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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美人
總是要錯失之后才能明白,我們想追尋的幸福,早已在身邊。
——題記
“叮鈴——叮鈴——”
脆生生的音調(diào),又在風(fēng)中擊出了些許纏綿的意味。
鏡湖畔的楓林是出了名的美,每至秋季,大片大片的楓葉染紅了枝頭,重重樹冠艷麗瑰美得能和天際的火燒云媲美。清澈的湖面上徜徉著落楓的腳步,點點金紅襯著波光粼粼清可鑒人的湖水,宛如人間仙境。
最靠近湖畔的大楓樹上系著成串的風(fēng)鈴,這是當(dāng)?shù)氐牧?xí)俗。傳說楓神多情,在此處掛上一串風(fēng)鈴,她會托自己的好友風(fēng)捎去訊息,告訴離鄉(xiāng)人你的思念。
驀如的手上也有一串風(fēng)鈴,這是臨旭走前留給她的。
就在那棵掛滿各色風(fēng)鈴的楓樹下,他負(fù)劍而立,年輕英俊的臉上帶著不舍,還有抑制不住的向往。驀如一直都明白他的抱負(fù),哪個男兒不渴望仗劍天下?那些個英雄夢,沒有追尋過就不會懂得放棄。
“驀如,若是你想我了念我了,它會告訴我的!睆膽牙锶〕鲇H手制的風(fēng)鈴,臨旭輕輕地放在驀如細(xì)嫩的掌心,柔聲道,“我會盡早回來的!
“好,一路珍重!鼻а匀f語哽在喉頭,最終那些想說出口的挽留都變成了這不由心的五個字。
從那天后,驀如經(jīng)常會去鏡湖邊走走,但每每看著湖中映出自己孤寂的身影,便有些惻然地離去。
臨旭,臨旭……撥弄著吊掛在窗檐下的風(fēng)鈴,她不斷念叨著。
——要到何時,你才會回來呢?是不是因為我不舍得將風(fēng)鈴系上楓樹,所以你聽不到我呼喚著你的聲音?但那些個激昂風(fēng)流的英雄夢你都還未經(jīng)歷,我怎能忍心叫你回來?
秋風(fēng)一如既往地染紅了楓林,也吹響了那滿樹的風(fēng)鈴。
已經(jīng)是第二個年頭了。
“如兒,為父知道你心里有他,但我怎能看你的大好青春就這樣荒廢了去?這是那臨小子沒有這福分,怨不得誰的!”十八歲的生辰后,爹爹這樣對驀如說。
她望向菱花鏡中的倒影,在那里,恍然間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找不到二八年華時那個笑得嫣然無憂的自己了。
“……再等一年吧,爹,就讓女兒再等一年!辈皇遣恢莱悄系母倒訉ψ约河幸猓钊怂蛠淼挠菝廊硕剂粼诹嗽褐,不讓送回,每日她一出門就能看見,仿佛看見的是他的心。但傅公子知不知道呢?這吊掛在窗檐下日日輕響的風(fēng)鈴,也是她的心啊。
近日天色漸涼,陰晴不定的天氣說變就變,反復(fù)無常。
驀如數(shù)著手頭的日子,不時點了胭脂在虞美人的花瓣上,斑斑駁駁的,歷了場雨后就像淌下了紅色的淚。一年已然去了大半,再等下去,她要如何是好?
——臨旭,臨旭,你何時才肯回來?
想起了那個人盡皆知的傳說,驀如小心地摘下有些舊了的風(fēng)鈴,捧了珍寶似地趕到鏡湖邊。挑了一處,墊了大石塊,她一次次地伸手卻總也是差上些許。似乎掌管命運的神明就在枝頭的那端,總要她與這錯過。不放棄地試了又試,忽然間傾盆而下的大雨淋濕了身子,驀如踮著腳尖,濕透的青絲貼在臉頰邊,樣子狼狽無比。等她順利掛上風(fēng)鈴時,已過去了一個時辰。
回了府,驀如得了風(fēng)寒。
大夫來看了幾次,藥方也開了幾回,無奈驀如自此一病不起,病情愈發(fā)嚴(yán)重。
——臨旭,臨旭,你何時才會回來?你知不知道我在等你?
——臨旭,臨旭,你何時才知回來?你聽不聽到我在叫你?
“老爺,小姐這病不單單是風(fēng)寒,這郁結(jié)于胸心力交瘁……恕老夫無能。”
驀如昏昏沉沉間聽到大夫的話,習(xí)慣性地望向窗檐。
那里已經(jīng)沒有風(fēng)鈴了。
——臨旭,我已經(jīng)把風(fēng)鈴系在了楓樹上,為何你還是聽不到呢?
“小姐,好好休息吧!
“……嗯。”驀如倦極地閉上眼。
——臨旭,我想我或許明白了。那里有太多的風(fēng)鈴,那里有太多的呼喚,所以你沒有收到,對不對?我的思念很遠(yuǎn),卻到不了你耳里;我的思念很長,卻進(jìn)不了你心底。
我徒剩等待。
但你明不明白,我或許等不了你一輩子了……
雨淅淅瀝瀝地下,半夜里忽然轉(zhuǎn)大。第二日院內(nèi)虞美人的花瓣被打落了一地,花瓣上殘留的胭脂浸入泥土,像是干涸了的紅色淚水。
“驀如!”幾日后回鄉(xiāng)的臨旭找上門來。但迎接他的不是青梅竹馬的笑顏,而是冰冷素白的靈堂。
“這里不歡迎你!”昔日溫和的伯父大怒著將他趕出來,“你沒有資格來這里!”
臨旭一動不動地跪在府門前,失魂落魄,兩天后昏倒在地。
再醒來時,眼前是鏡湖熟悉的清澈湖面,身邊是城南的傅公子。
“那天我看到她在這里冒著大雨掛風(fēng)鈴,”他指指身后的大楓樹,面色悲戚,“驀如掛了很久才成功。我看著她狼狽卻執(zhí)著得不可思議的身影,這才真的認(rèn)識到她心里的確沒有我的位置。直到現(xiàn)在我還在后悔,如果那時我?guī)退幌隆绻扔鲆姷氖俏摇遣皇蔷筒粫闭f罷,他嘆息著離去。
臨旭站起身。
“……事到如今,還說什么如果!逼鄾鲆恍Γь^看著枝頭上那褪了色的舊風(fēng)鈴,風(fēng)吹日曬已叫它失了初時的模樣。低下頭,鏡湖水面仍舊光可鑒人,映出的卻只有自己滄桑了的面容。
少年的意氣風(fēng)發(fā),少年的鋒銳無匹,原來很多東西都早被褪去了,換上了一張叫作成熟的面孔來掩蓋其下的雨雪風(fēng)霜。
那些個英雄美人的夢不過是場鏡花水月。從那天在這里選擇離別開始,他和她的人生就邁上了再不相交的軌跡。英雄,美人,一個終于明白了歸途,一個卻詮釋了紅顏薄命,雙雙化作了泡影。
“叮鈴——叮鈴——”
他捂住臉,淚從指縫間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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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俗套的故事,很簡單的情節(jié),但不知為何就是有感于此。
這樣或許在千年中一演再演的故事總是令人扼腕,卻又讓人一再地看不穿,繼續(xù)一演再演。
于是在這輪回中,已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