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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竹林外
序章
【場景:竹林外山路】
【出場人物:武士,真砂,盜賊】
【道具:梳子、小刀、武士刀*1、弓箭及箭筒*1】
武士:夫人,咱們行路也有大半日了,我看附近風(fēng)景甚好,不如放馬在這兒吃些草充饑,我們?nèi)ニ奶庌D(zhuǎn)轉(zhuǎn)吧。
真砂:如若在此處逗留,不會耽誤今日的行程嗎?
武士:沒事,現(xiàn)在天色尚早,我原先在這路上走過幾趟,再往前走個十幾里,就有個村落,也常有樵夫來這附近的山上砍柴,所以夫人不必害怕有野獸出沒。
真砂:有老爺在,我自然是不怕的。您幾年前從若狹縣大老遠來到京都府謀生,想來也好久沒有回去故鄉(xiāng)看看了。
武士:是啊,這次也是意料之外,前幾日府里校練,不知為何我竟被藤原將軍看中,不僅被提拔成為他的親信,還準了半月的假期回家探親,算是今年行了大運了。
真砂:恭喜老爺衣錦還鄉(xiāng)。
多襄丸:哎,哎,二位,等等我。
第一幕:案件導(dǎo)入
【場景:檢非違使與和尚在官宅敘話。】
【出場人物:檢非違使、和尚、仆役、巫女!
【道具:神樂鈴】
。ê蜕猩希蜋z非違使交談)
和尚:以上就是那位女檀越流落到靜水寺后對小僧所言的事件原委……
。ㄆ鸵凵蠄觯
仆役:大人,伏見稻荷大社的巫女到了。
檢非違使:此事尚未明了,還請大師稍待。
檢非違使:(對仆役)你去把巫女大人請進來吧。
。ㄆ鸵弁藞觯
檢非違使:這位巫女憑借著高超的通靈法術(shù)而名聲在外。我今日請她前來,乃是因為本案犯人所述供詞和現(xiàn)場證據(jù)之間存在矛盾。且若非大師您今日登門造訪,那武士妻子的蹤跡尚不可知,無奈之下只能求助于鬼神。
和尚:恕小僧多言,大人身居要職,務(wù)民之義,當(dāng)敬鬼神而遠之。
檢非違使:唉,這道理本官何嘗不知。只是坦白講,聽了那女子母親的一番哭訴,我也忍不住心生憐憫,暗暗發(fā)誓不管是死是活,一定要幫她找到女兒。況且,如今雖然通過您得知了她的下落,疑點卻比之前更多了。這次的命案,恐怕另有難以查明的隱情。
和尚:我知道了,大人如此說,也在小僧意料之中。
檢非違使(欲言又止,迷惑):……
。ㄎ着畮駱封徤蠄觯
檢非違使:巫女大人,這邊請。在下是負責(zé)調(diào)查這次山科竹林中命案的主官,今日請您和這位清水寺的大師前來,也是為了協(xié)助偵破此案。
巫女:大人放心,您所托之事,我一定全力相助。
檢非違使:唉,說來慚愧,我們證據(jù)和證言已經(jīng)收集不少,卻處處存在矛盾,正因現(xiàn)世不免因生者的各種意念和行動而變化扭曲,恐怕這次的真相已經(jīng)被死者連同過去被帶入了冥界之中。
巫女:不論外界傳言如何,通靈附身對在下來說并不困難,只是大人何出此言?
檢非違使:事情是這樣的: 今日上午有一樵夫來報案,說他去上山砍柴的時候在竹林中發(fā)現(xiàn)了一具男人的尸體,待我派手下人前去探查時,發(fā)現(xiàn)死者仰面朝天倒在那里,身穿藍色長袍,胸口有一處干凈利落的刀傷,周圍有打斗的痕跡,尸體上卻沒有其他抵抗留下的傷口,兇器也消失不見,旁邊地上只有一條繩子和一把梳子。在下本以為這世道艱難,饑荒肆虐,匪盜橫行,這又是一件強盜殺人越貨的普通案子,抓住真兇的希望渺茫。誰知到下午就出現(xiàn)了轉(zhuǎn)機。
第二幕 - 第一場:審訊盜賊
【場景轉(zhuǎn)換:檢非違使在公堂上審訊盜賊多襄丸!
【出場人物:檢非違使、老嫗、捕役、 盜賊!
(仆役帶多襄丸上)
檢非違使:夫人,您確定死者是您的女婿?
老嫗:是的,那死尸正是我女兒嫁的男人。但是,他不是京都人,而是若狹縣府的武士,名叫金澤武弘,今年二十六歲。他前幾年來到京都,和我女兒結(jié)婚后繼承了先夫的職位,如今在衛(wèi)府里當(dāng)差。
檢非違使:那他可有仇家?
老嫗:沒有,他性情很溫和,絕對不會和任何人起齟齬的。
檢非違使:有位行腳僧昨天在京都的郊外看到死者身著藍色長袍,配有弓箭與武士刀,和一位騎馬的女人同行。當(dāng)時她臉上蒙著苧麻面紗,看不清長相。想來那應(yīng)該就是死者的妻子吧,現(xiàn)在她也不知去向,您能說說她是怎樣的人嗎?
老嫗(抹淚):您說我女兒嗎?她名叫真砂,今年十九歲。這孩子性情剛硬,事事不輸男子,可是除了武弘外,她可沒跟過其他男人。至于相貌,呃,她膚色偏深,左眼角有顆淚痣,長了張小巧的瓜子臉。
檢非違使:那您最后見到他們是什么時候?
老嫗:武弘是昨天和我女兒一起動身前往若狹的,途中竟然就出了這種事,究竟是前世造了什么孽?!
檢非違使:夫人還請節(jié)哀……
老嫗:唉,女婿的事已經(jīng)如此,只能認命,但是我女兒也不知道去了哪兒,可真是叫我擔(dān)心死了。請大人幫幫忙,就當(dāng)是我這老太婆一生的請求,哪怕是將草木都翻遍,也要找到我女兒。不管怎么說,最可恨的就是那個叫作什么多襄丸的強盜。他不但害了我女婿,連我女兒也……(泣不成聲)
檢非違使:夫人放心,本官一定盡力尋找您的女兒,也必會還您女婿一個公道。
老嫗:有勞大人了,老身感激不盡!
檢非違使:來人啊,把多襄丸帶上堂來。
【仆役帶多襄丸上】
檢非違使:這就是京都一帶有名的盜賊多襄丸?
捕役:就是他錯不了,這些年他犯下不少案子,也難免有露相的時候。我上次差點捉住他時,他也是穿著差不多的藍色長袍,身上帶著這種打刀和弓箭之類。
捕役:東西一樣不落都在這兒了,還請大人過目。
檢非違使:嗯,辛苦你了。這兇徒認罪了嗎?
捕役:是的,他已經(jīng)招認去年在鳥部寺的后山殺害了去那兒參拜的婦人和侍女,這次又因為垂涎女人的美色而殺死她的丈夫。真是罪大惡極、死有余辜!
檢非違使:哼,憑這賊人往日里面怎樣逞兇,最后卻從馬上摔下來,成了這幅慘樣兒,真是丟人現(xiàn)眼。
多襄丸:胡說,我怎么可能從馬上摔下來?!
檢非違使:大膽淫賊!死到臨頭還這么猖狂!要是沒從馬上摔下來,你這一身的傷又是哪里來的?又怎么會被官差抓。
多襄丸:……隨便你怎么說,反正我就是沒從馬上摔下來。
檢非違使:別啰嗦了,快說,你昨天在竹林中是怎么殺死男人的?還有和他在一起的女人是不是也遭了你的毒手?
多襄丸:是啊,那男人正是我殺的。不過,我沒殺女人。
檢非違使:那女人現(xiàn)在身在何處?
多襄丸:這我可不知道。
檢非違使:是嗎?本官雖不喜歡亂用刑罰,倒是不介意讓你惡賊在死之前受些皮肉之苦。
多襄丸:唔,等等,就算你們怎么拷問我,不知道的我也說不出來。≡僬f,既然我都落到了你們手上,也沒打算再卑劣地隱瞞什么了。
檢非違使:那就把你知道都說出來。
多襄丸:我是昨天晌午過后遇見那對夫婦的。那時碰巧吹過一陣風(fēng),撩起了那女人面紗的下擺,讓我瞧見了她的臉。只不過是一瞬間而已,就又不見了。也許正因如此,我只覺得她長得好像廟里的菩薩娘娘,所以當(dāng)即打定主意,即使是殺了那男人,也一定要把女人搶過來。
檢非違使:你為了搶一個路上遇見的女人就殺了她男人,簡直是畜生不如!
多襄丸:什么嘛,殺個男人而已,并不是像你們想的那樣有多了不起的事。我要搶那女人,肯定要把男人殺了啊。只不過,我殺人都是用腰上的大刀,你們殺人不用刀吧,你們只要用權(quán)力,用金錢,甚至只是動一動那張偽善的嘴就能把人殺了。是啊,沒有流血,人也還活得好好的……但人你們確實也是殺了。真要計較起來,到底是你們還是我更罪孽深重呢?(嘲諷的微笑)
檢非違使:……你!罷了,少東拉西扯,快說,后來又怎么樣了?
多襄丸:哼,你聽好了,我是怎么對付那男人的。
第二幕 - 第二場:盜賊證詞
【場景轉(zhuǎn)換:多襄丸視角竹林中事件過程!
【出場人物:多襄丸、真砂、武士!
【道具:梳子、小刀、武士刀*2、弓箭及箭筒*2、馬和水袋。】
多襄丸:看二位不像這窮鄉(xiāng)僻壤里出來的人,想必是路過此地,敢問是要去往平安京還是近江縣附近呢?
武士:我們往近江那邊走,閣下有何貴干?
多襄丸:你看,我也是要往那邊去,這旅途孤單,況且如今世道也不太平,不如咱們搭個伴,路上也有個照應(yīng),嘿嘿。
武士:……也不是不行,那你就跟著我們吧。
多襄丸:多謝啦。在下還有一事,剛才我在驛站里丟了自己的竹筒,現(xiàn)在口渴得厲害,能不能向你討口水喝?
武士:你怎么那么多事?我們水也不多了,你再忍忍,到了下個村子就有水井了。
真砂:什么大不了的事兒,你喝我的就是了。(水袋遞給盜賊)
多襄丸:夫人真是豪爽,那我就不客氣了。(喝水)哎,我看你們水也快喝完了,這兒離前面最近的村子還有十幾里地?匆妼γ婺亲搅藛?那山后的竹林里有條山泉,不如去那里取些水再上路。
武士:這不太好吧,離開驛道,萬一在山中迷了路怎么辦?
多襄丸:不會不會,這一帶我太熟了,而且看在夫人賜水的份上,我可以告訴你們一個秘密:那座山里有個古冢,過去我把它挖開,發(fā)現(xiàn)里面有許多古鏡和大刀,然后我把這些寶貝都悄悄埋在了竹林里。反正我自己不識貨也沒有門路,如果有人愿意出價,只要幾個錢,就可以把東西拿走。
武士:呃……在下平日最喜愛兵器古董,難得有此機會,如果能一飽眼福,就是繞些路也無妨。
真砂:唉,也罷,既然如此,還勞你帶路了。
。ㄈ说纛^去向山中。)
多襄丸:寶物就埋在這里面了,你們進來看吧。
真砂:我不過去了,就在這里等著,你們快去快回。
(多襄丸和武士進入竹林,多襄丸偷襲武士,將其反綁在樹下,口中塞滿竹葉。)
。ǘ嘞逋杵毯螵氉詺w來。)
多襄丸:夫人、夫人,不好了,你家男人好像突發(fā)了急病,你快過來看看他!
真砂:什么?快帶我去看看。
。ㄕ嫔翱匆娬煞虮环唇。)
真砂:怎么回事?你騙我?!
。ㄕ嫔疤统鲂〉洞滔蚨嘞逋栊「箙s被閃開,兩人廝斗,多襄丸打落小刀,強占真砂。二人撕扯中梳子掉落地上。)
真砂:(伏在地上哭泣,抓住多襄丸的胳膊)不,不行!你也好,我丈夫也罷,你們兩人之中必須死一個,不然,讓我在兩個男人面前出丑,那真是比死還痛苦!
真砂(氣喘吁吁):你們打一場吧。不管活下來的是誰,我都情愿做那個人的妻子。
。ㄗ⑨專捍藭r多襄丸見真砂如烈火般的眼神轉(zhuǎn)變想法,打算娶真砂為妻,并非出于色/欲,否則即使踢倒真砂,恐怕也會選擇逃亡的!颂帉κ欠裉叩拐嫔罢Z焉不詳,由于后面兩人證詞都是踢了,所以暫定踢了。)
多襄丸:好……好,你看著,那男人不過是個懦夫而已,等我殺了他,你就是我的妻子了。我要帶你走,找個誰也不認識咱們兩個的地方過日子,從此以后金盆洗手,再也不做往日里的那些勾當(dāng)了。
(多襄丸拔出腰上大刀,砍斷武士的繩子。)
多襄丸:你聽見她說什么了吧,那就像個男子漢一樣,堂堂正正地來跟我決斗吧!
。ㄎ涫克查g變臉拔刀,二人刀拼許久,最后多襄丸的刀刺穿武士胸膛。)
多襄丸:(喘著粗氣,眼神怔定)哈哈哈,能和我交手上二十三回合,你也不完全是個廢物嘛,不過還是我贏了。
(多襄丸提著染血的刀回頭找女人卻找不到,如夢初醒。)
多襄丸:唉,大意了,這下誰知道她會跑到哪兒去啊。
。▕Z了武士身上的大刀和弓箭,牽了真砂的馬跑了。)
第三幕:幕間討論
【場景轉(zhuǎn)換:檢非違使、和尚和巫女在官宅討論。】
【出場人物:檢非違使、和尚、巫女。】
。ㄆ鸵蹘Ф嘞逋柘拢
巫女:好一個猖狂的淫賊!若信了他一家之辭,還真以為他是什么英雄豪杰!
檢非違使(向巫女回稟):事實證明不過是個滿口胡言的惡棍罷了。我親自查驗過死者致命傷的形狀與大小,和武士刀的刀尖根本對不上。因此兇器只能是真砂用來防身的小刀。
和尚:那么……
巫女:(搶話)必是這小人不敢跟武士拼死決斗,所以用小刀殺死了他,然后為保全面子撒了謊。
檢非違使:在下原先亦有此推論,惡貫滿盈的江洋大盜與性情溫和的武士和他年輕美貌的妻子相遇,結(jié)果武士死于非命,發(fā)生了什么可想而知?蓜倓傔@位大師提供的線索卻足以讓事情整個顛倒過來。
和尚:阿彌陀佛。依方才那盜賊所言,武士的妻子逃出了竹林——這位女檀越今日午間時分敲開了我們清水寺的山門。她跟小僧講述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卻和多襄丸的故事有很大出入。
檢非違使:勞煩大師再向巫女大人講述一遍您所聽說的事件經(jīng)過。另外,您說早已料到在下會陷入疑問是何緣故?
和尚:小僧也不知具體因由,只不過那位女檀越的舉止言行與在下看來不甚尋常,當(dāng)然也可能只是此事過于殘忍,或者……(撓頭)
巫女:或者什么?
和尚:也可能是她太過美麗,擾人心魂。
檢非違使:呵,果然是紅顏禍水。
和尚:哀哉,并非如此!須知當(dāng)人遭了重大的變故,一時間收斂在體內(nèi)的元氣外放,足以震動旁人。那盜賊形容她的眼神如野火,便是證明。而她今日在寺中自白時,目光如山中的霧氣般凄迷深邃,讓小僧覺得仿佛魂魄都要被吸了進去。
檢非違使:那女子的遭遇確實令人同情,可當(dāng)務(wù)之急,是要查清武士之死的真相。
和尚:唉,大人說的是,小僧只是想要將她的奇怪之處告與二位,覺得或許對梳理案情有所助益。但沒有依憑之事,終究只是杯弓蛇影,所以目前暫時按下不談的好。在下還是先從今日所見所聞講起。
巫女:既然知曉此案另有隱情,還愿大師事無巨細,一一相告,我等洗耳恭聽。
和尚:嗯,當(dāng)時她進來寺中,渾身都濕透了,頭發(fā)有些凌亂,面色憔悴,眼下青黑一片,恐怕是出了事之后就連夜奔逃過來,都沒有合過眼。她換過衣物,問得小僧是今日殿上的知事,便叫小僧到后殿私下談話。然后她帶著可怕而莫測的平靜神情,用倦怠的語氣跟小僧講了她的遭遇。
第四幕 - 第一場:真砂證詞
【場景轉(zhuǎn)換:真砂視角竹林中事件過程!
【出場人物:多襄丸、真砂、武士!
【道具:梳子,小刀,武士刀*1,弓箭及箭筒*1。】
。ǘ嘞逋柰涫,嘲訕地笑。武士掙扎。真砂搖搖晃晃向武士跑去,被多襄丸踢倒,真砂在一瞬間看到丈夫鄙夷的眼神,遂昏倒。)
。艄鉁绾笥至疗穑
。ㄕ嫔疤K醒,多襄丸已經(jīng)離開,武士目光輕蔑厭惡,真砂搖搖晃晃走到丈夫邊。)
真砂:求您了,別這么看著我,我求求您,別這么看著我。
。ㄎ涫炕剡^頭不看真砂。)
真砂:老爺,事已至此,我是再無可能和您在一起了,而且已經(jīng)做好了死的覺悟?墒恰墒牵哺乙黄鹚腊,您已經(jīng)目睹了我的恥辱,我無法就這樣讓您一個人活下去。
。ㄕ嫔皾M地尋找丈夫的大刀無果,也沒有弓箭,后發(fā)現(xiàn)并撿起腳邊的小刀,舉刀。)
真砂:那么,您的性命我就拿走了,隨后我也會跟您一起死的。
。ㄎ涫肯胝f話卻發(fā)不出聲音,真砂刺穿他胸膛,后再度昏倒。)
(燈光滅后又亮起)
。ㄕ嫔疤K醒,解開丈夫身上的繩子,將梳子放在丈夫身邊,拔出匕首,抵著脖子幾欲刺下,最后放棄逃走。)
。ㄗ⒁膺@里沒動尸體,所以尸體還是靠樹而坐。)
第四幕 - 第二場:真砂證詞分析
【場景轉(zhuǎn)換:檢非違使、和尚和巫女在官宅招魂。】
【出場人物:檢非違使、和尚、巫女!
【道具:香案,香爐,梳子】
(檢非違使帶梳子上)
和尚:她講完之后,便轉(zhuǎn)過頭去,面朝著堂前的神像,苦笑著說“像我這樣不中用的人,就算是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恐怕也會搖頭不管吧。” 像是傾訴又像是喃喃自語,讓我聽見,只覺得無可奈何。
檢非違使:哼,這女人語焉不詳,必是有所欺瞞。
巫女:確實如此,她說自己兩次昏倒,陳述中遺漏了諸多細節(jié),很像是要刻意隱瞞什么。
和尚:小僧亦有此感,只是不知為何?
檢非違使:哈哈。依本官所見,這倒也不難解釋。大師乃是方外之人,不理紅塵俗事,故而有所不知:婦人心機,平時看似溫順又愚鈍,到了生死關(guān)頭,卻最是精于算計,甚至可謂狡詐。
。ㄎ着惑@,又掩唇斂目,但笑不語)
和尚:大人此話怎講?
檢非違使:這女人大概認為自己在丈夫面前失了貞潔,但沒有勇氣去死,因此謊稱要和丈夫殉情來保全顏面。實際上,可能就像多襄丸說的那樣,她當(dāng)時氣急敗壞,試圖挑唆兩個男人互相殘殺。而這種事一旦讓別人知道了,哪里還會有她的立足之地?如此看來,是她挑唆不成,又怕事情敗露,故而殺了武士滅口。
和尚:阿彌陀佛。恕小僧直言,雖我不曾和世俗之人打過許多交道,可看那位女檀越,并不像是大人所說的那般工于心計。不然她編造的謊言未免太過拙劣,一旦多襄丸被捉拿歸案,就會被輕易揭穿。
檢非違使:可多襄丸的落網(wǎng)乃是巧合。即便他指認真砂,又有誰會相信一個盜賊的證詞?更何況他為人狂妄,喜愛吹噓,多半會把殺死武士當(dāng)成一件功績攬在自己身上。至于真砂:她的證詞漏洞百出,自然是因為女人本就心機有余而智謀不足。況且她說自己拿小刀殺人,不正和兇器吻合?
和尚:可巫女大人方才推論,或許是多襄丸怯于和武士決斗,于是拿小刀殺了他。
巫女:正是,即便大人言之鑿鑿,但手中尚無證據(jù),怎可輕下論斷?多襄丸人品低劣、卑鄙無恥,而真砂含糊其辭、言行可疑,如今他二人各執(zhí)一詞,孰真孰假實難定論。因此還是讓在下請武士的亡魂上身,或可解答一些疑惑。
檢非違使:巫女大人所言甚是,如果能讓死者親自開口,那一定可以找出真兇!既然這樣,就請巫女大人不要耽擱了,您有什么需要盡管說,本官馬上派人準備。
巫女:多謝大人體恤。在下只需一座香案,幾柱線香和與死者有關(guān)的一件物品。
檢非違使:是,快來人啊。
【仆役上】
仆役:大人有何吩咐?
檢非違使:你去把佛堂的香案取來。
仆役:是。
檢非違使:(從袖中取出梳子)武士的佩刀已經(jīng)被多襄丸賣掉,弓箭也作為證據(jù)被收在倉庫里,只有這一把木梳。據(jù)武士的岳母說,這是他贈與真砂的聘禮之一。不知此物是否可用?
巫女:可以。
(仆役拿上香案,巫女點香,搖起鈴鐺,圍著香案跳起招魂舞,最后跌坐在椅子上)
。艄鉁绾蟀察o片刻亮起)
。ㄎ着痤^。)
巫女(被附身):這是什么地方,你們是誰?為什么我動不了?
檢非違使:我乃是京都中的使官,這里是本官的家宅。閣下可是金澤武弘?當(dāng)日在竹林中,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巫女(被附身):……原來如此,看來我真的死了。那一片漆黑寂靜的地方就是幽冥世界吧,我在那里漫無目的地游蕩,忽然睜開眼睛就到了這里。那日在竹林中的事情,如果諸位想要知道的話,那我也沒辦法隱瞞了。
第五幕 - 第一場:武士證詞
【場景轉(zhuǎn)換:武士視角竹林中事件過程。】
【出場人物:多襄丸、真砂、武士。】
【道具:梳子,小刀,武士刀*1,弓箭及箭筒*1!
(多襄丸與真砂坐在地上,真砂頭發(fā)散亂,盯著自己的膝蓋,梳子掉在一邊。多襄丸勸說,武士搖頭示意真砂不要相信他的話,同時掙扎。)
多襄丸:只要被玷污了一次,你就再難跟丈夫和睦相處。那么與其跟著他,倒不如考慮做我的妻子。我正是因為太過憐惜你,才會做下如此無法無天的事情啊。
。ㄕ嫔疤兆淼靥痤^,看著多襄丸。)
真砂:那么,你就帶我走吧,天涯海角,去哪兒都行。
。ǔ聊毯螅嫔白鰤羲频谋槐I賊拉著手,向竹林外走去,卻突然變臉,指著綁在杉樹上的武士,發(fā)瘋般喊叫。)
真砂:請你殺了這個人!只要他還活著,我就不能跟你走!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ǘ嘞逋瓒ň粗嫔,沉默,然后真砂被踢倒在地。)
多襄丸:這女人你打算怎么處置?是殺了,還是饒她一命?你點頭就行,是要殺了她嗎?
真砂:啊,救命。
。ㄕ嫔昂傲艘宦,逃去竹林深處,多襄丸追逐但連袖子也沒有抓到。多襄丸撿起武士的大刀弓箭,割斷繩子竹林外跑去。)
多襄丸(喃喃自語):這回輪到我要逃了。
。ㄎ涫拷忾_繩子,哭泣,站起身,發(fā)現(xiàn)并拾起妻子遺落的小刀,一刀刺進胸膛。)
。艄鉂u暗)
。ㄖ荒芸匆娨蝗擞败b手躡腳走來,拔掉武士胸前的小刀。)
第五幕 - 第二場:證詞梳理
【場景轉(zhuǎn)換:檢非違使、和尚和巫女在官宅推理事件真相。】
【出場人物:檢非違使、和尚、 巫女!
。◤d堂中,三人面面相覷。)
檢非違使:這可如何是好?三個人的證詞都互相矛盾,到底誰說的才是真話?
和尚:大人,或許是他們?nèi)硕既隽酥e,卻又都說了些許真話呢?
檢非違使:那是自然,但無法確定他們的證詞孰真孰假。倘若其中有兩人說法一致也罷,但如今三人的說法大相徑庭,這便難辦了。
和尚:那么,姑且認為兩個人說法一致的地方就是事實。可以確認那位夫人確實失身,和她曾對丈夫抱有殺意,以及多襄丸有帶人私奔的企圖。另外,兇器是小刀而不是大刀。
檢非違使:也只有這些了,下殺手的可能是三人中任何一個。不過,他們都做了對自己有利的陳述,一個欺凌婦孺的盜賊要炫耀勇武,一個軟弱畏死的女人要裝作貞烈,一個無力護妻的武士要保全氣節(jié)。人性丑惡,當(dāng)真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和尚:阿彌陀佛,眾生萬象,可嘆可悲。
檢非違使:既然武士已死,若他并非自殺,可以追究的也只有多襄丸和真砂兩個嫌疑人。多襄丸身負重罪,死有余辜。即使殺人者是真砂,那她也算值得同情。而且若此案以自殺或真砂為兇手結(jié)案,家屬必有諸多不滿,不如就讓多襄丸伏法,以正視聽。
巫女:不妥,在下以為大人此舉雖能安撫民心,可終究有違道義。
檢非違使:那么,巫女大人有何高見?
巫女:正如大人所言,三個當(dāng)事人撒謊,都有各自的目的。但他們也未必能將每個細節(jié)都考慮到,因此證言都是基于真實發(fā)生過的事情加以扭曲編造。如能尋得其中機竅,抽絲剝繭,也許能將案情大致還原。
檢非違使:嗯,不錯,可是本官暫時還沒有頭緒,巫女大人可有什么想法?
巫女:在下現(xiàn)有一個大膽的推測,不知當(dāng)不當(dāng)講。
檢非違使:請您但說無妨。
巫女:請問大人,作為兇器的小刀,最后去了哪里呢?
檢非違使:……應(yīng)當(dāng)是被真砂帶走了罷。她本人說拔掉了小刀,企圖用其自殺,武士也說彌留之際有人拔走了小刀,彼此佐證,可以推知小刀在真砂身上。大師,她來到清水寺時,身上可曾帶著小刀?
和尚:回大人,沒有,她當(dāng)時兩手空空,身上也看不出藏了東西。
檢非違使:這就怪了。
巫女:這有什么奇怪的,她說自己曾嘗試投河自盡,大師也說看見她時渾身濕透,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刀掉進了河里。
檢非違使(思索,醒悟):……正是!巫女大人果然機智過人,令在下佩服!
和尚:可這又說明什么呢?
巫女:還請諸君回過頭看這三人的證詞,即使再怎么撒謊,不知道的事情也絕對說不出來。無論是按照真砂還是武士的說法,多襄丸都在武士死之前離開了現(xiàn)場,無法得知武士已死。但是他還是聲稱自己殺死了武士,倘若武士還好好活著,他豈不落人笑柄?同樣,真砂堅稱武士被她所殺,但在多襄丸和武士的證詞里,她卻先一步逃離,可小刀的消失證明了她去而復(fù)返,因此能夠確認武士之死。
檢非違使:那……巫女大人的意思,還是多襄丸用小刀殺死了武士?
巫女:大人稍安勿躁,且聽我細細道來。從上述推論來看:一是真砂曾一度逃離,二是盜賊在她之后離開,三是盜賊離開時武士已經(jīng)重傷瀕死。真砂直言自己兩次昏迷,這明顯是拙劣的謊言。因為她要裝作殺人者,故而要隱瞞自身的逃離,并且她無法解釋多襄丸的離去,只因她并未目擊當(dāng)時的情況。
和尚:是啊?烧嫔盀楹我晕蹫閮词郑考词顾僖夂臀涫垦城,也無需親自動手殺人,只要謊稱自殺未遂即可。除非,她是想要袒護多襄丸,但從他們的言辭中,也未見此兩人有何淵源。
巫女:這一點,在下稍后會解釋,F(xiàn)在還是回到討論武士被刺當(dāng)時的情況。已知真砂不在場,她的證詞為假,那么根據(jù)武士與多襄丸的說法,武士死時身上的繩子已被解開,這也和他平躺的死狀相吻合,如果他被反綁在杉樹下的時候遇刺,那么尸體應(yīng)該還是坐著或倚靠著樹。
檢非違使:嗯……那么他就極有可能是自殺,因為他身上沒有和多襄丸打斗的痕跡,而且如果是多襄丸想要卑鄙地殺死武士,也沒必要讓他恢復(fù)自由。
巫女:對,那么接下來就要揣測多襄丸的心思了。武士說他臨時悔改,問他要不要殺死真砂,所以真砂才逃命,但是在多襄丸的口中,卻成了他和武士決斗時,真砂跑去求救。
和尚:怪哉,這盜賊都沒有說想要殺了真砂,為何武士卻產(chǎn)生了這種想法?
巫女:這就涉及了真砂逃離的理由,多襄丸聲稱是為了決斗解開武士身上的繩子,兩人之間卻最終沒有發(fā)生打斗。而在武士看來,他和多襄丸并沒有沖突,而是都要對付真砂。而真砂因為恐懼而逃走,這一切其實有個最合理的解釋。
檢非違使:巫女大人此話怎講。
巫女:這其實是一連串的誤會,起因是武士和多襄丸同謀,陷害真砂,但是多襄丸卻背叛了武士,將真相告知了真砂。多襄丸是真心想要和武士決斗,并去解開武士的繩子,但真砂知道了他們的陰謀,對多襄丸并不信任,被踢倒在地后認為他依舊和武士一伙,想要殺人滅口,因此害怕逃走。而在武士看來,也像是多襄丸不同意真砂殺死自己的提議,再次反水,踢倒真砂并為自己恢復(fù)自由。
檢非違使:等等——這怎么可能?!但……但是,這番推論確實難以找破綻。
和尚:如此駭人聽聞的事,巫女大人是怎么想到的?
巫女:是有兩件事引起了在下的注意。一為,多襄丸和武士皆著藍色長袍,只有深淺略有差異,而根據(jù)捕役的說法,多襄丸平時就是這副打扮,這對于一般盜賊來說有些過于招搖了,但也符合他平時沾花惹草的本性,可以當(dāng)做他個人的標志,因此如果二人衣物相似不是巧合,更可能是武士特地挑了一件像多襄丸衣著的藍色長袍。
檢非違使:巫女大人明鑒,本官當(dāng)時見了還想,曾幾何時藍色長袍成了新風(fēng)尚,怎么武士也穿,盜賊也穿。
巫女:二者便是武士的佩刀和弓箭,應(yīng)該都被多襄丸帶走了。他說自己出售了武士的刀,但他為何反向逃往了京都,在逃亡路上又何來時間買賣武器?何況沒有作為兇器的大刀也沒有急于出手的理由。就算真賣了佩刀留下了弓箭,那么捕役說多襄丸平時也帶著弓箭,這副弓箭又去了哪里呢?總不可能是賣了武士的配刀和自己的弓箭吧。
檢非違使:那這又怎么解釋?
巫女:那就是自始至終只有一把刀和一副弓箭,先是武士帶在身上,計劃在竹林中交由多襄丸,達成兩人裝作是同一人的目的。并且,多襄丸身上本來沒有武器也更加合乎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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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女(朝檢非違使):試問,大人您會輕易相信一個身懷利器的陌生人,還和他同去偏僻的山林中嗎?
和尚:他們?yōu)楹我绱舜筚M周章?
巫女:事情本身已經(jīng)給出了解答,他們想要在竹林中奪去真砂的貞潔,然后讓多襄丸帶走真砂。
檢非違使(大驚):可倘若事實當(dāng)真如此,那么敢問武士又是死于誰手呢?
巫女:在下不知。
檢非違使:什么?!
巫女:可以肯定的是,真砂并沒有動手。要么就是多襄丸氣不過殺死了武士,要么就是武士羞愧自殺。不過,既然當(dāng)時多襄丸已經(jīng)取得了武士的佩刀,那個用來殺人更方便一些,因此大概是武士自殺了吧。
檢非違使:來人啊,來人啊。
(仆役上場)
檢非違使:附耳過來。
。z非違使與仆役耳語,仆役下場)
檢非違使:既然如此,為何三人都要爭著當(dāng)這個兇手呢?
巫女:大人方才說,三人的謊言都是為了自身的顏面,但若事實如我所推測,那么就變成了三人都在極力掩飾竹林中的那場陰謀。
和尚:我明白了,三人都在為了成為兇手而編造理由。
檢非違使:大師的意思是?
巫女:武士畏罪自盡,死后也不敢將他的卑劣昭告于眾,只能將死推給妻子的背叛;真砂不愿世人知道自己的隱痛,也不想和那樣的丈夫一同死去,才謊稱殉情未遂;多襄丸不愿事情敗露,讓真砂背上殺人的嫌疑,因此才將罪名攬下。唉,只是……
檢非違使:巫女大人有何憂慮?
巫女:依照常理,如若證詞中二人以上說法一致,那么便可認為是真相了。但有兩種情況除外,一種是他們事先串通,在本案中可以看到此類的蛛絲馬跡。還有一種,即這說法是必要的謊言,而三人的偽證各自成立,都需要一個前提,那就是真砂的失貞。
檢非違使:什么?!真相竟是如此?難怪了,多襄丸一個名鎮(zhèn)京都的大盜,就算是偷來的馬,也不至于會輕易落馬,我派人驗看是發(fā)現(xiàn)他身上傷痕累累,既然他并未和武士搏斗,那么把他傷得這么慘的也許是那個女人。
巫女:有可能,多襄丸說當(dāng)時沒有拔刀就制服了真砂,但事實應(yīng)該是他身上根本就沒有兵器,而真砂拿著小刀拼死一搏,搏斗的結(jié)果,在多襄丸的一身傷痕上可見一斑。
和尚:那么,多襄丸眼見真砂逃走而武士瀕死后騎上二人的馬趕回京都,怕不是來投案和向真砂的娘家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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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役:大人,在下按您的吩咐問過了。
檢非違使:怎么樣?他可認了嗎?
仆役:這家伙開始還嘴硬,扯東扯西,可是聽了在下的話漸漸就不吭聲了,定是被說中了,只能默認,但很快他又嚷嚷起來,大喊何時殺了他,活得不耐煩了云云。
檢非違使:我知道了。
巫女:朝聞道,夕死可矣。
和尚:阿彌陀佛,大人不如成全了他吧。
(三人組下臺)
第六幕:案件真相
【場景轉(zhuǎn)換:竹林中事件真相重現(xiàn)!
【出場人物:多襄丸、真砂、武士!
【道具:梳子,小刀,武士刀*1,弓箭及箭筒*1。】
。ㄕ嫔白哌M竹林,發(fā)現(xiàn)丈夫被反綁在杉樹下)
真砂:怎么回事?你騙我?!
。ㄕ嫔疤统鲂〉洞滔蚨嘞逋栊「梗嘞逋杩翱氨荛_,二人廝斗,多襄丸手中并無大刀,處于劣勢,被真砂打傷,逼到無路可退,真砂舉刀正要刺下。)
多襄丸:等等,等等,在下認輸了。
。ㄕ嫔蔼q豫,多襄丸一瞬間由緊張變?yōu)槲⑿,轉(zhuǎn)向武士,真砂臉上掛著疑惑。)
多襄丸:啊呀,疼死了,喂,你當(dāng)初怎么沒提,夫人她隨身帶著武器,出手還這么兇?
真砂:大膽賊人,休想;ㄕ!
多襄丸:我沒;ㄕ,這一切,其實都是你丈夫設(shè)的局。
真砂:什么?老爺,你知道他在說什么嗎?
。ㄎ涫繐u頭示意真砂不要相信他的話,同時掙扎。)
多襄丸:你們夫妻近日感情不合,你丈夫他老是晚歸,甚至有傳言他流連花場,這是真的吧?
真砂:這……
多襄丸:你還不知道吧?你丈夫他說你爭強好勝,竟像個男人一般,自從跟你成家以后,日子苦悶至極,而且你為了貼補家用出來做工,讓他顏面掃地,因此內(nèi)心早已厭棄你,可我聽說,主家的女兒看上了他,他也對那女孩兒百般討好,貪圖人家的美色和雄厚的家財,想要休妻再娶。我想,這個男人之所以入贅你家,也是為了武士的名號吧。
真砂:你胡說! !
多襄丸:你怎么不信?這男人用把柄威脅我,讓我在這山里對你下手,只要是被玷污了一次,那么你就很難再跟丈夫相處下去,這樣與其跟著他,倒不如考慮做我的妻子,跟我走。然后,他回去之后就可以謊稱你跟我私奔,而他對此事毫不知情。證據(jù)就是他有意和我穿了相似的衣物,手里拿著先前扣押的我的刀和弓箭,因為他和親信串通好,假裝臨時有事沒能離開京都府,而和你在一起的始終是我多襄丸!
真砂:什么?!老爺,他說的可是真的?
。ㄎ涫坎辉賿暝凵穹艞壍挚。真砂頓時身子癱軟,被多襄丸扶住。)
多襄丸:求你跟我走吧,別再跟這個卑鄙歹毒的男人在一起了,你可知道,他說過如果我不能帶走你,就在這荒山野嶺殺了你也行!
真砂:混蛋!你還不是和我丈夫同謀做下這等無恥之事?
多襄丸:我……我今天在路上見了你面紗下的臉,就像那廟里的菩薩娘娘,當(dāng)時就心生悔意,后來又受了你的恩惠,見你剛正凜然卻嫁給這樣的丈夫,心里實在憤恨不平,無論如何也想要帶你走。我現(xiàn)在知道,這輩子白活了,可是求求你,跟我到天涯海角去吧,我正是因為太過憐惜你,才會做下如此無法無天的事情啊。
。ǘ嘞逋璺銎鹫嫔,拉她向竹林外走去,真砂恍恍惚惚,如夢初醒,突然發(fā)作。)
真砂:不,不行,我必須殺了他!只要他還活著,我就不能跟你走!這個男人這樣羞辱我,讓我在你們兩個面前出丑,那真是比死還痛苦!
。ǘ嘞逋枥≌嫔。)
多襄丸:等等,你冷靜一點,要是殺了他,我們可怎么脫身?
真砂:事已至此,他這條命我是要定了,大不了跟他一起死!
。ㄎ涫坑脜拹旱难凵窨粗嫔。)
真砂:你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聽見沒!不許用那種眼神看著我!
。ǘ嘞逋璞ё≌嫔,真砂爆發(fā)掙脫。)
真砂:我要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多襄丸情急之下踢倒真砂,真砂手上小刀掉落。)
多襄丸:好……好,既然這樣,也用不著你動手,我來跟他打一場,你看著,那男人不過是個懦夫而已,等我殺了他,你就是我的妻子了。我要帶你走,找個誰也不認識咱們兩個的地方過日子,從此以后金盆洗手,再也不做往日里的那些勾當(dāng)了。
。ǘ嘞逋钃炱鹞涫康拇蟮,砍斷繩子,武士解開繩子。)
真砂:你們……你們要做什么?啊,救命。
。ㄕ嫔昂傲艘宦,逃去竹林深處,多襄丸追逐但連袖子也沒有到。)
多襄丸:唉,大意了,這下誰知道她會跑到哪兒去啊。
。ㄎ涫繐炱鸬厣系男〉,多襄丸拔起大刀,但是武士拿刀直刺入自己胸膛)
武士:哈哈,她逃了,很快別人就會知道我做了什么丑事,我還有什么臉面活在這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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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襄丸(喃喃自語):就這么逃了嗎……唉,這回輪到我要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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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ㄕ嫔霸俣壬蠄,見武士已死,拔下木梳放在武士身邊。)
真砂:老爺,這是你送我的新婚禮物,如今我把它還給你,從此我們夫妻恩斷義絕,就是到了碧落黃泉,也再別相見了!
。ㄕ嫔鞍纬鲐笆,抵著脖子幾欲刺下,最后放棄逃走。)
【終幕】
。ㄕ嫔皾窳芰艿卣驹谖枧_中央)
真砂:我嘗試了種種自盡的方法,可終究沒有死成,大概只因我厭倦了這人世,卻又無法為那樣的人去死吧,光是想想,就叫人惡心得想要嘔吐。一個人也沒有辦法死兩次,殺人的不一定是刀,也可以是權(quán)力、金錢,甚至只是動一動張偽善的嘴就能把人殺了。是啊,明明沒有流血,人也還活得好好的……但是真砂確實也是被她丈夫的惡意殺死了。如果早知道他的想法,我也決計不會愛上他,可又有什么用呢,在那之前,我是真心愛著他的。如今,他死了,我可以對別人隱瞞,但是無法自我欺騙地抹消掉他做過的一切,真相就是這樣,獨立于人的意愿,冰冷地存在著,并且會一直,一直,存在下去。
【劇終】
插入書簽
這篇算是我命途多舛又早產(chǎn)的孩子吧,本來這兩年沒心情寫什么,經(jīng)歷了太多惡心的事兒,才想借《竹林中》表達一些想法,一開始是想寫小說版,無奈耗費精力,又因為加了話劇社就寫了比較粗糙的劇本版,以后會出正式的小說版的。這個搬上舞臺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導(dǎo)演是個grifter,一個巧言令色的卑鄙小人,心疼我的劇本,以后我會盡一切努力保護好它的。這一段經(jīng)歷,“光是想想,就叫人惡心得想要嘔吐”呢,在劇本內(nèi)外反復(fù)跳進跳出,一遍一遍地咂味懷疑主義的實質(zhì),收獲了比這個原作還棒的素材,如果有一天能提起心情,大概會寫個《竹林外之外》吧。
以下是演出時的作者致辭:“《竹林外》改編自日本文學(xué)大師芥川龍之介一百年前發(fā)表的短篇小說《竹林中》,原作只包含所有證人互相矛盾的證詞,但我根據(jù)原作證詞做出了對這個事件的一種可能的解答,其中也參考了日本民間故事《四谷怪談》和它的衍生作品的情節(jié)。之所以選擇這個題材,是因為有些人喜歡強調(diào)敘述者的不可靠性,認為事實不可探知,因此陷入了歷史虛無主義甚至有意利用它來達到自身的目的,另外有些人認為是非對錯會因視角不同而改變,并且人性都有弱點,因此接納了道德虛無主義,那么,我的理解和答案已經(jīng)寫在劇本里了,你們的答案又是什么呢?歡迎過后找我交流~謝謝大家~
“Out of a Grove” is adapted from the famous short fiction “In a Grove”, which was written by Akutagawa Ryūnosuke and published 100 yrs ago. In the original story, there are only contradicting testimonies from the witnesses and the victim, but I made it into a whodunit mystery and added this ending. I used different versions of a Japanese ghost tale Yotsuya Kaidan as references. The purpose of choosing this topic is that I noticed some people like to emphasize the unreliability of narrators and think it’s impossible to know the truth, so they are trapped in a kind of historical nihilism or even intentionally use it to achieve their purposes. Also, some people think that we are humans with weaknesses, and their point of view can change rights and wrongs, so they accept a kind of moral nihilism. No matter how, I want to be a pursuer of truth using my full intelligence and strength, and how about you audience? You are welcomed to exchange thoughts with me. Thank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