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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槭之花(全文)
“夏目大人……”
虛空中傳來微弱的呼喊,像一滴水,輕輕地落進(jìn)平靜的水面,驚起千層漣漪。
貴志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在哪?他四下張望。
被無盡的黑暗所包裹的虛空,除了他自己并沒有其他人。
“夏目大人……”
聲音傳來的方向有些明了了,貴志轉(zhuǎn)動身體,朝著那個方向走去。
遠(yuǎn)處有什么東西在黑暗中散發(fā)著微光,聲音源自那物事的另一頭。
可是還沒走幾步,貴志就覺得呼吸困難,似乎有什么正壓迫著自己的胸口,肺部的空氣全被擠壓而出,視線漸漸變得不清晰,可再有幾步就能看清發(fā)光的是什么了。
每向前一步胸口的壓力就會大一分,貴志皺著眉,表情痛苦,他想知道究竟是誰在呼喚他。
“夏目大人……”
再堅持一下,馬上就……
“夏目。”
另一個聲線重疊,將微弱的呼喚覆蓋,一絲光線突破黑暗充盈了小小的世界,圖象正在由模糊變得清晰,聲音由遠(yuǎn)及近。
夏目貴志睜開了眼。
與他四目相對的,是一只兩眼彎彎眼神詭異的丑且笨拙的貓咪。
“貓……老師?”
這么詭異又具有威脅性的眼神,大概在他沒醒以前,它是在考慮要不要吃掉他吧。
“啊啊,你終于醒了。”
說話的是另一個聲音,夏目將頭側(cè)過一些,看到站在床邊的藤原夫婦。
慘白的墻面,空氣中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醫(yī)院?
“發(fā)燒燒得那么厲害也不說!碧僭拥恼Z氣中是深深的責(zé)備,貓老師的眼神瞬間恢復(fù)成平時的慵懶,輕輕地叫了聲,慢悠悠地從夏目的身上跳了下去。
夏蟬的鳴叫略微有些刺耳,忽遠(yuǎn)忽近,聽得不真切。陽光將白色的墻面渲染出明亮的色澤。光暈旋轉(zhuǎn)著,旋轉(zhuǎn)著,將藤原夫婦籠罩在其中。夏目張了張口,想說話卻發(fā)現(xiàn)喉嚨發(fā)干,半天才蹦出兩個音節(jié)來。
“抱歉……”
“為什么要道歉呢?”藤原塔子嘆了口氣。
沉默在空氣中蔓延開來,夏目臉上還是掛著笑,帶了絲苦澀和無奈。
“探望時間到了呢……”藤原先生說,他知道夏目現(xiàn)在最需要的其實(shí)是休息,
那么疲憊的表情,大概又做什么夢了吧。
藤原塔子無奈地看了看夏目,又看了看自己的丈夫,輕聲回答:“……好吧!
藤原夫婦走了。
靜。
靜靜。
夏目一邊聽著自己的心跳,一邊回想著剛才的夢,蟬鳴聲似乎漸漸微弱下來,可卻再沒有了睡意。
貓老師無趣地打了個呵欠。
“喵——”
夏目忽然意識到貓老師今天沒有說過一句話。
“貓……老師?\"
夏目喃喃地說。他慢慢撐起疲憊不已的身體,斜過視線去看貓老師,它卻好像被這一望鼓動了精神,飛速地跑向某個地方——竟是一名病人的床。
夏目這才注意到除了自己還有其他病人在,也難怪貓老師不說話了,
病人三十歲左右的年紀(jì),臉色格外蒼白,他的床靠著窗戶,輕淺的光暈細(xì)致地描畫出他的輪廓。那張清俊的臉龐除了疲憊,卻還掛著一絲笑容,笑容溫和,暖暖地熨燙著夏目的心。
忽然有種莫名的感覺籠罩了夏目,那樣溫和的笑容里似乎……有著那么一絲難言的憂傷。
再看細(xì)一點(diǎn),夏目才發(fā)現(xiàn)那病人的手中拿著一樣?xùn)|西……
七辻屋的饅頭?
這就是貓老師那么粘他的原因吧……
也許是察覺到了夏日的目光,那名病人向他看了過來。
“你好……”夏目不自覺地開口說。
“你好。”
病人將貓老師抱到了自己的腿上,任它將手中的饅頭啃得亂七八糟。
“不能讓他們太擔(dān)心你啊!
病人看了看窗外,微笑著說道,他的窗子正對著大門,正好可以看到藤原夫婦離去的身影。
“嗯……”夏目應(yīng)了聲,有些無奈。
“讓關(guān)心自己的人失望是件很失禮的行為啊!
病人撫摩著貓老師的毛發(fā),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叫池田激!辈∪撕鋈徽f。
“夏目……貴志!
這是一場奇異的對白,很短,還夾雜著貓咪進(jìn)食的古怪音調(diào)。夏目每回想起自己和池田先生初次遇見的那個上午,總會不自覺地露出笑容。
就像兩個同處在寂寞中心的人極偶然地打了個照面,但又很清楚自己的現(xiàn)狀并不會再有過多的改變——但是他們遇見了,雖然對干雙方來說,自己可能只是對方生命中的一名過客。
貓咪吃完它鐘意的饅頭后,悠然自得地從池田先生的腿上溜了下去。
池田先生忽然靜默了下來,看向窗外的某處,似乎是在發(fā)呆。
病房里安靜得出奇,唯一能發(fā)出聲音的家伙此刻正在飽食后的疲憊感作崇下呼呼大睡。
“池田先生,你在這里住了很久么?”也許是非常唐突的問題,但夏目還是忍不性問了。
池田先生看向他:“是的!
“……一個人?”
只有一個人的病房非常的清冷。
池田先生笑了起來。
“不是我一個人呢,”他忽然指了指窗外,“有它在!
可惜的是夏目現(xiàn)在沒有什么力氣去看池田所指的“它”是什么,他輕輕地“哦”了聲,躺了回去,腦袋昏昏沉沉的,竟也開始犯困,沒一會就又睡著了。
夢境的延續(xù),是一堵墻。
光透過窗戶,從墻的另一邊灑下來,斑駁的影子掃過眼睛,或明或暗。
夏目站在墻的一邊,仰頭。
光使他的眼前一黑,短暫的調(diào)整后,他瞇起眼,看向窗戶的另一邊。
紅色的柔軟輕輕吻上他的眼瞼,少年眨了泛眼,微微一愣,看清空中飄舞著的,是不屬于這個季節(jié)的——
櫻花?
陣風(fēng)吹過,窗外壓滿了花朵的枝梢輕晃,干是又有花露飄灑下來,溫柔地將夏目包圍。
夏目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直到空氣中忽然傳來和周圍有些格格不入的香氣,夏目才稍微挪動了一下腳。
這一動,令眼里的景象迅速褪色。
少年再次醒了過來。
傍晚較白天要涼爽很多。落日的余輝并沒有攜帶多余的溫度,窗戶敞開著,風(fēng)不時送來青草的香氣。
在夏目睡著的時候似乎下了場雨。
然而在夏目身側(cè)還彌漫著另一種更為濃郁的氣味……
咖喱……飯。
餓。
夏目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超過一天沒有吃飯了,精神稍微恢復(fù)些后就會想要吃點(diǎn)什么。
坐起身,不自覺的在四周尋找那只胖貓咪的身影……應(yīng)該是它在吃吧……不,絕對是它在吃。
先前的那名病人不知道去了哪里,或許是醫(yī)院內(nèi)庭散步了。
緊接著,夏日發(fā)現(xiàn)了香味根源——果然,是貓老師。
肥胖的貓咪此刻正對著盤子狼吞虎咽。
誒?
少年注意到盤子的旁邊似乎有什么在晃動……
他從床上下來,湊近了點(diǎn),發(fā)現(xiàn)那是一名身長不過十寸的小女孩,身穿粉色和服,一邊晃著手臂一邊沖貓老師叫嚷著。嬌小的身形令夏目不由得想起了已經(jīng)消失了的露神。
是妖怪吧。
忽然,有些傷感呢。
“不可以吃啊!這是池田先生的!”女孩非常生氣地沖貓老師喊道。
雖然不知道池田先生的病情,但咖喱飯適合病人吃么?
“真是羅嗦。”貓老師不耐煩地挪了挪笨重的身體。
“這是他自己給我吃的!
說完它的舌頭從嘴巴倏地伸出,漲大,瞬間便將面前的盤子舔了個干凈。吃完還拍了自己脹鼓鼓的肚皮,一派慵懶地臥倒在地,接著打了個響嗝。
女孩的表情在石化三秒后變成哭相,淚水在眼眶里打著轉(zhuǎn),馬上就要掉下來了。
夏目輕嘆了口氣。
“貓老師,真是的……”少年走近他們,抬起手抓住貓咪將它抱了起來,然后蹲下去看著女孩,用十分抱歉的口氣說:“不要哭。回頭我再給池田先生買一份好了。”
說著,他用空閑的手指擦干女孩掛在眼角邊的眼淚,微微笑了笑。
女孩停止了哭泣,用驚訝的眼神看著夏目。
“夏目……大人?”
這聲音似乎有些熟悉?
女孩的雙眼又變得眼淚汪汪了,猛地?fù)湎蛳哪啃厍啊?br> “夏目大人!”
“誒?”
“夏目大人夏目大人!”
“……”
“夏目大人夏目大人夏目大人!”
……
于是——
事情是這樣的。
夏目貴志看著伏倒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嘆氣。
“你是說,要夏目還給你名字?”貓老師操著鼻音躺在一旁,邊說還邊用指甲挑了挑牙縫。
“貓老師……”夏目嘴角抽動,一臉無奈——它的動作實(shí)在是太不雅觀了,活脫脫一只痞貓。
名為花蒔的妖怪已經(jīng)做過了簡短的自我介紹,夏目看著她精致得像瓷娃娃一般的臉,潛意識里還是沒有辦法把她和夏目玲子,也就是自己的祖母聯(lián)系起來,那樣似乎會顯得花蒔很老。
她們的認(rèn)識多半也帶了點(diǎn)玲子的任性在內(nèi)的。
在花蒔開始自我介紹前,她曾要求夏目在不打擾池田先生休息的情況下看一眼窗外,據(jù)她說,窗外可以看到她的本體。
夏目照做了——
那是一株,幾近干枯死亡的櫻花樹。
和夏天的欣欣向榮,和四周洋溢著生機(jī)的樹木的繁盛茂密相比起來,是那么地不搭調(diào)。雖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櫻花綻放的季節(jié),但也不至于這樣了無生氣。
夏目回想起池田先生白天那句“有它在”,原來指的就是這棵櫻花樹啊。
夢境中的呼喚,大概就是來自花蒔了。
花蒔無視貓老師的話,她將深埋的頭抬起些,目光堅定地看著夏目。
“夏目大人,請求您將名字還給在下!
是非常非!浅(biāo)準(zhǔn)的正坐呢。
夏目覺得自己的嘴角又不自覺地抽動了下,同時被牽動的還有自己的心。
其實(shí),要還給她名字并不是什么難事,但花蒔之前已經(jīng)明確地提出了自己要回名字的目的,夏目聽后反而不能非常酒脫的答應(yīng)下來了。
“這棵樹要死了!被ㄉP當(dāng)時指著窗外的櫻花樹說,語氣竟非常平靜,完全沒有先前阻止貓老師吃掉池田先生的咖喱飯時的緊張。
“……”
“在下已經(jīng)在這里生活了很久,知道自己的壽命不長了。但在下想在在下死去之前轟轟烈烈地開放一次,好讓池田先生振作一點(diǎn)!
“所以,請夏目大人歸還在下的名字!
花蒔看著夏目執(zhí)著地重復(fù)了一遍。
又是沉默,因為夏目不知道說什么才好。貓老師竟然也沒有發(fā)話,夏目看了看懷里的貓咪,發(fā)現(xiàn)它早就睡著了。
“……那個,花蒔!
“夏目大人?”
“你——有多少歲了!
花蒔愣了愣,接著將雙手從袖子里伸了出來。
“一、二、三、四……”
一只手指一只手指地數(shù),左手?jǐn)?shù)完是右手……
“二十、二十一、二十二……”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四十三、四十四……”
“……”
“七十八、七十九……”
“那個……”
“不能答應(yīng)還給你呢!
“早!
“早。”池田先生捧了本書靜靜地看,見夏目頂著黑眼圈醒來,微微一笑。
“睡不慣么?”
“啊……”
“住太久已經(jīng)沒有感覺了呢,我!背靥锵壬琅f微笑著,眼神卻不自覺飄向窗外。
櫻花樹。
夏目想起昨夜自己被花蒔因歸還名字的事騷擾了整整一個晚上,導(dǎo)致睡眠嚴(yán)重不足兩眼掛上了黑眼圈,并不是池田先生猜想的睡不慣。而花蒔大概是看到池田先生醒了就立刻躲開了,雖然池田先生看不到她。
“我在這里住了五年了!背靥锵壬f。
夏目怔了怔,沒有回話,等他繼續(xù)說下去——五年是一個很長的概念。
“五年前剛搬進(jìn)這病房時,它并不像現(xiàn)在這樣沒有精神呢——那年春天我剛從特護(hù)病房轉(zhuǎn)出來,醒來后內(nèi)心消極,無意間走到窗邊,看到那棵櫻花樹正開著非常美麗的花,輕易地就將周圍才剛吐出新芽的樹比了下去。”
“那么旺盛的生命力,看過一次就很難再忘記了呢。”
“可在那之后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它變得虛弱了,第二年開出的花再沒有像我第一次看到的那樣,而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不出花了吧——”
池田先生忽然停了下來,回過頭說:“抱歉,麻煩你聽我說這些!
夏目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五年來在這白色的牢籠里看其他人來了又走,但那一次櫻花盛放的記憶卻從沒有消失過。也許那時候的池田先生的心情并不只是消極那么簡單的詞匯形容得了的,說不定,用絕望會更合適?
又或許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花蒔為他帶來了生的希望。
想什么呢。
夏目搖了搖頭,讓自己回過神來,池田先生的病情應(yīng)該沒有那么嚴(yán)重,不然怎么可能還住在這種普通病房里?
“夏目貴志!币粋聲音打斷兩人,是名年輕的護(hù)士。
“測體溫嘍——”
夏目好得很快,畢竟只是感冒。有時候他會懷疑貓老師為什么不趁自己這么虛弱的時候?qū)⒆约撼缘,不過,除了這個問題之外還有一個更嚴(yán)重的問題。
“夏目大人!請求您歸還在下的名字!”
180度絕贊伏地,小腦袋微微揚(yáng)起,雙眼明晃晃地看著他。
這是在病房,而花蒔是趴在被子上。
吃飯時——
“夏目大人!請求您歸還在下的名字!”
小妖怪會從飯食里猛地鉆出來,令夏目心中一陣惡寒。
散步時——
“夏目大人!請求您歸還在下的名字!”
這種時候是攀褲腳。
“你啊……”
睡覺時——
在耳邊悄聲反復(fù)念叨,不知是在催眠還是叫醒還是做心理暗示。
上廁所——
“夏目大人!請求您歸還在下的名字!”
“啊啊啊啊啊。 鄙倌甏蠛鹨宦,抬手抓起便池一邊的妖怪隨手就扔出了窗外。
“啊呀,何必和她太較真呢?”貓老師拖著鼻音懶懶散散地說,夏目一手提起它,打開廁所大門,扔出去,再將門關(guān)上。
……
回病房的路上有急救的病人被醫(yī)生護(hù)士送往急救室。
夏目草草掃了一眼,可等回去后才發(fā)現(xiàn)池田先生已經(jīng)不在病床上了。
花蒔正趴在床單上嚶嚶地哭。
剛才被送過去的……是池田先生么?
“花蒔?”夏目走了過去。
“夏……目大……人……”花蒔猛地?fù)溥M(jìn)他的懷里,大聲哭起來。
找到醫(yī)生和護(hù)士了解情況后才知道,原來池田先生的病情要比他想象中的嚴(yán)重得多。池田先生患的是癌癥,原本在五年前就被下了死亡判決書,可他竟一直撐到了現(xiàn)在。
至于病房,是他向院方強(qiáng)烈要求的,因為這里是他第一次看到花蒔的綻放的地方。
池田先生和花蒔的相遇是院方的一次意外,他們將病人轉(zhuǎn)錯了病房,自那以后池田就不愿意從這間病房里搬出來了。就像池田先生說的那樣,有的東西,看過一次后就很難忘記了呢。
所以還想要再看一次,所以開始了等待和守望。
池田先生的情況還在醫(yī)生的控制范圍內(nèi),剩下的只有等他回來了。
夏目站在櫻花樹下抬頭。
花蒔正坐在枝梢上,看著那窗口,腦袋微偏,像是在回憶什么,眉卻是輕皺著的。
安靜的神態(tài)。
她到底望了多久呢?
和池田先生的等待相同,他們都很寂寞。從遙遠(yuǎn)的過去,開了又謝,大風(fēng),飄雪,一層一層地將年齡拉長——雖然她的形態(tài)還是小孩子。
還能等待多久呢?
花蒔的妖力已經(jīng)衰弱了。
用貓老師的話來說,正因為她的妖力衰弱,外表才像個小孩子。那在她和玲子相遇的時候,或許看起來是和玲子年齡相仿的少女吧?
夏目有些迷惑了。
一次耗盡殘余生命的綻放究竟……值不值得呢?
一個星期后,池田先生搬回了病房。
“好久不見!边是溫潤的笑容和淡而清雅的氣息,但他的臉色卻是極其蒼白的。
“好久……不見!毕哪恳呀(jīng)穿戴齊全,他要出院了。
藤原夫婦去幫夏目辦理出院手續(xù)了。
“以后要注意身體啲。”
“恩……”
塔子小姐在外面等了。
“那個……”夏目欲言又止。
花蒔最近并沒有很纏他,但每看到夏目總會眼淚汪汪,又時候甚至?xí)荛_,有些刻意躲避的感覺。
大概是怕再次遭到拒絕,又或者是不想讓夏目為難吧。
池田先生疑惑地看著他。
“您……有什么愿望么?”
有些突兀的話。
可是——
夏目從護(hù)士那里聽說了。
池田先生……可能撐不到夏天結(jié)束了。
而貓老師也證實(shí)了這點(diǎn)。
池田先生察覺到了夏目眼神中的東西,他還是微笑著,然后慢慢開口說——
“如果可能的話……”
“想再看一次那樣的櫻花吧!
現(xiàn)在是在櫻花樹附近的空地上。
和花蒔第一次拜托夏目時的場景相似,妖怪平伏在地上,頭略微抬高一點(diǎn),目光堅定。
最后……還是答應(yīng)了。
不去想是否是值得,畢竟這是出于花蒔自己的意愿,夏目決定尊重她的選擇,
也許就連他自己也不愿意讓池田先生失望。
“要開始了!
少年迅速將花蒔的名字從友人帳上撕下,含入嘴中,雙掌相擊合十,氣息流動形成風(fēng)將他包裹在其中。
繼承了玲子的唾液和吐息。輕吐。
護(hù)我之人、顯其名字——
名字歸還。
光。
世界創(chuàng)始之初。上帝說,要有光。
光照射進(jìn)人們的內(nèi)心,驅(qū)散黑暗。
光是溫暖的。
粉色的。
微光籠罩著樹,樹枝上開始緩慢的生出粉色的物事,繁繁密密,由少到多,相互擠壓擁抱著。
花瓣簇?fù)碓谝黄穑粓F(tuán)一團(tuán),開得非常的熱鬧。
一陣風(fēng)吹過,花瓣飄灑下來,輕吻上行人的眼瞼。
柔軟的輕觸。
還有香氣。
有人發(fā)出驚訝的感嘆,醫(yī)院內(nèi)的人們也開始注意到這棵在夏天盛放的櫻花樹——它已經(jīng)很多年不曾這樣盛放過了,更何況現(xiàn)在是夏天。
人們紛紛打開窗戶去觀賞,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醫(yī)院。
池田先生。
你在看么?
夏目在櫻花樹下仰望那扇窗戶,發(fā)現(xiàn)窗戶另頭并沒有出現(xiàn)池田先生的身影。
花蒔在告訴你要堅持呢。
好好地活下去。
請快點(diǎn)看到她的努力吧——
那抹淡白色的影子終于浮現(xiàn)在了窗口,面容熟悉,尤其是那淡淡的,溫婉的笑容。
只是這次,他的笑容卻有了非常明確的溫度——
眼里的驚喜是怎么也掩蓋不了的。
他會堅強(qiáng)地走完剩下的路吧。
會的。
……
…………
事后的第三天,夏目和貓老師正走在前往七辻屋的路上。
“說起來,那個人給的饅頭的味道竟是我以前沒吃過的呢!必埨蠋熣f。
“……是么?”夏目嘆了口氣。
這樣的結(jié)局不知道算不算壞。
其實(shí)在歸還花蒔的名字,讓她完成最后一次盛放后的那個下午,池田先生就去世了。
表情非常的安詳。
妖怪的消失并沒有換來池田先生的振作,面他的去世更像是完成愿望后的滿足。
如果花蒔有著像貓老師那樣的妖力,可以看到人的生死,她還會堅持這次的綻放么?
這個問題……
“相遇和等待,至少他們不用在等待里繼續(xù)煎熬了!必埨蠋煷蛄藗呵欠,仿佛可以看透夏目心思般說道。
是么。
至少,他們都沒有后悔什么吧。
“現(xiàn)在的話,還是去吃七辻屋饅頭吧!”貓咪忽然興奮起來,飛快地奔向前方。
“……啊啊!”夏目驚叫一聲,看它的身影越來越小。
“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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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寫于大學(xué)時候,大約是2010年。
青春痕跡~發(fā)表存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