等于給自己生了個閨蜜,一起追劇、打扮,教她避免自己踩過的一切坑。

      對的,她會是個好姑娘的,比自己好上一百倍的好姑娘。

      “如月!如月!”

      木門上的手環(huán)哐哐響,唐如月根本沒打算開門。

      “唐如月!把門開開!我媽做了雞湯,叫我給你端過來!”

      光聽聲音的高度,她就知道是誰。

      懷孕讓人暴躁,這是實踐證實過的理論。

      她撫著肚子轉(zhuǎn)身,剛要大步過去,門外的人又開始大喊:“我還能端會兒,你步子別邁太大!”

      要踏出去的腳步,又生生縮短了間距。

      她拉開一點縫隙,故意不讓他進來,“干嘛?小屁孩兒?”

      “雞湯!彼p手端著碗沿,稍稍抬高了些。

      是個大碗,雞湯冒著熱氣。

      灑出來了點兒,燙紅了指尖。小屁孩兒硬氣,硬是沒松手摔了這碗兒。

      唐如月還是讓開了,磨磨蹭蹭的,他還是耐心地等著足夠的空隙出來后,才竄了進去。

      把大碗放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一邊用食指和拇指摩挲著自己的耳朵,一邊回頭招呼她,“快來喝,可香了!”

      “來了!”唐如月關(guān)上門,只覺得他吵吵。

      唐如月從屋里端了奶奶早晨出門前,做好的飯菜,叫人留下來,在這兒一起吃。

      誰知這小屁孩兒拒絕了,“今天家里有鹵雞翅!”

      把如月氣得肚子痙攣,“坐下!”

      “是!”被自家母上大人耳提面命,多次提醒的小孩兒老老實實地在石凳上坐下。

      小孩兒大口地刨飯,如月沒什么胃口,也被他帶起了胃口。

      她吃了幾口,放下碗筷,去了里屋端了個小碗出來。

      是他心心念念的鹵雞翅。

      一放桌上就要伸手抓,被如月用筷子敲了下,“洗手沒?!”

      她瞪著眼,小孩兒沖她做了個鬼臉,立刻站起來,屁顛兒屁顛兒地跑到屋外的池子邊,擰開水龍頭洗手。

      洗完后,又屁顛兒屁顛兒跑回來,伸出雙手遞給如月看。

      如月故作嚴(yán)肅地看了幾眼,“嗯……洗干凈了,吃吧。”

      小碗里不多的鹵雞翅,全進了小孩兒肚子里。

      腹部鼓起小包,這頓孕婦解饞餐吃得值。

      “之野。”如月等他收完碗,把碗洗干凈坐回她面前后,干巴巴地出聲叫他。

      周之野還沒意識到這是他的名字,給她糾正:“我叫蛋子!

      “我叫的是你的大名!别埵遣辉敢,如月也耐心地給他解釋。

      被叫慣了“蛋子”的周之野,即便再喜歡這個聽起來悅耳的名字,也習(xí)慣不起來。

      偏偏這小鎮(zhèn),方圓幾里就她一位大學(xué)生。

      也就這一位大學(xué)生,總愛叫他大名。

      他眨巴著大眼,點頭順從:“我記住了!”

      記住個屁!

      這小孩兒每次答應(yīng)得快,實則一個字沒聽進去。

      唐如月不和他計較,用一只手撐著自己的下顎,揚了下頭問他:“你媽……說什么了沒?”

      “我媽說……”他轉(zhuǎn)著眼珠子,要編個謊出來。

      “嘶——”如月放下托下巴的手,關(guān)節(jié)敲了下石桌,“你跟誰一頭的?”

      “你!敝苤袄蠈嵒卮稹

      沒辦法,他媽沒有唐如月漂亮!

      “那,說什么了?”

      “說,你是孕婦,生不得氣,叫我不要老來找你,饒了你清靜!

      唐如月咂咂嘴,是不信這話的。

      回來的這幾個月里,什么舌根子她都聽過了。

      他媽就是不想讓她兒子跟個未婚先孕的女人多接觸,壞了名聲。

      正好兒,她媽拐了她奶奶做了一條戰(zhàn)線,她就拐了她兒子。

      孕婦多愁善感,愛胡思亂想,把人往壞處想了,也合理。

      不合理的是,唐如月覺得她看人通透。
      二

      事實證明,不是每個孕婦的腦子都是不清醒的,但身為孕婦的唐如月,腦子一定不清醒。

      在她躺在自己房間里,疼得昏天黑地的,大汗淋漓喘著粗氣的時候,是來給她送護身符的,周之野的媽救了她。

      求符在這個信佛的鎮(zhèn)上,并不少見。

      今天出這個意外,也是因為奶奶拿了點香油錢,去山上給她求符了,祈求菩薩保她平平安安。

      只不過周之野的媽,李萍茹的符先到了。

      也許菩薩的保佑還是有那么一點用的。她在產(chǎn)房里,挺過了難產(chǎn)。

      推出來的時候,門外只有李萍茹一個人。

      她問她,“怎么只有你一個人?”

      她答:“蛋子明天要上學(xué),他爸還要備課,就沒讓他們來!

      “我奶奶呢?”她又問。

      她支支吾吾,胡亂答著:“她呀……她,你先回去睡一覺,剛使了勁兒,熬不得!

      她眼尖地瞧見了護士,匆匆忙忙地回去收拾東西了。

      第二天睜眼,她看見床邊的符,對一旁倒熱水的女人問:“這符是保什么的?”

      “保孩子平平安安的,正好用上。”李萍茹塞進保溫瓶的蓋子,端著杯熱水,用另一只手把她扶起來。

      孩子早產(chǎn)兩個月,碰上難產(chǎn),鬼門關(guān)走一節(jié),確實用上了。

      杯子遞到嘴邊,她小口吞咽,耳邊是李萍茹的囑咐,“你剛生完孩子,還擦不得身子,就先忍忍。要什么就跟我說,我叫蛋子送過來,還有飯……他爸是指望不上了,炒個菜還沒蛋子做得好吃……”

      唐如月喝完水,瞧見桌上還有一個符,又問:“這個,保什么的?”

      “什么都保,就是保人的!崩钇既憬忉屚,急慌慌地扶她躺下。

      她問:“我奶奶呢?”

      女人沒回答,拿著裝滿熱水的保溫壺又出去了。

      中午,回家吃飯的周之野順道給她送飯來了。

      半大個小人站在床邊給她開保溫桶,擺飯擺菜,又把移動桌子推過來,“吃吧!

      唐如月用勺子攪動著骨頭湯,一點沒有要喝的意思。

      周之野看了會兒,伸出手要搶勺子,“我喂你吧!彼裉斓哪樕珱]比昨晚好多少,他得好好照顧著才行。

      “之野!

      “在呢。”

      “你知道我奶奶去哪兒了嗎?”

      “不知道!

      他嘴快得很。

      唐如月不信他這套,對他輕飄飄地說:“過來!

      周之野怕了,“干嘛?”

      “我摸摸鼻子!碧迫缭绿嵝阉莻故事。

      說謊是會長長鼻子的。

      周之野心虛地摸著自己的鼻子說:“在太平間!

      一瞬之間,心跳如擂。

      “怎么回事兒?”她強裝鎮(zhèn)定。

      周之野上前一步,臉都擠成了一堆,“下山的時候,摔了!

      符保孩子,符保人。

      菩薩有能力,但業(yè)務(wù)范圍不廣。

      說保兩人,就只保了這兩人。

      唐如月低聲啜泣,不敢哭得太大聲,怕崩了傷口,大出血,白費了這條換來的命。

      周之野不敢讓她哭,又想讓她哭。

      她媽說事情憋在心里,對身體不好;也說,剛生了孩子,哭對身體也不好。

      唐如月哭得太委屈,把他也弄哭了。

      他犯難著,用細小的手臂,堪堪抱住了唐如月。

      不大的病房里,一大一小的兩人相擁著哭得起勁兒。
      三

      不多久,唐如月抱著孩子出了院。

      鎮(zhèn)上流行土葬,她非要特立獨行,響應(yīng)國家政策,給奶奶火葬。

      李萍茹想要勸,被周朗攔下了,“火葬就火葬吧。也沒準(zhǔn)備棺材,估計她老人家就不想土葬!

      這兒的規(guī)矩,死后想土葬的老人,得給自己選口棺材。

      而周朗不知道,唐如月也沒告訴他,她家的老太太就沒考慮過死的事兒,老說菩薩會保佑她不老不死。

      前面那個字都沒做到,又怎么能做到后面那個字。

      唐如月順著老太太,向來都是順著、附和著。

      這次她任性著,火葬后,把老太太的骨灰盒擺在了正堂屋,進去說聲:“奶奶,我回來了!

      出去說聲:“奶奶,我出門了!

      周之野每每過來看她,都要說她肚子里竄出來的玩意兒長得丑。

      作為一個母親,她應(yīng)該給自己孩子正名。

      可唐如月做不到,因為她的孩子真的長得丑。

      皺巴巴的,一身紅。

      要不是護士抱給她親眼看過,她還以為發(fā)生了豪門換子的事兒。

      讓她漂亮的親閨女去替了豪門的大小姐。

      唐如月和周之野一人站一邊,晃著搖籃,齊聲說了句:“真丑啊——”

      “去!”李萍茹上來就給自己兒子后腦勺一巴掌,“六歲大個孩子,知道什么美丑!滾回去寫作業(yè)!”

      周之野撒丫子跑了,留唐如月一人愁眉苦臉。

      “姐,你說我以后是不是要攢錢給她整容?”唐如月臉上寫滿了認(rèn)真。

      “認(rèn)真”被李萍茹用手掐住,“哪有這么說自己閨女的?過幾天張開了,就好看了!

      “真的?”

      “真的,我還能騙你不成?”

      “姐最好了!”

      唐如月抱著她撒嬌,李萍茹笑她貧嘴,讓她靠著,自己坐在旁邊打毛線。

      如月從醫(yī)院出來就愛叫她姐了,覺得生了孩子,就把自己劃成了跟她一樣的,媽媽輩的人了。

      但李萍茹怎么看,怎么適應(yīng)不起來,在心里把她當(dāng)了女兒。

      尤其是蛋子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兩人打打鬧鬧就像親姐弟。

      李萍茹織著毛線,哼著小曲兒,身子一前一后地?fù)u晃得愜意,認(rèn)下了這個閨女。
      四

      周歲宴那天,如月公布了崽子的名字——如星,唐如星。

      街坊鄰居沒多少人待見唐如月,來的只有周之野一家,他們把老屋的老人家也接過來了。

      幾個人圍著桌子,歡喜地叫著:“如星!如星!”

      就想把她引過來,抓了自己面前的東西,好似這樣就培養(yǎng)了一個人的一生。

      周之野對自己的抓周宴已經(jīng)沒印象了,也對這種事情提不起興趣,神情懨懨地問唐如月:“為什么要叫如星?”

      “如星如月,都是夜幕里最亮的東西,而且……月亮就該保護星星!碧迫缭掠糜字傻胤绞较蛩忉尅

      她從來沒忘記要把閨女當(dāng)閨蜜的事兒,想來想去也就這種名字一聽就像閨蜜。

      她的夢破碎了,可她沒有忘,成為兒童讀物的編輯是她一直以來的夢想。

      懷上孩子、懷了一段時間的孩子、生下孩子、養(yǎng)了一段時間的孩子,每個階段的感情都不一樣。

      琢磨不透的感情逐漸明朗,又總是透著一層薄紗,看不真切。

      如星如月,在她創(chuàng)作的月亮與星星的童話故事里,她就是那個巨大的永遠保護星星的明月。

      不得不承認(rèn),她是時候把自己放在媽媽的位置上了。

      這個話題結(jié)束,唐如月用手肘戳了戳旁邊的男孩兒問他:“怎么不高興?”

      “沒有不高興!敝苤班洁煲痪洌瑹⿶瀸懺诹四樕。

      到底是六歲的孩子,臉上藏不住事兒。

      “過來,給我摸摸鼻子!碧迫缭掠诌@么逗他。

      他撐著桌子,把臉埋在雙手的空隙里。

      架不住唐如月人高馬大,雙手繞到下面,把他的臉捧了起來,兩只手覆在鼻子上,用力揉搓,“我看看,我看看……呀,骨頭好像變長了!

      “沒有,沒有,”周之野紅著臉,著急開口,“是鞭炮!

      “什么鞭炮?”她松開手。

      男孩兒趁此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希望說了實話后,它不會繼續(xù)長長。

      周朗和李萍茹,還有兩個老人都搶著抱孩子,沒人管他們這邊,他像告狀那般,一股腦地吐出:“我媽,把我過年要放的鞭炮一盆水澆了!

      “為什么?”

      “因為……因為我和同學(xué)打架了。”

      這個緣由太幼稚,他羞于啟齒,又不得不說。

      “哦……這樣啊,為什么打架?”唐如月蹲在他面前,捧著他臉看他眼睛,不讓他躲閃。

      周之野這次硬氣,愣是一個字也不說。

      “不想說?”

      他搖搖頭,又用力點頭。

      也不知道她看懂沒,但她就是這樣回答了:“不想說,就不說吧!

      傻小子以為自己不知道,他是為了保護她的名聲,和人打的架。

      唐如月站起來,對他伸出手,“走,帶你出去買鞭炮!

      周之野看著這只白嫩嫩的手愣住了,半晌沒動,直到手的主人不耐地晃了下,他才把自己黃得發(fā)黑的手放在上面。

      唐如月對逗孩子逗得不亦樂乎的兩人說道:“我?guī)е俺鋈プ咦!?br>
      倆中年人和倆老人不惜得搭理他們,擺擺手就放他們走了。

      臨近過年,鎮(zhèn)上的夜晚都鬧哄哄的。

      唐如月帶著周之野去小超市選了他看中的一個套裝后,踩著地上的積雪,一起回了家。

      他們沒有立刻進門,而是把套裝盒子拆開,鋪在門口的臺階上,選鞭炮。

      “先放哪一個?”唐如月這樣問他,眼神卻又不住地飄向那捆仙女棒。

      一只小手覆在上面,拿起仙女棒遞給她,“先放這個。”

      “聰明的選擇!碧迫缭掠芍缘乜滟澦。

      她摸出提前從屋里順走的,周之野爸爸的打火機,點燃一支遞給他,又給自己點燃一支,拿在手里輕晃。

      炸開的光點像是奮不顧身撲向燭火的飛蛾,兩人看得眼神迷離。

      唐如月問他:“你聽過煙火和白雪的故事嗎?”

      “沒有!敝苤爸,她又要臨場給他編一個出來了。

      “從很久以前到現(xiàn)在,煙火為四季綻放了無數(shù)次。有夏季的落幕,冬季的開始……它獨獨忘不掉的是,每個冬季,它忙不迭奔向夜空開花時,下落的雪為它開出的花……”

      周之野一直都覺得,唐如月很會講故事,但她很不擅長講兒童故事。

      孩子的世界總是美好的,哪會聽這種從頭到尾,都帶著點點悲情的故事。

      唐如月的故事可能一個都賣不出去。

      他這樣想著,又暗自發(fā)誓,看在這個套裝的份上,他永遠當(dāng)她的小讀者好了。
      五
      火光奔至仙女棒的尾端,快得就像流走的時間。

      唐如星已經(jīng)上一年級了,同一個學(xué)校,身為初一新生的周之野自然而然地,擔(dān)起了哥哥的角色。

      每個早晨都來敲隔壁院子的木門,等著唐如月把孩子送出來。

      小學(xué)畢業(yè)的男孩子,抽條似地長。周之野已經(jīng)一米六了,木門上的手環(huán)要他低頭才能看見了。

      木門打開,唐如月推著磨磨蹭蹭的唐如星走出來。

      “快點兒,磨蹭的小孩兒會變成蝸牛!”她嚇唬著小孩兒,就像以前嚇唬他一樣。

      唐如星偏偏不像六歲的周之野,半點兒不吃她這一套,同她犟嘴,“那我一定是最美的一只蝸牛。”

      唐如月把她推上了后座,關(guān)門前彎腰看著她,認(rèn)真道:“下次我會寫個磨蹭的人變丑的故事!

      “你不應(yīng)該破壞孩子的夢想!”

      “哦?我是在糾正一個孩子的夢想!”

      唐如月一回頭,就看見周之野看著她們傻笑,她把手里的飯盒遞給他,笑罵:“初中生了,還這么木頭,上車!”

      周之野從不忤逆她,抱著飯盒乖乖坐上了副駕駛,但他還是沒忍住說道:“她還小,你別太嚴(yán)厲了。”

      “小孩子不管,無法無天,少幫她說話!碧迫缭屡牧讼滤念~頭,才關(guān)上車門,走向駕駛座,“你跟我一頭,她一頭的?”

      “你一頭的。”周之野無奈回應(yīng)。

      唐如星在后座叫喚:“叛徒,叛徒!”

      他說得很對,成年人不需要童話,孩子不需要悲傷。

      唐如月修房子、買車的錢,沒有一分出自稿費,全是她干銷售一分一毫地攢下來的。

      很厲害,又很無奈。

      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

      周之野踩著清晨的露水,敲開唐如月的木門,看她推著磨蹭的唐如星出來,然后被她塞進一個飯盒,里面裝著營養(yǎng)早餐。

      被罵木頭,之后坐上她的副駕駛。

      不過今年有些不一樣,從很早開始,他就察覺到了不同。

      現(xiàn)在的周之野,是能記住自己名字的周之野了。

      也是能感知一切細微變化的周之野了。

      副駕駛的座位變低了,唐如星咯咯笑的次數(shù)變頻繁了。

      “最近發(fā)生什么事了嗎?”他看見后視鏡里,唐如月眼底的青色,不經(jīng)意般地問道。

      唐如月?lián)u搖頭,發(fā)動了車子。

      周之野比了解自己還了解她,她沒口頭回答,那就是有問題。

      他沒逼她,像往常一樣,安安靜靜地坐著她的車去學(xué)校。

      到地兒,解開安全帶,老老實實地下車,等著送唐如星進學(xué)校。

      兩人對著唐如月離開的車招手。

      周之野一只手牽著唐如星,看著唐如月離開的方向,說:“十塊,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

      “二十。”十一歲的唐如星學(xué)好了數(shù)學(xué),很會討價還價。

      周之野不助長她的氣焰,更何況他清楚她要的是哪個數(shù)字:“十五!

      “成交!碧迫缧菍λ麛傞_手。

      兩張紙幣放進手心里,像是怕他反悔,她馬上塞進了自己的口袋里,把褲縫拍嚴(yán)實了。

      她滿意地看著周之野,滿臉歡喜:“我要有爸爸了!”

      這句話就是當(dāng)頭一棒,敲傻了周之野。

      他牽著唐如星的手不自覺地加重。

      唐如星不慣著他,一巴掌給他拍過去,“疼!”

      “……對不起!彼笾笥X地道歉。

      十七歲是個情緒難以冷靜的年紀(jì)。

      難以冷靜的周之野,一整天都沒有聽課,恍恍惚惚地挨了過去。

      晚自習(xí)結(jié)束,來接他的車?yán),沒有要早睡的唐如星。

      他猶豫著,想問又不敢開口。

      行駛的車內(nèi),一片寧靜。

      上了高中后,周之野就沒有蛋子的有趣個性了,他變得更沉默,從男孩兒的歡脫成長到了少年人的內(nèi)斂。

      唐如月一直知曉這點,并用了很長時間去接受。

      但今天太反常了,她不得不開口問:“學(xué)校里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你談戀愛了?”他倒是反問起了她。

      車在院子外停下,唐如月熄了火,“沒有!

      “為什么不告訴我!本髲姷那嗄瓴豢舷萝。

      唐如月也生起氣來,“你是在沖我發(fā)火嗎?”

      “沒有!本o繃的臉說明了一切。

      幾次呼吸后,唐如月像以前那般,掐住了他的鼻子:“長這么長,還說沒有!”

      “你為什么不告訴我?”周之野沒掙扎,帶著鼻音質(zhì)問她。

      她松開手,坐回椅子上,“因為就沒有談!

      “騙子!

      “誹謗!”

      僵持著,車門被敲響了。

      周之野看過去,是一個男人彎著腰,親切地對駕駛座的人喊道:“如月。”

      將將消下去的火,蹭蹭地往上竄,他猛地打開車門,氣勢洶洶地走下去。

      唐如月怕出事,慌忙解開安全帶跟著下車。

      而早一步的周之野已經(jīng)看清了男人的臉。

      這個男人他記得太清楚了,漫漫升起的長煙下,他被火焰埋在照片里。

      那是唐如月回到鎮(zhèn)上的第一天。

      周之野攥緊了拳頭,要沖上去揍他。

      唐如月推著他的胸膛,讓他與男人拉開距離。

      “誰都可以,誰都可以,唐如月!就他不行!”他的肌肉全都鼓了起來,咬著牙壓低聲音,怕吵醒了已經(jīng)入睡的爸媽,“你忘記他怎么對你的了嗎?!”

      “我記得,我都記得……”唐如月順勢抱住他,不讓他上前。

      她對身后的男人冷了聲音:“回去!

      “如月……”男人還沒想走。

      “回去!”

      直到身后響起小車離開的聲音,唐如月才松開了他。

      周之野的火沒下來,用力壓制自己,“怎么回事?”

      “讓我想想……”唐如月現(xiàn)在很亂,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想什么想!想你怎么被騙,怎么被拋棄,怎么一個人挺過了流言蜚語,一個人挺過了難產(chǎn)?還是想我?!想我爸媽,想唐如星,想那棵我為你鋸掉的銀杏樹?!”

      “我是真的沒和他重修舊好!”

      “那他半夜找你是為了什么?”

      “如星,他先找到了如星!”

      聽到如星,周之野徹底冷靜下來了,他想清楚了里面的關(guān)聯(lián),“他怎么你了?”

      “如星……很喜歡他!彼┑脝伪,晚風(fēng)吹得她搓了搓手臂,“我試著解釋過,說不出口……就……”

      校服外套搭在了肩上,周之野雙手抓著衣領(lǐng),把她往前拽了拽。

      拉近距離后,滿是壓迫感,“然后你就讓他和你假扮情侶,騙唐如星?”

      “……嗯。”幾日的遮掩終于被人撕開,唐如月松了口氣。

      周之野放下手,兩人站在木門外,各自冷靜一番后,他重重地嘆了口氣,就要打開木門。

      唐如月急急抬手壓住他,“你要干嘛?”

      “把她叫醒,告訴她真相!彼潇o的聲音不像在開玩笑。

      唐如月難得慌了神,“不行!”

      “為什么?”他問她。

      為什么?她也不知道,蒼白無力地告訴他,“就讓她的童年有個美好的結(jié)束吧。”

      可兩人都知道,不美好的開始,怎么會有美好的結(jié)束。

      “一年,”他退了一步,“一年后她就小學(xué)畢業(yè)了,是知道真相的年紀(jì)!

      唐如月不反對,她也確實演得很難受,便答應(yīng)了:“好!

      “還有一件事!彼殖雎暤馈

      她有些累了,卻還是耐著性子問:“什么?”

      “在我高中……算了,”他笑了下,“以后談戀愛了,一定要告訴我!

      “好!彼卮鸬糜袣鉄o力。

      周之野不滿意,伸出手,“給我摸摸鼻子,看你撒謊沒。”

      “給,給,給……”她困得要死,昂頭等他摸完,回去睡覺。

      周之野彎下腰,伸手掐住她的鼻子說道:“晚安!

      “晚安!碧迫缭聸]計較,披著校服外套,拉開木門回家了。

      周之野上揚的嘴角慢慢放下,一個人走回了家。

      睡醒一覺的李萍茹披著外套,問他要不要吃宵夜。

      周之野搖搖頭,關(guān)了自己的房間門。

      門外的李萍茹罵他沒有小時候可愛了,門內(nèi)長大的周之野埋在枕頭里,哭得壓抑。

      成長的過程就是這樣,一步又一步地尋找一個目標(biāo),一步又一步地明確自己的心意,一步又一步地逼自己認(rèn)清現(xiàn)實,一步又一步地走向壓抑……

      十七歲的周之野在這個晚上,自己消化出了一個道理。

      成熟的愛,是不會叫一個人等自己的。

      所以,他換了個說辭,想叫唐如月看見自己的成熟。

      可她沒意識到,用“摸鼻子”打發(fā)了他,真是個悲哀的故事啊……
      六

      今年的周之野選擇了住校,高三是個關(guān)鍵的階段,他知道要握緊一切,就得做出自由的努力。

      但自由的代價難免孤獨。

      他每放假回一次家,就任性地不想走。

      六年級的唐如星瞧出來了,笑他長不大,羞羞臉。

      又是一個要回學(xué)校的下午,他磨蹭地收拾書包,滿臉愁苦。

      唐如月推開了他的房間門走進來,神神秘秘地往他書包里塞了個盒子。

      他拉上拉鏈前看了眼,是最近流行的“HW”智能手機。

      “我媽知道你給我買這個,她會罵你的!

      “誒!咱倆可一直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可給我小心點兒!

      唐如月可不想自己拿提成買的手機,轉(zhuǎn)眼就被學(xué)校主任沒收了。

      “好……怎么想起給我買這個來了?”

      “你不老說想家嘛,給你買一臺,到時候想家了就給我打視頻!

      “好!

      唐如月不知道的是,少年人的思鄉(xiāng)之情是如此熱烈。

      不知第幾個夜晚,唐如月拉下頭頂?shù)谋蛔,兇巴巴地對屏幕另一邊的人吼道:“你看看幾點了?”

      “十一點!睂γ娴娜颂癫恢獝u地笑著。

      高三生的作息,總是不分晝夜。

      他一旦這樣說了,唐如月就舍不得罵他了,忍著氣聽他說這一天發(fā)生的事。

      所有人都會懷念高中,討厭高三這段壓迫的時光。

      只有周之野討厭高中,懷念高三這段輕松的時光。

      高中的青春期,讓他意識到了自己不堪的感情,又掩埋了這個無法言說的感情;高三的時光,又讓他放縱了感情,那幾個晚上,枕邊的手機讓他做著和唐如月同床共枕的夢。
      七

      六月,高考結(jié)束。

      閑得發(fā)慌的周之野催她去向唐如星揭示真相。

      最近唐如星脾氣見長,唐如月是一點也不想去觸霉頭。

      周之野看著她為難的樣子,不自覺地抿了唇。

      在她思考措辭的時候,他已經(jīng)上前敲響了唐如星的房門。

      “誒——”她抬手去攔。

      里面的人已經(jīng)出聲了:“進!

      唐如星看見進來的人,以為又是來布置作業(yè)的,有些不耐煩,“干嘛?”

      “有事告訴你!彼^一次起了點惡劣的心思,故意關(guān)上了門,隔絕了身后女人的視線。
      唐如星見他神色認(rèn)真,摘了耳機問:“什么事?”

      “關(guān)于那個男人的!

      “哪個男人?”

      “你親爸!

      唐如星聽懂了,這才笑了,“你怎么突然提他了?”可以看得出,她是真的很喜歡殷幸。

      周之野被她的笑弄得有些煩躁,面色不大好。

      唐如星也被他凝重的臉色,弄得收起了笑,“到底怎么了?”

      他向后靠在椅子上,儼然一副成年人的嚴(yán)肅,將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唐如星。

      沒人愿意在一個年齡的分界點,聽到這些內(nèi)容。

      更何況內(nèi)容里的關(guān)鍵人物,在她的人生里缺席了數(shù)年。

      “然后呢?”唐如星聽完問道。

      周之野被她問得一愣,沉默了會兒,才反問:“你覺得呢?”

      “他又沒對我做什么!碧迫缧怯执蛩愦魃隙鷻C,卻被周之野一巴掌拍掉。

      她捂著被打紅的手背,吼他:“你發(fā)什么瘋?!”

      “小孩子不管,無法無天。”他壓抑著火,盡量調(diào)節(jié)著氣氛。

      氣氛調(diào)節(jié)失敗。

      唐如星已經(jīng)被唐如月寵壞了,受不得一點兒氣:“我有說錯嗎?我難道不配有個爹嗎?我難道就得像唐如月一樣,一輩子頂著個私生子的爛名聲嗎?!”

      唐如月終究是活得愧疚,活得束手束腳。

      不讓唐如星叫她媽媽,不教唐如星孝道,不叫唐如星受一點委屈。

      此刻的周之野,看著無理取鬧的唐如星,有些僭越地想到,她不好管,我來。

      等她發(fā)泄完后,他堪稱冷靜地坐在原位上,仰頭看著她,冷冷開口:“你錯在不尊重,錯在任性,錯在自我。你當(dāng)然可以有父親,但不是這種沒有道德的父親!

      “名聲好壞是自己的事,你選了他名聲只會更差。你以為如月就愿意過這樣的生活嗎?她從不說為你做了什么,但不代表她什么都沒做!

      “你一點力沒出,她卻用盡了全力,母親這個角色就是給子女消耗的嗎?你覺得合理嗎?”

      他逐字逐句地辯解,不知道盛怒之下她聽進去沒。

      不過,看她恨不得動手的樣子,應(yīng)該是聽進去了。

      “你有什么資格教訓(xùn)我?滾出去!”

      確實聽進去了。

      周之野滿意地起身離開。
      八

      事情比唐如月想象得要順利,在她縷清好思路,打算親自去承認(rèn)錯誤時,她的閨女除了罵她蠢,沒再多說什么了。

      她不知道的是,周之野做的不是準(zhǔn)備工作,而是出氣包的工作。

      暑假,沒有和同學(xué)一起畢業(yè)旅游的周之野,在蛋糕店里打工,接待的第一個客人,就是唐如星。

      她氣勢洶洶,點了好幾個最便宜的蛋糕,坐在屋內(nèi)正中央的位置。

      玻璃門被推開,走進一個他最不想見的男人,在唐如星面前坐下。

      還沒等男人開口,唐如星便朝他臉上摔了個蛋糕。

      不過癮,接著又是一個,第三個、第四個……摔到她開始心疼自己不多的零花錢。

      結(jié)束后,她來柜臺結(jié)賬。

      周之野笑得開心,大氣地說:“我請客!

      “要你可憐我!”唐如星扔下紙幣就往外跑。

      她越跑越快,邊跑邊想,唐如月不需要男人,有她就夠了!她也不需要爹,有唐如月就夠了!

      唐如月養(yǎng)她成年,她給唐如月養(yǎng)老,唐如月就做自己開心的事就好了,她會嫁給剛才笑得傻里傻氣的男人,一切都會圓滿。

      這個夏天,早熟的少女芳心暗許,用幼稚的方式吸引少年的注意。
      九
      夏季,多雷雨。

      來唐如月家蹭飯的周之野,看著外面的瓢潑大雨,妄想自己的家住在十萬八千里之外。

      “好了,快到傘下面來,我送你回去!碧迫缭?lián)伍_傘,對他招手。

      周之野本要過去,看見她的臉,又邁不開腳。

      撐傘的時候,屋檐滴下的水落到了她的頭上,順著發(fā)絲滑下,縷縷秀發(fā)貼在了她的臉上。

      一黑一白,盡是誘惑。

      他黑沉沉的眼,讓唐如月察覺到了不對,她放下手,同他對視著。

      氣氛有些詭異,她正要開口問,他卻走上前。

      少年一步又一步地向她靠近,她直覺要后退,理智又不讓她后退。

      最后,到了跟前的少年彎了腰,低下了頭。

      要出門的唐如星躲在門背后,被隔絕在門外的兩人,在滴水的屋檐下,毫無顧忌地接吻。

      這個晚上,不同十七歲那個夜晚。

      周之野埋在枕頭里,外面閃著雷電,他的夢特別嬌美。

      他夢到了放仙女棒的夜晚,記起了煙火和白雪的故事。

      向上奔跑的煙火,向下墜落的白雪。只要一者稍稍停一下,稍稍勇敢一點,他們就能在空中相匯。

      夢終究是夢。

      這個暑假,周之野被唐如月晾了幾個月。

      去上大學(xué)的前一晚,他低頭看著那個手環(huán),敲響了木門。

      兩人站在木門外,一個看著對方,一個死活不肯抬眼。

      “我們不是在談戀愛?”周之野隱隱不安,卻還是哽咽著問出口。

      她逃避著,“我不可能跟一個孩子談戀愛!

      “所以,你允許我親你,只是為了照顧?quán)従蛹业暮⒆?”除了聲音,他的表情沒一點變化。

      唐如月發(fā)了火,抬頭看他:“你大可不必說這么過分!”

      周之野哭了出來,即將十八歲這年,他在心上人面前哭著,一點沒有教訓(xùn)唐如星的硬氣,“你不能總是這樣,永遠掌握話語權(quán)、主動權(quán)!甚至……甚至在允許我親你后,又讓我當(dāng)做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少年人的告白總是熾熱,富有感染力。

      如月被他灼得昏了頭,不知道自己煙火,還是白雪。
      十

      第二天,周之野是笑著離開的。

      他的目光不離唐如月,唐如月不避開他的目光。

      李萍茹和周朗囑咐著要出遠門的兒子,只有唐如星躲在一邊喝可樂。

      “不來給你的家教道別嗎?”唐如月招呼蹲在地上的唐如星。

      唐如星戴上了耳機,隔絕了所有人。

      周之野以為她還在生之前的氣,對其他人招招手,就上了火車。

      開學(xué)后的第一個假期,周之野是帶著慌亂回來的。

      他剛到家,進門前遇上出門的唐如月。

      她拖著箱子,牽著唐如星,慢慢走向他。

      “他們會理解的……”周之野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唐如月把它唐如星交到了他的手里,“我要去很多地方,沒辦法帶著她!

      “去哪兒?”

      “很多地方!

      “哪些地方?”

      “不好說。”

      只有一個人說話哽咽,唐如月笑了笑:“我想作為如月活一次,只是如月!

      多年前的那個回答,她強裝了大格局,說自己是月亮。

      說到底,她還是自私的,不想被困在這個小地方。

      周之野說過無數(shù)次,他比了解自己還要了解她。

      他頃刻間釋懷,只要不是因為這件事,什么理由離開都可以。

      成熟的愛就是這樣,關(guān)鍵時候?qū)W會放手。

      他沒有先進家門,而是帶著唐如星一起,送她去了機場。

      在要檢票的時候,煙火再一次稍稍地停了一下,稍稍地鼓起了勇氣,在空中與白雪相匯。

      四周是奔流的人海,無人會為了他們的短暫放縱停留。

      下了車的唐如星有些后悔,他們就放縱過兩次,兩次都很收斂,收斂又總是被她撞上。

      她站在機場門口,人海遍布整棟機場樓。隔著人海,她看見兩人在二樓,肆無忌憚地?fù)砦恰?br>
      許久過后,兩人分離,額頭相抵。

      唐如月看著他深色的眼眸,用顫抖的聲音告別:“再見!

      “再見!彼纳钌痈@深沉,他亦這樣回復(fù)道,像是這次擁吻就是相逢。

      十二歲的唐如星在這一刻,知道自己犯了個錯。

      回去的路上,她坐在永遠屬于她的后座上,對駕駛位上的男人問:“你真的很喜歡她嗎?”

      “如星,我愛她!焙笠曠R上,他的臉認(rèn)真又冷靜。

      她又問了個不符年齡的問題:“我呢?”

      “我也很喜歡你,如星!

      給她零花錢,為她籌備生日派對,被人罵野種時出來保護她,臨近考試熬夜給她補課……所有的所有,都不是出于青梅竹馬的身份。

      差了六歲的青梅竹馬,在現(xiàn)實中,算不上青梅竹馬。

      唐如星沒由來地生氣,因為比她大不了多少的男人,妄想當(dāng)她的后爸。

      她又深感愧疚,因為她剛剛進入青春,就開啟了《贖罪》的路線。

      “對不起!彼橐狼。

      “沒關(guān)系!彼薜酶舐暳恕

      周之野停好車,鎖上車門,給足她發(fā)泄的時間。
      十一
      大學(xué)四年,李萍茹和周朗,沒給過周之野一天好臉色。

      問題主要在李萍茹,周朗只是個被迫選隊的妻管嚴(yán)。

      周之野躲在房間里,他剛剛因為相親的事,和李萍茹爭執(zhí)了一番,老周在外面替他抗火力。

      挨罵持續(xù)到半夜,老周在凌晨偷摸來了他房間。

      他關(guān)上門,老周坐在床上問他:“如月還是沒給你打電話?”

      “嗯!敝苤白诘匕迳,點了根煙。

      四年沒有一個電話,他還用著那款手機,還用著那個電話號碼。

      “要去找她?”

      “嗯!

      “你別怪你媽……一個叫她姐,叫了這么多年的人,還帶個孩子,你媽知道了受不了也正常!

      “嗯!

      老周看他吐煙,也牙癢癢,又怕李萍茹削減他零用錢,只能拿周之野撒氣,“你是不是一個字沒聽進去?”

      “嗯!庇质且豢跓。

      “嘿!混小子!”

      二十二歲的周之野作為優(yōu)秀畢業(yè)生,有不少公司要收他。

      郵箱幾十封來自全球各地的未讀郵件,周之野一條沒回。

      十六歲的唐如星高二了,糾結(jié)著新高考的三選三。

      周之野熬夜陪她分析。

      一切敲定好后,他咬著煙穿外套,準(zhǔn)備離開。

      靠在門框上的唐如星問他:“唐如月這么不負(fù)責(zé)任,為什么會是她?”

      盡管當(dāng)初唐如月的離開,有她的手筆,她還是想不明白。

      唐如月愛自由的心,她比誰都清楚,她不覺得周之野適合唐如月。

      周之野點了煙,煙霧繚繞間,他對這個青春期的孩子,嗤笑道:“你長到十二歲,還得虧她的不愛負(fù)責(zé)任!

      “還有后面的四年!”唐如星站直了身子,“她沒回來看過我一次!沒給我打過一個電話!沒陪我過一次生日!”

      “你道歉了嗎?”周之野問。

      唐如星愣住了,沒幾秒,緩緩蹲在地上抽噎。

      年齡的成長,讓她沒有辦法再肆無忌憚地大哭。

      《贖罪》的主人公,永遠沒能道歉。

      她害怕這樣,蹉跎了兩個人,自己好好活著。所以,她立刻道歉了,卻忘記要道歉的,是兩個人。

      末了,她哭夠了,對打算悄悄離開的周之野說:“她在克羅地亞,我看見她發(fā)的朋友圈了!

      “嘖!敝苤皽缌藷,有些不滿地留下一句,“僅你可見!

      四年的“僅你可見”,她一次都沒發(fā)現(xiàn)。

      唐如星罵自己蠢,又罵唐如月心夠狠。
      十二

      就像十七歲那年說過的,要握緊一切,就要做出自由的努力。

      他做到了,告訴十七歲的自己,一切都是值得的。

      木門的手環(huán)被他敲響,窄窄的木門從里拉開,他對開門的女人張開了雙手。

      成熟的愛,是擅長尋找合適的時間。

      唐如月用行動告訴他,這個時間他找對了。

      克羅地亞風(fēng)景優(yōu)美,在唐如月吻上他的那一刻,他如是想道。

      現(xiàn)在才是真正的毫無顧忌。
      十三
      二十二歲的唐如星很優(yōu)秀。她做到了,像唐如月所想的那般,比她還要好上一百倍。

      她帶著男朋友,坐上了飛往德國的飛機。

      小洋房的木門從里打開,她和二十八歲的周之野再次會面。

      氣氛僵持了幾秒,她用力地推開了這個男人,大步往里走。

      身后的男友在替她道歉,她在里面喊著女人的名字,四處亂轉(zhuǎn):“唐如月,唐如月!”

      門砰地砸在墻上,游戲房里的女人這才摘下了耳機。

      屋里有專業(yè)的電競電腦,還有一堆小孩子玩的玩具。

      她往鍵盤上扔下一個本子,靠在門上對唐如月說道:“爺爺奶奶叫你們回去結(jié)婚!

      唐如月草草看了眼本子,是周之野的戶口本。

      這個戶口本早沒用了,只是表個態(tài)度。

      如月又戴上耳機,開了下一把:“我還沒玩夠呢。”

      “玩到哪兒了?”周之野走進來,把她抱起,自己坐在軟椅上后,再把她放在腿上,看著她玩兒。

      四十歲的唐如月看起來比二十八歲的周之野還要年輕,但四十歲的唐如月和二十八歲的周之野都不成熟。

      大抵和他們的副業(yè)有關(guān),一個常年寫著童話故事,一個常年設(shè)計兒童玩具。

      不過,成年人不需要童話,不需要玩具;孩子不需要悲劇,不需要太耗腦力的玩具,所以都沒有賣出去,只有他們兩個自己玩得開心。

      唐如星拉著男友進房間找了個地方坐下,對唐如月說道:“給我本你寫的故事書吧!

      “你不是不喜歡童話嗎?”

      “我的孩子總是需要的,但我又不想她活得太童話!

      軟椅上的兩人終于分給她目光了,齊刷刷地看著她,又齊刷刷地感嘆:“這么年輕就能當(dāng)外婆/外公了,真好!”

      每個人都擁有不同的青春。唐如月的青春糊里糊涂,周之野的青春安安靜靜,唐如星的青春操之過急。

      但每個人都是《煙火和白雪》這個故事里的一員,不是向上奔跑,就是向下墜落。它們總是擦肩而過,這是現(xiàn)實的常態(tài)。

      我們接受著煙火向上,白雪向下的事實,又向往著煙火和白雪在空中相擁的童話,卻從來都只當(dāng)它是童話。

      只有唐如月和周之野知道,由人創(chuàng)造的童話和現(xiàn)實,沒有一點區(qū)別。

      By鯨癸
      2022.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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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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