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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望舒做了個夢。
夜晚經(jīng)過一間廢舊的車庫,竟然聽到里面?zhèn)鞒鼋豁憳仿暎怍獾墓舱窈网Q。那一瞬間的震撼讓她呆在原地,想不到任何詞句來形容。
怔忡片刻,她不顧一切地推開門,卻推開了夢境,直直地走回現(xiàn)實。
目之所及是蒼白到空洞的天花板。她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遲鈍地感到遺憾。
她的夢永遠是混亂不成篇章的。這場夢里的情景已經(jīng)算是相當寫實。那樣的夜晚,那樣的音樂她曾經(jīng)都身處其中。
那會兒是她小提琴功底的巔峰時期,不像現(xiàn)在早已經(jīng)丟荒。事實上,所謂的巔峰,也不過剛剛達到王老師的最低標準,差強人意而已。
“下周去樂團吧,跟著歷練!蹦程焐贤暾n,王老師清清淡淡地拋下這么一句提議,想了想又補充道,“要是不行,就回來!
毫無征兆的邀請讓望舒受寵若驚。加入樂團是絕對的榮譽——至少對當時的她來說是這樣。至于王老師語氣里的勉強,以及那句打退堂鼓的“不行就回來”,她根本就沒聽見。
聽見了也無妨。她對自身的定位很客觀,也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勉強算得上有自尊,但不多。
然而混進樂團不到一個月,望舒就發(fā)現(xiàn),她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心態(tài)。
望舒的王老師,出身于上世紀七十年代的文工團,幾十年來,背著小提琴闖蕩了半個中國,也結(jié)交了一大批音樂界如雷貫耳的大神。然后,這些人老了,便安定下來,收了幾個弟子,精挑細選出兩個有出息的,帶在身邊排練。望舒要加入的樂團,就是由這么一幫人攢成的組織,里面的門道實屬深不可測。
可憐望舒整顆心都被榮譽感填滿,對接踵而至的受虐生活壓根兒沒有半點預判認知。她自認為在文化和音樂上受教育不淺,沒想到在這個地界,直接被一棍子打回了文盲加譜盲。
樂團排練的曲目很雜,從《蘭花花》到《命運交響曲》,應有盡有。前者之流還好說,后者之流卻讓她頭疼至極。天知道排練的曲子里有多少外國古典,整篇譜子找不出一個中文字。英語,德語加上意大利語,輪番上陣,什么Egmont,Sonata還有Symphony,字母排列可謂精彩紛呈。還有一個共同特點: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迫于無奈,她只能像個偷窺狂似的往隔壁爺爺?shù)淖V子上瞟。瞟是為了看到爺爺?shù)臉俗ⅰS薪?jīng)驗的老團員會給外國的樂曲名字標上中文音譯,記起來省事很多。
爺爺和她共用一個譜架,大概也是王老師早年結(jié)交的好友之一。當初插隊進樂團的時候,演奏廳作為告急,幾番折騰之下,望舒只能擠在第二小提琴的最后一排,被迫收獲了一位年齡相差五十歲的隊友。
好在爺爺為人很和藹,排練休息時,如果不抽煙就會和她聊天!靶∨笥,考幾級啦?”望舒為難地囁嚅半天,竟然沒能給出一句準話。
要知道,樂團里和她年齡相仿的學生,都是預備走專業(yè)路的。她還在和業(yè)余考級進行拉鋸戰(zhàn),怎么好意思說得出口?還是專心專意地記樂譜吧。
“波爾塔瓦河!彼蛔杂X地念念叨叨,“還挺好聽的……”
“錯了,是《沃爾塔瓦河》!”
望舒一邊做標記一邊在心里哼著曲調(diào),冷不防聽見有人說話,嚇了一激靈。“……什么河?”
“這個!蹦侨艘膊豢蜌,抓過鉛筆,敲敲她的譜子,“這首曲子,叫《沃爾塔瓦河》。”
望舒愣了片刻,才想起抬頭地打量眼前和她說話的人。是個男生,看起來和她年齡相仿,濃眉大眼,棱角分明,頗為俊朗,眉毛挑得高了些,讓他的整張臉帶了些喜感。
她覺得有點眼熟,大概以前上課時在王老師家見過,于是開始猜他是誰。
她社恐已經(jīng)到了一定的程度,寧可猜,也不想問。實在也沒必要問。王老師的學生雖然不少,但是像她這么大的就沒幾個了,就算排除,也不難。她很快就想起來,這個男生叫明陽,王老師喜歡叫他的小名“小魚兒”。
王老師很愛講他的學生,明陽是經(jīng)常被談起的一個。但王老師有個毒舌的毛病,越是喜歡哪個學生,越是講他的壞話。因此望舒看見明陽,一下子就回想起曾聽過的“光輝事跡”來。
基于這樣一種印象,望舒實在不知道該怎樣和明陽打招呼,不免愣了半天。
“你看著我干什么?”明陽挑了挑眉毛,像個敦促學生的老師,“改過來啊!
“哦!蓖嬗樣橖c頭,手忙腳亂,到處找筆未果。一支熟悉的鉛筆頭及時地伸到她眼皮底下。她抬眼,對上明陽故作無奈的笑容。
“不用謝!
好像是你把我的筆搶走的吧?望舒腹誹,忍住沒說出口,只是低頭寫字。
明陽一眼不眨地注視著望舒挪動筆尖。后者有些不自在。她有個毛病,專心寫字的時候決不能被人看著。
正當她加快筆速的時候,明陽忽然出聲!澳愕淖终婧每!
望舒禮貌地點點頭!爸x謝!
說話間,她已經(jīng)寫完了字,開始整理樂譜。明陽仍然回頭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你為什么不坐到前面來?”明陽轉(zhuǎn)了轉(zhuǎn)僵直的脖子,椅子向后翹成了四十五度角,一個高難度的動作,“難道你喜歡和那個爺爺呆在一塊兒?”
望舒笑笑,掩飾了真實想法!拔易谶@兒挺好的!
“那可真是太遺憾了!泵麝柭柭柤,“我原本指望有個人能幫我找譜子。外國鬼子的交響樂譜子上全是英文,半個字都看不懂!
望舒想起王老師對明陽英語成績的評價——“胡說八道”——差點沒忍住笑,同時心里升起一種同病相憐的親近感。
“我勸你別抱太大希望,我也看不懂。”
“那怎么可能?我才不信!泵麝栜浤ビ才,“你長得就一副學霸樣兒。再說你不是初三生嗎?”
“初二!
明陽吐了吐舌頭!皩Σ黄!
望舒微笑。從小她就個子高,加上性格內(nèi)向多少顯得老成,不認識的人常常會把她的年齡看大幾歲。不過她還遠遠沒到對年齡敏感的時候,因此不以為意。
她試試探探拎起琴盒,往前挪了一個位置到明陽身邊!澳,我就坐在這兒了?”
明陽大喜過望!皻g迎!”
——————
從那之后,望舒和明陽就開始了搭伙排練的日子。秉持著合作力量大的信念,兩人對樂譜發(fā)起了總攻。他們打聽到了所有外國交響樂的音譯名,然后標在紙上。正當他們以為萬事大吉的時候,新一輪樂譜雪片似的地飛了下來。
兩人重新陷入了絕望。
于是計劃中的速戰(zhàn)速決轉(zhuǎn)為了持久戰(zhàn)。每當臺上總指揮宣布下一首要排練什么,臺下的明陽就二話不說一個猛子扎進包里,嘩啦啦一通猛翻如同臺風過境。這套固定動作總讓望舒笑得憋氣,然而過不了半分鐘,她就會沉不住氣親自投入戰(zhàn)斗。
后來,上了高中的望舒經(jīng)歷過試卷海洋的洗禮之后,知道世界上有文件夾、三色筆這類絕妙的東西,不禁吐槽當時的自己和明陽。
然而后來再想想,她覺得自己并沒那么傻。歸根究底,她在潛意識里是享受那一套疲于奔命的程序的。她從中能體會到一種并肩作戰(zhàn)的踏實感。
明陽倒是和她不一樣。明陽之所以永遠找不到譜子,是因為他會背。
證實這點,是排練《輕騎兵序曲》那次。樂曲剛開頭,劈頭蓋臉的三十二分音符直接把望舒砸暈了。她昏頭昏腦地盯著白紙上跳舞的黑蝌蚪,連動都不敢動,更別提翻頁。
無窮無盡的音符連成一大串,沒完沒了地灌進望舒的耳朵,她驚奇于一頁譜子竟然能支撐明陽演奏這么久。又過了一會,她陡然意識到不對,轉(zhuǎn)頭盯住明陽,目光里明明白白帶上了驚恐。
明陽的目光沒有偏轉(zhuǎn)半度,按弦的左手和持弓的右手也絲毫不亂,后背繃得很直,隨著右手有節(jié)奏的律動,整個身子都在微微地顫。望舒干脆放棄了樂譜,一心一意看明陽,看著看著就呆了。
終于一個樂段結(jié)束,明陽呼出長長一口氣,咣當癱在椅子上。望舒顧不得面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誠懇發(fā)問:“到哪兒了?”
“嗯?”明陽定了定神,欠起身子,嘩嘩地把譜子往后翻了兩頁,指向第三行,“到這兒。”
望舒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你你你你你會背?!”
“嗯哼!泵麝栒UQ,“簡單的都可以!
簡單……
這下傻子都會明白了。每次排練之前,明陽像表演似的瘋狂找譜子,都是為了將就她。望舒的心情很復雜,有點感動,更多的卻是欲哭無淚。
挫敗的陰霾抹去了望舒臉上純粹的崇拜。眉飛色舞的明陽意識到不對勁!霸趺戳?”
望舒搖頭!皼]事!
“難道你不相信?”明陽在感知情緒這方面思路非常清奇,“真的很簡單!你等著,待會兒散場之后的時候我保證能把你教會!”
望舒好像不難過了。
——————
明陽說到做到。散場之后他不離開,反倒干勁兒十足地架起琴,沒完沒了地重復那段《輕騎兵序曲》,發(fā)誓要讓望舒出師。
可惜望舒這個學生算是毫無指望?粗癫赊绒鹊拿麝枺齾s莫名其妙地失去了專注力,一個勁的出神,想啊想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實……”
望舒想叫明陽的時候從來沒有固定稱呼,因為不知道叫什么。小魚兒當然是不合適,然而他們沒有自我介紹過,她沒理由知道他的大名。
兩個互相熟悉的人竟然沒經(jīng)過自我介紹,實在是匪夷所思。但是再奇怪的事情都有原因。望舒的原因是極度社恐,而明陽則是因為神經(jīng)太大條,根本意識不到有個重要環(huán)節(jié)被漏掉了。
不過,雙方的交流從沒因此出現(xiàn)過障礙。明陽總是叫望舒“小同志”,自從知道了對方比自己小兩歲。至于望舒,一般情況下只要她安靜地看明陽超過三秒鐘,對方就知道她想和他說話。
“怎么了?”明陽回話,琴聲戛然而止。
“沒什么……”望舒躊躇起來,“我就是想問,你總是這樣教別人嗎?”
明陽不假思索!安皇前,只有你!
望舒怔住,整張臉寫著“你到底在說什么”。
“本來就是啊!泵麝栮种割^數(shù)起來,“樂團里王老師的同輩人那么多,我要是在他們面前班門弄斧,不被揍扁了才怪呢!至于學生,能說的上話的也只有你了!
望舒客觀地想,她哪里像是“能說上話”的人。
“你是我?guī)熋冒。 泵麝柡罋飧稍,“何況咱們走專業(yè)的,當然要互相幫助!”
“專業(yè)?”望舒無奈地笑,“我從來沒想過走這條路。我就是個普通學生,中考,然后高考。至于小提琴,權(quán)當……愛好。”
“這樣啊!泵麝柍泽@的樣子很真實,“我可真沒想到!”
“別安慰我了!蓖嫘,“你把我看成專業(yè)選手,我的確挺開心的!
“我是認真的。不知道為什么,我從來就沒認為你不會走專業(yè)?赡苁且驗椤
明陽一遍整理譜子一邊說話,說到這里忽然停了下來。望舒忍不住追問:“因為什么?”
“你拉琴很好聽。”
——————
“慢點慢點,小同志!”明陽火急火燎飛跑著追出大門,“你的外套!”
其實望舒早已經(jīng)停下腳步。她接過外套,噴嚏連天地道謝。排練廳例里暖氣特別熱,足以讓人忘記外面的嚴寒,所以她離開的時候永遠不記得穿外套,總是在出門的一瞬間被冷風吹個銷魂,然后哆嗦著折回去。
“瞧我總是這么丟三落四的!”望舒哆嗦著穿上衣服,難為情地自嘲。
“可不是嘛!泵麝栃χ胶停拔叶汲闪四愕挠谩獡鞏|西的人應該叫什么?”
望舒攤手!安恢。”
兩人并排一道往前走。明陽身高腿長,不自覺地就把望舒落在了后面。他神經(jīng)大條,一時沒有發(fā)覺,望舒就心安理得地在他身后一米的位置觀察他的背影。
高挑的個子,瘦削的肩膀。因為背著挺硬的琴盒,后背格外直。走路的時候喜歡翹著腳跟,腳掌踮起來,又落下去,一蹦三跳,看起來像個歡天喜地的孩子。望舒挺喜歡這樣的姿態(tài)。
正當她要繼續(xù)觀察些別的東西時,明陽終于意識到,停下了腳步!拔易叩锰炝藛?”
“哦,沒有!蓖孚s緊收神,快走兩步趕上。
這天晚上很冷,月亮是彎彎的,清泠泠的月光像水一樣漫在兩人的身上。明陽抬頭看著月亮,忽然開口。
“小同志?”
“嗯?”
“你叫望舒對不對?”
“嗯。”忍不住沒說“你才知道”。
“真好聽。月亮的意思。”
望舒心中一動!笆钦Z文課上講《望舒草》的時候知道的嗎?我記得課本上有這一篇!
“不,我沒上過這課!泵麝柗裾J,“當時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覺得很有意境,像是從典故里出來的,就順便查了查!
望舒笑了笑,終于忍不住問:“王老師和你講過我嗎?”
“當然講過。他說你很有毅力,也很有悟性。前后這么多學生里,只有你考級的時候從來都是一遍過。不像我,五級整整考過四次!
望舒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唇!拔冶容^小心,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情。”
“這很好啊。”
“可是你不知道我的進度有多慢!”望舒爽朗地笑了,“蝸牛爬似的!
“明陽輕嘆一口氣:“你總是這么謙虛。”
望舒沒說話,兩人靜靜地走了一段路。明陽又把話題引到了“名字”這件事。
“相比之下,我的名字就簡單得多了。就是明亮陽光的意思!彼p松地笑了笑。
“人如其名!蓖驵,“太陽和月亮,聽上去挺不錯的。”
說出口的瞬間她就開始疑惑,自己為何要將自己和明陽并題。不過明陽肯定沒意識到,又開始了天南地北的亂扯。
“你見過太陽和月亮一起出現(xiàn)在天上嗎?”明陽邊說邊抬頭望天,“現(xiàn)在肯定沒有,哈哈。不過冬天的早晨,大概六七點的時候,就能看到太陽從東邊升起,西邊的天上印著月牙兒。很淺很淺,看起來就像畫上去的一樣!
“嗯。早上坐車上學的時候見過,不過時間很短,打個盹的時間就會消失了。”
望舒不知道明陽是否聽出了語氣里的傷感。她邁開步伐走向不遠處的地鐵站,頭也不回。
“我該走了,再見。”
背后傳來明陽的喊聲!耙粔K兒走!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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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路地鐵,共用的譜架,永遠混亂的鋪天蓋地的樂譜。沒完沒了的玩笑和聊天。一周又一周,仿佛沒有盡頭。望舒和明陽共度的日子。
然而望舒意識到,有些事情開始不一樣了。
交流的時候,她開始不敢直視明陽的眼睛;明陽專注于音樂時,她又忍不住地注視他。從前明陽講笑話她會笑,現(xiàn)在則變成大笑。因為她緊張的時候總是用笑聲來掩飾。
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那時候的她絲毫沒有意識到這種現(xiàn)象叫做喜歡。
冬天過了是春天,夏天即將到來的時候,望舒見不到明陽了。身旁的座位忽然空了兩周。又過了兩周,王老師不通知她去樂團了。
對于后者,她沒有慌張。以她糟糕的表現(xiàn)和心不在焉的未來規(guī)劃,遲早會有這一天?墒撬裏o法不去打探明陽的現(xiàn)狀。
“明陽要考央音附中了!蹦程欤谕嫜b作不經(jīng)意地打探后,王老師驕傲地笑著談起來,“現(xiàn)在被他媽關(guān)在家里封閉訓練,一天練六個小時琴,簡直讓人神經(jīng)衰弱!
“神經(jīng)衰弱?”望舒扯扯嘴角,“哪里至于。我記得明陽的水平早已經(jīng)可以上臺演出了!
“話是這么說?墒莿e管什么演出,每天讓你聽上六個小時,你發(fā)不發(fā)瘋?”
望舒笑得更開了,是那種用來掩飾的笑。
“不過,以后我也埋汰不著他了。”王老師收起笑容,指了指墻上的學員名單。每個人的名字都是鉛筆寫的,最上面的位置,有塊橡皮留下的黑跡。
“他……不在您這兒上課了?”
“是啊。等他考上了央音,就有專業(yè)的老師教他啦。但愿他能混出個樣來,哈!”
望舒眼眶一熱,連忙低頭。
“其實,我今天也要和您說件事。”她吸了吸鼻子,“再有幾個月我就要上初三了,以后恐怕不能每周來一次。您看,能不能改成……”
“兩周?一個月?”王老師瞇起眼睛,“沒問題,什么時候你有時間,隨時約!”
望舒松開互絞的雙手,抬起頭直視老師的眼鏡片。字正腔圓:
“謝謝您!
出門時已經(jīng)是傍晚。望舒習慣性地抬頭望望天空,西邊的天空殘陽正在墜落,而東邊的彎彎月牙已經(jīng)印在了深藍的天幕上。
原來清晨和傍晚,太陽和月亮都會見面,每天都要經(jīng)歷一場相聚與別離。
望舒知道自己應該感到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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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jié),全一章。
望舒和明陽的故事如此短暫,正如我的經(jīng)歷。
這篇的女主或許不那么討喜,但足夠接近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