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

　　婦人的指尖撫上滿是血污的臉，低聲呢喃，溫柔繾綣，仿若愛侶間的低語。

　　將軍被裹在草革里，像是睡得不安穩(wěn)，眉頭緊緊鎖著。

　　她將褶皺揉開，笑了：

　　“將軍，你看看，這是我們的家，別貪睡了，阿蓼已經(jīng)挑好了良辰吉日，就等你這個新郎官了�？煨研�，不然來不及，阿蓼生氣了，就躲起來，讓你再也找不著�！�

　　線條硬朗的臉龐漸漸模糊。

　　“將軍，你要是現(xiàn)在醒來，我就勉強原諒你，讓你抱得美人歸………將軍，醒醒，阿蓼以后聽話好不好，再也不藏了，再也不讓你擔心了…………醒醒，將軍……”

　　“夫人，節(jié)哀�！�

　　“節(jié)什么？將軍不是好好的嗎，你在胡說八道什么！”婦人突然發(fā)了瘋似的搖晃著將軍的肩膀，“宋談！你不要得寸進尺！你說過隨便我怎么藏你都會找到我，你說過要請皇上賜婚，要十里紅妝將我明媒正娶！你說過的………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我孟蓼是是你宋談此生摯愛，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君子一言，你不能這樣………”

　　...........

　　小土堆旁，少年握著木劍揮得虎虎生風。

　　少頃，少年停了下來，定在原地，垂眸沉思。

　　尚且稚嫩的身形挺拔，如松如竹。

　　一只小手遮住了他的眼。

　　“不許偷看！”

　　絲絲暗香沉浮，他彎了彎眼，“好�！�

　　眼前豁然開朗。

　　“當當當當！”一束野花闖入視野，幾乎懟到他臉上。

　　“很美。”

　　女孩趴在他背上，雙手勾著他的脖子晃了晃，對他的反應不甚滿意，委屈道：“我準備了這
　　么久，你竟然都不驚喜，以往都是捉迷藏的�！�

　　他有些慌亂，將女孩抱到懷里，順著她的脊背：“沒有，驚喜的�！�

　　“沒有驚喜?”

　　“驚喜�！�

　　“真乖�！芭⑿臐M意足地在他下巴上啵了一下，”聽我娘說你要走，我不許你走。”

　　“…………我想進京考武狀元。”

　　“啊，武狀元有什么好的，那些武夫糙死了，還粗魯莽撞，我才不要你變成那樣。”

　　“………”

　　“要不你考個文狀元吧，反正都是狀元。”

　　“我沒讀書……考不上文狀元的�！彼曇魷p小，面色通紅。

　　“而且，我想保護你�！�

　　女孩靜靜地看了他幾秒，將臉埋進他頸窩：

　　“可我舍不得你。而且，聽村頭的阿婆講，男人考取功名，有了官位后，就不喜歡原先的娘子了。而且我與你……你會不要我嗎？”

　　“不會，不會不要你，”他捧著女孩的臉，低頭認真道：“我宋談這輩子只愛我的阿蓼。”

　　“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

　　他們偷偷拜了天地。

　　“夫妻對拜先欠著，要記得還！”

　　“嗯，還�！�

　　..........

　　十五年春秋一晃而過。

　　女孩長成了風姿綽約的少婦。

　　她不等了。

　　她要進京，尋夫。

　　她站在京城的大道上，一眼就望見了得勝歸來的將軍。

　　他被簇擁著，威風凜凜，意氣風發(fā)。

　　將軍回眸，看見了搖搖欲墜的她。

　　他猛地一驚，下馬突圍，將她擁入懷。

　　“對不起，受苦了，還有，我依然愛你�！�

　　她笑了，在眾目睽睽下吻上他。

　　交纏的舌尖縈繞著咸味。

　　不苦，值得。

　　..........

　　邊疆最近不甚太平。

　　將軍在京僅半月，邊關又傳來急報。

　　他臨走前，對她許諾：

　　“等我回來，就請皇上賜婚，將欠你的還上。聘禮我已經(jīng)備好了，良辰吉日由你選�！�

　　“好，那我要十里紅妝！”

　　“當然，十里紅妝才配得上我的阿蓼�！�

　　..........

　　將軍的衣襟被她扯松，露出雪白的里衣。

　　胸口的位置鼓鼓囊囊。

　　她清醒了幾分，將里衣解開。

　　一個香囊，一個符，還有一塊破布。

　　香囊里裝著他們的結(jié)發(fā)，符是她親手做的平安符。

　　布………

　　她泣不成聲。

　　又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了。

　　那是一封血書，往日剛勁利落的字扭曲的不成樣子。

　　血字密密麻麻，仿佛要將下半輩子的話一口氣講完。

　　她臨摹著，一遍又一遍。

　　“阿蓼，抱歉，我食言了，但我自私地懇求你不要怪我。如有來生，我不做將軍了，只做阿蓼的夫君，夫妻對拜我只能下輩子還了。還有，我這輩子犯的最大的錯，就是以為我只愛你一輩子，因為，我愛你，生生世世，我的阿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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