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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城
現(xiàn)在仍然是夏天,翟淺文在寂靜的街道上走得很快,有種難以抗拒的緊張讓他無法壓制自己沉重的呼吸聲,鞋底在坑坑洼洼的水泥路上發(fā)出沙沙的聲音。尤其是當(dāng)他走過醫(yī)院門口的時候。
“醫(yī)院是個神圣的地方!
曾經(jīng)有位帶著眼鏡的醫(yī)生這樣說,現(xiàn)在他的頭在醫(yī)院門口。
如今這神圣的醫(yī)院,大廳入口前的空地上凝固著一灘一灘的紅色污跡,還有一些斷肢殘骸點(diǎn)綴其間。幾輛救護(hù)車和私家車翻倒在地上。醫(yī)院左邊通往住院部的鐵制轉(zhuǎn)門扭曲了,有幾根柵欄斷裂開。
翟淺文并不知道醫(yī)院后面會變成什么樣子,他也不想過去看。那些吃人的瘋子出現(xiàn)之后,他就再也沒有從家里出來過,后來那些瘋子有的走了,有的餓死了,有的被咬死了,有的被打死了,有的腐爛了……總之瘋子們只剩下極少數(shù)了,他才出來。
醫(yī)院大樓頂部的紅色霓虹燈這時候顯得特別扎眼,在一片寂靜和黑暗之中,整個醫(yī)院就像是匍匐在地上張開大嘴的巨獸。紅色的眼睛閃著兇狠的光。漸漸地,他開始忍受不了這種不正常的寂靜了,仿佛有一股寒意順著他的脊骨往上爬,帶來癢癢的,又冷又熱的感覺。
翟淺文抱著頭跑了,頭也不回的向前跑去。在這些個熟悉的連每個坑在哪個地方閉著眼都能說出來的街道上瘋跑,鞋在路上踩的很響很響。
想到以后再也不會有大叔大媽從窗戶里伸出頭來抗議擾民什么的,翟淺文突然很想哭。那些羅嗦的大媽,猥瑣的大叔,討厭的正太,可愛的蘿莉,漂亮的御姐,帥帥的哥哥。全部都沒有了……
跑著,拐彎,很惡俗的撞到了一個人。
接著血的腥氣和腐爛的臭味撲面而來,那個“人”被翟淺文這么狠狠的一撞,臉上一塊飽含血水的肉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濺出來一攤黑色的血。翟淺文往上抬頭看了這個比他高的“人”,驚恐的睜大了眼睛:“嚇!你肉掉了……!”回答他的是這個“人”的一聲如野獸一般的咆哮,緊接著是一聲悶響。一瞬間紅的白的黃的從爛掉的腦殼里飛濺出來,翟淺文下意識的舉手擋在臉前,這些東西給他的衣袖涂上了新的花紋。
“你在這里干什么?”
翟淺文看著一臉波瀾不驚,手里提著一根鋼管,絲毫不像剛剛爆過別人頭的、和他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人。然后,撲,開始哭:“哥!淺書。∥医K于見到活著的你了!”
“說的就像你看見過死了的我一樣!钡詼\書撇了撇嘴,還是笑了,摸了摸弟弟的頭毛。翟淺文抓著他的衣襟抹了抹眼淚,然后問道:“哥,你在這里做什么?”
“打喪尸。”翟淺書一本正經(jīng)的回答道,“反正人都死完了,這里沒人管,喪尸也馬上死光了,住在這里也挺自在的!
翟淺文深知他哥的變態(tài),并且翟淺書寧愿和眾多尸體和污血住在一起,也不想過有人管教的日子。也許有人會問為什么不打掃干凈呢?不過,有誰會顯得蛋疼去以一己之力清掃這么大一片地區(qū)。雖然這里對整個城市來講,小的微不足道。
……
“你個2B!”單白宇指著翟淺書大喊,“快把你那2B的想法收起來!什么叫做‘讓我們?nèi)⒐獬抢锏膯适,然后住在里面,多自在’!?br> 翟淺文穿著單白宇的衣服,盤腿坐在沙發(fā)上,默默的看著氣急敗壞的單白宇指著他一臉微笑的翟淺書哥哥破口大罵。
翟淺書是個變態(tài),是個瘋子。在那些吃人的瘋子出現(xiàn)的時候,人們驚慌的四散奔逃,有些不慎摔倒在地,被圍上來的瘋子瘋狂的啃食著、撕咬著,發(fā)出撕心裂肺的慘叫。翟淺書站在樓上笑著看著這一切,突如其來的災(zāi)難。
他說:“這該死的系統(tǒng)終于要崩潰了!
他說對了。
似乎是在一夜之間,整個世界就崩分離析,一切都癱瘓了,人類締造的一切文明很快變成了一片荒涼。
幸存者們在不斷的流浪,不斷的死去。吃人的瘋子們游蕩在每一片土地上,不要停留,停留的時間越久,它們的數(shù)量也就越多。
“我打消那個念頭。不過……”翟淺書摸了摸臉,笑笑,“我們?nèi)タ匆豢春貌缓?說不定能找到其他人哦!
……
三個人默默的從凌亂的街道上走過。街道兩旁的店鋪有的門窗全碎了,有的卷簾門被拉起了一半,在街上不少翻倒的、歪七扭八的車輛,還有像是被胡亂扔下的自行車,以及不容忽視的血跡,殘肢,還有焚燒過的痕跡。
依舊燦爛的陽光被太陽無私的送到地面,天空是藍(lán)藍(lán)的,絲絲縷縷的白云點(diǎn)綴其間,行道樹綠色的葉在陽光下分外好看。
單白宇抬頭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面,伸手比劃了一下:“你們看——這就是天壤之別!
翟淺書笑著表示贊同,翟淺文什么也沒說。
這本該是一個美好的暑假,漂亮的季節(jié),漂亮的天氣,漂亮的日程表。沒有作業(yè),沒有嘮叨。但是現(xiàn)在,在這個漂亮的季節(jié)里有著漂亮的天氣,漂亮的日程表的美好的暑假,變得蒼涼,荒蕪,恐怖,絕望。
很快的,三人走到了護(hù)城河邊,和高大的城墻隔了一條河,一條路。
很久很久之前,護(hù)城河里的水,很好。后來它變了,變得臭氣熏天,清清的水變成了青綠色的污濁液體。但是即使是那時,也比現(xiàn)在的要好。混雜了腐尸、血水和膿液的污水,顏色變得更加詭異,腐臭的氣味更加濃重,還帶著血的腥氣。
翟淺書走在最后,慢吞吞的,看著大橋石雕欄桿上的一灘灘放射狀血跡,他摸了摸干涸成暗紅色的污跡,一層紅色的粉末附著在他的手指上,他笑了笑,在石欄旁邊干凈的地方摸了摸手,在上面添加了幾個猙獰的紅色手印!翱矗癫幌衲切┐顾罀暝陌装V抓的手?”翟淺書仿佛自豪的要把自己的“作品”指給另外兩個人看。單白宇嫌惡的看了他一眼:“你不要教壞你弟弟了!
翟淺文仿佛什么都沒聽見一樣,背對著他們:“城門,到了。”
高大的城門樓完美的保持著古代的原貌,在金色的陽光下,莊嚴(yán),肅穆,帶著無法形容的宏偉和威嚴(yán)。可惜在朱漆大門之后,隱藏著的,仍舊是那些不久之前開始出現(xiàn)的噩夢。
它們伸長手臂,張開嘴,不明的粘液從嘴里留下,沾血的獠牙和發(fā)紅的眼睛宣告著瘋狂,甚至是它們殘破不堪的身體,都仿佛在叫囂著——“吃”!
……
三個人順著城摟旁邊略斜的一道磚墻,小心翼翼的,像壁虎一般攀附在城墻上,就這樣慢慢的,慢慢的爬到了城墻上。
出乎意料的,城里沒有想象中的那種景象——成千上萬的瘋子堵在街上,拼命的向城墻伸出它們無力,枯槁,甚至是戳出骨節(jié)的手臂,紅色的眼睛里燃燒著對城墻上“食物”的饑渴。
城市里的街道空空蕩蕩的。明媚的有些過頭,變得熾熱的陽光照在大地上,照在樓房上,在街道上、樓與樓之間肆意的流淌,翟淺文覺得甚至有金色的小精靈,在這里打著旋兒,互相追逐嬉戲著飛來飛去。
城市很安靜,就像是這座城市下面很深的地方埋葬著的千年帝都重現(xiàn)人間一樣。在一切生命消失的時候,仍舊可以看出昔日的繁華與輝煌,在陽光下安詳古老。
看著似是一夜之間就陌生了的家園。單白宇不知道該怎樣形容自己的心情——絕望還是驚嘆?在突然之間到來的災(zāi)難面前,一切在一瞬間就陌生了,熟悉的人,熟悉的事,熟悉的物,都消失了。什么都沒有了,包括曾經(jīng)以為永遠(yuǎn)在的家。
……
翟淺書笑著拿出來擴(kuò)音器,很正式的喊道:“請問——有人在家嗎——?”
翟淺文和單白宇苦笑的看著他,根本不可能再有人了,自作聰明關(guān)上的城門,自己把自己關(guān)進(jìn)了死亡之屋,那屋子還是自己的家。
城市里漸漸地響起了拖拉的腳步聲,細(xì)微的沙沙聲疊加起來,讓人聽得心驚膽戰(zhàn)。還有就是,瘋子們那熟悉的,野獸般的咆哮聲。
……
翟淺書笑著說:“弟弟,宇,你們看,大家都在下面哦——大家都在家呢——從來沒有離開過——我們,也不該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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