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頭抬起來。”一道女聲傳入耳中。

　　趙瑜聽見這聲音，就知道在發(fā)生什么。這事半個學(xué)校的學(xué)生都知道，但沒人敢說，不然下場怎樣不敢想象，更何況那群社會姐幾乎每個人身后都有背景，他們不敢招惹。

　　她只稍稍抬頭看了一眼，而后迅速低下頭去，快步走，想著當(dāng)做什么都沒看見、沒聽見。

　　但這些人哪里會放過她。

　　其中一個社會姐看見她了，對她說：“你，站住�！�

　　趙瑜知道她說的是自己，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明知自己今天是不可能從這群人手里逃脫了，就算是僥幸真讓她給逃了，以后的日子怕也不會再好過。

　　盡管如此，出于本能的害怕，她還是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那個社會姐見狀，有些惱了，當(dāng)即沖過來，一把抓住趙瑜的頭發(fā)，向后用力扯。

　　趙瑜吃痛，悶哼了一聲，她只覺得自己的頭皮都要被拽下來了。

　　社會姐拽著她的頭發(fā)，她只能跟著社會姐走，被扯著走到了那一堆社會姐所在的地方，甩到中間，和之前被她們圍著的女生跌坐在一起。

　　趙瑜這才得以看清先前被圍著的女生的臉。

　　那個女生很白，長得也很漂亮，瞧著挺文靜的，趙瑜不理解為什么她們會欺負(fù)她，可自己沒有招惹她們不也是現(xiàn)在這樣嗎？

　　女生的臉上并沒有什么痕跡，但是僅僅露出的一小截手臂上的淤青就已經(jīng)告訴了她，剛剛的女孩兒經(jīng)歷了什么。

　　扯她頭發(fā)的社會姐此時開口說道：“看到了不該看的，聽見了不該聽的，還想全身而退？嗯？”

　　-

　　趙瑜回家的時候，是帶著傷回去的，渾身上下，腰酸背痛。哥哥問她怎么了，她只是回答是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她看得出來，哥哥顯然對自己說的話不相信，但是卻沒有追問。

　　她強(qiáng)忍著疼痛，勉強(qiáng)入睡了，卻做了個噩夢。

　　夢里，那些社會姐如惡魔一般潮水似的涌向她，向著她逼近，畫面翻轉(zhuǎn)，她一人蜷縮在無人的角落，周遭黑漆漆的，寂靜無聲，顯得她孤獨(dú)又無助。

　　趙瑜驚醒，腦子里不斷回響著那群社會姐對她說過的話——

　　“敢說出去你就完蛋了�！�

　　“以后別讓我們再看見你，否則后果如何，你知道的�！�

　　“......”

　　很快就到了去學(xué)校的時間，可是窗外黑漆漆的，天為什么還沒亮？

　　趙瑜在學(xué)校遇見了昨天和她一樣被欺負(fù)的女生，她確實(shí)很文靜，名字叫謝臨。因?yàn)橛邢嗤庥�，且兩人共同愛好很多，很快就玩到了一起�?br>
　　兩個女生結(jié)伴去上廁所，出來后，在轉(zhuǎn)角處遇見昨天那群人，不好的記憶瞬間涌了上來，嚇得她們連忙跑開了。

　　趙瑜害怕地直顫，謝臨看見后，安慰她說：“別怕，還有一年，我們現(xiàn)在高三，熬過這一年就沒事了�！�

　　可是一年漫長得像沒有邊際。

　　趙瑜點(diǎn)點(diǎn)頭，像是鼓起了勇氣一樣，對謝臨說：“要不我們報警吧？”

　　“萬一，萬一被她們知道了怎么辦？”

　　“與其每天擔(dān)驚受怕，倒不如放手一搏。如果真成了，對我們、對大家來說都是件好事�！壁w瑜說到這里，話停了，漸漸低下頭去。

　　謝臨問：“那如果沒成呢？”

　　趙瑜沒有立即回答她，頓了頓，才說：“我也不知道，要是被發(fā)現(xiàn)了，會很慘吧�！�

　　謝臨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兒，我陪你一起。為將來，也為過往�！�

　　-

　　放學(xué)后，趙瑜走在回家的路上，低著頭想事情，完全沒注意到前面有個男生，她撞了上去。

　　男生手上抱著的書被撞得倒了一地，趙瑜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她抬起頭來看面前的男生，愣住了——

　　高三七班，傅程。

　　她知道他，或者說，學(xué)校大部分人都知道他。

　　傅程是傅氏集團(tuán)CEO的兒子，無論是背景還是權(quán)力，都比那群社會姐厲害得多，家境優(yōu)越，也是為數(shù)不多的能治住那群社會姐的人。

　　社會姐的頭頭叫陳西，她喜歡傅程。

　　傅程說了句“沒事”就彎腰撿書了，趙瑜見狀連忙幫他撿。

　　這些書下面，有個玻璃掛件，此時已經(jīng)被摔碎了，在陽光下泛著光。

　　趙瑜頓了頓，看向傅程，說：“對不起啊。”

　　她雖然知道傅程這個人，卻不知道他的性格是怎樣的，內(nèi)心忐忑不安，萬一他會很生氣呢？萬一他會像她們一樣呢？

　　可傅程并未生氣，反倒將錯往自己的身上攬，溫聲道：“不關(guān)你的事，是我自己走路不小心。”

　　趙瑜為自己剛才在心中那樣想他而感到慚愧。

　　“啊，我們加個好友，我把錢給你吧�！壁w瑜道。

　　剛說完，她才想到，傅程并不缺錢，自然是不在乎這點(diǎn)錢，可她就是想給，不然她心難安。

　　“不用了，不貴�！备党痰馈�

　　“不給我心里會不踏實(shí)的。”

　　傅程愣了一下，點(diǎn)點(diǎn)頭，和她加了好友。

　　-

　　接下來的幾天，趙瑜和謝臨錄制證據(jù)非常順利，順利得讓人感覺到奇怪，但她們并沒有多想，平時擔(dān)驚受怕就要分走一半的精力，哪還有時間去想這些。

　　待到證據(jù)收集得差不多的時候，謝臨被母親叫去參加葬禮，請假回去了，于是趙瑜只好一人去報警。

　　一路上，她的心情忐忑，一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都能惹得她往四處瞟。

　　這條路寂靜無聲，烈陽高照，不知名的花朵盛開在路邊，似乎一切都很美好。

　　也不知走了多久，這條路長得像沒有盡頭，她心中越來越慌，于是腳下步伐加快，手中的儲存卡不自覺握緊。

　　突然，身后響起微小又急速的腳步聲，趙瑜呼吸一滯，一返頭便被人扼住了脖子。

　　看清楚來人后，她心中咯噔一下，臉色唰的一下變白，瞳孔驟然放大——

　　是她們。

　　直至被掐得快要死了時，那人才放開了手，趙瑜邊咳邊捂著脖子向后踉蹌幾步。

　　面前陳西慢悠悠地開口：“呦，這是要去哪呀？”

　　不等趙瑜回答，她接著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條路是去公安局的吧？”

　　恐懼感到達(dá)了頂峰，趙瑜扭頭就跑，卻撞到了專門在她身后守著的女生。

　　“啪——”一記響亮的巴掌甩在臉上。

　　“還敢跑，嗯？”陳西說著，又是一個巴掌，她下巴往趙瑜手中的儲存卡一挑，“跟著我們偷拍這么多天，真當(dāng)我們是吃素的？”

　　她搶過趙瑜手中的儲存卡，手一揚(yáng)，剛要落下一個巴掌，卻被抓住——

　　“呦，陳西。”聽起來吊兒郎當(dāng)?shù)哪幸粼谮w瑜身旁響起。

　　趙瑜睜開緊閉的雙眼，看向來人——是傅程。

　　陳西放下手，“傅程？”

　　傅程皺起眉頭，說：“我不是警告過你了，不準(zhǔn)干這事，你沒聽見？”

　　陳西沒有回答，而是轉(zhuǎn)頭對趙瑜說：“哼，今天算你走運(yùn)。我們走。”說罷，一群人離開了。

　　傅程倒是沒走，一直等到那群人走遠(yuǎn)了才說：“你沒事吧？”

　　趙瑜搖了搖頭，說：“沒事，謝謝你。”

　　“走吧，我送你回去，她們恐怕不會輕易放過你�！�

　　傅程此刻就像一束光一樣，為她灰暗的世界增添光彩。

　　-

　　“��？對不起啊，早知道那天阻止你去了，還好人沒事�！敝x臨愧疚地說。

　　“是我自己不夠小心，不怪你，可惜儲存卡被搶走了。”

　　“叮鈴鈴——”上課鈴打響，學(xué)生們稀稀拉拉回到教室。

　　高三二班的班主任站上講臺，說：“同學(xué)們，我們班要來一位新同學(xué)�！�

　　接著，一個穿著整套校服，渾身充滿少年感的男生從門外進(jìn)來，走上講臺。

　　——傅程。

　　趙瑜心中被喜悅充滿。

　　說不清為什么，就是很開心。

　　班主任：“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新同學(xué)�！�

　　臺下響起熱烈的掌聲。

　　“大家好，我是從七班轉(zhuǎn)來的，我叫傅程......”他從容介紹著自己。

　　數(shù)學(xué)課上，一個紙飛機(jī)飛到趙瑜的桌子上，她抬頭看，只見不遠(yuǎn)處的傅程指了指她桌上的紙飛機(jī)，又指了指自己，意思很明確：紙飛機(jī)是他給的。

　　趙瑜會意，打開紙飛機(jī)，只見上面寫著——

　　放學(xué)一起走？

　　她提筆寫了個“好”，而后沿著折痕折了回去，飛給傅程。

　　放學(xué)后剛提起書包，準(zhǔn)備和傅程一起回家，卻被班主任叫�。骸摆w瑜，你來我辦公室一趟�！�

　　“哦，好�！壁w瑜放下提起的書包，跟著班主任去辦公室。

　　從辦公室出來后，趙瑜回到教室，看到傅程還坐在位置上沒有走。

　　“你怎么還沒回去？”趙瑜出乎意料地問。

　　她以為自己去了辦公室，傅程會自己先回家，結(jié)果并沒有。

　　“等你。”

　　這是一個意料之中的回答。趙瑜第一次體會到這種感覺，心里跟抹了蜜一樣。

　　“剛才老師叫我去辦公室是讓我參加一個英語比賽，一等獎有獎金，”趙瑜解釋道，“她說是因?yàn)槲沂窃郯嗟挠⒄Z單科王�！�

　　傅程笑了笑：“恭喜啊，謝臨跟我說過你英語成績很好。”

　　“你認(rèn)識她？”趙瑜出乎意料地問。

　　“嗯，”傅程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過幾句話。”

　　-

　　很快，就到了班主任口中的英語比賽，趙瑜為了這次考試準(zhǔn)備了很久。

　　她參加過許多大大小小的考試，唯有這一次有些不同——

　　送她的人是傅程。

　　考場上的學(xué)生們奮筆疾書，趙瑜亦胸有成竹。

　　下考鈴響起，考生們一窩蜂離開考室。

　　趙瑜剛步出考點(diǎn)的大門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對方朝著她走來。

　　“考得怎么樣？”傅程問。

　　“感覺還不錯，很多都復(fù)習(xí)到啦�！�

　　傅程看著趙瑜毛茸茸的頭發(fā)，忍不住摸了一把，手心傳來柔軟的發(fā)絲觸感。

　　趙瑜臉唰的一下紅了，支支吾吾：“你......我......我們......”

　　身旁傳來一聲輕笑，傅程看她的樣子很可愛，神色認(rèn)真道：“我在追你�！�

　　“嘭！”是心中那根弦斷了的聲音，小鹿亂撞，怦怦直跳。

　　那抹紅直蔓延到趙瑜的耳根，她結(jié)結(jié)巴巴，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于是從傅程身邊跑開，直到跑遠(yuǎn)一些了才停下，摸了摸自己發(fā)燙的臉頰，又拍了拍，確認(rèn)自己這不是在做夢。

　　“他......在追我？他喜歡我？”

　　可是自己有哪里是值得他喜歡的呢？

　　他們認(rèn)識也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啊。

　　可是......我該怎么回應(yīng)他？

　　青澀的少女最是難懂情之一字，不知怎么辦才好。

　　回到家后，趙瑜收到了傅程發(fā)來的信息：【你不用想著回應(yīng)我，我會用自己的努力證明對你的喜歡，我們還和從前那樣相處就好】

　　趙瑜強(qiáng)忍著心中暴漲的那一份情緒，顫抖著手敲鍵盤：【好】

　　-

　　緩了幾周，趙瑜和傅程的相處越來越自然，兩人也更加熟悉彼此。

　　“噔噔噔！”

　　一等獎的獎狀突然出現(xiàn)在傅程的眼前，他輕笑一聲，不用猜也知道是誰，獎狀上黑色字體寫著“趙瑜”兩個大字呢。

　　“恭喜啊，一等獎！”傅程由衷為她感到高興，“小渝�！�

　　趙瑜的臉再次唰的一下紅了——這還是傅程第一次叫自己“小渝”。

　　傅程無奈地輕笑一聲，這姑娘還真是不經(jīng)逗，這么容易臉紅，更可愛了。

　　“吶，給你帶的早餐，還是你喜歡吃的那幾樣，趁熱吃�！备党虒锏脑绮湍贸鰜磉f給趙瑜。

　　后者接過還冒著熱氣的早餐，道了聲謝。

　　有一種已經(jīng)談上的感覺�。�！

　　少女心中依舊小鹿亂撞。

　　-

　　盛夏的風(fēng)吹拂，吹來了等候三年只為迎接的高考。

　　在高考結(jié)束的那一天，傅程迫不及待地找到趙瑜，約她到一棵老樹下。

　　趙瑜心中已經(jīng)知道了他要說什么，心中也幻想過無數(shù)遍這個場景，但當(dāng)真實(shí)經(jīng)歷的時候，還是會忍不住心動。

　　傅程從背著的背包里拿出一束粉色滿天星，盯著她的眼睛，鄭重地說：“趙瑜，我喜歡你。

　　大概是第一次見面時你不小心撞掉了我的書，那時我就對你一見鐘情了。

　　后來我一直默默關(guān)注著你，在背后保護(hù)你不再受她們欺負(fù)，漸漸地我發(fā)現(xiàn)，你這個人的身上柔弱與堅(jiān)強(qiáng)并存，我很想保護(hù)你，也喜歡這樣的你，這樣堅(jiān)強(qiáng)卻又柔弱的你，這樣可愛的你。

　　所以，親愛的趙瑜女士，往后余生，你愿意讓我一直保護(hù)你嗎？”

　　趙瑜聽完這段話后，緊張了好一會兒，而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了一聲，接過了那束粉色滿天星，“我愿意�！�

　　“不要緊張，深呼吸�！备党贪参克�。

　　趙瑜點(diǎn)點(diǎn)頭，照他說的話做，果然好了很多。

　　-

　　在傅程的幫助下，陳西那幫人進(jìn)了監(jiān)獄，處有期徒刑，為此，傅程的父親將他大罵一頓。

　　“陳家可不是什么軟柿子，要不是陳西那丫頭喜歡你，我們家早就和陳家鬧掰了！”傅父怒道。

　　傅程在一旁不語。

　　“你呀你！真的是要我怎么說你才好！”傅父繼續(xù)說：“這樣，陳家那邊說了，等那丫頭出來了，你去娶她，這筆賬就一筆勾銷了�！�

　　“我不能娶她�！备党汤淅涞�。

　　傅父一拍桌子，怒地提高音量：“小情小愛重要還是家業(yè)重要！咱們公司，咱們家加起來那么多人，誰不是靠著公司養(yǎng)著的？難道要因?yàn)槟阕屗麄兌既ズ任鞅憋L(fēng)？”

　　傅程繼續(xù)重復(fù)道：“我不能娶她�！�

　　“你真的是要?dú)馑牢野∧�！你是不是和那個叫趙瑜的女生在一起了？馬上去和她分手，不然你就別叫我爸了！”

　　傅程愣了愣，而后轉(zhuǎn)身走出門。

　　－

　　趙瑜聽完傅程講的話，沉默良久，最終說：“沒事的，聽你爸的話吧，我也不想因?yàn)槲�，你們家鬧得那么難看。”

　　“可是——”

　　“分手吧�！壁w瑜語氣決絕。

　　說完，她立馬轉(zhuǎn)過身去，不想被他看見自己哭的樣子。

　　“謝謝你，和你在一起的這段時間，我很開心�！壁w瑜的聲音染上了些許哭意。

　　“別哭了。”傅程想要將她攬過來，卻遭到抗拒。

　　他想安慰她，可卻無從下手。

　　“對不起，是我要搞陳西的，卻害得你和你爸吵架，害得你家和陳家關(guān)系不融。”趙瑜遠(yuǎn)遠(yuǎn)跑開了，只留給了他最后一句，“對不起。”

　　獨(dú)留傅程一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

　　最終，傅程還是娶了陳西。

　　婚禮那天，陳西特意邀請了趙瑜參加，讓她看看自己和傅程在一起，而她只能坐在下面無能為力。

　　隆重盛大的婚禮如期舉行，沒有出一絲差錯，一切都有條不紊。

　　陳西看見了趙瑜坐下賓客席落寞的神情，內(nèi)心是說不出來的開心。

　　和我斗，你還嫩了點(diǎn)。

　　婚禮還未舉行完，趙瑜就離場了，從始至終她都一直盯著傅程看，可傅程卻沒有看見她。

　　最終兩人還是分道揚(yáng)鑣。

　　－

　　有一天，一只紙飛機(jī)飛到趙瑜的書桌上，就像多年前飛到她課桌上的那一架紙飛機(jī)一樣，上面寫著——

　　“不過生離，又非死別，所以別難過�！�

　　這個字跡熟悉又陌生，所以是誰的呢？

　　她也不知道。

　　【end】
　　2024.3.29/詩旬九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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