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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1
場地圭介有了一個新同桌。
2
某日早晨,場地圭介發(fā)現(xiàn),班上新來了一個轉學生。?
白色的襯衣、黑色的及膝百褶裙,頭發(fā)在后腦勺扎了個低馬尾,看起來十分的低調。她的臉上帶著淺金鏡框的眼鏡,雖然看起來不太厚重,卻只能看到她的眼瞳顏色,沒法看清楚她的眼神。
唔、這個顏色好眼熟啊,到底是什么色呢?場地咬著筆蓋思索了半天,才恍然大悟。
哦!是春千夜那家伙的眼睛顏色啊!
3
清晨,進入教室后,場地推了推戴在臉上的眼鏡,驚訝發(fā)現(xiàn)自己原本同桌的座位已經(jīng)移動到了與原本的位置相隔了整整兩個位置的地方?粗鴪龅毓缃橥^來的視線,前同桌仿佛松了一口氣一般,給了他一個僵硬的笑容,就扭頭匆匆逃回了座位上。場地無語得想給前同桌一個大白眼,看著自己身邊的那個空位,覺得今天真的是倒霉透了。
看到自己原本的同桌遠離了自己,場地雖然在腦海中閃過一瞬間的‘不’字,卻很快的夭折在那位同桌僵硬的笑容、松了口氣的模樣中。
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成為場地圭介同桌的這件事,已經(jīng)成為了班上同學里唯恐避之不及的‘大兇’事件,或者說是‘下下簽’,每次都要老師安排才會有人在這個位置暫時待一段時間,剛剛那個家伙或許正在大大松一口氣吧。
要是沒有同桌,他估計連現(xiàn)在這個成績都保不住。要知道,他的成績可全靠這些抽到下下簽的同桌輔導才能保持到現(xiàn)在這樣的水準。
就在場地苦惱同桌怎么辦的時候,一個在腦后束了個低馬尾,兩鬢的劉海挽到耳后,帶著淺金色鏡框眼鏡的女孩走到了他的身邊,把身上的書包放到了桌筒里后,好像還偏過頭看了他一眼。
這是他的新同桌嗎?場地想著,他糾結著要不要跟她打個招呼。
不過這個同學之前好像沒有在班級上見過,他不知道怎么稱呼。她打扮的中規(guī)中矩的,可在全員穿校服的班級里就顯得十分扎眼了。?
所以,她是轉學生?場地圭介有些遲疑,他不太確定,也不好開口問。
太突兀了,顯得不太禮貌。
??
就在場地糾結要不要向著自己的新同桌打招呼的時候,門口傳來招呼的聲音:
“千歲同學、場地同學,老師找!
場地看到被剛剛坐到他同桌位置上被稱為千歲同學的女孩愣了一下,忽然沒有緣由的笑了起來。他的眼神很好,眼鏡不過是平光鏡,能夠很好地看清楚,這個女孩笑起來,臉上有兩個深深的梨渦,他看的清楚,那張原本看著木然平凡的面孔泛出了柔和綿軟的光彩。
像棉花糖一樣,莫名的感覺很可愛。
??
場地一面想著,一面跟著新同桌去了辦公室。
4
辦公室里,班主任正在埋頭批改著作業(yè),帶著的方形老花鏡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聽到腳步聲后抬起頭,對著他們露出了一個經(jīng)典的教師式的慈祥微笑。
“千歲同學的入學成績非常好,照這個趨勢考上一所偏差值高的高中是完全沒問題的。”班主任笑瞇瞇的看著千歲蓮這個從別的學校轉學到她的地里的高分大蘿卜,語氣里洋溢著驕傲與開心,“但是,”她語氣一轉,將一份試卷遞給場地身邊站得筆直的千歲蓮,“現(xiàn)在如你所見,場地同學的成績不是很理想,但他是個好學且愿意努力學習的好孩子,老師希望你能幫幫他,你們能夠互幫互助嗎?”
明明是言辭懇切的疑問句,可語氣里卻傳達出了不容置疑的意味。兩個學生聽后都確定,對方不想聽到否認的答案。
場地圭介感覺自己像條被扒光的魚,剖成兩半丟在太陽下邊兒暴曬,他感覺到羞恥又難堪,臉頰發(fā)燙。他仰起頭,等著身邊的女孩的回答,回答是或拒絕。這是宣判,對于他的成績是否還有救的宣判。就在這位名叫千歲蓮的女孩點頭的時候,場地圭介才松了口氣,他握成的拳頭的手里潮乎乎的,全是汗水,不過是半分鐘的時間,他卻仿佛度過了一整年,走出辦公室的時候,整個人疲倦又難受。
出門的時候,他們甚至還能聽到班主任隔壁的那位數(shù)學老師的感嘆,“這就是你之前提那個成績超好的轉學生?嘖嘖嘖,你可真是好福氣啊,她……”由于距離過遠,剩下的那句話他們并沒有聽到,不過場地圭介估計,還是那些從未用過在他身上的,對于好學生的各種夸贊吧。
大約,班上的同學對于老師來說都是乖巧懂事的孩子。
除他以外。
??
哈,他不是都司空見慣了嗎,怎么還感覺到有些不忿呢?場地圭介眨了眨眼睛,不太明白。
??
經(jīng)過教學樓一口那比人還高的落地大鏡子面前,場地圭介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鏡子里一個低馬尾帶著粗大黑框眼鏡的四眼書呆子正在打量自己。沒有紋身、沒有染發(fā)、也沒打耳洞,頭發(fā)用頭油整整齊齊的抿到了腦后,能刺傷人的銳利眼神也用了厚厚的眼鏡遮住。
他這個模樣,明明已經(jīng)和那些書呆子一模一樣,為什么他的成績還是那樣的毫無起色呢?
??
這么胡亂的想著,場地圭介與他的新同桌一起回到了教室。坐到座位上,場地看著剛到教室就開始認真的翻看他的試卷的女孩子,有些無奈,又擔心她看了他的試卷后會被氣死。
5
物理課。
千歲蓮不過是剛到這所學校幾個小時,聽了幾節(jié)課就知道這個班到底學到哪里了。她作為已經(jīng)學完了初中所有課程的家伙,知道了班上同學的進度之后,就不再繼續(xù)專心聽課了。她準備好好看看上個課間問班主任要來的、同桌最近一次考試的全科試卷,看看這家伙到底缺了哪個部分的知識。
結果越看越是皺眉,全部的卷子看完之后甚至發(fā)出了一聲小小聲的倒吸冷氣的聲音。
??
千歲蓮其實并不在意老師到底是信任自己還是破罐子破摔,才在她剛剛轉過來的當天將這位同桌交給她輔導,因為成績很好導致一直很自信的她,看到這位同桌的成績之后都有些犯愁。她偏頭看了幾眼場地圭介,這家伙聽課的態(tài)度很端正,注意力十分的集中也不分神,筆記也會好好記,那為什么——
——為什么才考這么幾分。。。!
她可不信之前班主任沒找人給他補課!
千歲蓮有些崩潰的看著試卷,盯著上面的個位數(shù)分數(shù),咬牙切齒的,仿佛在看什么史前怪獸一樣。
或許在她的眼里,這么認真上課卻考出這樣分數(shù)的場地圭介就是個史前怪獸吧?
今天來上課的物理老師看起來挺年輕的,文文弱弱的看起來一陣風就能吹跑,聲音也大不到哪里去。場地圭介端端正正的坐著,他只有集中精力才能夠聽清楚老師如蚊蠅般小聲的授課聲。其實他已經(jīng)感覺到了同桌看他的目光,卻沒有扭頭去對視詢問,畢竟他怕他一扭頭,自己又跟不上了。?
雖然場地現(xiàn)在也聽不太懂,但是沒準呢、沒準聽著聽著就忽然開竅聽懂了呢?
忽然他感受到自己的手肘有了些許輕微的撞擊感。場地轉頭,發(fā)現(xiàn)這位同桌還保持著上課的時候他看到的那般端正坐姿,低著頭卻不是在看卷子了,反而好像手里攥著什么東西,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他剛想說些什么,比如叫她看看黑板好好聽課什么的,還沒開口就聽到了講臺上偏小聲的女聲在喊他的名字。
——啊,是物理老師在叫他回答剛剛講過的一道題。
聽到自己的名字,場地圭介頓了一下,抬頭看了看題,發(fā)現(xiàn)就是稍微走神一小會兒,他就已經(jīng)從‘這道題看起來很眼熟’到對它完全陌生了。
本想裝作沒聽到來蒙混過關,可物理老師點他名的聲音再次傳來,比剛才的那聲大了些,帶著些許的不耐煩?粗行┎桓吲d的物理老師,場地圭介才緩緩的帶著些不情愿的站起來。
千歲蓮看著場地圭介,直到現(xiàn)在,她才發(fā)現(xiàn)這個家伙居然身高這么高。原本一同去老師辦公室的時候,她還沒有什么感觸,畢竟那時候她的注意力都在班主任身上,回來的路上也在思考怎么給這家伙提升成績,沒有精力去注意別的東西。直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她的同桌場地圭介這個家伙實在是高的過分了吧,明明是個初中生,為什么這么高。?
突如其來的身高壓力讓物理老師不得不后退了兩步,微微仰起頭才能夠繼續(xù)不耐煩的盯著這個家伙。
千歲感覺教室安靜極了,連竊竊私語和沙沙如蠶吃桑葉一般記筆記的聲音都沒有了,只剩下一片死寂。?
場地圭介皺著眉頭看著黑板上的題目,站的筆直,周身迷茫的氣息,可憐得像是無辜被罰站了的小狗一樣。
懵且迷茫。
物理老師沒有放過他,重復了一遍自己的問題,“剛剛那道題,怎么做的?”
場地圭介小聲的嘟囔了幾聲,在物理老師再次重復問題的時候才硬生生的從齒間擠出兩個字,“不會!北緛砭吐牪惶,剛一走神之后他聽課就更像聽天書一樣了。
“我剛剛已經(jīng)把步驟寫在這里了,”物理老師用黑板擦點了點黑板上剛剛被擦掉的那一塊空白,發(fā)出了并不大聲的‘咚咚’聲。
這個聲音對于場地圭介來說仿佛是催命的擂鼓一樣,他尷尬的垂下了眼眸,像是等待著這個脾氣并不太好的物理老師審判一樣。
??
還好今天物理老師的心情不錯,她放過了場地,轉而點了他的同桌千歲蓮的名字。
由于之前分心的緣故,千歲蓮也就聽了個大概。她推了推臉上的眼鏡,發(fā)現(xiàn)黑板上是道力學題,于是沉默的思考了片刻就開始用慢悠悠的語速講起了題來。
物理老師的臉色隨著她的講題稍微緩和了不少,甚至給了她一個贊許的目光。隨即冷下眼來看著場地圭介,嘆了口氣說,“既然坐著不好好聽課,那就站著聽吧。場地,你看看都是一個教室學習的同學,怎么差別這么大?這道題我都已經(jīng)講過好幾次同類型的了,怎么還是解不出來啊?多向你同桌學習吧,別辜負你們班主任對你的好心!”
6
因為物理課上老師拿來做對比,導致在場地同千歲兩人課后的氛圍有些淡淡的尷尬在里頭。
?
場地雖不反感千歲蓮,站了一節(jié)課之后也有些許委屈,他是聽不懂,可他是認真聽了的,回答不出來這件事怎么能全都怪他呢?那道題也很難啊。
而千歲蓮,則因為被老師夸獎用來做‘別人家的孩子’對比同桌,感覺到了從頭到腳的尷尬,尷尬到了腳趾扣地能扣出三室一廳來,讓她有些難以面對他。
可班主任的要求還是要做的,她看了場地圭介的各科試卷,用兩天晚上的時間做出了一份為他量身定制的學習計劃,在第二天的時候裝作不在意的遞給他。
“那個,給你做了學習計劃!迸⒂行﹦e扭的將學習計劃放在桌子上,推了過去,她嘴唇抿得緊緊的,眼里有些擔憂。
或許是怕他不接這善意吧?
場地看著千歲蓮臉上別扭的表情和推過來的筆記本,伸手接過一看發(fā)現(xiàn)是一份詳細的、關于各科目為他量身定制的學習計劃,他的雙唇蠕動了一番,才憋出生硬兩個字,“謝謝!
他本以為,他的各科試卷和之前那門課上的問答對比,讓她對于他已經(jīng)失望到了極點,覺得他的成績無藥可救,甚至放棄拽他一把了。?
千歲蓮在輔導場地圭介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這家伙真的不笨,腦子很活也很機靈,他只是學不進去。用簡單的話來說,他沒有學習的那根筋,特別是數(shù)理化。每次輔導他的時候,她都把題目掰碎了、揉爛了、一個一個知識點的給他細講,結果這道題在她的反復講解中他終于會了,然后遇到下一道同類型的題目他還是不會做。
??
一個月后的月考,場地圭介還是這個分數(shù),基本沒有什么波動。
??
這讓千歲蓮十分的挫敗。
?
班主任曾來找過她幾次,每次她都咽下了‘我想換座位’這句話。千歲蓮想著同桌這家伙很努力學習態(tài)度也端正,不就是學不進去嗎,她塞都要給這家伙塞進去,免得她一世英明被他毀得一干二凈。
??
看到月考這個分數(shù)的時候,場地心底松了口氣,雖然沒有進步,但也沒有退步啊,這對于他來說就已經(jīng)不錯了?稍谒吹角q蓮全科幾乎滿分的試卷時,心里對于自己同桌的愧疚又悄悄的浮了上來,讓他胸口有些憋悶,仿佛岸上缺氧的魚,只能難受得大口的深呼吸。
?
在這之后,他除了上課之外一直都在偷偷的看千歲蓮,在她看過來的時候又連忙扭頭回去,平時放學后的跟著不良同伴們的活動也時不時的想到她,她講題的模樣、她做了又修改的學習計劃、她看著他還是做不出來的崩潰狀……直到不久千冬說他走神的時候越來越多了,他才醒聵震聾的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對于千歲蓮的關注越來越多了,多得超過了普通同學范疇。
?
到底是什么時候開始對于她的關注變得越來越多的呢?
是那次月考成績沒有進步的時候?還是考試后她憋屈的給他講題還不能發(fā)脾氣的時候?或是有集-會作業(yè)沒寫完她給他輔導寫作業(yè)的時候?還是那次看到她在他做題時無聊的給他畫了素描的時候呢??
他不清楚,但他明白,他的感情已經(jīng)偏離了原本的預設軌道。
??
7
班上隨便找一個人來說起千歲蓮的時候,說法都不一樣。?
有些覺得她‘與人為善’、‘脾氣很好’、‘問問題來者不拒’、‘成績好也不傲氣’之類的與老師評價的幾乎一模一樣的句式。她除了自學的素描之外沒有任何的一技之長,唯一能夠依靠的就是自己的成績,家里并不愿意她分心去學畫畫,導致這不過是個愛好,上大學之前都不能暴露的愛好。??
至于其他,她長相清秀,戴著眼鏡基本上看不清她到底長得如何,沒有什么特長,既不會唱歌也不會樂器,沒有班上小女生那種活潑天真或是多愁善感的小心思,更是沒有沾染什么風花雪月。
沒有情感沖突,班上的女孩子喜歡將她當做姐姐一般看待,去訴說自己的小煩惱、去談論班上的小八卦,她自己也覺得這樣就很好。
只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她忽然意識到了,這些友善的詞語,在別的平凡孩子們身上也都能夠準確套用的,不是她獨有的,而是她剛好也是這般的平凡。
??
而對于場地圭介,班上卻是出人意料的統(tǒng)一口徑。
同學們提起來,總是不約而同的撇嘴,‘成績差、人也倔、還不好搞,也沒什么特點’,偶爾想起什么活動,他也因此很容易被人漏掉。?
班主任在與場地的幾次談話之后也逐步的失去了耐心,他是有微小的進步,卻因為進步太微小了,除了千歲蓮之外基本上沒有人發(fā)現(xiàn)。班主任會覺得幾分和十幾分有什么區(qū)別嗎?在她的眼里,這些都是不及格,一點區(qū)別都沒有。
后來千歲蓮想起這個同桌的時候,想著,如果沒有那件事作為開端,可能他與她是命運中的兩條不相交平行線,彼此不過是生命列車中的旅客,互相陪伴了一段路,又匆匆離去。多少年后偶然想起,他或許跟她的所有過往的同桌一樣,重疊了面容和表情,被她統(tǒng)稱為‘曾經(jīng)的同桌’,僅此而已。
可惜人生沒有如果。
人們總是希望自己能夠預測未來如何,可是未來到底不會朝著人們預想的那般發(fā)展。
戲如人生,其實說到底還是人生如戲。
肥皂劇里那些看起來奇妙的機緣巧合,甚至都遠不如現(xiàn)實中的驚險刺-激。
8
那日,千歲蓮的母親不知道哪根筋搭錯,帶她去了個飯局之后就回公司加班了,獨留她一個人在飯店門口。千歲蓮深深的嘆了口氣,心里胡亂抱怨了一番不靠譜的母上大人后,無奈的用手機開了個導航,好在發(fā)現(xiàn)所在的位置離家得不遠,想著消消食,準備看著導航走路回家。
導航這玩意規(guī)劃路線基本上都是以最快路線為推薦,導致有些路是沒什么人煙的小巷子。天色已晚,千歲蓮再怎么早熟也是個十五歲的女孩,她握住自己的書包,有些緊張又警惕的走在夜里的小巷中。在途經(jīng)一個小巷發(fā)現(xiàn)里面有群不良聚在一起抽煙的時候,她已經(jīng)來不及退出去了。
他們發(fā)現(xiàn)了她。
染著五顏六色頭發(fā)的不良們,穿著同樣式的特攻服看起來更是兇悍。流里流氣的高個子青少年站在她的面前,在她哆哆嗦嗦的給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零錢之后還嫌不夠,有個染著黃毛的家伙伸手將她臉上的眼鏡摘下,驚訝的發(fā)現(xiàn)她長得不錯,清秀可人又有知性的氣質,便動了歪心思。
千歲蓮不過是輕微的近視,她配眼鏡不過是想擋住自己的顏色,雖然并不覺得自己很好看,但在轉學之前,班上有幾個男同學還是給她遞了情書,夾在了她的課本里。她絲毫不知的背了回去,被媽媽整理書包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后導致她被被體罰。
她被媽媽罰站了一晚上。?
為了不再重復這樣的悲劇,千歲蓮發(fā)現(xiàn)自己有點輕微的近視,就去配了副遮擋住了半張臉的眼鏡。
在她哭叫抵抗的時候,忽然有幾個也穿著特攻服的家伙走了進來,為首的是個眉毛高挑披散著黑色頭發(fā),笑得一臉野性的家伙。這幫人在走進些的時候,看到了她被拖拽在地上,外套已經(jīng)被剝落,上身還剩下的襯衣也被解開了兩三個扣子的模樣。這時,那位為首的家伙直接沉下了臉,手握成拳頭,沖過來對著那個使勁扯她衣服的家伙的臉就是一拳,而他身后的那些家伙,也跟著一起加入了戰(zhàn)斗。
在她努力的撿起地上的外套,攏好已經(jīng)被扯下兩顆紐扣的襯衣,將外套穿上扣好之后,這場戰(zhàn)斗已經(jīng)結束了。那位披著中分黑色半長發(fā)的少年蹲在了她的面前,將眼鏡遞了給她,才有些吞吐的問道,“你還好嗎?”?
千歲蓮有些茫然的看著他,她嚇壞了,眼神渙散沒有聚焦,也沒有接過眼鏡。她呆呆的、茫然的看著蹲在她面前的少年。
啊,特攻服和剛剛那群人不一樣啊,她腦子里胡亂的想著。
直到對方再次問了一句“千歲,你還好嗎?”的時候,她才如夢初醒一般,接過了他遞給她的眼鏡。在低頭戴上眼鏡后,這個家伙清晰的出現(xiàn)在了她的面前,千歲蓮才驚訝的發(fā)現(xiàn),這位看起來十分狂妄不羈的不良少年,竟然是她的同桌場地圭介。
“場地……圭介?”
千歲蓮低低的發(fā)出疑問,只見她的同桌脫下了身上的特攻服,披在了她的身上,才站起身彎腰伸手給她。她的手搭上場地溫暖的手的時候,她才聽到這家伙帶著笑意的應了一聲,“是我!
站起身,場地等她站穩(wěn)后松開了手。他去跟那幫與他穿著一樣特攻服的不良們說了些什么,然后徑直走了過來,撿起她被丟在地上的書包,低頭看向她,神色淡然。
他說,“走吧,我送你回家。”
?
雖然很想拒絕,但是方才發(fā)生的事情讓千歲蓮嚇壞了,她點了點頭,默許了同桌的行為。
?
被場地送到了家門口后,看到他瀟灑的轉身,并且對她大聲喊出來的“謝謝”都沒有回頭,只是背對著她擺了擺手的模樣,千歲蓮一時竟有些恍惚。在她的印象里,他總是沉悶不言,眼神平淡,不主動社交也不喜歡說八卦。如果不是上課和給他補習,她幾乎從來沒有在他的眼神中讀出過什么激烈的情緒來。
?
第二天,來到學校的千歲蓮看到油頭黑框眼鏡罩住半張臉的書呆子模樣的場地圭介,感覺好像什么都沒變。?
又似乎有什么開始變了。
9
自習課。
千歲蓮把包含了今天上課復習講過的知識點的習題布置給場地之后,開始埋頭對付她手上那道表述復雜的圓錐曲線題。他們周圍都是奮筆疾書的沙沙聲,仿佛蠶在啃食桑葉一樣的聲音讓她的思路有些卡頓。思考了很久后,她終于有了思路,卻在下筆演算的時候,手上的筆在草稿紙上留下了些白色的劃痕。?
她的筆沒墨水了。
習慣性的拉開筆袋,應該躺著替換芯的地方卻已經(jīng)空蕩蕩。
四周低頭奮筆疾書的做題的身影讓她不太好意思去打擾,猶豫了片刻,千歲蓮伸手戳了戳身邊咬著筆蓋在苦思冥想的場地圭介。
他在她戳的那一瞬間就轉身過來,眼神疑惑的看著她。
她指了指對方的筆盒,又將自己的筆在草稿上劃拉了兩道。場地看著沒墨水的筆,沉默了一下,就打開筆盒給她拿了一支新買的筆遞了過去。
將筆遞過去后,場地圭介凝視著千歲蓮,凝視著她轉回頭認真做題的側臉,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瞳孔中閃動著星光一般細碎的光,帶著他自己都可能意識不到的暖意和喜歡。
對付完那道壓軸大題,已經(jīng)到快下課的時候了,千歲蓮心滿意足的深深吸了口氣,慢慢的呼了出來,臉上露出了松快的笑容。她再次戳了一下場地圭介,卻發(fā)現(xiàn)這家伙沒有什么反應。
她扭頭一看,發(fā)現(xiàn)這家伙好像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從窗戶的反光里可以模糊的看到男生的側臉輪廓,摘下眼鏡的場地圭介閉著眼睛,鋒利的輪廓看起來有些不好惹,濃密的睫毛和鼻翼隨著沉眠中的微弱呼吸輕輕的翕動著,眉頭緊緊的皺著,臉上的表情有些兇惡,不知道是夢到了做不出來的題目還是什么。
千歲蓮看著場地睡著的模樣,不動聲色的揚了揚嘴角,垂落下來的眼眸神色溫柔。
她將筆收到了自己的筆袋之中。
再也沒提還回去的事。
10
到底是從哪個微妙細節(jié)開始偏離自己的感情預設軌道的呢?
千歲蓮不清楚。
她依舊是她,在老師們還在講課的時候她已經(jīng)開始努力復習了,平時認真寫作業(yè),安安靜靜的聽著班上女生互相調侃著對方的曖昧片段。
只是在場地每次問起題的時候繼續(xù)耐心的解答著,不再出現(xiàn)崩潰煩躁的情緒;發(fā)下成績單的時候順便掃一眼他在她輔導下稍有起色的成績,一旦有進步都會給他帶些鼓勵的小禮物;下樓去吃飯的時候會故作輕松的問他一句“要不要給你帶一份炒面”;在他看漫畫的時候也會稍微的漫不經(jīng)心的問起書的名字。?
僅此而已。?
除此之外,也沒有什么別的了。
??
他在她這里,并沒有出現(xiàn)太多的優(yōu)先級。
因此場地圭介沒有察覺出什么異樣,依舊是好好上課,課間休息的時候聽她講題或是寫她給他布置的題目,放學的時候溜得特別快,一瞬間就沒有身影。
接著就是一次、兩次、三次的模擬考。
從不擔心成績的她如魚得水,看著自己離夢想的學校越來越近,就算是平日給他講題和自己埋頭刷題的時光都品味出了不一樣的甜蜜滋味。可他卻在忽然之間,從積極學習變得時常逃課,仿佛覺得自己反正也考不上,所以頹然放棄一般。
千歲蓮不理解。
她不理解,所以想試圖挽回。
雖然自我安慰著自己,說是為了一世英名不被毀,其實心里的小心思她一清二楚。她就是想知道到底是為什么,明明成績有了起色,到底是為什么驟然就變成了現(xiàn)在這般模樣。
是她不甘心。
11
在她四處詢問終于找到場地圭介的時候,他已經(jīng)倒在血泊之中。旁邊有個黃毛的男孩子在揍另一個黃黑相間頭發(fā)的男生,力度狠絕得好像要打死對方的模樣。在她站在人群中央的時候,這個倒在血魄中的笨蛋還使勁的起身,想去救那個挨揍的家伙。
早在路過救護車的時千歲蓮發(fā)現(xiàn),這群人選的位置不合適,救護車進不去,那個倒在血泊中的笨蛋被人圍著也出不來。
原本她不過是想找同樣特攻服的人將場地帶出來,送到救護車的位置,卻發(fā)現(xiàn)這家伙站了起來,和黃頭發(fā)矮個子的少年與黃黑相間頭發(fā)的少年說了些什么,就舉起刀子準備自、盡。
震驚之下,她仿佛鼓起了這輩子所有的勇氣,推開了圍觀的人,沖了進去。在周遭目瞪口呆的目光之下,用著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將場地圭介舉起的刀打飛,又用力的扇了他一巴掌,才腿軟的抱著半跪著的他哭了起來。
看著嚎啕大哭仿佛走錯了片場的千歲蓮,場地圭介愣了一愣,本想撿起那把小刀,卻被那個名叫花垣武道的男孩子偷偷撿起,這才無計可施。就在他支撐不住的時候,倒在了抱著他流淚的千歲蓮身上,口袋掉出的護身符,讓場上還在動手的少年們愣住。
這個時候,她才擦了擦眼淚,將失去意識的場地的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站起來準備一點一點的挪出去。開始那個黃色背頭的少年還想阻攔一下她,卻被千歲蓮睜著那雙含著淚的通紅眼眶瞪視。她仿佛像個護崽的母獅子一般,明明手無縛雞之力,看起來沒幾兩肉,一身風就好像能將她吹跑,這時候卻能夠扛著場地圭介,對著阻攔她的家伙咆哮。
咆哮的聲音嘶啞,卻有著強大的力量。?
——直到?jīng)]人擋住她的去路。
??
她就這樣,一點點的將他拖了出去。就在半途的時候,一個黃色短發(fā)自稱松野千冬的少年,這才反應過來,幫她負擔了場地的另一半體重,跟著她一起將場地扛到了救護車上。
跟車的人也是他們兩個,到了醫(yī)院,千歲蓮并不知道場地媽媽的電話,是松野千冬通知的。他們倆就坐在手術室門口,忐忑的等著結果。直到場地媽媽來的時候,他還在手術室中搶救。
那個和場地一樣擁有著烏黑順滑秀發(fā)的女人進來沒有哭。她在感謝了千歲蓮和松野千冬后,就坐在了手術室門口等待,她的眼眸里翻滾著痛苦與悲傷,表情卻很平靜,平靜的詭異。
好在最后場地圭介脫離了危險,千歲蓮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才卸去挺直后背的力氣,脫力的捂著臉,縮在座位上無聲的流著眼淚。
幸好她來得及時。
幸好……他沒事。
12
場地住院了,被他保下來的羽宮一虎并沒有被逮捕進少年院,反而是不知所蹤。那個打架特別兇的佐野萬次郎和幫她一起搬場地圭介的松野千冬都找到了她道謝。在這之后,千歲蓮的生活仿佛一如往常,不過是少了場地問她問題的聲音而已。
在他回學校之后,看著還是那般油頭書呆子的模樣,她松了口氣,他們的生活就仿佛回到了之前的模樣。
只是在離校前一周的時候,她拿出了一張印有自己最喜歡的圖案的同學錄遞給他,看到他臉上有些驚訝的神情,她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像貓一樣。場地看著她,也露出了一個笑容,他接過后就拿起筆認認真真的寫著,很快,就寫完了。
千歲蓮接過一看,認真卻棱角尖銳的字跡,用心的祝福語,他甚至還在照片那塊貼了張自己的一寸照,看起來傻兮兮的。
真像個笨蛋書呆子,她想。
然后就是升學考。
傳說中轟轟烈烈的考試,在她異常平靜的模樣中度過了。后來到放榜,班主任特地打來了電話,恭喜她奪得第一如愿以償進入那個偏差值最高的學校。就算是有老師給她報了分數(shù),她還是不由自主的去了學校,或許是想看到他,也或許是想看看生活了一年的初中風景。
看著同樣的來到了學校的場地圭介,千歲蓮打了聲招呼。
“你考的如何?”她問。
“還可以,至少媽媽很滿意!彼f。
沒有扎頭發(fā)和戴眼鏡的他看起來野性十足,笑起來帶著十足的侵略感。
場地圭介將手里的飲料遞了給她,“謝謝你,千歲……蓮。”
他一笑起來那股陽光夏日的少年感滿的快要溢出,兩顆尖尖的虎牙仿佛是輕輕撓著她的心弦的貓咪肉墊,不過這貓咪的爪子沒有收好,有點痛癢。
難受得她有些想流淚。
千歲蓮連忙移開了視線,她接過飲料擰開,給自己灌了兩口,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不用,是我應該做的!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他們這次沒有留什么聯(lián)系方式,或許場地圭介覺得在同學錄上留了的聯(lián)系方式已經(jīng)足夠,他把所有的選擇權都交給了千歲蓮,而千歲蓮卻宿命般的、在放假整理書柜的時候,沒有看到他的那張同學錄。
她記得當時是夾在了物理課本里了,可這次翻找的時候,卻完全沒有找到。初中所有的物理課本,都是空空如也的。
那么一切就這樣結束了吧。
其實本來他們之間就沒有什么。
13
來到了高中,千歲蓮還是高居年級第一的寶座。其余的時候,生活還是那般的平乏無味,沒有參與熱鬧的社團與各項演出,沒有王子公主的感情童話。遇到的同班同學笑的大方得體,卻再也沒有她初中班級上的女生向她這個班那個班的聊著八卦,也沒有她初中男生那般熱火朝天的籃球比賽或是隱藏的不良。
她很快的融入了新集體。
??
高中生活讓千歲蓮疲倦且充實,確實是她喜歡的生活狀態(tài)。
原來的同學偶爾聯(lián)系,她也曾委婉的問過場地圭介的去向,可還有聯(lián)系的同學都無人知曉。
偶爾深夜失眠的時候,千歲蓮才會想起這件事,從心里感慨,果然是不相交的平行線,不過是錯誤的有了個交點,也會因為生活而繼續(xù)漸行漸遠。
可是、可是她心底的那股不甘心、想起來幾乎要脫框而出的眼淚,是怎么回事呢?
14
周末,千歲蓮自己去書店里買教輔書。途中經(jīng)過了一家美發(fā)店,一個高挑的披散著半長發(fā)穿著特攻服的帥氣男生推門而出,她下意識抬頭。
映入眼簾的是場地圭介那張熟悉而陌生的臉。
是他啊,她想,一年不見,他個子長高了許多,眼睛里的銳氣已經(jīng)完全毫不掩飾的綻放,野性十足。頭發(fā)也不是當初上課的時候那種油頭,原本上課一副書呆子模樣的他,已經(jīng)被充滿攻擊性的帥氣野性所替代,完全與之前那般書呆子模樣說再見了。
他好像沒有看到她,又好似沒有認出她來,目光沒有停頓的從她身上劃過,轉過頭又看向了推門而出的一個少年?此麄兇┲钔馓,好像都是同伴。
千歲蓮盯著他的背影看了整整一刻鐘。在這一刻鐘里,她一直等著他轉身,妄想著或許可以寒暄兩句。
可場地圭介終究沒有轉身。
最后千歲蓮勾著嘴角,自嘲地笑著就轉身離去。
那顆在找不到同學錄的時候幾乎要脫框而出的眼淚,終于從眼眶里流下。
砸在地上,仿佛她那顆有些破碎的心。
不過沒有緣分,沒看到就算了吧,她想,或許、她也沒有多喜歡。不在一起就不在一起吧,反正一輩子也沒多長。*反正這輩子還有幾十年的時光,還會遇上那么多的人,她并不是非他不可的。
??
真的……不是非他不可的。
場地圭介。?
她終究對要這段感情“釋然”。
15
松野千冬推門走出美發(fā)店,他看到在馬路對面的那個撐著陽傘的少女一直盯著場地圭介,遲疑的問道,“場地哥,那邊有個女生在看你!
“啊,我知道,是千歲,千歲蓮!
“那個救了你的千歲?”
“是啊!
“那怎么……”
“畢業(yè)后她就沒有再聯(lián)系過我……去打聽的時候,她已經(jīng)是那所高中的第一名。”場地圭介沒有轉身,他雙手插兜,任由視線仿佛灼燒一樣投注在他的后背上,咬牙強忍著眼瞳的酸澀也不回頭,“我們不一樣,她有廣袤的未來,不應該和我混在一起。”?
直到松野千冬告訴他,千歲蓮轉身了,場地才轉過身來,貪婪地看著那個纖細的背影,直到消失。
“再見了,千歲蓮!
再見了,我的初戀。
或許再也不見了吧。
??
16
那些悸動的時光,與遠去拐彎的背影一起消失在了他們的過去。
他們都有各自的未來。
只是未來沒有了彼此的身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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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一起就不在一起吧,反正一輩子也沒多長。出自于《我們誰都不渣,為什么還是各自奔天涯》
情人節(jié)大家估計都被狗糧齁住了,吃點玻璃渣渣醒醒神wwww
我寫的很開心,希望大家看得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