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白衫，戴無框眼鏡。

　　他溫柔善良，事業(yè)有成，高大挺拔。是讓女仔看一眼就會淪陷的人。

　　他是我的人。

　　尚一吉這樣肯定地講道。童日進靠在他身邊幫他調試著加濕器，忙忙碌碌絮絮叨叨。然后他聽到他講噥弄好了，用吧。尚一吉扯出一抹大笑，貼近了童日進的面龐。他也不躲，任那個人貼近了身，在自己臉上啪嗒親上一下。

　　并沒有吻回去，童日進只是起身，輕輕地在他蓬松的發(fā)上拍了一下。寵溺意味十足的動作。氤氳的水霧柔和了他精致的面龐，溫潤液體撲面的觸感同童日進的動作滲進了尚一吉心里。

　　童日進在廚房做水果拼盤。鏤空雕花，蘋果十字刀，果實的清香飄入鼻翼里。他一邊切著，卻有些出神。這樣親密貼近的生活，到底是點么開始的呢？

　　+++

　　那日童日進于酒吧小飲。

　　酒液滾進喉嚨，他突然被驚了一下。一個穿皮衣的男子快步走出了酒吧，身后一個同樣修細的靚仔跟著在后面跑。前者面無表情，只隱隱透出一股不屑，而后者滿面?zhèn)模浑p晶亮的眸幾欲落下淚來。

　　自己對這種事倒不是很奇怪。但這男仔一副又怒又傷的表情，著實讓人心疼。情之一字，最易傷人。尤是同性之間。就像他看過的一句話。Homosexuality，上帝的棄兒，塵世的罪人，本就應該比常人更英勇無畏。[①]這無論什么原因導致的分離都是讓人疼痛的。

　　卻沒想到會這樣結緣。

　　當童日進在洗手間看見不斷用冷水拍打臉龐的那個人時，想都未想，便做出了讓他以后的生活發(fā)生翻天覆地改變的決定。他一向沉穩(wěn)，不做出格的事。這次卻不知怎么，看著他鏡中泫然欲泣的臉龐便抑制不住地心疼。

　　“不如，我送你回家吧？”童日進斟酌了言語小心地對著他。

　　“唔？”原本背對著自己的人轉過身來，眼眶微紅，不解地打量自己，“請……請問我認識您么？”

　　童日進為自己的突發(fā)奇想感到驚詫，也不知要怎么接下去。忽而搖搖頭笑自己，為那一瞬間的心臟悸動。胸腔里勃勃跳動的臟器受了強烈的震顫，劇烈地搏擊著讓自己感到疼痛。恐怕這就是自己時常的原因。

　　而童日進總是那樣的一個人，他相信一見鐘情。

　　+++

　　男仔的家空空蕩蕩，冷冷清清。偌大的一間屋里，除了冰冷，仍是冰冷。

　　他竟然過著這樣寂寞的生活。

　　尚一吉從廚房里搬出一箱啤酒。童日進阻止不了，只好陪他一起。幾罐啤酒下肚，迷蒙渲染下他白皙的臉泛起紅暈，童日進捏癟了手中的罐子。他喝得醉了，開始對自己講述他的經(jīng)歷。

　　從尚一吉細碎的念叨里童日進了解了關于他的一部分事件。

　　這男仔有一個和他本人一樣美好的名字，尚一吉。一吉是大廚，最中意周游世界尋找美食靈感。兜兜轉，他獨自一人行走，始終帶著一個人的行李。尚一吉聲線好聽，此時卻顫顫地對他說著，自己是gay。

　　一吉并沒有從童日進臉上尋找到厭惡、排斥甚至驚訝。于是他放松了本就混亂的大腦，語無倫次地對著這個認識不到半個鐘的靚仔講話。后來，他終于回到了港島，陪著死黨啤酒妹戴思嘉喜怒哀樂。他是那樣好的一個人，卻因為意外中意了死黨的男友而感到痛苦。

　　他說道情緒激動的地方，眼眶再次泛紅。童日進心臟抽痛，仿佛是傾盡了一輩子的心動和悸動，全是為了這個男子�；蛟S這就是緣分。尋尋覓覓，或是原地躊躇，到最后都會與你砰地一聲相撞。然后火花四射。

　　童日進緩緩蹲下身來，看著他激動流淚。

　　尚一吉中意上那個男人。卻愿意為了死黨和這個人委屈自己，幾近自己最大的努力讓這兩個歡喜冤家在分開后重修舊好。左邊是好友，右邊是暗戀的男子，他于這兩難之間不知如何進退。最終，他選擇了自己默默地退出，躲著角落舔舐著傷口。不過這件極力隱瞞的事在不久前還是被他知曉。

　　于是便有了酒吧那一幕。

　　“是……嗝……是gay又怎么樣……”尚一吉抱著抱枕，淚水流了滿面。酒勁上來了，情緒也幾近失控。傷心失落的表情讓童日進眉頭緊皺。

　　“為……為什么不可以中意他……中嗯……中意一個人……真的有錯么……”他淚眼婆娑，朦朦朧朧。

　　“不是的……”童日進被他問得情難自制，抽走他手中被捏得緊緊的抱枕，傾身抱住哭泣顫抖不能自已的尚一吉。尚一吉立刻死死抱住了他的腰，仿佛他是游輪沉沒時那塊給人生存的浮板一樣，不愿意放手。

　　“他不中意你，那是他的錯失，并不是你的原因啊�！蓖者M撫摸著他的發(fā)，啞聲安慰。眼淚順著他緊貼著自己的白襯衫留下，陰出大片大片的水漬。

　　尚一吉伸手勾住了童日進的頸子把他往下拉，順著奉上自己的雙唇。

　　Only for one night……It means……nothing……

　　+++

　　童日進抱起壓抑哭泣的他。

　　并不回吻。尚一吉訝異地扯住他白襯衫向上看，正巧撞進他深邃的眸。那里是一泓深水，泛起心痛的漣漪。那里面有自己的影子。尚一吉再次吻上他側面，順著好看的線條吮吸。就算是for one night，好不好？我需要一個悲傷淪陷，麻痹了，就不會痛了。

　　他只是輕輕地抱起他放在床上，然后起身離開。尚一吉伸出手臂掩住了雙眼，仍有溫熱的液體順著臉頰橫流。呵，多諷刺。尚一吉你看，連你主動獻身給人家，人家都會嫌棄你。于是他蜷縮起身體，雙臂環(huán)住腿，下巴磕在膝蓋。原本修長的身形一下子弱小起來，形成了一個痛苦意味明顯的形態(tài)。

　　忽復有人伸進被子里撈出他紅彤彤的臉頰，溫熱的觸感覆蓋在臉上擦拭。

　　童日進望住他哭到紅腫的眼，蒸騰起紅暈的臉頰，還有剛才他瘋狂地尋求一個發(fā)泄的動作，無一不讓他對這個前一刻還是陌生人的男子心疼無比。似乎他們已經(jīng)認識了很久。他們彼此相信，彼此熱愛，彼此關懷，有時也彼此傷害。那都是出于愛。

　　他相信自己的心。

　　“如果……嗯……如果不可以……就不要……對我好……”尚一吉躲開他溫柔的手指，像是缺乏安全感的小動物，想被撫摸被安慰，又怕是碧草掩映下的痛苦陷阱，怕再一次的萬劫不復。說著，他再次把身體團進被子里，悶聲講道：“你走吧……”

　　“一吉……一吉你聽我說�！蓖者M把他連人帶被子攬進懷里，像照顧生病的寵物一樣耐心地撫摸講話。“我不是gay，但是我中意你。從遇見你的第一秒里，我就已經(jīng)中意上你�！蓖者M嗅著他身上的啤酒味道，下巴在他發(fā)旋處摩挲。三分疼惜，七分寵溺。

　　“剛才，我也很想要你�？墒且患�，如果這樣能讓你心里的傷好一些，我會去做。但這不能，如果剛才我們真的發(fā)生那種事，我便再沒有機會愛你�！�

　　“我不求你中意我，但是能不能讓我照顧你？一吉……讓我照顧你吧……”

　　尚一吉突然起身來要看他的眼，呯地一聲，發(fā)頂磕在了童日進下巴。他下意識伸出手去撫頭頂，疼得瞇起眼絲絲抽氣。顧不得自己也磕的生疼，童日進趕緊伸出手在他頭上輕揉，還軟語著問：“有沒有怎么樣？會不會頭暈？”

　　“我……我是不是在發(fā)夢……可是會痛啊……”尚一吉吶吶地開口，聲音仍含著鼻音。童日進扶他躺回去，然后再次用熱毛巾幫他擦臉。他繼而握住了他纖細的手指。

　　“你看，等你醒來的時候，我還會在這里。”

　　男人的掌心溫熱，無端安心。尚一吉終于沉睡過去。

　　+++

　　晨光罩在尚一吉蒼白的臉頰。

　　沉睡里一直握著自己手掌的男人不見了。尚一吉笑自己。你看看你，發(fā)spring dream都是對著高大靚仔，你沒救了。而后他鞠起水，浸濕紅腫的眼。好在思嘉還住這邊的時候買了一箱泡面，一吉燒了水，發(fā)呆。怔愣一會兒，復又抱著被子躺倒在沙發(fā)。

　　家里亂極了，尚一吉卻不想收拾。連自己混亂的心情都平復不了，哪還有空收拾屋子�；璩林猩幸患忠诉^去。突然門聲響動。帶無框眼鏡的白衫男子再次出現(xiàn)在眼前。一吉盯著他環(huán)顧四周，最終卻望住了廚房的泡面箱子。哈，尚一吉大笑。原來夢也是可以連續(xù)做的么。

　　男子在廚房內圍上了自己的圍裙，一手拿著廚具對自己講話。自己那箱準備度過一個禮拜的泡面不知所蹤了。他恍惚地聽到男子對自己講：“只要我還在這里，你就別想吃泡面！還有你那個泡面都過期了，要自殺咩！”

　　一吉抱著被子轉身，原來還有這么好的夢么。他想大聲調侃說我才是大廚好不好，可又擔心一開口，這一切都會鏡花水月般顯示出它原來的樣子。寂靜清冷，獨自己一人。

　　等到一吉捧著沙拉大嚼時還是沒有醒過來似的，視線追逐著童日進幫自己收拾屋子的身影。半晌，他疑惑地問：“你是田螺先生？”

　　童日進撲哧笑出聲音，走過來撫摸尚一吉的發(fā)。“不記得么？我昨晚對你說的話。我不是什么田螺先生，我是童日進。那個說了，要一直照顧你的童日進�！�

　　“童……日進……？”

　　“是�！�

　　一吉掐掐自己的臉頰。會痛。

　　原來不是發(fā)夢？

　　+++

　　“獸醫(yī)？所以我是貓咪還是狗狗？”一吉抱著抱枕歪頭看正在打掃房間的田螺先生。

　　他笑笑，不答。

　　田螺先生依舊在打掃房間。尚一吉抱著他做好的蔬菜沙拉大口咀嚼，味道不錯嘛，一吉心里稱贊�！罢f真的，日進，你真的唔問題？”他滿嘴色拉醬口齒不清。

　　童日進擦干滴水的手，收走空空如也的玻璃碗，又抽出紙巾幫他擦好沾了醬汁的手指。

　　“咩問題？唔問題�！彼∽咚旖堑纳忱u，果然好味。

　　+++

　　童日進終于逐漸了解了這個男子。

　　驚人的簡歷自是不用說，日進卻發(fā)現(xiàn)他在生活中竟然可愛如斯。

　　譬如捏著可樂罐子和自己談天，激動時不小心捏起可樂。棕色的液體突然噴濺，雪白襯衫上污跡斑斑。而后他哎呀一聲，可樂罐子咣當落地。日進無奈地搖頭，拾起罐子幫他去拿干凈衣物�；厥讌s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脫掉上衣去擦身上的可樂。

　　譬如尚一吉中意的加濕器，他總會在加濕器前擺出各種姿態(tài)，滿臉的享受。日進無奈地再次搖頭，卻滿臉微笑，十足的寵溺。突然被拉過了身體，尚一吉把他的臉推到加濕器前不準他動彈。被溫潤的水霧撲面了一小會兒，兩個人看著彼此水霧蒙蒙的面頰，放聲大笑。

　　不經(jīng)意的動作，讓他著迷。

　　+++

　　莫名地，尚一吉發(fā)現(xiàn)最近幾天童日進都在上班時換上了西裝，打領帶。雖然他穿成這樣會讓人怦然心動……尚一吉拍拍灼熱的臉頰……但是不對勁！尚小貓思考，他一個獸醫(yī)，怎么總要穿西裝？又不需出席什么會議的。

　　而另一邊，西裝革履的童日進正在奮筆疾書。他不時推推滑落的眼鏡，一想到家里那個人在等，便好似充滿無限動力。終于在華燈初上時，他舒展了身軀，穿上西裝外套慢步返家。

　　此時尚一吉在酒吧里悶悶不樂。

　　“童日進……童……日進……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尚一吉搖晃著手中的酒杯喃喃低語。還是那個他們初次相遇的地方，尚一吉忍不住掏出手機按下那個熟悉的號碼。單調枯燥的等待鈴音，尚一吉百無聊賴地敲打桌面。

　　“一吉？”

　　“日進……你究竟……”一吉試探著問。從他溫文爾雅的舉止，精致的衣著等等讓他猜測，他絕不僅僅是個小小動物診所的獸醫(yī)而已。

　　“以后你都會知道的�！彼陔娫挼哪且欢苏f。

　　“干嘛啊，玩神秘？”放下了手里把玩著的杯子，尚一吉撐起頭笑。

　　電話那端遙遠的聲音突然變得清晰，帶著熟悉的溫度綻放在耳畔。

　　“我們還有一輩子去了解彼此，反正來日方長。”

　　+++
　　兩條生命軌跡緩慢地重疊在一起，從此不再分離。

　　當你對這世界失去信任，請讓我照顧你。

　　========end==========

　　嚶嚶嚶嚶完結了�。�！
　　不要罵我爛尾……OTL……
　　快要發(fā)成績了填坑攢RP中！！

　　大家保佑我TVT

　　PS ①是陸厲文《同居日志》里的一句，推薦此文>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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