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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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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3年,春
今年時令來的早,棠苑的海棠花早已盛開。
只是海棠無香,除卻一身孤冷傲高的姿態(tài)外,院子略顯單調(diào)清冷了一些。
“宋小姐!宋小姐!來人說陸少爺已經(jīng)到了碼頭灣了!”
聽見陸家下人的來報,宋杳握筆的手立馬頓住,心下激動,抬眸之際眼里全是掩不住的喜悅。
五年了,他終于回來了。
這么多年沒見,他是胖了還是瘦了,白了或是黑了。
*
宋杳第一次見陸明時,她還是個小粉團子。
她父親在從醫(yī)之前是個教書先生,只是適逢戰(zhàn)事紛擾,教書先生遠(yuǎn)不如醫(yī)生掙錢來得快當(dāng),在亂世之中為養(yǎng)家糊口,父親便棄書從醫(yī)了。
那年,陸家小少爺夜里高燒不退,她家就住在離陸家大院兩條街外,隔得近。陸家大院里的人就連忙請了父親過去瞧。
她鬧著不肯睡,便跟著父親一起過去了。
小少爺樣貌生的極好,皮膚細(xì)嫩白皙,眉目俊雅,像個女娃娃。
那個年代,哪家小孩若是生成這樣,家里必定是要有破天的富貴。
宋杳看著躺在床上的小少爺,唇色慘白,偏偏顴骨兩處通紅,未免被病痛折磨得太讓人心疼了些。
她怯生生伸手去摸他擰在一起的眉,試圖幫他舒展開來,像是無聲的安慰。
陸明正巧睜眼,與小姑娘對視。
她澄清透亮的眼眸里夾雜著許多情緒,怯懦、擔(dān)憂······稚氣的話語天真又誠懇:“少爺,你難不難受?”
他病里輕咳笑出聲。那模樣,怎么看著像疼在她身上似的。
明明那時他腦袋燒的糊涂,卻還是記住了女孩那張小臉,且一直沒有忘過。
約莫過了三五日,她收到一封信,她那時候年紀(jì)并不大,但好在那些字她都是識得的。
信上說:
“我原先本來病的很重,但自你來看過我之后,我仿佛又不嚴(yán)重了!
第一封信寄來后,她曉得陸明這人字寫的很好。
父親總說她字寫得如狗爬,她從前不覺,但后來和小少爺?shù)淖謱Ρ戎螅牡撞庞X得有些羞愧。
后來,他們上了同一所私塾,陸家少爺萬千寵愛集一身,嬌少爺養(yǎng)出來的性子很皮,不服管教,總是逃學(xué),先生常帶人出去尋他。
有一次,他將宋杳一同拐了出去。
日落西山,半邊天燒得火紅,紅霞橙日,幾個少年彎腰在池塘里拔蓮蓬,歡聲嬉戲,她獨自一人坐在船上乘涼,在藕花深處。
有人問她,怎么不下去一起。
陸明和那人說她是個嬌團子,經(jīng)不住水,不讓她下去。
除去上下學(xué),他們還會經(jīng)常同去看戲,她喜歡看戲。
偶爾陸明會為了討她歡心,去扮上角兒。
但宋杳不愛聽他唱戲,因為他唱的不好。
有年生辰,陸明為她包下從北平來的戲班子,為她唱了三日戲,討她歡心。
他還愛給她寫信,次數(shù)不多,每年一封而已。但一封往往都是洋洋灑灑好幾頁的篇幅,好似墨水不要錢。
宋杳常想,他哪里會有那么多說不完的話,明明平日里兩人都是常見著的。
十五年,從未落下過一次。
時間一晃而去,越長大,宋杳記憶中的樂趣便越少。
少爺臉上的歡愉也越來越少,取之而代的是滿滿的憂愁。
她知曉,為家,為國。
直到1948年,他遠(yuǎn)赴美國留學(xué)了。
在這片被硝煙破損的國土之外,還有另外的天地。那是她只能從旁人口中聽到的國家,隔著萬千山海,遙遠(yuǎn)得她去不敢去想。
宋杳聽人說,男人會變心,尤其是他這種留學(xué)在外的少爺。
在那片遠(yuǎn)在萬里的土地上,有金發(fā)碧眼的同學(xué),有與他志同道合的佳人,還有思想潮前的新女性。
宋杳怕,怕他嫌棄自己是舊時代豢養(yǎng)的雀鳥,怕他至此一去不回,更怕他辜負(fù)了彼此多年的情意。
但并沒有,他留洋在外的每一年,還是照舊。
她會收到一封他的親筆信。不管那信漂洋過海多久,最后都會如約送至她的手中。
“杳杳,我在這里很好。剛來第一年,我才知道從前自己是有多么自負(fù),和這里人比起來,我覺得我有些井底之蛙。
……
盼你一切安好,等我!
后來,他留學(xué)在外的第四年,他本應(yīng)該回來的。
歸期將近之時,卻聽他父親說,陸明回不來了,他被扣留在了海外。
知道這個消息后,宋杳的心每天都像被提到了嗓子眼處一般,擔(dān)心不已。
她在想,他究竟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她知道的是,那時候留學(xué)生回國如同一場惡戰(zhàn)。
她不知道的是,陸明為了回到這片生養(yǎng)他的土地,經(jīng)歷了多少次非人的折磨。
*
碼頭灣上,遠(yuǎn)海的客輪緩緩而至,靠岸時發(fā)出轟隆隆的聲音。
人潮波動,行人陸陸續(xù)續(xù)地從客輪上下來。
男人身著中山西服,戴著紳士帽,手里提著皮箱,掃視著碼頭上的人群,尋找著記憶中的身影,最終視線停留在站在海棠樹下的女子身上。
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東方少女的臉龐上,格外清秀。她穿著一身淡月白的棉織旗袍,與身后的海棠花相得益彰。
宋杳亦看見了他,他看起來更瘦削了,襯得脊背身量挺拔,褪去年少青澀,輪廓更顯鋒利成熟,也滄桑了一些。
少爺與她記憶中的一樣,又好像不一樣了。
闊別良久,但好在故人已歸。
碼頭上的海風(fēng)吹過來,梨白的海棠花葉順風(fēng)飄落。
---“陸少爺,你終于了回來了!
“杳杳,勞煩你久等了!
*
1954年秋,宋杳和陸明在禮平飯店舉辦了婚禮。
陸家還請了攝影師給他們拍照,宋杳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見這個洋玩意兒。
但陸明貌似很會擺弄,他給她拍了很多照片,他說都會給她洗出來,就放在他的書桌上,掛在婚房里。
那日賓客高朋滿座,他們許下誓詞后,他在她耳邊說:
“陸夫人,新婚快樂!
“與君同樂!
那是她人生光景中,少有的歡愉日子。
與他結(jié)婚后,宋杳常常庸人自擾,畢竟她只是一個有幸上過私塾的女人,比起他的淵博學(xué)識,廣闊見識,她那點根本拿不上臺面。
她怕終有一天,他會嫌她。
但相處時日久了,她才知自己的這種想法該是輕視了丈夫。
陸明雖不常與她學(xué)術(shù)論道,但只要是她不懂之處,他也是時時耐心與她解釋。旁人總覺得他娶了個舊時代的腐朽閨秀,他從不這樣認(rèn)為。
他的夫人,自是他歡喜,愿意用一生去為之呵護的。
*
陸明很忙,常常周轉(zhuǎn)奔波各地,不歸家已成了常事,有時是幾日,有時是幾月。就算歸家,他也是常常在書房里擺弄一些器具,寫一些她看不懂的符號。
有那么一段時日,宋杳覺得自己丈夫可能是瘋魔了,她只覺著,周遭的一切對于陸明來說,都像是死了一般,他看不到也聽不見。
她是個正常妻子,面對丈夫的忽視,心中自然會置氣,怨氣郁悶淤積在心口,久久不散,不想一日吹了風(fēng),半夜竟然發(fā)起了高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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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去書房跟陸少爺說夫人病倒了,原以為陸少爺會像往常一般不聽不聞,卻不想下一瞬他便著急忙慌地打開書房門沖去了房間。
他抱她在懷,急迫狂奔的模樣甚是狼狽。
去醫(yī)院的途中,宋杳恍惚之間睜眼,瞧見的便是他一臉的擔(dān)憂,那時她想,罷了,他再忙卻也是對她上心的。
陸父陸母常常催促著她要孩子,宋杳不曾將這事告知給陸明,她不想讓瑣事擾他心神,她雖不懂他心境,卻知他志向。
宋杳幫不了他,能做的,便是不擾他。
直到那一日,他與父親大吵一架,她慌了。
她知道,他要走了。
宋杳甚至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不能問歸期,不能問去向。
“陸明!已經(jīng)不打仗了,你還要去哪里?”
陸明望她的眼神是那樣的繾綣流連又夾雜著苦澀無奈,他對她有愧,試圖向她解釋,卻又不能解釋。
“杳杳,我的戰(zhàn)場不是用槍或是刀,它不在這里!
那日,是個雨天,院里的海棠被風(fēng)雨打濕,落在泥地里,一副蕭條慘敗景象。
春去了,來年沒有花開。
“陸明,你是不是要走了。”
“杳杳,等我!
她看著來接他的那輛車,緩緩駛離陸家大院。
1955年,盡管在她苦苦哀求下,他也還是離了家。
*
1959年,陸父陸母相繼去世。
陸家只有陸明一子,偌大的家院,那年年末卻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原先陸家家業(yè)遍布全城,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后,陸家在救國救民這條道路上捐獻變賣了不少家產(chǎn)。
陸明又志不在商,久而久之,陸家便家道中落了,只余下兩間米鋪。
如今他走了,二老的喪事自然由她操辦。
她原是不懂打理鋪子的,只是后來想著哪天陸明要是回來了,余下的兩間米鋪要是都沒了,她不知如何向他交代,只好學(xué)了起來,常常算賬到夜半,眼睛在燈燭下落了疾。
月中旬,宋杳收到了他的來信,紙信封面斑駁,比起去年,遲了一月。
“吾妻杳杳,近來可好?我一切都好。
同你說一件趣事,前段時間不曾修面,冒了胡茬,朋友笑我離了夫人稍顯邋遢。我想起你那日為我修面時,我逗你兩句,你笑開懷不慎劃傷我。本不是什么大事,每每憶起你當(dāng)時神情,總能讓我想起幼時你守我床榻時的模樣
······
家中雙親托于你一人,是我對不住你。望你萬千顧及身體,不要累了自己。天冷切記加衣,寒氣越重忌酸食。
我很念你,等我,等我!
宋杳拿著幾頁紙信,黯然愁傷,在院里消枯的海棠樹下站了一宿。
這是他離家的第四年,他可知自己父母已不在人世?
又知她等得面容憔悴,夜夜心碎?
昨夜西風(fēng)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
*
1961年。
今年,她沒有收到遠(yuǎn)方故人的來信。
1962年,亦是。
1963年,亦是。
院里的海棠樹,被白蟻啃噬了根部,倒了。
三年,她常站在大院門口,日日如此,月月如此。
1964年,遲遲未至的家書,終于到了她手里。
信中,他沒有解釋那三年為何寄家書,只是像以前一般,與她娓娓道近來他的生活瑣事,其實他信中提到的瑣事,宋杳已能倒背如流,她知曉他不能多說,不能說自己在做什么,不能說自己在哪兒?赡呐戮褪乔宦傻默嵤,也能讓她心安。
信的最后是向雙親問好,亦提醒她近來暑氣勿貪涼。
宋杳將信紙緊緊放在心口處,這似乎是唯一能支撐她活下去的希望。
1964年,舉國狂歡,因為在中國的西部大漠,一朵巨大的蘑菇云騰空而起。
她知曉這個消息時,情難自抑得熱淚盈眶,抱著懷中的報紙又哭又笑。
她想,陸明終于要回來了,
他離家九年,不知是否還記得回家路,于是自那日起,她便常去街頭巷口等人。
巷尾有個孩童,常見她站在巷口,無論寒暑。
雨時她便撐傘,酷暑時便立于樹下,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
待到那孩童長大,待到她眼角長出細(xì)紋,烏黑青絲夾白發(fā)時,終于忍不住來問她,在等什么?
她說,她在等她要歸家的丈夫。
“你丈夫不會回來了!彼f。
她莞爾笑,只是笑意卻是那樣苦澀。
“會的!
他會回來的。
日日盼君不得歸,唯有遙首祈信來。
*
1971年,信上說:“吾妻勿念”
1972年,信上說:“吾妻勿掛”
1973年,信上說:“勿等!”
那一年,她信了,她真的等不回來那人了。
可她依舊每日站在那巷口處,或許是早已成習(xí)慣,又或許是靠著心中執(zhí)念茍活于世。
來年開春,海棠花盛開全城,除了那座宋杳空守的陸家大院。
暮去朝來,當(dāng)年碧瓦朱檐的陸家大院,如今門前已是一副蕭條景象。
巷口,廊下站著一女人,她不再四處張望,她只是靜靜地站在那兒,神情漠然。
直到某一天,有一人停在她面前,問她是不是陸明的太太。
聽到陸明的名字時,那一瞬,她整個人像是灌入了活水一般,連眼眸都熠熠生輝:“我是!”她急切地回答。
來人叫張力,是陸明的同事。
他來的目的不是其他,只是為了交給她一些遺物并捎上一些話。
那一天,日頭毒得很。
宋杳記得很多年前,也是這樣毒日頭的一天,陸明帶著她逃學(xué)去摘蓮蓬。
他剝蓮子給她吃,問她甜不甜,她說甜。
其實她騙了他,那蓮蓬一點都不甜,苦死了。
“這是他的遺物和證書。”
她失神,幽幽開口問:
“他什么時候走的?”
張先生沒說話,宋杳完全崩潰了,雙眸猩紅地質(zhì)問:“連他走的時間也是機密嗎?這都不能說嗎?”
她手指緊緊地揪著自己的衣裳,心臟口的疼痛夾雜著空虛與無盡寒意。
張力扶起面前這個崩潰的中年女人,一臉無奈,低頭暗聲:“63年的春天!
那是海棠花盛開的季節(jié),只是西北,沒有海棠。
宋杳不自覺地往后踉蹌一步,哭著哭著又開始笑了起來,嗓子眼處像是堵著一塊淤血,疼得她喘不過氣來。
“原來,他竟已經(jīng)走了十一年了······”
這么多年了,她每日每夜空等的,竟是一個亡魂。
風(fēng)吹過來,她嘗到了唇角的淚,明明味道不是苦的,為什么她卻感覺那么苦。
“要去看看他嗎?”張力黯然道。
陸明葬在了遙遠(yuǎn)的西北。
良久,“不了!彼龁÷暬卮。
張力不知該如何安慰面前心神破碎的女人。無疑,他的到來,成為了擊垮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利刃。
男人見狀,默哀嘆氣,徐徐與她道:
“他說這他一生無愧家國,無愧戰(zhàn)友,只愧心于杳杳!
張力至今都仍記得,陸明說這話時,那眼底化不開的愁緒。
宋杳說不出話了,她的心口就像被人被捅開了似的,痛到血肉模糊,連哭都是啞聲。
他騙她,騙她活了這么多年。
那夜,她打開他的遺物,其間有三封信。
分別是61年,62年,63年那三封未從西北送出的家書。
其中一張扉頁上,還染著血漬,只是歲月已逝,血漬的痕跡也越來越淡。
“杳杳,我曾在無數(shù)個遠(yuǎn)離故土的夜晚,厭惡這樣卑劣而又自私的我。你所遇非良人。我多么希望,你對我的愛意很淺很淺,這樣不過須年便能忘記。可我每每思及此,心便疼痛不已,我想我大概是被輻射傷到了!
“一盼家國安康祥定,遠(yuǎn)離戰(zhàn)火,二盼父母親人身體健足,三愿你忘塵世,遇良人!
“杳杳,近來我常吐血,肺痛不止,我想我是要死了。但請不要為我哀傷,有一天,你會看到天空聚集著一團蘑菇云,它很美,那是我魂歸之處!
陸明這一生,有兩恨。
一恨自己生不逢時,山河破碎,家國處于風(fēng)飄雨絮中時,未能著戎裝抗鋼槍保家衛(wèi)國。
但這一恨可解,他雖晚生幾年,錯遇戰(zhàn)事,但他窮盡自己畢生所學(xué),只為奉獻祖國核事業(yè),也算青山白骨有所報。
二恨愛果無終,明明知曉自己不能予一人一生一世的結(jié)局,卻偏偏忍不了心中悸動,誤了佳人余生。
此恨,不能解。
她抱著信紙心碎。宋杳哭不動了,她等了他十九年,淚水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已經(jīng)流干了。
夜很長,可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一坐便是天亮,恍然,她只覺得自己好似嗅到了海棠香。
可是海棠,無香啊。
隔天張力就走了,給她留下了很多錢,其實說來也不是很多。
他說那是國家給她的,讓她不要擔(dān)心接下來的生活。
因為她的丈夫是為國捐軀的英雄,國家會善待英雄的家屬。
張力沒告訴她的是,陸明因為身份原因,沒拍過什么照片,他墓碑上的那張,還是從他和宋杳的結(jié)婚照上撕下來的一半。
照片張力看過,上面有宋杳的那一角,早已被陸明磨得看不清人臉。
*
宋杳獨自坐在床邊,拿起梳妝臺上的木梳,一遍又一遍地梳著自己的長發(fā)。
墨發(fā)之間,已有了數(shù)不清的白絲了,抬眸看,鏡子中的女人,早已不再年輕。
女人雙眼空洞,腕上血流不止。
最后一眼,她看向了懷中的鐵盒。
鐵盒之中珍藏的三十九封信,是她這一生的所有。
其實,她早已有了預(yù)料。
畢竟這些年收到的信頁,都已泛黃。
“小少爺,你怎么連騙我,都不能做到騙我一輩子呢?”她苦笑。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雪域邊關(guān),戈壁沙漠,她的丈夫可曾尋到了歸家路?
插入書簽
注:
1: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來自《唐多令·蘆葉滿汀州》
2:昨夜西風(fēng)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來自《蝶戀花·檻菊愁煙蘭泣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