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正得天音閣主燕爾新婚，娶妻林氏，本是大喜的日子，卻不聞座下高朋滿堂煌煌盛音，此之謂＂天音無情＂。神嗣無情無欲，而天音閣的婚禮從不大辦。
　　次年林氏誕下一名女嬰取字煙離，這次木煙離的會宴道是驚動上下修界。這道不是因為木閣主喜得千金，而是因為天音閣后繼有人……

　　夏闌暮色，見田壟間一對母子，母親身著天音閣使女的衣裳，她把孩子抱在懷里，有一下沒下的輕拍著，落花翩躚輕籠著他們的身影。

　　卻不知遠(yuǎn)處靜佇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人兒，雖然不過是幼童的模樣卻是身姿如松，面容清冷，她的身上披著件皓白的外衫腰間用金縷絲繡這公平之秤。她無悲無喜的眼睛淡淡的望著那母子的身影。

　�。⑸匍w主！少閣主……您怎么跑到這兒來了，可讓我好找……您該回去修習(xí)功課了＂一個著天音閣弟子打扮的人著急忙慌得從遠(yuǎn)處踉蹌跑來，＂少閣主……＂ ＂好＂木煙離淡淡答道。轉(zhuǎn)身隨著那弟子一同離去。

　　暮色漸，層林盡染，木煙離像是不舍的又回頭又望了一眼那溫馨的母子畫卷。

　　曾幾何時，她也想這樣被母親抱著在河畔嬉戲，和父親一同在田壟玩耍，可惜她自小就知道她和別的孩子是不一樣的，父親告訴她＂天音浩蕩，不可有私，天音之子，不可有情…＂

　　她打小便習(xí)學(xué)斷情絕性的功法，父親對她從來都是冷冷淡淡的，而她極少見到母親而她的母親也與其他孩子的不同，母親從未抱過她，看著她的眼神從來都是冰冷的

　　而上一次她見到母親也已經(jīng)是數(shù)月之前的事情了……

　　月色入戶，憑闌翠簾低卷。功房內(nèi)木煙離倏然睜開雙眼，今天的功法并未長進，她略微失望的垂下眼簾掩住心底的失落，待收拾好心緒，便出了屋子準(zhǔn)備回房。

　　月光穿林透葉，江樓楚館錯落，枝椏掩映中，一間青瓦房內(nèi)燈火闌珊。不知不覺間她竟是已行至母親的窗前，回想起那對嬉戲的母子，她鬼使神差地推開了屋門。

　　屋內(nèi)一個清瘦的女子正坐在燭臺下，手邊放著剪刀手中拿著繡線，用手木訥的繡著素榮，她目光毫無生氣。

　　＂母親＂木煙離生澀的開口喚道。那女人僵直地抬起頭，燭火中，木煙離看清了她的面龐，那張臉清秀婉約，卻生了些與年齡不符的溝壑，是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母親＂煙離悄悄地走到她的身邊。

　　倏的那女人像發(fā)了瘋似的抓起手邊的剪刀狠狠的戳向木煙離的胳膊，女人那淚流滿面邊哭邊笑，緊緊地攥著女兒白皙細(xì)小的胳膊像是看畢生仇敵般狠厲。

　　頓時木煙離的手臂血肉模糊

　�。。Ⅲ@叫劃破黑夜，木煙離拼命的想要掙脫母親的桎梏，但即便她法力不錯，天資卓絕，過于突然的攻擊和劇烈疼痛，也讓她難以掙脫

　�。⒎蛉�，你干什么呢！夫人瘋了……＂木煙離的視線已經(jīng)模糊了，隱約間她看到一個伸著淡青色紗裙的侍女模樣的人從門口沖進來，奪下林氏手中的剪刀。
　　接著她便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絕美的容顏－－－－阿媽

　　貳

　　木煙離滿身是血的被華歸抱回了房內(nèi)，華歸是林氏身邊的婢女，亦是照顧木煙離的阿媽。

　　在華歸懷中木煙離用修為止了血，刺骨的疼痛感也開始減輕，但是她將同頭埋在華歸懷中毛絨絨的的腦袋這么蹭了蹭。

　　用略帶哭腔的聲音撒嬌似的喃喃道＂阿媽，我痛＂這登時將華歸心疼的不輕，花瓣一樣鮮紅的嘴唇湊近煙離的胳膊＂呼～呼~呼＂吹了幾口氣，暖潤的氣息輕灑在身上

　　木煙離自上望著她看她濃密的羽睫輕輕地掃在自己的胳膊上，嘴角勾出一個的溫暖笑容

　　華歸將她輕輕放在床上，轉(zhuǎn)身從匣篋中拿出紗布，青瓷瓶。將瓶中的藥物一股腦倒在木煙離的胳膊上，又將紗布一圈圈的纏在孩子藕莖似的的胳膊上

　　柔聲安慰＂這孤月夜的藥是極好的，不出幾日就好了，不疼了……＂

　　待包扎好傷口，華歸輕輕起身，卻忽然被拉住了衣帶，她回頭，只看到女孩蒼白著臉張著濕露露的杏眼望著她，小手死死的拽著她青色的裙帶

　�。專闩阄野伞液秒y受＂華歸看見這情形心都軟了，她想伸手摸摸孩子的頭，卻使讓想起自己的婢女的身份摸主人的頭是萬萬不可的，她將伸到一半的手悄無聲息的收了回來，恭恭敬敬地答道＂好的，少閣主＂

　　她坐下在床檐，暮夏的天氣微微躁熱，她取了把青蘿小扇，有一下沒一下地在床邊搖著，柔聲哼著小曲慵慵懶懶地唱——

　　“蘆葦高，蘆葦長，隔山隔水遙相望�！�

　　蘆葦這邊是故鄉(xiāng)，

　　蘆葦那邊是汪洋…… ＂

　　這是她兩輩子聽過的唯一一首水鄉(xiāng)小調(diào)，以讓她記了兩輩子而不能忘懷

　　疏簾鋪淡月，盡映人影偎依

　　次日傳來林夫人因為發(fā)瘋被禁足的消息，不過她已經(jīng)不在意了，她對母愛的最后一點幻想在昨日化作了泡影消散在云煙中

　　叁

　　她第一個有印象的誕辰日，那位毫無溫情的父親送給了她一盒捏的精致的泥人，繪著彩漆，落著金沙，錦盒一打開，眉眼彎彎都朝她笑著。
　　“哇——真好看！”
　　父親淡淡地俯望著她：“喜歡嗎？”
　　“喜歡！”木煙離欣喜地仰起頭，內(nèi)心仿佛有萬朵煙花綻開，“謝謝阿爹！”
　　那個被她稱作阿爹的男人只是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然后從女孩手將錦盒拿過——

　　然后，當(dāng)著她的面，砸碎在了地上。
　　“鏗！”瓷泥落地是這樣的聲音。
　　泥人不會說話，還是眉眼彎彎，笑瞇瞇地看著她，只是笑痕皸裂了，面目破碎了，木煙離原地呆愣一會兒，才驚恐萬分地哭了出來，想撲過去搶自己的泥娃娃。
　　一只繡著公秤圖騰的白色鞋履踩落。
　　咯吱細(xì)響，毛骨悚然。
　　像是娃娃們的天靈蓋就此碎裂……
　　父親挪開腳，女孩面前是一地支離破碎的灰屑。

　　明明之前，它們還排著整齊的隊伍，在沖她憨態(tài)可掬地笑……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不是送給她的誕辰禮嗎？她是哪里沒有做對，哪里惹爹爹生氣了，所以連累了這些泥塑的小生靈無辜死去。

　　“天音之子，不可有情。”男人在大哭的女孩面前，極盡冷漠，“喜歡就會失態(tài)。喜歡就會失公。你是天神后嗣，主宰人世正義……為父給你真正的禮物，是教會你，永遠(yuǎn)不該對任何一樣?xùn)|西，說出‘喜歡’二字。”
　　不可有私……不可有情……
　　不可有私不可有情不可有私不可有情——邪咒般在她腦內(nèi)撕裂�。ù颂帪樵模�

　　這圣潔浩蕩卻如魔咒般的聲音，在她的腦海中撕裂碰撞著，她渾渾噩噩的走沖房內(nèi)，砰
　　的一聲關(guān)上房門，將頭埋在錦被中無聲痛哭著。

　�。⑦诉诉恕⑹钦l在敲門？吱呀--房門被推開了，輕柔圓潤的聲音回蕩在房間里＂生辰喜樂，我從街市上帶了些小玩意兒，不知你可喜歡＂

　　木煙離倏的從被子里抬起頭，只見來人杏眼朱唇，懷里抱著一大袋東西，是華歸……
　�。尅⑺檬趾鷣y地擦了一下眼淚，只覺得心底的霾雰被一掃而空。
　　下床沖向阿媽，臉上毫無征兆的綻出笑容＂喜歡，當(dāng)然喜歡！……＂

　　隨即撲進進阿媽懷里，只有這時，她才覺得自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肆
　　林夫人去了，她曾也是宗族貴女，年少嫁于木閣主，誰都覺得她風(fēng)光無限，卻不曾想到終是落得個夜雨孤冢，青年早夭。
　　木煙離獨自跪在欞堂中，穿堂風(fēng)打著門簾，揚起滿堂白綾圍幕，供桌上是一個嶄新的靈牌，瓊苞素榮堆積。木煙離面上無波無瀾。這些年，她過得不幸福，她早就瘋了。

　�。⑺劳觯o疑對她與自己來說都是一種解脫……

　�。㈤w主要續(xù)弦＂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木煙離的眉頭微微蹙起，雖然知道天音閣女主人的位置不會一直空缺，但林氏還尸骨未寒，是未免太倉促了些。不過續(xù)弦與否這與她也并無關(guān)系。

　　木閣主婚期將至，不過天音閣的婚禮向來低調(diào)，又是續(xù)弦 ，故而只為新夫人臨時趕制了嫁衣，便無其他。
　　而木煙離也并不關(guān)心這件事情

　　婚日時，黃昏初，燭臺映，到也為這冰冷的天音閣憑添了幾分生氣

　　如往昔，木煙離修煉過后獨自穿過清林，昏黃的日光在地上反暈出一片和煦，紅影在林中穿過，環(huán)佩叮當(dāng)，翠羽流蘇。她抬首，看著一個身穿嫁衣模樣的女人向她而來，是新夫人？木煙離疑惑道，她怎么在這兒？

　�。熾x�。⒛桥藛镜�，鳳冠霞配下，一張絕艷的面龐。＂阿……阿媽！＂木煙離頓了，她腦子好像突然銹了，表情僵硬的掛在臉上＂是你？……你，你要嫁給閣主？是嗎＂她聲音顫抖地詢問著，她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如此失態(tài)了

　　華歸菀爾一笑 ＂煙離＂那女人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親昵地又喚了一聲，但她不是畢恭畢敬的叫＂少閣主＂而是親昵的直呼其名

　　（天音閣閣主，于年更取華氏為妻，華氏次年誕下一子，取名碧楠）

　　伍

　　風(fēng)定花落深院中寂寥處，少女踱步在中庭，
　　心中存疑：今日怎么不見華歸來到，煙離心內(nèi)焦灼著，隨手抓住外庭進來的一個弟子問道＂可見夫人了？＂＂回少閣主，未見＂弟子謙卑地回答。

　　奇怪了，這個時間華歸承諾都會來陪她，數(shù)月以來從未遲到，今日怎會失言了。

　�。⒒蛟S夫人，在小少爺那兒忘了時間。＂那弟子答道，＂行，你走吧＂木煙離揮手讓弟子離開

　　縱使心里因為阿媽久久未到而內(nèi)心不寧，面上卻一直保持著但淡漠。不過她也并未會懷疑什么

　　只是她左停不到右等不來，眼看已經(jīng)過去了半個時辰＂你去找一下夫人＂木煙離讓侍女去尋找華歸
　　一盞茶后侍女，喘著粗氣跑回來＂夫人不在院中，不在堂內(nèi)，亦不在小少爺那兒＂
　　木煙離蹙眉＂阿媽或許有事未歸＂她想到，于是對侍女?dāng)[擺手道＂走吧，更定時再去找夫人。＂

　　華燈初綻，木煙離閑倚閑欄，＂少閣主，夫人不在＂使女匆匆而歸，又不在么？走，我親自找阿媽去
　　木煙離起身抖了抖皓白外袍，金色公平之稱的圖騰在腰側(cè)熠熠生輝。

　　行至華歸的院落停了下來，只見華歸身邊侍奉的女弟子急急忙忙的從院中行至木煙離面前
　�。⒐в匍w主＂
　　木煙離示意免禮，接著一連串問題就拋向她
　�。⑽野屇�，她今天可有事務(wù)？她去哪兒了？

　�。⒒厣匍w主，夫人今日并無事務(wù)，今早夫人另奴婢去后山打理夫人種的花木。奴婢回來后夫人和小少爺就都不在院內(nèi)了＂
　�。⑽礆w？沒人跟著她么＂木煙離嚴(yán)厲道，女弟子打了一個寒顫小心翼翼的道＂未…歸，沒人跟著＂

　　暮已西沉，華歸在天音閣并未有親友，天音閣主閣又座落在群巒之間，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帶著孩子能去哪兒？

　�。⑦@么久了你們不去尋她＂木煙離的聲音帶著怒蘊。

　　女弟子帶著哭腔細(xì)弱蚊蠅的哼道＂奴…奴婢以為，夫人…夫人去您那兒了……＂
　　＂去找�。�
　　＂是，少閣主＂
　　木煙離一聲令下，數(shù)十名天音閣弟子舉著火把打著燈籠，向四面散開去。

　　木煙離在院中木椅上坐下，一個弟子誠惶誠恐的遞上的茶盞，藍煙裊繞，盤旋而上
　　氤氳了木煙離黑色的雙眸，但是她無心品茶，修長的手指碾著瑩白茶盞并無半點品嘗的意思。
　　木煙離現(xiàn)在只覺頭昏腦脹，一種痛苦沒由來得涌上心頭

　　＂啪＂的一聲，她將茶盞置于石桌上，清茶四濺，幾片青碧的葉子濕答答的粘在桌上。

　　小弟子心頭一顫，他從未見過少閣主情緒波動如此之大，少閣主從來都是冷冷淡淡的，只有觸及到夫人的事情才會如此焦急……

　　一炷香的功夫，去的人便紛紛而至

　�。⒒厣匍w主，林中未見夫人＂
　�。⒒厣匍w主，西樓未見夫人＂

　�。⒒厣匍w主，后山未見夫人＂
　　…………＂未見……未見……＂
　　最后一個人也回來了＂ ＂回少閣主…未見……＂

　　木煙離只覺心中抽痛更甚＂再去找！＂
　　這一夜燈火照天音閣的不眠，一直鬧到深宵處

　�。⑸匍w主……沒有找到……＂
　　終于木煙離坐不住了，她運修為，雙眸中籠上了一層金色，隨即她閉上雙眸。
　　她要用神識尋找阿媽的氣息。

　　神識游離在天音閣上方，終于在一盞茶的時間后，他在父親的房上，和阿媽院中感受到了濃重的氣息，她才把心放回肚子里，只不過這種氣息十分怪異，死氣沉沉又夾雜著血腥味，只不過木煙離喜悅之下，也并未在意

　　她倏地睜開眼睛，眸色也恢復(fù)了正常。隨即她便脫力的倒在椅子上，這次搜尋的修為和氣力都是極大的消耗，但她長出了一口氣。

　　天色已晚，阿媽或許在父親那兒，只是天色已晚不便叨擾

　　或許只是虛驚一場
　　陸：
　　次日待日上簾鉤時
　　帶著配劍，束著發(fā)的弟子急行至木煙離院前，向院中彳亍
　　一名侍女，紗衣羅袖一橫＂哎，哎！站��！少閣主的院子是你隨便進的嗎？干什么呢？＂

　　＂哦，抱歉。那請姐姐轉(zhuǎn)告給少閣主，閣主找她去前庭議事＂他彎腰拱手，到也是彬彬有禮。
　　侍女上下打量著他＂您是，閣主身邊的＂
　�。⒄牵�
　�。⑿校缘绕�。＂

　　正堂上座，有一人正襟危坐，身形高大而消瘦，雪衣皓白，腰間以金縷繡著公之稱的圖騰。面目凌厲。四周圍坐前白發(fā)銀須的長老
　　木煙離上前行禮道＂父親
　　木閣主微微頷首示意她落座
　　＂昨日更定，后閣山中發(fā)生了天裂…＂

　�。⒖捎袀觥⒁焕险叱谅晢柕�

　　閣主身后拿著紙筆記錄的小弟子吞了一下口水＂回您的話，使役弟子傷亡不計其數(shù)，內(nèi)閣弟子傷亡二十七人。＂說道這兒他頓了一下，不動聲色的余光掃了眼閣主才緩緩說道＂夫人，與小少爺被魔氣侵蝕……而亡＂

　　在坐的聽道這個消息皆是倒吸一口冷氣，望向閣主。
　　但木閣主卻冷漠至極的點了點頭，他早知如此。
　　木煙離＂啪＂的一聲拍案而起＂你說什么�。�

　　見他如此，木閣主眉頭緊鎖＂荒唐，快坐下�。�
　　木煙離頓在原地。 ＂坐下＂木閣主聲音又冷了幾分。＂坐下！＂

　　迫于父親的淫威，她不得不僵直的坐下，她只覺的心臟被人扼住，壓抑到難以呼吸。
　　后面一個時辰她暈暈乎乎的什么都沒聽進去……

　　直至日到正午，閣主起身向外而去，她連忙起身踉踉蹌蹌地追了出去
　　一把捉住父親的衣袍，張嘴欲問，但卻哽咽的難以開口。

　　道是閣主先開口訓(xùn)斥道：＂你今日乃大失態(tài)，你以后要繼任天音閣閣主，必當(dāng)無情無性，而你怎可如此失態(tài)！＂說罷甩開了她的手，拂袖而去

　　這時木離煙干澀的聲帶才得以發(fā)出聲音，她急步追上。＂我阿媽…她……＂
　　父親沒有回頭冷淡道：＂天裂時死于魔氣中，尸骨無存＂即使說出這句話他的聲音也是無悲無喜。父親從不開玩笑
　　皆竟還是個十五六歲的孩子木煙離的眼眶再也無法忍受重量，豆大的淚珠奪眶而出。
　　這時木閣主才得以回頭，隨即他蹙眉道：＂天音之子不可有情，我教你的，難道都忘了嗎？今日去神像前頌經(jīng)……＂說罷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杓回窯斗，離當(dāng)年已時過境遷。木煙離斜倚在西樓的雕花欄桿上，夕陽余暉滿滿灑遍大地，映襯著她冰冷絕艷的臉。遙望當(dāng)年世，她不禁悲戚的笑出了聲

　�。㈤憔艢q那年消失后，那畜生告訴我，你和阿媽死在那天的天裂里了。＂她的眼睛亮了一下，似是有淚花閃過。她已經(jīng)許多年沒有如此的情緒外露了
　　她身旁靜佇著一個青年，那人身著黑衣，有環(huán)佩叮當(dāng)，面覆墨色的輕紗，聽木煙離如此說，他那雙桃花眼沉了沉……

　　柒（殉道橋）
　　人在將死前可能生前的回憶就會像走馬燈一樣，在面前閃過吧

　　光怪陸離的景色一幀一幀的在木煙離眼前回放：母親將剪刀刺向她，阿媽的大婚，阿楠的出生，華歸的死亡，時隔多年又一次見到弟弟，自碎靈核與楚宗師一戰(zhàn)……

　　回憶充斥她的腦袋，最終畫面定格在她縱身跳下殉道橋的那一刻……

　　她感覺到自己正在下墜，勁風(fēng)劃破了她的衣裳，割裂她的皮肉，血液飄灑在她的身旁。腰上的公平稱圖騰也在疾風(fēng)中化作了齏粉，這铚鋯一生的東西終于破碎了

　　她睜開眼睛，視線氤氳中，天空像被割裂了一大道口子，殉道橋頭趴著一個人，那個人正撕心裂肺的吼叫著，雖然看不清面容，但她知道那是他的弟弟
　�。㈤�，你要回家了＂她想到，面上綻出一絲笑容

　　她急速下墜看

　　很快，她什么都看不見了，她還在下墜，眼前一片漆黑
　　外面洪水的聲音天音閣弟子嘶喊的聲音，她也都聽不見了
　　天地一片寂寥

　　這時那首阿媽曾經(jīng)唱給她的童謠是又在耳邊回響：

　　“蘆葦高，蘆葦長，隔山隔水遙相望。”

　　蘆葦這邊是故鄉(xiāng)，

　　蘆葦那邊是汪洋…… ＂

　　這個遺落在人間的神羿，最終聽到的是啪的一聲，她墜落到底部了，跌在了兩世珍瓏棋局的尸骨上

　　這短短幾秒鐘卻像是過了一輩子一樣漫長。劇痛蔓延全身，血色將她的白被染的艷麗

　　疼痛過一瞬便結(jié)束了，隨即她也失去了意識

　　終焉：
　　當(dāng)她再次睜開眼睛，她看到沉沉暮色的永夜。一輪玉井閑掛其上，投下一片清暉
　　而她的眼前是一條墨色的河流，河畔彼岸花開得糜艷，彼岸前的石碑上赫然刻著＂忘川＂二字

　　她死了啊……

　　驀然回首，她瞥見和對岸一道絕艷的紅色身影，她瞪大了眼睛，沒有人比她更熟悉這道身影-阿媽。

　　民間有傳聞故去的愛人會來接新忘的靈魂，不過幼時的她從不相信來自民間的傳說……但這時她忽然對此言深信不移

　　她喜怒不行于色了半輩子，而這次她肆無忌憚地笑了，她向那個虛幻的泡奔去，直到雙腿都沒入忘川水中
　　卻發(fā)現(xiàn)那道身影，如風(fēng)卷殘云一般消散了

　　耳邊響起冰冷的話語＂神族后羿木煙離，違經(jīng)叛道，私助魔族，引得天罰，罪無可赦

　　判永世不得超生＂

　　聞此，木煙離入墜冰窖，寒的徹骨。不等她多作反應(yīng)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子變的透明，隨著彼岸花香，揉雜在陰風(fēng)陣陣中，散于忘川間

　　她終是再也沒能見阿媽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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