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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贖
我的家在花里村,我的家又不在花里村,因為我知道自己是被人賣到這里來的。別問我如何知道的。因為當你從小就在“父親”的棍棒下,“母親”的咒罵聲中,村里孩子一人一句童養(yǎng)媳的經(jīng)歷中生存時,你便會知道自己真的不屬于這里。
在年紀小一些的時候,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逃離這里,我也成功的得到了逃跑的機會。
記得那天,“父親”喝了酒,醉的厲害,回來便往我身上打,一手還拿著酒瓶,打累了,他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于是,我逃了。
那天的夜空很亮,可路上還是很黑,我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里,只是一昧的不停的往前走,只想逃離那個“家”。
我不知道走了多久,可能五個小時,又或者一個晚上,但終究我還是被他們找到了。直接被拖了回去,接著而來的,只有更加有力的拳腳。
我蜷縮在地上,我以為自己要死了,但是很可惜,他們沒有能夠打死我,因為村里的一個“瘋老頭”看見了,他沖到村委里大喊道:“打人了,打人了,要被打死了,要被打死了!笨纱逦锏哪切┧^的領導干部都不過是披著羊皮的狼,高舉著為人民服務的大旗,看著違心的事,他們只當著老頭兒在瘋言瘋語!隘偫项^”的話被另一個小伙聽到了,他來到我家去阻止這場暴行,可他們?nèi)匀粵]有停手,那小伙便說道:“你們這是犯法的,再不停手我就打電話報警!彼麄冞@才慌了神。
我被他抱著送到了醫(yī)院,那是我和他的第一次相遇,那年我12歲,他21歲。
他說他是村頭王奶奶家的孫子,回村看望老人。那一個暑假是我童年里最值得回憶的事,他教我識字,教我學會保護自己,也會和我一起去放牛,幫我一起砍柴……也許是他見我年紀小又如此可憐,并對我多有照顧,也許是……我不敢多想。
“丫頭,我要走了!彼蝗绯跻娔前忝篮,暑假過去他也要回去了,我的淚水在眼眶里轉(zhuǎn)呀轉(zhuǎn),咬著下唇怕自己哭出來,她用手輕擦著我那溢出的眼淚說:“丫頭,等我畢業(yè)我還會回來的,別哭!
我信了,我以為他真的還會回來,可直到王奶奶去世,我都沒有再見過她,我心里的光快滅了。
日子依舊度過,我很自卑,不敢再相信任何人,我恨我的父母,為什么會把我弄丟?讓我的童年是這樣的,我以為我的一生也就這樣了,沒有喜怒哀樂,沒有期待,不,我還是有期待的,我期待著還能再見到他吧!
18歲那年,我從山上砍柴回來,剛進村便聽到有人在議論著什么,我并不關注,但到了家中,我看著那自稱是我生父生母的兩個人,是啊,13年了,他們終于找到自己的孩子了,他們開著豪車,說著要接我回家,我很平靜的就接受了這個事情,我什么都沒有拿,只是帶走了一個銹跡斑斑的鐵盒子。
我看著那白色的獨立小洋房,我不禁感到可笑,這距離我生長的花里村,不過兩個小時的車程,這段路將我與他們相隔了13年。
在這里每天有保姆來照顧我的生活起居,我的父母請了家教老師來教我讀書,他們每天下班后都會來陪我,為了彌補我人生中13年的空白,每一次出差也都會給我?guī)ФY物,但是我感受不到那種父母對孩子的愛,給我的感受,只有他們對我濃濃的愧疚,我是因為他們的疏忽才被人拐走,等他們想起來的時候,我早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如今,警方偵破了這一起重大的兒童販賣鏈案件,無數(shù)被拐賣的孩子回到了親人身邊。
記得那天,我第一次向他們提了一個要求,我想要一部手機,在那個年代里,手機是一個奢侈品,可他們毫不猶豫的買給了我。
我第一次打開了那個從花里村帶出來的鐵盒,鐵盒里面有很多用草編織好的小動物,還有一張紙條。我顫抖著手將紙條打開,“楚清風”三個字映入眼中,那是他離開那天留下的,他說:“丫頭,以后可以打電話給我,上面還有我家的地址!
我想他是忘了我這么一個寄人籬下的窮丫頭,又怎會有手機,又怎會敢去打擾他,又怎會有能力去找他呢?
如今,我小心的一點一點的打下那一串數(shù)字,漫長的等待過后,卻終究沒有那樣的聲音,“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我不甘心,為什么,怎么會?
于是我去到了他家,在一位老人的指向中,我站在了地址上的地方,但我卻害怕了,我怕他不再認識我,不再對我如從前那般,但腦海中他的面孔還是讓我鼓起勇氣敲了門。
開門的不是他,而是一位優(yōu)雅的女士,我緊張的拉了下衣角,開口道:“請問這里是楚清風的家嗎?”
之前那女士愣了半響,不確定的問道:“你是……丫頭?”我心里真的很高興,因為只有他才會這么叫我。
那女士讓我進去了,我想著很快很快就可以見到他,可沒有。
那女士是他的母親,她說:“清風在大學畢業(yè)的那個暑假回去看奶奶時不幸遭遇了車禍,人沒能留下來。”
我當時整個人都愣住了,只對那女士說了句抱歉,便沖出了他家,豆大的眼淚流個不停。
那年我19歲,卻知道他早已停留在了22歲那年。
在那之后,我又曾去找過那位女士,她告訴我,“清風跟我提過你,說你是個懂事的孩子,說你……”
那天我去了他的墓地,照片上的他如從前那般帶著一絲微笑。我同他說了很久很久的話,似乎把所有的委屈都傾瀉了出來,把這輩子的眼淚都流盡了,可是再也沒有那樣一個人拍拍我的腦袋說:“丫頭,別哭!
恐怕我心里的那束光,從那一刻開始便真的滅了吧!我不知道自己活下去是為了什么,我知道了他沒有騙我,他有回去找我,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個殺人兇手,是不是自己間接的害了他,這一切的一切不再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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