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小姐》 文/水零玉

　　2023.2.1

　　“我絕不罕有，往街里繞過一周，我便化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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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國，洛杉磯。

　　奚熙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公寓，暖黃色的燈光撫慰了她因忙碌一天而焦躁不安的心，她窩在沙發(fā)里，百無聊賴地扒拉著某乎。

　　擺在電腦旁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她瞥了一眼來電顯示，秀氣的眉蹙了起來，沒接。

　　手機兀自震動幾秒后便沒了動靜，奚熙忽然感到一陣惘然，這時一個帖子的標題突然闖入眼底：分享一個藏在你心里多年的秘密。

　　她將手放在鍵盤上，指尖發(fā)涼，在這個安靜的夜晚，她一字一句地敲下她的故事。

　　匿名用戶：

　　我上大學的時候，遇見了一個男人，我和他保持了四年的不正當關系，說得通俗點，就是我被他包養(yǎng)了四年。

　　我是一個從小鎮(zhèn)走出來的姑娘，高中拼死拼活學了三年，如愿地考到了A市。

　　大一的那年我過得很平淡，跟所有的大學生一樣，充滿朝氣，每天埋頭苦讀，做一些白日夢。

　　直到大二下學期，我結識了系里的一個女孩，她和當時有點自卑的我截然不同，或者說，她和學校里大部分的女生都不一樣。

　　我們就叫她梔子吧，她最喜歡的花是梔子花。

　　梔子每天打扮得都很時尚前衛(wèi)，栗色長發(fā)大膽地燙著波浪卷，出手闊綽，朋友也多，在我還分不清各類奢侈品的logo的時候，她已經有了好幾柜子的名牌首飾、名牌包包了。

　　我們當時都以為她是白富美，后來我才知道那都是陪男人陪出來的。

　　當然了，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沒有資格去評判她。

　　我這個人前半輩子活得都小心謹慎，是標準的“乖乖女”，只有逆反心理，但不敢付諸什么實際行動。

　　所以我從來沒想過能和梔子這樣的人打交道，而她也算是改變了我的一生。

　　后來我問梔子，當時為什么要找上我，她說，因為你太干凈了，我嫉妒。

　　瞧瞧這話說的，讓人想一巴掌呼過去，當然我沒這么做，畢竟嚴格意義上來講，沒有她，也許就沒有現在的我。

　　雖然現在的我已經遍體鱗傷，不再干凈。

　　好了，言歸正傳。

　　我和梔子熟悉了之后，她開始帶著我參與各種酒局，出入各類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場所，我一個只知道讀書的學生，眼睛都看花了。

　　一開始都還沒什么，梔子告訴我就走個過場，帶我吃吃飯，而那些酒局里的男人多半都是大腹便便的衣冠禽獸，年齡能趕得上我爸了，后來我才知道他們個個都身世不凡。

　　直到有一天，一切都開始變得不太一樣了。

　　那天我同往常一樣跟著梔子去了一家當地有名的俱樂部，進了包廂，里面燈光昏暗，只能聽見男女的嬉笑聲，和一股煙火燃燒的味道，我也是后來才知道那是什么。

　　她帶著我坐在最里面的沙發(fā)上，那邊坐著兩三個男人，一看就是大人物，就坐在那兒看著那幫人玩。

　　我抬頭悄悄地掃了一眼，發(fā)現坐在最中間的男人正在看著我，那個眼神讓人很不舒服。

　　就像，就像看著獵物的眼神，或是待宰的羔羊。

　　但他長得是真的好看，我估摸著差不多二十五六歲，身上帶著介于年輕與成熟的魅力，用現在流行的詞來形容，斯文敗類。

　　他就是后來包養(yǎng)我的男人，我們就叫他方先生吧。

　　那幾個男人和梔子顯然是認識的，他們聊得融洽極了，我坐在一旁，沒插嘴。

　　說實在的，我是個有點自視清高的人，心里是有點瞧不上他們這種人的，但又是向往、羨慕的。

　　方先生看我不吭聲，忽然問梔子，我叫什么，梔子當時臉上的笑容有一瞬間就僵硬了，但還是禮貌客氣地回答他。

　　我的姓氏和名字發(fā)音相同，他當時就說：“xx？你名字真有意思。”

　　他一開口，其他人都跟著附和，我也漸漸地開始融入到他們的談話之中。

　　等回了學校，梔子莫名其妙地說，恭喜你。我摸不著頭腦，她繼續(xù)說，剛才的那位可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他對你可是很感興趣，你要把握住機會。

　　“他”指的就是方先生。

　　我當時在想，機會，什么機會，往上爬的機會嗎。

　　說真的，我不是個好人，骨子里就是個慣會投機取巧的，什么踏實努力都是我裝出來的，在看著我面前金光閃閃的梔子的時候，我不羨慕么？

　　羨慕，羨慕極了。

　　羨慕她同我一樣大就有了自己的小事業(yè)，羨慕她能和這座城市如此相配。

　　那晚我跟方先生互換了電話，后來聯(lián)系就開始頻繁了。

　　記得我獻出第一次的那個晚上，我問他：“我是你的唯一的女人嗎？”

　　我當然知道答案是什么，可他騙我，他說，是，你是。

　　我就信了。

　　第二天他給了我錢，那是我一年的生活費，但是我沒要，我當時就冷臉了，我說：“你當我是賣的么�！�

　　我那個表情跟貞潔烈女一樣，他看著可能也覺得挺好玩，就說，那行吧。

　　轉頭就給我送了幾個價格不菲的包。

　　他讓我知道原來一個人、一晚上能這么值錢，他走后，我抱著包裝盒哭了。

　　我想家了。

　　后來也是他讓我知道原來一個人的一輩子能那么的低廉。

　　那時我已經跟了他兩年了，當時的我與剛上大學那會兒的我，簡直就跟變了一個人一樣，和梔子一樣，有了自己的小買賣，銀行卡里的錢蹭蹭往上漲——當然了，這些都是我掙的，我沒要過他的錢。

　　有一天我聽說別的院里有個女孩瘋了，據說是傍上了一個有權有勢的人，她偏要跟人家討一個身份，鬧到人家家里去，后來不知道那人干了什么，一個好端端的高材生，本應該有光明的未來，就這么瘋了。

　　女孩的家里人哪里會善罷甘休，直接來A市了，但對方的身份背景哪里是他們能惹得起的，后來那個男人賠償了她家一大筆錢，老兩口也不再鬧了，帶著閨女回家了。

　　后來我從梔子的嘴里知道了那個男人是方先生。

　　我們因為這件事，竟然大吵了一架，這是兩年來我們第一次爭吵，平日里我對他都是百依百順。

　　我對他一頓冷嘲熱諷，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控訴他的所作所為。

　　其實我哪里有這個本事，有這個資格，我只是在那個女孩的身上看到了我的未來，我很害怕，但我已經沒有退路了。

　　他聽著我罵了一會兒，后來我越說越過，他就直接掐住我的脖子，那一刻，我是真的覺得我瀕臨死亡了。

　　他見我臉色發(fā)白，松開手，上來吻我，然后我們做了。

　　后來我問他，你當時在想什么。

　　他說，我想就那么掐死你。

　　真的，他還不如就這么讓我死了。

　　到時候我爸媽也會來，來給我收尸，我也就回家了。

　　忘了說我的家庭，我出生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家里，在我父母眼里，我上學的意義就是為我弟弟賺錢，給他娶媳婦。

　　所以我相信他們會坦然接受一大筆的錢。

　　到了后期，我和方先生的聯(lián)系其實有在慢慢減少，我們甚至從包養(yǎng)關系轉為了合作伙伴。

　　這還得感謝他的人脈和資源。

　　我問他：“你就不恨我么�！�

　　他說：“恨你什么，恨你利用我往上爬？那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什么，虧的是你，xx，你在我身上浪費了四年的青春�！�

　　他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

　　我忽然想起有次我們去國外旅游，在酒店里，他在我耳邊說：“你就在我身邊陪我一輩子吧�！�

　　我說，不行，我遲早有一天會走的。 他看了我一會兒，突然笑了：“我舍不得你，我愛你�！�

　　原來愛可以這么輕易地說出口。我想。

　　我當時的表情一定滿是嘲諷，但內心卻是震蕩，像敲響梵鐘后的余音。

　　我很想問問他，這算是愛情么。
　　但我不敢，我害怕他生氣。

　　我曾經靠在他懷里，聽著他的心跳，問他，你能娶我么？

　　他低頭看我，那個眼神我一輩子都忘不了，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

　　他眼里是搗碎的繁星，倒掛的月牙，他說：“我敢娶，你未必敢嫁�！�

　　這話真說對了。

　　后來我離開他，是因為他要結婚了，對方是個極其溫柔的女子，我見過，是標準的名媛，氣質都不一樣。

　　她來找過我一次，她說：“我對他在外面的那些事都有所耳聞，我其實不是很在意那些女人，但我很在意你�！�

　　我問她為什么，她說，因為你在他身邊四年，他對你是真的有感情的。

　　他未婚妻繼續(xù)說著：“我知道他不愛我，但我不允許他身邊有個定時炸彈。”

　　其實不用她說，我也知道我該離開了。

　　后來方先生結了婚，生了一個小女孩，我在他的朋友圈里看到過孩子的照片，眉眼很像他，一看就是個小美人坯子。

　　而我和他分開后就去了別的城市，我不想再在哪個飯局上碰見他。

　　再后來，我出了國，用我這幾年攢下的錢。

　　現在我在國外一邊讀書一邊打工，日子還算不錯。

　　我開始了新的人生。

　　至于方先生，我相信各位很好奇，我們后來有沒有聯(lián)系，是有的，但都是正經事。

　　那段奢靡酒肉般的生活離我越來越遠了，我在打這些字的時候，恍惚間，以為是上輩子發(fā)生的事兒。

　　其實這是一段沒有營養(yǎng)、沒有意義的故事，我把它分享出來，也算是一種傾訴，一種解脫。

　　我希望讀到這個故事的朋友們，不要像我一樣，誤入歧途，迷失自我，要走上開滿花的康莊大道。

　　那才是真正的人生。

　　–

　　奚熙寫完這個故事后，抻了個懶腰，拿起手機，看見來自方譽濂的未接來電。

　　她撇撇嘴，重撥回去，伴著一陣忙音，走進臥室，關上了房門。

　　電腦上，是一段未被發(fā)送的文字：

　　“我沒告訴他，其實我早在大一新生開學的那一天就見過他，當時他的衣袖挽到小臂上，正幫他的妹妹拉著行李，笑得如那日的天兒一樣好，一樣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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