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他擦著頭發(fā)從浴室走進(jìn)房間的時候，看見他在床頭拿著一本書畫著什么。帶著疑惑的表情走近了，他這才看清原來他是在看一本安徒生童話。

　　“那是什么？”他到他身邊坐下。
　　“‘丑小鴨’。”他回答。
　　“哦�！彼麗瀽瀾�(yīng)了一聲，然后拉上窗簾，關(guān)燈睡覺。

　　在一片漆黑里他輕聲抱怨：“……喂，你頭發(fā)，沒吹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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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從來沒覺得自己是只丑小鴨，即使是在被人說成“你真是丑得讓我心疼”的那個年代。

　　那個時候的他只知道棒球是九個人的運(yùn)動，只知道大哥床墊里都是印著大胸脯女人的雜志，只知道電視是用來看動畫片的東西。
　　偶爾會在轉(zhuǎn)臺的時候看見那些穿得花花綠綠在舞臺上蹦跳的少年，而對他來說，他們并不比自己耀眼————因為站在投手板上的自己，才是最棒的。

　　可這樣的他在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還是莫名其妙地有了挫敗感，他只有不自覺的低下腦袋，狠狠地在運(yùn)動褲上擦去了手背上的污跡，然后躲到墻角里頭去。
　　但讓他意外的是他竟然朝自己走了過來，在那么上百個年齡相差無幾的少年之間，不偏不倚地走向自己。

　　他微微睜大眼睛看見他朝自己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然后說：
　　“你……你好，我叫赤西仁�！�

　　多年以后，他覺得那就是所謂的命運(yùn)。多年以后，他說他覺得至今為止最幸運(yùn)的事情，便是“相遇”。（注：出自《POPOLO 2007/12》號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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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dāng)他看見他縮著腦袋躲進(jìn)人堆里去的時候，忽然想起小時候聽過的童話里的那只丑小鴨。在那么多面容姣好的男孩子里頭，他顯得是那樣不起眼。等到他回過神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就已經(jīng)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看見他吃驚地看向自己，小動物一樣，眼神倔強(qiáng)而又膽怯。

　　于是他笑了，帶著那么點(diǎn)不好意思，他對他說：“你……你好，我叫赤西仁。”
　　那天他們就一起回了家。路上他知道了他叫龜梨和也，他知道了他其實是被父母騙來參加面試的，他知道了對他而言棒球就是全世界。

　　在那之后他很快就上了電視，而那天遇見的那個棒球小子卻消失了很長一段時間。當(dāng)他再次看見他的時候，已經(jīng)是幾個月以后的事情了。

　　那時候的他已經(jīng)算得上是事務(wù)所新進(jìn)少年中的半個風(fēng)云人物。成天和幾個同樣受歡迎的少年混在一起嘻嘻哈哈。日子過得沒心沒肺。所以當(dāng)他再一次看見那只丑小鴨的時候，一時間竟然記不起兩人最初的那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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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還記得。銘心刻骨。

　　他看見他被一群人圍著，肆無忌憚地打鬧，大笑。他看見他朝自己這里瞧了一眼，然后又撇開了視線。他知道他是忘了自己。
　　不知道為什么，那一瞬間，他好失落。他忽然覺得自己可能永遠(yuǎn)都擠不進(jìn)那團(tuán)光芒里去。
　　可他忽然啪嗒啪嗒跑了過來，低下頭來細(xì)細(xì)看他，最后大聲說：“和也！！你是和也吧！”

　　他的心漏跳一拍。

　　從那天起他就成了他的小尾巴。他和他一起練習(xí)，一起回家，互相串門，形影不離。他總喜歡走在距離他半個身子不到的斜后方，偶爾抬眼看看前頭的他。

　　他終于等到可以和他一起上節(jié)目。雖然自己還是和以前一樣，待在不起眼的角落。而他卻被安排到了最顯眼的地方，和兩個負(fù)責(zé)主持的孩子一起出盡風(fēng)頭。
　　但他很滿足，只要可以在最近的地方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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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節(jié)目開始之前一回頭，看見角落里抱著個抱枕兀自發(fā)呆的他。和當(dāng)年第一次見面一樣，還是小小的，灰灰的。像是個被人不小心弄丟的娃娃。
　　他忽然就有了憐惜的念頭，覺得自己應(yīng)該是要帶著他的，要保護(hù)他的。這樣的念頭瘋一樣在他的心里長，他覺得自己就像是電影里的那些大哥，要罩著自己的小弟。

　　他開始無時不刻地偷偷關(guān)注他。他會在別人欺負(fù)他的時候站出來，他會體貼地幫他找到好抱的抱枕，他會在節(jié)目結(jié)束后第一個問他：你累不累？
　　當(dāng)他看見他彎起那雙細(xì)細(xì)長長的眼睛朝自己笑的時候，總覺得心里頭癢癢的，想撓，卻又撓不到。

　　之后他和他還有其他四個孩子組成了一個組合。明明還是青澀的少年卻要努力裝成大人的樣子在臺前努力發(fā)熱發(fā)光。
　　他們的工作越來越多，他們?nèi)チ颂﹪チ伺_灣，去了紐約。但不管在哪兒，他總是記得在人群圍上來的時候把他護(hù)在懷里，他總是記得在拿到水的時候第一個問他要不要喝，他總是記得他不喜歡吃蘑菇和番茄，會在他吃不下的時候幫他全部吃掉。

　　他們住一個房間。他會在半夜睡不著的時候轉(zhuǎn)過頭來靜靜看他。
　　他想，我一定要保護(hù)他。因為他是我的小烏龜，是只屬于我的“丑小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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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開始越來越不甘只是跟在他的身后。他開始對他的溫柔越來越不耐煩。他開始越來越討厭要一直被他保護(hù)著的自己。
　　他看著鏡子里的那個人，臉上還帶著稚氣，卻死死抿緊了唇告訴自己我已經(jīng)是個男人。

　　他學(xué)會在鏡頭前努力表現(xiàn)自己，學(xué)會讓自己變得更加八面玲瓏，學(xué)會那些更長更復(fù)雜的舞步，讓所有人都來注意自己的存在。
　　他感覺到他越來越疑惑，可他不后悔。他發(fā)誓不要再讓他保護(hù)自己。他要讓他知道，他不會永遠(yuǎn)都跟在他身后，而是要和他并肩一起。

　　他知道兩人間的距離越來越疏遠(yuǎn)，可他無暇顧及。來自周圍的壓力太大，他努力想要一人承擔(dān)。他不想看見他原本純真的臉上有任何的陰霾，他希望他永遠(yuǎn)都活在簡單的世界里。
　　他看見他看自己的眼神里有心痛和不解。他難受。可他不想說。他以為他會懂自己，最終一定會懂自己。

　　※

　　可他不懂。他不知道自己的小烏龜為什么忽然不要自己的保護(hù)。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橫在了原本親密的兩人的中間。

　　他知道有人傳言說他和他不合。因為他忽然不再叫自己的名字，而是改口“赤西君”。在節(jié)目上也會故意繞過自己的身旁，和其他人鬧成一團(tuán)。
　　他以為是自己做得不夠。

　　正巧兩人被安排一起拍連續(xù)劇。他終于盼到了日日夜夜可以和他守在一起。
　　他卯起勁來對他好。
　　天氣很冷，他替他整理被風(fēng)吹亂的頭發(fā)，哪怕自己已經(jīng)被凍得瑟瑟發(fā)抖。他在休息的時候會馬上拉著他鉆進(jìn)保姆車，掏出準(zhǔn)備好了的熱咖啡塞進(jìn)他懷里。他在拍完一段戲等待的時候會故意去惹他，看著他別扭地瞪自己的模樣心里頭是說不出的滿足。

　　即使拍攝結(jié)束，即使兩人各自接了不同的工作，又開始相隔很遠(yuǎn)的生活，他還是會在知道他受到挫折的時候沖去他的身邊，拋下一切只為了他。

　　在他看見滿是疲憊卻還死撐著不讓自己倒下的他的時候，他終于明白了。
　　他愛他。

　　※

　　他在看見他空降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的時候差點(diǎn)就要哭出來�？伤桓摇Ｋ乱坏┛蘖俗约阂恢币詠砼λ龅奈溲b就都成了白費(fèi)。他怕一旦哭了自己就會忍不住對他說出一直都藏在心里的那三個字。

　　我愛你。
　　赤西仁。龜梨和也愛你。一直都愛。

　　可他害怕。在棒球場上叱咤風(fēng)云的他，在舞臺上光芒萬丈的他，一旦到了他的面前還是會被打回原形，重又變成當(dāng)年的那只丑小鴨。
　　而他還是一如既往地耀眼，總會在不知不覺間成為眾人的焦點(diǎn)。而自己始終都只有跌跌撞撞跑在他的身后，努力地想要追趕上他。

　　他開始不要命似地接工作。整整一年被安排得只剩下五天的假期。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越來越憔悴�？伤�是不后悔，喃喃對著自己說：差一點(diǎn)，還差一點(diǎn)。

　　終于他的光環(huán)越來越大。幾乎都要超越了他。而原先想好的軌道開始不受自己的控制，上頭強(qiáng)行讓自己和另外一個組合的人出了CD，成了當(dāng)年最為大賣的碟。
　　幾乎人人都知道了他。可也有越來越多的人戳著他的脊梁骨說：瞧，這個就是龜梨和也，背叛了自己的組合率先出了碟的人。

　　同伴們看他的眼神越來越冷漠。還有人會當(dāng)著他的面說氣話。
　　他無措地站在樂屋里，回頭看見他推開門走出去，正眼都不看自己一下。

　　他只覺得有人拿一盆涼水澆在了自己的身上。他悲傷，他憤怒，他追了出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

　　他把他按到很少有人通過的墻角邊上，抓住他的衣領(lǐng)一遍又一遍地說：
　　“所有人都可以不理解我，但就你不能。赤西仁，就你不能��！”

　　※

　　他看著死死抓住自己衣領(lǐng)的他。明明和第一次相遇時候的那個孩子已經(jīng)完全不同，可他就是覺得他一點(diǎn)都沒變，還是當(dāng)年的那個傻乎乎的丑小鴨。
　　無論做什么都努力到底的，明明難受得快不行了還死不服輸?shù)模懽雍苄∮悬c(diǎn)自卑卻還拼命裝成一副非常自信的樣子的，只屬于他的“丑小鴨”。

　　他低下頭，吻了他，然后說：“我知道的，和也。我都知道。”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逞強(qiáng)，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努力追趕我，我知道你想成為我的力量。我還知道你一直都像我愛著你一樣地愛著我。
　　這些，我都知道。
　　所以沒事了，和也。有我在呢。

　　他把他抱進(jìn)懷里。長久長久。

　　※

　　沒過多久他們終于迎來了正式出道的日子。他們終于可以肩并肩站在高處，創(chuàng)造出一個又一個“日本史上最初”的記錄，看著歡呼的人群，彼此會心一笑。
　　他還是會在節(jié)目上跑神，因為他放心有他在自己身旁。他還是會叫他“赤西君”，因為他知道他不在乎那所謂生疏的稱呼。

　　然后有一天他忽然說他要去美國留學(xué)，而他在知道了他的決心后只是平淡地說：“去吧。我會等你。一直等你�！�

　　看著他堅定的眼神，他知道，自己的小烏龜已經(jīng)不再是丑小鴨，他已經(jīng)和自己一樣，都蛻變成了天鵝。從此能夠一同翱翔在天際，恣意伸展他們羽翼，只要兩人在一起，就能去往任何地方。

　　※

　　他在一個清爽祥和的早晨中醒來，而他早已經(jīng)在廚房里頭做兩人的早餐。
　　他打了個呵欠翻了個身，看見昨天晚上他看的那本《丑小鴨》。書本被翻到了最后一頁，上頭被他拿筆淡淡地畫了條線。

　　他仔細(xì)看去，那里只有一句話：

　　“當(dāng)我還是一只丑小鴨的時候，我做夢也沒有想到會有這么的幸福！”

　　他笑了。
　　伸手合上了書。

　　END

《[*********謠》
綜漫文~情節(jié)緊湊，風(fēng)格輕松，偶爾有點(diǎn)小暗黑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