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殉情
——在他們死后,皇宮里一片寂靜,可每天的清晨,潔白的殿堂里總會有一束如血的玫瑰花。
chapter1
“瀲,我的王子殿下,請等我戰(zhàn)勝歸來帶你離開這皇宮,我們一起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我為你親手種了一畝玫瑰花園!
瀲在無數(shù)次夜的夢里,夢見那張無以熟悉卻又陌生的面孔。眉眼俊朗的男人逆著光走進(jìn)深淵里,抱起了站在那的他。瀲看到風(fēng)吹起了男人的戰(zhàn)袍,露出了滿是猙獰劍傷的后背。
“伊隱將軍,我深愛的人,你怎么離開皇宮奔赴殺場后,就從此杳無音訊了?”
在年輕的伊隱將軍消失的第二年,伊斯頓王國的國王一睡不醒,國王唯一的兒子瀲在十八歲生日時登上了老國王的位置。登基大典上瀲看見跪拜在他黑色長筒靴下了一個男人,忽然有一種莫名的熟悉。
男人的骨相生的極好,他自稱是從鄰國而來的,名字叫燁。
瀲起了私心也不管對方好壞,就將他留在了身邊,還封他為伯爵,給他最好的,甚至好過國王的待遇。
只因為燁有一雙和伊隱一模一樣的雙目。
只因為私藏了一大片瀲一直渴望見到的金色麥田。
新伯爵做事溫柔又細(xì)致,他會時常陪瀲玩,并給他講笑話,這是瀲自伊隱離開以后難得的歡愉。
侍女見新國王笑了,不由得看向伯爵,有那么一瞬間,他同瀲一樣愣住了。
“大人林和伊隱將軍可真像!
chapter2
瀲又夢見伊隱了。
他在遠(yuǎn)處望見,伊隱滿臉鮮血的倒在尸堆里,血是從胸膛不斷滲出的,怎么也止不住。
“伊隱……伊隱……”
瀲感到無能為力。
就在這時,他被人從夢境里拽了出來。
燁……
“您剛才做噩夢了!
燁轉(zhuǎn)身拉開窗簾迎接新的黎明,晨光透過玻璃映在燁的側(cè)臉上。他偏頭看向瀲。
“您剛才似乎是在念叨著一個名字!
瀲開始更頻繁的想起伊隱了,每次思念至極就是頭疼欲裂,緊繃著的神經(jīng)一寸一寸地被人敲斷,流出汩汩的血。
他有時會不太清楚,燁的出現(xiàn)到底是該讓他喜還是悲。
“燁!
“你說我為什么不是女兒身!
瀲想,如果是那樣的話,老國王就不會為了阻止他和伊隱在一起,而讓伊隱去赴死。
chapter3
瀲會在每個被噩夢驚醒的清晨,看見床邊放著一束玫瑰花。
鮮艷如血的玫瑰還沾著露水,于是顯得更嬌艷欲滴。
燁就在一旁站著,自然垂下的手上戴著白色手套,一塵不染。他忽然偏頭,對著瀲彎起了眉眼。
瀲回了他一個笑,滲著血的眼睛是憂郁的顏色,他把玫瑰花一瓣一瓣地扯下來,揉碎了,收集在一個小罐子里。
窗外的天空被云層染得火紅,從玻璃反射進(jìn)瀲的眸子里,是血一般刺眼的紅,失重又無力地涌動。
燁看見瀲開始變得低迷,但不明所以。
瀲回憶起父王死時的慘狀,他木木地望著天空發(fā)呆,眸子里的紅色玫瑰漸漸枯萎、敗落。
chapter4
國王最信任的伯爵在一夜之間,在王宮里進(jìn)行了一場巨大的屠殺戮,最后只留下一個守門的宮女。
瀲看著跟前的具具尸體,淌出的血液已經(jīng)流到了他的腳邊,黏膩滾燙的血液讓他覺得惡心,血腥外撲面而來。
滿目惡俗的顏色。
這個玩笑一點都不有趣。
黑色,紅色,瀲在紛雜中窺視著縫隙里的一點點光暈,但無形的牢籠始終桎梏著他,掙不出黑暗。
這時,燁拉開了昏暗房間的窗簾,天邊的火燒云正延伸而來,綻放著如血的鮮紅,像是一朵灼燒的玫瑰。
“你瘋了!”
瀲跌進(jìn)燁的眼里,他看見燁眸子里的金色麥浪正一點點變得支離破碎。
瀲被燁強行關(guān)在了一間地下室。
燁大概真的是瘋了。
但他不知道,被囚禁的夜鶯其實哪也不想去,他逃不出這偌大的王宮,也曾未想過離開。至始至終都是如此。
燁獨占著瀲的身體,給他穿上猩紅的長裙,抹上朱紅的唇,然后讓他躺在浴缸里,手和腳都帶上了枷鎖,榮耀的王冠被取下。
瀲逃脫不了。
他看見燁一遍又一遍的親吻他的手背,半跪著說我愛你,卻沒有一點反應(yīng),只是詭異的發(fā)出低笑。
“伊隱,你這是在干什么?”
“其實我早就知道是你了!
“燁,騙我有意思嗎?”
瀲說著突然就哭了起來,綿延的咸澀落在滿是玫瑰花的浴缸里,他嘶啞著聲音喊叫,低吼,痛苦,感到無力和悲痛。
“為什么要殺他們?為什么!這樣你會不干凈的,你就沒有后路了,你到底知不知道?”
這一切都該由我結(jié)束才是啊,將軍的手和劍,斬殺的不是奸臣小人,是邊疆的敵人。
“燁……殺人是要……償命的。”
瀲不希望燁隕落,他唯一的日光。
燁的心臟像是被撕扯開了一般的疼,無數(shù)根隱形的鋼釘扎入他的身體,讓他生不如死。
“我還有你,我還有你,你就是我的退路……瀲!
燁抱住瀲,迤邐的緋色揉皺在懷中。他小心翼翼地去觸碰瀲,給他擦拭眼淚。
你是最致命的,也是最美麗的,我的傷,我的愛。
王,您不值得為我哭泣。
瀲顫抖著清癯的肩膀,嗚咽著又發(fā)出悲鳴的笑聲。
他說燁回不了頭了,但他其實比燁更早地毀了自己。
昏沉沉的燈光,把兩個人的影子放大,映在白墻上,黑色和紅色交融在一起。這時不安分的吊燈開始晃動,影子變得扭曲、癲狂起來。
躁動的變奏曲交響一支詭譎的舞步。
“燁,你不能再錯下去了!
我們都不能再錯下去了。
燁極力去為自己辯解,但越慌亂越組織不清語言。他只知道他愛瀲,所以阻止或是反對他和瀲在一起的人都要除掉。
但這樣的人太多了,甚至有些是瀲的至親,燁說他是不想殺人的,但是……但是……
瀲。
他不得不這么做。
“我愛你,所以我沒錯。”
chapter5
“你放了我好不好?我想出去走走!睘嚌裢噶说捻邮悄:撵F玻璃。
易碎的,沉重的,悲傷的。
“我不會跑的!彼吐暤馈
燁有些莫名的悲傷,怎么就走到了這個地步?
他沉悶的抬起頭看向瀲,卻在一池深潭里看見了自己。
燁怔住,準(zhǔn)確來說,那是伊隱。
披著戰(zhàn)袍的少年,意氣風(fēng)發(fā),無所畏懼,風(fēng)掠過他的發(fā)稍,把他帶到戰(zhàn)場上,那時的他真的可以所向披靡,只因為心里惦記著一句話。
老國王曾允諾,若他能戰(zhàn)勝歸來,就讓瀲和他永遠(yuǎn)在一起。
燁打贏了那場戰(zhàn)爭,他負(fù)傷、重病,一心想見到瀲,告訴他這個好消息,卻不想再也沒能回到皇宮。
他被老國王的人抓走了,關(guān)押到囚籠里,當(dāng)成奴隸販賣到別的國家,經(jīng)受著非人的折磨,與乞丐。國人把他當(dāng)做笑柄,侮辱他,嘲笑他,唾棄他,仿佛只有深宮中那被好好保護著的王子,什么也不知道。
燁有多少次想去死,就有多少次想要毀了那個虛偽庸俗的王國。
“你走吧!
瀲是無辜的。
燁放了瀲,聲音低沉了幾分,似乎是憂郁的低音提琴,在艱難又痛苦的拉響。
“你會恨我嗎?”燁忍不住問。
他分明是知道子民被戮殺的殘忍,也知道瀲不可能不恨。
瀲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
他抬腳正準(zhǔn)備離開,忽然聽見燁說了什么,沉重的黑夜將他包裹,壓抑著他抬不起腳,也喘不上氣。
“瀲,你恨我吧!
瀲。
不要離開。
黑沉沉的烏云籠罩在皇宮之上,像是某種解不開的怨念和爭不脫的情欲,越積越深,纏纏繞繞,終不得解脫。
陰郁的雷鳴電閃間,枯樹枝頭的烏鴉叫聲,和穿梭在林間里的風(fēng)聲,驚擾了整個寂夜。
瀲提著綺麗長裙,光腳踩在地上,他走到老國王的墓前跪下,動作舉止陰柔又怪異。
“父親,原諒我的親手殺死了您,誰讓您先不守諾言,擅自流放了伊隱!睘嚀崦贡,輕聲道,“你早該明白,無論你做什么都阻止不了我的意愿!
瀲想起他親手將尖刀刺進(jìn)老國王心臟的場景,血漿噴涌而出,滾燙的殷紅濺了他一身,綻開的血花,在老國王生命跡象的消失下,愈深愈紅。
自那時起,瀲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chapter6
守門的宮女打了個哈欠,她還不知道里面發(fā)生了什么,只覺得這個夜又冷又困。
宮女記起,曾有個手握銀匕首,渾身是血的男人,交給了她一封信。
玫瑰花燙金的信封,優(yōu)雅又柔情。
那個男人像極了一天雨夜里,受過她施舍的男子。
宮女強打精神抬起頭,突然間她愣住了。
在皇宮暖色光亮的照耀下,城外一畝地里的玫瑰正悄然生長。
尾聲
一把大火燒了整個皇宮,情思和欲念一同被燒得干凈。
死去的,沉睡的,一切都成了新王和伯爵的陪葬品。
燁被火光包圍時,恍惚中看見一雙明艷的笑眼向他走來。
瀲把罐子里收藏的玫瑰花瓣全都灑在地上,看大火把它們吞噬,化成灰燼。他忽然褪下不該屬于他的長裙,他跑向燁,踏著烈火擁住他。
緊緊的,不肯松開。
性別、身份,那都如何?
他們在火光里熱吻,纏綿,瘋狂又偏執(zhí)。
“我愛你,我們一起殉情吧!
這不被世人允許,不受祝福的愛情。
可我愛你。
后續(xù)
大火被撲滅后,皇宮重新翻修了一遍。
傳說王和伯爵死后的靈魂沒有安身之處,于是一直游蕩在這皇宮里。
沒人敢靠近皇宮。
但在每天的清晨,總會有一個手持玫瑰花燙金信封的女人,在潔白的殿堂上,放上一束如血的紅玫瑰。
皇宮外有一畝盛開的玫瑰花田,彼時驕陽似火,而它們生長得熱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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