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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大四最后一個學期,大家都在忙著考試、忙著找工作。只有許青月買了個相機每天悠哉游哉。
朋友忍不住問她真的不考研、不留在這里找工作嗎?
許青月說,她要回老家,老家有屬于她的崗位。
看著朋友臉上的憐憫,許青月面帶笑容,這是她與生俱來的責任。
01
許青月的老家在貧困山區(qū),上學需要翻山越嶺,教育資源很差,沒有幾個人能堅持到高考。于是升高中的時候,許青月跟著父母來到遠處的一個小縣城。
父母打工,許青月念書,小學的弟弟還是留在老家。
小縣城要比老家好很多,每個科目都有單獨的老師,也可以安心地住在學校。
從第一次提及夢想二字,許青月的就想當一名教師。為了夢想,許青月要比同學們辛苦得多。不光把題目做完、做對,還要假裝自己是老師再講解一遍。
小學、初中還可以,到了高中就有點應接不暇了。
許青月去教室的時間越來越早,離開的時間越來越晚。但無論如何都有個人比她更早到達、更晚離開。
為了破解這個“秘密”,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許青月在宿舍拿了件厚衣服就偷偷溜回了教室。
結(jié)果就是第二天剛進教室的聞澤被桌子上猛地抬起頭的許青月嚇了一跳!
“也太早了吧,”許青月低聲呢喃。
聞澤勾了下嘴角說:“我一直是這個時間!
許青月抬頭,認真思考了半秒,問道:“那你現(xiàn)在能給我講兩道題嗎?”
聞澤點頭,許青月噌的一下從桌洞里抽出昨天留下的題,準確無誤。
兩個人討論完題目又過了好一會才開始有人來。看到他倆在教室里不知道呆多久了,大家都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
第二天許青月又比往常早了點,一進教室就拿著題目去找聞澤。聞澤的草稿紙也好像準備好了。
就這樣,兩個人在無人時一起互相討教,在熱鬧時互不打擾。關系也越來越好。
高二分科以后,許青月文科、聞澤理科。
為了方便見面,他們會一起吃飯、一起在回宿舍的路上仰望星空。
許青月說:“我想做真正的月亮。”
聞澤看著許青月低聲說:”你就是我的月亮。”
許青月又問聞澤的夢想是什么,聞澤說不知道,但他想出去看看。
02
許青月的成績很棒,尤其是英語。明明都是跟著方言味道濃厚的英語老師學,可許青月的聲音就很接近聽力錄音的聲音。
因此英語課需要讀的地方都找許青月。
聞澤知道了以后也要讓許青月開小灶,不為別的,只想聽許青月念英語的聲音。當然了,作為回報,聞澤給許青月講數(shù)學。
時間就定在了中午,他們把午睡時間拿來給對方補習。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
煩躁的高三因為對方而變得值得期待。
同學們的眼里漸漸沒有了光彩,來不及喝水、來不及去衛(wèi)生間;情侶們也自覺減少了見面次數(shù)。
但他們依舊堅持每天見面。
即使見面只是換個地方埋在書里。
時間在不經(jīng)意間流逝,高考在烈日蟬鳴里結(jié)束。
那天晚上他們一起去了江邊,看到了張若虛口中的“滟滟隨波千萬里”。
聞澤說:“皎皎空中孤月輪,月亮只有在水里才不孤單!闭f完小心翼翼地看向許青月。
許青月抬頭看著皎潔的圓月喃喃自語:“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你說什么?”聞澤問,“我剛才沒聽清!
“我說也許吧!
聞澤開心地笑了,剛想再說些什么就被許青月打斷了:“太晚了,我們回家吧!
“好!
03
高考成績出來了,許青月正常發(fā)揮,仍在學校名列前茅,但填報志愿卻不能隨心所欲。聞澤的成績更好一點,可以報X市最好的大學。
聞澤提議道:“你不是要考師范嘛,X市的師范也不錯。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其實許青月的分數(shù)可以試一下比X市師范更好些的學校,但最終還是以穩(wěn)妥的姿態(tài)去了X市。
因為許青月知道X市是聞澤最想去的城市,甚至可能就在那里定居,她想去他將來的城市看看。
大學開學兩個人是一起去的,學校挨得很近,見面很方便。
軍訓的時候,聞澤一有空就去看許青月。
許青月的同學們常常會起哄:“許青月你男朋友又來看你了~”
每當這個時候許青月都會紅著臉解釋:“不是男朋友,是高中同學!
同學們則會笑得更厲害:“哦~高中同學啊~”
有一次聞澤忽然想起來件事回去囑咐許青月,就剛好聽到許青月同學們的起哄聲。
于是他帶著許青月去看了X大的粉黛子花海,在粉色的波浪前,聞澤緊張地問:“青月,你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
許青月說:“我愿意。”
04
高中的時候一直覺得大學和幸?鞓穭澋忍,可以自己安排時間、可以到處去玩。然而真正考上大學才知道,大學的生活也很乏味。
許青月每天都要忙著學習、忙著兼職,一有空閑還要忙著參加志愿活動。
聞澤也是這樣,不過后來為了參加比賽就不再和許青月一起兼職了。
兩個人能見面的時間變得越來越少。
沒有聞澤的空閑生活,許青月就泡在圖書館里,如饑似渴地吸收各種各樣的知識。
那天從早上就開始下雨,淅淅瀝瀝的小雨讓人更清閑,也讓人更煩悶。許青月比平時早離開了一會兒,剛從圖書館出去就看到在淋著雨走來的聞澤。失魂落魄的樣子讓人心疼極了,許青月趕緊跑過去給他撐上傘。
“青月,我,”熟悉的味道讓聞澤從自己的世界抽離出來,他看著許青月有些手足無措地說,“我的親生父母找來了……”
“什么?”許青月一時沒能理解,“是聞叔叔毛阿姨過來了嗎?”
“不是的,是我的親生父母……”聞澤整理了一下語言,解釋道:“我是被拐賣到爸媽…H縣。我的親生父母今天來找我了,他們說找了我很久,直到前些天跟我一位老師聯(lián)系見到了我……”
“那你……”
“我只是有些接受不了……”
那天晚上是許青月?lián)沃鴤惆崖劃伤突厮奚,聞澤沒有再說關于親生父母的話。他說未來可能會“失聯(lián)“幾天,讓許青月不要擔心,他只是需要時間來認真消化一下這個問題。
05
再見面就是二十多天后了,聞澤穿著一身名牌衣服來找許青月。他已經(jīng)和親生父母相認了,弟弟妹妹還小,家里需要他。
許青月沒有問他的養(yǎng)父母怎么辦。
聞澤臉上恢復了笑容,他的親生父母是搞房地產(chǎn)的。當年為了找孩子可謂傾家蕩產(chǎn),剛好在最絕望的時候得到了一批拆遷費,因此搬到X市,順勢也搞起了房地產(chǎn)。
聞澤說:“我小的時候隱約有一段在城里玩的記憶,但H縣沒有這個地方,我問養(yǎng)母是哪里,養(yǎng)母說是我小的時候帶我去過遠房親戚家,F(xiàn)在想想真可笑,我從來沒有見過那個所謂的親戚。”
他還說:“你也知道,我的口味比較清淡甚至喜歡甜口,在老家重口味的環(huán)境下格格不入。我早該想到的!
沒有得到回應,聞澤看向許青月,她在盯著地上的石塊發(fā)呆。聞澤勾住許青月的肩膀,溫柔地說:“我以后可能會接管父母的公司,到時候你就不用上班了,我養(yǎng)你!
許青月笑了“那怎么行,我要當老師呀!
“你真的不考慮留下X市嗎?”聞澤轉(zhuǎn)移了話題。
許青月?lián)u搖頭:“不了,我要早點回去給孩子們教書!
“我可以養(yǎng)你!你可以不用有那些后顧之憂——”聞澤的聲音降了下來,其實他知道許青月是不會留下來的。
兩個人互相注視著,誰都沒有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聞澤說:“我過幾天要出去實習一段時間,不過會回來看你的!
許青月說:“好。我們回去吧。”
06
如果說以前還能見面,那從周聞澤去親生父母的公司實習后,幾乎沒再見過。
對了,聞澤的生父姓周,因此他現(xiàn)在叫周聞澤。
周聞澤變得越來越忙,聊天框的對話越來越少,大大小小的節(jié)日也只是讓司機送來一件價格不菲的禮物。
朋友們都羨慕許青月的男朋友又帥又多金,可許青月只覺得她的愛開始無處釋放。
于是許青月買了一臺相機,閑暇時候就出去走走,看看X市的風景。
許青月每次拍到好看的圖片都會給周聞澤分享,最初周聞澤會說:“這不是我們說好要一起去的地方嗎,你怎么一個人去了?親愛的,等我忙完這兩天我們一起出去。”
后來周聞澤就只夸好看:“親愛的拍照技術又變好了。”
再后來……許青月不跟他分享了。
一個人的生活可以繼續(xù),兩個人的感情卻難以維持。
最后一個學期,周聞澤生日,許青月帶著一束花和精心準備的禮物打車去了周氏公司。
剛要下車就看到和一個女生一起走出來的周聞澤,看起來有說有笑。
司機本想催促許青月下車,但從后視鏡里看到許青月的神色后,又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頓時就懂了,也不再催促。
周聞澤把女生送上車揮手告別后,在手機上操作了幾下。
接著許青月的手機響了,不用看也知道是周聞澤。但許青月還沒有想好該怎么處理,不想回消息。
周聞澤看對面沒有秒回,直接撥了個電話過來:“親愛的,今天是我生日,我們出去吃個飯吧。”
許青月語氣寡淡地問:“你不忙嗎?”“忙歸忙,和親愛的一起吃頓飯的時間還是有的。”周聞澤溫柔地回答。
許清月沒有說話,周聞澤又問:“親愛的,你在哪兒?我去接你!
許清月說:“不用了,你回頭!闭f完從車上走了出來。
07
周聞澤已經(jīng)在往公司走了,看到許青月這話本不想回頭,可莫名的還是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
他出來的時候滿心都在譚嘉芮身上,并沒有注意到旁邊的這輛出租停了多久。也不知道許清月有沒有看到譚嘉芮。
“青月,你怎么來了?”周聞澤快步迎上去,“是送給我的嘛,謝謝寶貝!敝苈劃芍苯咏舆^許青月懷里的綠色洋桔梗。
許青月沒有拒絕,也沒有說話。周聞澤便知道她看到了。
“她是我媽媽的朋友的女兒,比我大三歲!敝苈劃山淮,“我媽媽的確想介紹我們認識,但我拒絕了!我怎么可能會答應!”
“兩家關系那么好,我媽說起碼也要做個朋友。今天她剛好路過,順道上來給我送了個禮物。禮物就在我桌子上,你不信的話我?guī)闵先タ矗 敝苈劃烧Z氣逐漸高昂。
“不用了!
周聞澤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他接通后往旁邊走了兩步。不知道對面說了什么,周聞澤先是拒絕了幾次,最后還是答應了。
許青月在旁邊等著,默默消化剛才周文澤的解釋。也許只是她多想了,兩個人并沒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就是普通朋友送到樓下而已……
周恩澤掛斷電話后問:“你吃飯了嗎?我們一起去吃飯吧。”許清月點頭。
周聞澤又自顧自的說:“我們先去隨便吃一點,晚上我爸媽準備了一個生日宴,到時候我?guī)阋黄鹑ァ!?br> 許青月拒絕了晚上的宴會:“那是你們的家宴,我就不去了。以后有機會再去!闭f完又補充了一句。
周聞澤沒再強求,這是他回周家的第一個正式宴會,是他正名的好機會。
08
那天之后兩個人的見面次數(shù)反而多了起來。
周聞澤經(jīng)常來學校找許青月,仿佛回到了剛上大學那陣,如果不算周聞澤頻繁看手機的話。
“聞澤,你以后就要永遠留在X市了,是嗎?”盡管已經(jīng)是不爭的事實,盡管已經(jīng)在幾年前就知道結(jié)果,可在畢業(yè)來臨之際,許青月還是忍不住問一遍、再問一遍。
“大概是的,不過也不一定!敝苈劃赏媾謾C,漫不經(jīng)心道,“以后也可能會到處跑跑。你呢?青月,你真的甘心回老家嗎?”
這個話題在兩人之間豎起一堵厚厚的墻,誰都打不破,卻總想憑借聲音觸碰對方?陕曇粼蕉啵瑝Ρ谠胶。
距離第一次說出夢想已經(jīng)過去十九年,許青月從未動搖過。這次也是。
畢業(yè)前的一次見面,許青月突然提起了譚嘉芮。
“你怎么想起來問她啊?”周聞澤收起手機,語調(diào)生硬:“她還是老樣子,最近好像開了個服裝店。你要是有興趣的話我?guī)闳タ纯。?br> “沒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后天拍畢業(yè)照你來嗎?”許青月問。
“你想什么呢,”周聞澤笑道,“當然來。
兩個學校拍畢業(yè)照在同一天,各自拍完以后,周聞澤來找許青月。
許青月用自己的相機拍了幾張合照,最后兩個人在盛開的合歡樹下相擁。
真正的離別并不需要太多鋪墊,時候到了自會知道。
09
有次周聞澤出差路過許青月老家山區(qū),那個只出現(xiàn)在媒體和許青月口中的山區(qū)。
沒有猶豫的,周聞澤在下個路口往山里去了。
山里的路越來越窄,沒多久就得下來徒步翻山了。周聞澤走過好幾個村子才在太陽落山前趕到山里新建的學校——月亮中學。
學生還沒有下課,周聞澤剛走近教室就看到許青月背對著窗戶在黑板上寫字,漂亮的意大利斜體一如當年。
周聞澤隱在角落,看著當年只在自己面前假裝老師的女孩,真正地站在了講臺上。
手機震動一下,周聞澤才意識到快下課了,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許青月,轉(zhuǎn)身離開。
在學生們齊聲朗讀的聲音中,周聞澤仿佛能聽到十多年前的綿言細語:
“Bright moon, would I were stedfast as thou art —
Not in lone splendour hung aloft the night
And watching, with eternal lids apart……”①
“老師,你怎么了?”
許青月的領讀斷了,學生們順著老師的目光向窗外望去,只有綠意盎然的大山。
“沒事,老師只是走神了,我們繼續(xù)——”
朗朗讀書聲在大山深處回蕩,許青月成了真正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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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改編自濟慈十四行詩《Bright Star》,原文如下:
Bright star, would I were stedfast as thou art —
Not in lone splendour hung aloft the night
And watching, with eternal lids apart,
Like nature's patient, sleepless Eremite,
The moving waters at their priestlike task
Of pure ablution round earth's human shores,
Or gazing on the new soft-fallen mask
Of snow upon the mountains and the moors—
No—yet still stedfast, still unchangeable,
Pillow'd upon my fair love's ripening breast,
To feel for ever its soft fall and swell,
Awake for ever in a sweet unrest,
Still, still to hear her tender-taken breath,
And so live ever—or else swoon to deat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