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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一章
我喜歡看海,因為我愛的人被永遠(yuǎn)地留在了那里。這個習(xí)慣至今已經(jīng)延續(xù)了七年。
每次過去,我都會給他帶一束今天開得最好看的茉莉花,坐在他以前給我敷藥的巖石上發(fā)呆,一呆就是一個下午。
手機的工作消息暫時被靜音,也沒人會催我回家,是我最樂得清閑的自在時光。
四月,該是春暖花開的季節(jié)。
但我已經(jīng)好多年沒有感受過春意。
他叫陳衍,是我來到小漁村后主動向我示好的第一個人。
他跟我說,這個名字是他留學(xué)在外的舅舅取的,可是自他懂事以來就沒再見過他舅舅一面,只知道對方給他留了一個長命鎖,后來他看著金貴,就給鎖在了家里。
村里人都愛給孩子起土名字,說接地氣好養(yǎng)活,所以這里基本沒人會喊他名字,而是“阿水”“阿水”地叫他。
聽到這個小名,我第一次克制不住笑出了聲,他一臉震驚地看著我說:“原來你會笑啊!
他說:“你笑起來挺好看的。”
我想告訴他夸一個男生好看好像不太妥當(dāng),但心里又控制不住地在竊喜。
其實他長得也不差,每個五官都不算精致,但組合在一起卻意外順眼,如果能稍微打扮一下一定也可以很帥。
尤其那雙彎彎的眉眼,總是讓人感到心動。
這里的漁村依山傍水,大多村民都以捕魚為業(yè),從小就接觸大海的陳衍跟我說他的夢想是出海,當(dāng)一個航海家。
出海九死一生,我問過他:“怕不怕!
他說怕的話還出什么海,人因為夢想而偉大嘛。
他笑得坦然,好像世間沒有一點煩惱似的,像個年輕人做最純粹的夢。
后來在一起后,我又提起這個話題,或許一點不安心理在作祟,尤其有海的地方總會伴隨著人員傷亡,我有了想說服他放棄這個夢想的念頭。
他跟我插科打諢了一會兒,說他什么都不怕,唯一怕的大概就是失去我。
我嫌他說得太肉麻,聽了一會兒就開始背著他裝聾作啞,他湊過來親親我,說寶貝,我真的好愛你。
不知道他哪里學(xué)來的情話,總是在我耳邊說得我渾身起雞皮疙瘩才肯罷休。
他太知道怎么治我。
我所有的無動于衷在他眼里都是口是心非,我的不善言辭在他這里都是可愛的表現(xiàn)。
如果我知道他永遠(yuǎn)不會回來,我一定把他鎖在房間里,永遠(yuǎn)不讓他踏出屋子半步。
管他有什么夢想,都別想把我一個人丟下。
我是個自私得要命的人,以前把自己困在方寸之地不愿走出去,不愛搭理人,是陳衍把我拉出去,說他愿意陪著我。
小時候個子還沒長開,性子陰郁,村里的小孩都不愛跟我玩,怕我的時候會罵我怪小孩,偶爾膽子大了又笑我沒人要。
我時常覺得他們很奇怪,為什么總來跟我說話。
直到他們從言語攻擊,改成了物理攻擊,我才意識到原來他們并不喜歡我。
石頭砸在身上的感覺不疼,大概是他們年紀(jì)還小,力氣也不大。
直到其中一顆大石頭砸中我的額頭,我往頭上一摸,才感受到了那抹紅色液體。
也是那一次,我第一次見到陳衍。
像個大孩子一樣,替我趕走了那些扔石頭的小孩。
他把我?guī)У綆r石上,手法熟練地幫我抹藥,邊說:“我小時候也愛亂跑,我媽總是在后面追著我打,打完了再給我抹藥!
我不太滿意他的說辭,辯解道:“我沒亂跑!
“原來你不是啞巴啊。”
他拿出紗布想給我包扎傷口,手還沒碰到我額頭就被我一把推開。不說這么小一個傷用不著紗布,真這么纏著回去,一定會嚇壞奶奶的。
“那貼個創(chuàng)可貼總可以吧!彼麖尼t(yī)藥包的角落里掏出一大片的創(chuàng)可貼,不知道是不是專給家里小孩買的,每一片創(chuàng)可貼上的卡通圖案都不盡相同,還各有特色。
我皺皺眉,想再一次將他推開,結(jié)果手還沒碰到他肩膀,就被他一把抓住。
他看著比我強壯,手掌也比我的大,掌心貼在我的手腕上產(chǎn)生一種炙熱的觸感。
我掙脫不得,另一支手還沒來得及伸出,也被他用同一支手禁錮在一起。
“你這孩子,怎么那么倔強!
我放棄掙扎,沉默地看他。明明也沒比我大幾歲,現(xiàn)在卻擺出一副大人的姿態(tài)跟我說話。
“乖乖聽話,我就放手。”
他用眼神示意我,我低頭看了一眼雙手,不再嘗試掙開。
他言而有信,松開了手,又說:“這才聽話嘛。來,把劉海撩起來!
我的出生本就不受期待。
就連名字也取得敷衍。
貼好創(chuàng)可貼,他問道:“你叫什么?”
我緘默不語。
“你是趙婆的孫子吧,我跟阿婆可熟了,你不說也沒事,我到時候問問阿婆就知道了。”
“……林臨!
“什么?”
他眨了眨眼,露出疑惑的表情,讓我覺得他在懷疑我賣萌。
“……雙木林,光臨的臨!
他恍然大悟,笑著說:“好我知道了,以后就喊你臨臨!”
我皺著眉看著他,不確定他是不是在占我名字同音的便宜。這讓我一度更討厭自己的名字。
但最后還是什么也沒說。
“再被欺負(fù)就大喊我的名字三聲,我來把你帶回家。”
“阿水?”
“叫陳衍,帶水的那個衍!
我覺得自己一定不會干這么丟臉的事,但還是忍不住問道:“如果你沒出現(xiàn)呢?”
他笑了笑,“那一定是你喊得太小聲了!
在那以后,陳衍一直會來找我玩。我們一起上學(xué),一起長大,成了彼此最熟悉的朋友和玩伴。
我不愛說話,陳衍就在我身邊滔滔不絕。偶爾,他會為自己的未來做打算,躺在我身邊跟我說他以后的規(guī)劃和去向。
我只是安靜地在聽,并沒有以后要分道揚鑣的傷感。好像,我默認(rèn)我們一定會一直在一起。
后來發(fā)生一件事,把天不怕地不怕的陳衍嚇著了。
我一直以為自己對痛覺不敏感,從小到大都沒感受過痛意,直到有一次在海邊被貝殼劃傷腳底,硬是拖了一路的血回到家才發(fā)現(xiàn)。
陳衍那時候來找我玩,見滿地的血,嚇得趕緊把我抱到了桌子上,低頭替我查看傷口。
傷口被海水浸泡過,有點潰爛的跡象,為了避免細(xì)菌感染,陳衍硬是背著我走到了離村口最近的醫(yī)院去。
“先天性痛覺缺失!
一瞬間,所有詭異現(xiàn)象都得到了解釋。
可能爸媽也因為我是個怪孩子,才把我留在漁村的吧。
陳衍摸了摸我的頭,沒有說話。但那天晚上,他還是在我身邊陪了我一夜。
像是終于想出了一句安慰的話,他說:別怕,一定是上天心疼你所以才會一點疼也不讓你感受。
這個哄小孩的語氣真的很傻,但卻取悅了我。
他說他很喜歡聽我喊他的名字。
其實我喊的次數(shù)很有限,小時候他讓我受欺負(fù)的時候大喊他三聲,但自從他出現(xiàn)后,我就沒再碰見過那些向我扔石頭的孩子,因為陳衍總會一直在我身邊。
陳衍這個名字是我的專屬。
連同他這個人。
他看我的眼神總是那么純粹,以至于某一天他開始對我眼神回避的時候,我立馬就意識到了。
我對情愛之事并不遲鈍。
所以能夠知道他喜歡我。
但我有什么好喜歡的呢。
他不告白,我也就裝傻充愣,不戳破那層窗戶紙。
可是看到他開始回避我而跟其他人玩得開心時,我卻開始悶悶不樂,心里想的是:為什么他不能只是對我笑?
我貪圖他的唯一,想要他的差別待遇。
所以我總是利用他的同情心,把自己搞得傷痕累累。我不怕疼,卻很想要他的心疼。
我可能真的是他們嘴里說的怪小孩。
我怎么那么壞呢,我壞透了。
可是如果使壞可以得到他的關(guān)注的話,就算被譴責(zé)也是心甘情愿的吧。
……
后來的某個冬天,奶奶精神狀態(tài)欠佳,身體也逐漸負(fù)荷不來,最后還是沒能撐過嚴(yán)寒的冬季,與世長辭了。
那天,我從家里跑了出來,在巖石邊呆坐半天,不知道自己吹了多久的寒風(fēng),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凍僵了。
自小時候開始,我就知道不應(yīng)該依靠任何人,別人的家人是避風(fēng)港,我的家人卻避我如蛇蝎。
只有奶奶說我是可以被愛的,我在她這里會是個普通小孩,她不嫌棄我不會撒嬌不愛說話,她會說:阿臨最好了,是奶奶的心肝,以后會有人來好好愛阿臨的。
奶奶不是我的家人,她是我的天使。
可是,天使總是要回天上的。
……
他出現(xiàn)在我眼前的時候,眼角已經(jīng)泛紅。
在刺骨的寒風(fēng)中呆坐太久,我沒能來得及給出反應(yīng),就被他一把拽進懷里。
他的懷里軟軟的、熱熱的,身上仿佛有冰雪消融,在他炙熱的懷抱中逐漸蒸發(fā)不見。
我知道我很難過,可是我流不出眼淚。
他好像在替我流眼淚,替我疼。我能感受自己的肩膀被浸濕,可喉嚨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來。
他第一次吻我,就是在那個時候。
他好笨,接吻只會磨我嘴唇,一點也不溫柔,親完了還一臉茫然地看著我,十二月的冷天,居然緊張得出了一頭虛汗。
他讓我搬過去跟他一起住,他說奶奶走了,換他來照顧我。
我說所有人都不喜歡我。
他一定是偷聽了奶奶跟我的對話,說的話也跟奶奶一摸一樣。
他說他喜歡我。
那一天,我經(jīng)歷了一場大喜和大悲。
難過的心臟得到了復(fù)蘇,我在心里默默說——奶奶,真的有人來愛我了。
身為戀人的我們跟身為朋友的我們并沒有太大的區(qū)別,他本身就會照顧人,我只需要在他的羽翼下當(dāng)一個生活白癡就行。
我還記得,第一次做/愛的時候,他的動作輕柔又笨拙,像在碰一個瓷娃娃。
我說:“我不會疼,你直接進來吧!
他堅決不肯,執(zhí)著于給我做擴充,憋紅了臉還不好意思直視我。
我覺得他真是個怪人。
突然就理解了那些小孩為什么總愛嘲笑我怪,因為我達不到,也符合不了他們想象中的“正!毙蜗。
他也怪,但怪得讓我喜歡。
我看他皺著眉,像在研究什么學(xué)術(shù)論文,然后又因為忍耐而滿頭大汗的臉就覺得好笑。
事實證明,課前準(zhǔn)備還是很有效果的。
兩個初學(xué)者有自己的快樂。
他一邊動作,一邊不忘問我的感受,我一臉難耐地看著他,被問煩了,就在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告訴他什么叫做情趣。
……
在漁村簡單的生活讓我以為現(xiàn)實真的會一如往常般順利,以至于我忘了,他其實是一只困不住的飛鳥,注定在遼闊的天空飛翔。
后來有一天,他興奮地告訴我,說自己得到了一個寶貴的機會,能夠跟隨船隊出海。
他還是沒有放棄過他的夢想,即便只是從一個小實習(xí)生開始做起。
海員的航期漂泊不定,短則半年,長則數(shù)十個月才能回來?晌覍嵲诓幌敫珠_。
我為此跟他吵了一架,那是我們第一次大吵。
我從我們的住處回到了以前跟奶奶一起住的小瓦房,我的脾氣一直很倔,尤其這些年在他的保護下更是半點無長進。
直到三天后,他妥協(xié)地過來找我,握著我的手,說想我,說不該跟我吵架,還不知道從哪兒學(xué)來的哄小女孩的辦法,憑空給我變出一朵玫瑰。
我承認(rèn)我心軟了。
一直以來自己是什么德行我當(dāng)然知道,換做別人早就跑了,可陳衍總是無條件包容我,好像永遠(yuǎn)都不會失去耐心。
見我笑了,他就開始蹬鼻子上臉,還撒起了嬌,催我回去,說床邊沒有我的溫度他半點睡不著覺。
我立刻反駁:那你以后出海了不就不用睡了?
他一臉驚喜地看著我,說:“寶貝,你同意了嗎?”
“我同不同意很重要嗎?你不是非去不可?”
他沖過來抱住我,那股力度差點沒把我勒死:“當(dāng)然重要,不然我至于跟你吵架嘛,早偷偷跑了!
我拍了他一下,色厲內(nèi)荏地道:“你敢一聲不響地走掉,這輩子就別回來見我了!
可直到他離開的那天,我就克制不住產(chǎn)生了想反悔的心思。明明他還沒走,我就忍不住開始想念了。
我想他也是同樣的心情,不然前一晚不會抱住我死不撒手,還親了我那么多下,好像想把未來十年的親熱都提前預(yù)支了。
陳衍在村里的人緣很好,那一天,大大小小的街坊鄰居都來歡送他。
他笑著跟所有人打過招呼,又偷偷地走到我面前,跟我說,他要走了,想聽我說一句愛他。
我從來沒對他傾訴過這么直白的愛意。
大概從小的生活環(huán)境讓我羞于把愛說出口,在別人看來不過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但對我來卻非常為難。
陳衍一直知道,所以他從來不會向我提這種要求。
可我還沒來得及醞釀出口,他就又被父母叫走了。
直到看著他被簇?fù)碇狭塑嚕覀z再沒有獨處的機會。
他離開后幾天,我覺得心仿佛落了空,心緒也總是不安寧,尤其這幾天的天氣總是籠罩著一大片烏云,糟糕得如同我的心情。
我迫切地想知道有關(guān)于他的消息,但對于他的一切卻總是杳無音訊。
我連續(xù)失眠了好幾個夜晚,每一次都是半夜坐起身,或聞著他的衣服,或抱著床頭柜的相框入眠。
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會這般想我。
如此的撐過了一個月。
我從來沒想過,收到他消息的那一天會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瞬間。
我想不明白,為什么上天總要奪走我身邊愛的人,就因為我不會疼嗎?
那天也在下著暴雨,陳衍父母的話在我耳邊反反復(fù)復(fù),他們的哭泣聲聽起來太過真實,讓我騙不了自己這只是一場夢。
我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去責(zé)怪誰。
怪船務(wù)公司不做好準(zhǔn)備就出海,怪自己為什么一時松口答應(yīng)放他走,還是怪老天爺隨便一場意外就能奪走我身邊最重要的人。
我沉默了很久很久。
直到雨停了,我才起身將角落處的私人物品和放在床頭柜的合照鎖起來,逼自己不去看,不去聽,大腦像是自動開啟了保護機制,主動屏蔽外界雜碎的聲音,假裝自己從來沒認(rèn)識過這個人。
我想醒過來。
可是我只能聽見杯子碎在地上的聲音,看著熟悉的紅色液體從手掌上滑落,卻感受不到任何痛意。
我醒不過來了。
心臟處充斥著各種酸澀,密密麻麻的感覺開始像潮水一般向我襲來,有種窒息般的絕望感。
這就是痛覺嗎?
我喃喃地說:“陳衍,我疼!
可回應(yīng)我的只有蕭蕭風(fēng)聲。
那個能心疼我的人不在了。
我拼命地回憶他看我的最后一眼,和對我說過的最后一句話,卻只記得一句:“等我回來!
隔天,我還是忍不住把合照拿了出來。
那是咱們剛在一起后不久照的,陳衍很喜歡,特意去洗了出來,擺在床頭,說每天要看著入睡。
我太想他了。
我想聽他喊我小名,說不要緊的,有我在,我會保護你的。
可是我找遍屋子里的每個角落,卻怎么也找不到他。
后來,他的家人過來帶走他的遺物。
我站在一旁,麻木地看著那些人進進出出,看著屋子里屬于陳衍的氣息在一點一點消失,心死般地想:這下我可以騙自己從來沒認(rèn)識過他了吧。
可是真的可以嗎?
看著載著他遺物的貨車逐漸開遠(yuǎn)的瞬間,我才想起自己欠了他一句話還沒說。
下一秒,我控制不住自己地拼命往前追,有水落在臉上,涼涼的,夾雜著如海水般的味道,又跟記憶中他給我?guī)У囊芟瘛?br>
快點、再快點……
要像他追上我一樣追上他。
可是他好遠(yuǎn),遠(yuǎn)得讓我碰不到他。
——直到貨車徹底從我眼前消失,我才舍得停下腳步。
“……陳衍!
“陳衍!
“陳衍!
眼淚流過臉頰,落在了地面上。我沙啞地喊著他的名字,渴望他再一次出現(xiàn)在我面前。
可是我的聲音能傳遞到海的另一邊嗎?
“陳衍!”
“陳衍!”
“陳衍!”
沒有。
眼前還是什么也沒有。
那個會笑著喊我臨臨的人真的不見了。
我呆呆地坐在空無一人的柏油路上,深深地發(fā)愁———
怎么辦呢,我好像還沒來得及告訴他,我愛他。
……
我經(jīng)常會夢到他。
夢到他說他好冷,說我身邊很溫暖,他想過來靠一靠。我拼命地向他奔去,可他卻不停地在后退。
一進一退,我們就像兩條平行線,怎么都無法交匯。
我還是會如常呆在我倆的小天地里,因為那里是我所有安全感的來源。每每驚醒的時候,抱著合照已經(jīng)無法讓我再次入眠,我會披上偷偷留下的他的外套,起身走到海邊,無論多晚,無論多遠(yuǎn)。
我想盯著那片大海,站在離他最近的地方。
偶爾天上會有星星作伴,夜深的時候顯得特別漂亮,這時候我總希望他能夠陪在我身邊。
直到有一次真的撐不下去了,想著這么去陪他算了。孑然一身,無所畏懼。
可等海水淹沒過胸口的時候,我又想起了他彎彎的眉眼,想起他炙熱的懷抱,他背著我走的那好幾公里,他把我拎回家那一天,他說喜歡我的時候,眼神里的那份專注和堅定……
如果就這么死去,是不是連這些都無法擁有了?
海水很冷,冷得讓我理智清醒不少。
這個想法讓我終于感到了一絲恐懼,我沒有他了,怎么能連這些回憶都舍棄。
最后還是拖著濕漉漉的身子走了回去。
隔天毫無意外地發(fā)起了高燒。
迷迷糊糊中,好像看見了誰在廚房里忙活,甚至還能聽見那熟悉的聲音在耳邊絮叨:“都讓你別大冷天到海邊去吹風(fēng),你看著涼了多難受?下次禁止不穿外套就出門,真要出去就記得把我這個行走的暖爐帶上!
我費勁地睜開雙眼,想再努力看仔細(xì)些,卻又深怕再眨一次眼眼前的人就會消失不見。
“臨臨要聽話。”他好像嘆了口氣,又說:“看你生病,我也會難過的!
在跌入沉沉的夢鄉(xiāng)之前,我只來得及輕輕地嗯了一聲。
……
二十歲的秋天,我搬出了村子。
被迫長大的林臨,不再擁有一個陳衍。
我嘗試開啟自己新的生活,想要走出有他的人生。
這里不再有他,我的靈魂居無定所,哪里又不是家。
離開前去看了一眼奶奶,想托奶奶代我向他問好。
最后選擇在離漁村不遠(yuǎn)的小城鎮(zhèn)安定下來,我還是舍不得離他太遠(yuǎn)。
性格關(guān)系,我當(dāng)起了自由職業(yè)者,獨自摸索了好久,終于不再到處碰壁,又在半年后交了一個男朋友。
陳衍會怪我嗎?
我想他不會。他總是毫無理由地包容我,尊重我所有的決定。
可是如果他會呢?
是不是就會出現(xiàn)在我面前,把我搶回去,我是不是又可以繼續(xù)當(dāng)那個不諳世事的臨臨。
原來我還是一如既往地自私。
果然,當(dāng)男朋友在床上想親我的時候,我還是逃了。
目的地是那個熟悉的海邊。
我不管不顧地朝大海放聲大喊,反復(fù)地喊出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好像每念一遍,才能確保他的名字不會像他一樣消失。
我想,今天的海面這么平靜,他是不是可以聽見我說的“我愛你”了。
有風(fēng)拂過額頭,仿佛輕吻,這又會不會是他想給我的回應(yīng)。
我在用余生告訴他我在想他。
他的臨臨在想他。
今天的海會跟我說愛我嗎?
———沒關(guān)系,我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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