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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武林盛會
近日江湖上沸沸揚揚流傳的都是一個消息:東西南北四大世家要組織比武大會,選出武林輕功第一,準確的說,是武林輕功第一的年輕女子,因為不知主辦者出于何種考量,只有三十歲以下的女子才可參賽。
為了保證這次大會的質(zhì)量,四大世家聯(lián)名發(fā)出了五張邀請貼,分別送給武林中三大女子門派峨嵋、恒山、幻天宮的大弟子曲江寒、林錯、洛羽和武林盟主的獨女葉飄,以及稱霸塞外的莫鷹王的長女莫天。另外還將從報名與會者中比試挑選出五人,與這被邀五人一同列為十強,并最終比出首名。
邀請貼送到,各處反應大不相同。
峨嵋掌門平素與四大世家來往較多,今次態(tài)度較為積極,令曲江寒帶領十三名有意參賽的師妹前去見見世面,會會天下豪杰。恒山掌門因自己門中多是清修的女尼,本不愿參與這等紅塵俗事,偏生大弟子林錯并未出家,便不好駁了四大世家的面子,卻也只命林錯一人前去。而幻天宮素與外界不相往來,接待使者之時雖然禮數(shù)周到,言詞客氣,回復的卻是“前輩錯愛,晚輩不勝感激,然洛羽要陪師尊前往天山避暑,請恕分身乏術”這等不倫不類的借口。至于葉飄,遵父命前來,與她同行的還有葉盟主的干女兒柳絮。而生長于塞外的莫天雖對這大會沒有興趣,卻對江南風物早有向往,此行便只當是游山玩水。
自二十年前擊潰魔教勢力以來,武林元氣大傷,再無盛會,今次難得四大世家出面,捧場的,湊熱鬧的,想借此機會一戰(zhàn)成名的……懷抱各種心思的人從四面八方聚集而來,最終竟有千余人報名參賽。
眼見參加者人數(shù)眾多,這初試的門檻便提高了不少:在一炷香時間之內(nèi),從長安城東門趕到長安城西門,而且不許飛檐走壁。
一炷香之內(nèi)橫穿這長安城對這些高來高去的人本不為難,可是這城里極為繁華,行人眾多,若是不許飛檐走壁,要在人流中穿行而過,一炷香的時間便顯得緊迫了。若是從城外繞行,雖然并無阻礙,路程卻遠了一倍有余,同樣不是一件易事。題目一出,便有許多人唉聲嘆氣,臉現(xiàn)沮喪之色;卻也有人悠哉游哉,根本不將這題目放在心上。
“黑影兒,今日叫我遇上,你就別想再逃!”城門外擁擠的人群中突然傳出一個清脆卻充滿殺氣的女聲。
“我的小姑奶奶,不就是順手拿了你一個玉佩,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寶貝,至于你對我千里追殺,連四大世家的面子都不給嗎?”回應的聲音響起,卻是三分調(diào)侃,三分戲弄,還帶著點挑撥離間的壞心眼,只是沒有半分對那騰騰殺氣的懼怕。
“少拿四大世家來壓我,我東海水家誰都不怕!居然敢偷本小姐的東西,今日我絕對要親手逮住你,讓你知道我水沫不是好惹的!”
說是四大世家聯(lián)名,其實所有事務都是東方家出頭。聽見有人鬧事,監(jiān)場的管事東方伍本想把她們踢出局,抖抖東方世家的威風,可一聽見“東海水家水沫小姐”的大名,心下暗自掂量一番,終究還是忍了這一次。江湖上誰不知道水老爺子老來得女,寶貝得什么似的,居然敢動水小姐動東西,那個慣偷“黑影兒”只怕是不想在江湖上混了。
一片喧鬧聲中,一條淺藍色的身影跟在一條白影之后從人群中擠向城門。東方伍怕出亂子,連忙令手下人發(fā)信號。咻的一聲,一支響箭飛上天空,第一輪初選就這么倉促開始了。
卻說黑影兒精明的很,發(fā)現(xiàn)自己的位置遠離城門,大是不利,在東方世家控制的場地上又不敢公然擾亂秩序向前擁擠,便想到了利用脾氣暴躁一點就著的水大小姐。果然不出所料,她只在水沫面前稍露了個頭,水小姐就吵吵嚷嚷的過來“追殺”了。借著“逃命”的由頭,又有了東海水家大小姐保駕,黑影兒光明正大的從人堆里擠向了城門口,響箭上天的時候她正好擠出人群,當下再不遲疑,一馬當先沖進城去。
東方世家早已同官府打好招呼,東西兩門不設排查,可千把人要進城,還是一片混亂。水沫早已忘記還有“比賽”這回事,只是追著黑影兒不放。這長安城正是黑影兒常常光降的財?shù),對這大街小巷再是熟悉不過,三拐兩繞已帶著水沫從眾人的視線里消失了。正當其余人等磕磕絆絆一擁而入的時候,卻有人毫不客氣的騰身而起,踩著眾人肩膀頭頂向前沖。一剎間,一條粉色身影已去的遠了。
旁人未必不想這般,只是沒那個膽量:若是踩了惹不起的人,結(jié)下梁子,卻如何是好。只是現(xiàn)在居然真有人如此放肆,排在后面又心氣浮躁的便忍不住也要學樣?蛇@許多人一時不察,被人從頭上踩過,受了極大侮辱,如何肯善罷甘休?那人已是去遠,暫時無可奈何,卻絕不容人再來效法。一時間城門前亂成一團。
卻說那將眾人做了踏腳石的粉色人影外號“飛燕”,成名甚早,尤擅輕功暗器,一向自視甚高。此次武林大會未在受邀五人之列,心中大不服氣,又是個獨往獨來恣意妄為慣了的性子,此時只顧自己瀟灑,渾然不管被她做了踏腳的人心中惱恨,更不在乎因她這一踏城門口亂成何等樣子,飄飄然便去的遠了。
一團混亂之中,卻也有人置身事外。葉盟主的義女柳絮看著這等不成體統(tǒng)的樣子,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從城外繞行,峨嵋眾人緊隨其后。她們這一走,有些自恃身份不肯混擠的人便也隨著去了。
另有兩人既不向那擁堵的城門使力,也不簡單繞路,卻是對著城墻動起了腦筋:長安城城堅墻高,墻磚之間決無縫隙,單憑自身輕功造詣想要翻過三十丈高的墻頭,著實不易,這也是眾人拼命擠城門的重要原因。這二人卻似乎不將這高墻放在眼里。左首那人一身玄黑短打,身量甚高,眉目間英氣勃勃,約莫二十三四的年紀,似是北地巾幗。只見她深吸口氣,微蹲作勢,雙腿輕彈,身子已向上直直飛出。這一躍便已有十丈余,力將盡時,雙手在城墻上一按,掌心暗運吸力穩(wěn)住身形,再憑雙腳交錯踏上墻磚,只兩三下,便已躍上了城頭。待她回頭看時,右首那人不過十七八的模樣,卻是扮了男裝,仰頭朝她一笑,也是深深吸氣,卻不作勢,身形直接拔地而起,單憑雙腳蹬踏城墻,卻是好一個“梯云縱”。只是距墻頭不過丈余之時,胸中真氣不濟,腳下打滑,眼看差得數(shù)寸攀不到墻頭。先上來的黑衣女子忙搶上一步,伸手相助。那人抓住黑衣女子手臂,借力一躍,便翻上了城頭。身形方一落地,便雙手抱拳,向黑衣女子深深做了個揖:“多謝閣下援手,在下蜀中崔煙,敢問閣下高姓大名?”不只是一身男裝,連做派口氣也與男兒一般無礙,若不是這大會只得女子參加,還真令人雌雄難辨。
“關外長白山,姓游名絲!焙谝屡舆了一揖,聲音里透著北地特有的豪爽大氣。
既通過名,崔煙便道:“登城的本事是在下稍遜一籌,只不知這穿城而過的本事卻又如何?”
游絲也是個不輕易認輸?shù)男宰,如何不知崔煙有心找回場子。她也不懼,坦然道:“一試便知!?br> 兩人對視一眼,都見了對方眼中滿滿的斗志和自信,當下再不廢話,一起飛身躍下墻頭,向長安西門而去。
因了城門口的一片混亂,飛燕一路踏著人橋,一馬當先,第一個完成了比賽。水沫強跟著黑影兒鉆街繞巷,居然也成績不俗。
西門這邊卻是東方誠親在,水沫在長輩面前終究不敢太過放肆,黑影兒才免了被大小姐追上之后大卸八塊的悲慘命運。
說起來兩人的確沒什么深仇大恨,不過是某天水沫獨自離家,一個兒在酒樓享受美食的時候恰被黑影兒遇見。她出道三年,早不知偷了多少名門大戶,眼力極是毒辣。恰巧當日閑來無事,便想借大小姐開開利市。當下裝作一見如故的模樣,哄著水小姐做東享用了一頓美食,臨走還順手摸了她腰間的玉佩。只是沒成想這玉佩上有東海水家的標志,黑影兒不敢惹這個麻煩,回頭卻找不到水沫,便只得立刻親自送回水家。本預備好磕頭賠罪,沒想到水老爺卻是把她大大夸贊了一番,還說玉佩不必送還,只當水家交了她這個朋友,今后有事,亮出這玉佩水家自會出力幫忙。倒是把黑影兒弄得一頭霧水。后來才知那是水大小姐第一次自己出門行走江湖,是她在家里連哭帶鬧三個月的成果,結(jié)果出門不到三天,就被黑影兒摸去了隨身物件,讓她老爹光明正大的以“年紀太小經(jīng)驗不足”為名再次把她關在了家里。這下她既是幫水老爺子拴住獨生愛女的大功臣,卻又是限制水大小姐自由的大罪人。待水沫再次想盡辦法沖出家門,便一直追著黑影兒要報那玉佩的仇怨。
饒是黑影兒身法滑溜詭計多端,水沫這般糾纏也著實讓她頭痛不已。雖說還了那玉佩便可解了這梁子,但這玉佩代表水家勢力,黑影兒委實舍不得就這么還了水沫。只是做她這一行,本應來無影去無蹤,現(xiàn)下身后卻總跟著這么大的目標,害得她已有一個多月沒做成一單生意。為了不餓死街頭,沒奈何,她只得借這次大會想辦法擺脫水沫。
眼看有東方誠在場,水沫不敢輕易動武,黑影兒便大膽湊了過去:“大小姐,小的可否同您打個商量?”故意裝出一副謙卑面孔。
“本小姐同你這小賊沒什么可商量的!”
“大小姐對小的不滿,也不過是為了小的當年不懂事,擾了您獨自行走江湖的大業(yè),此事小的早已知錯,一直想向小姐陪罪,只可惜并無機會。如今這大會卻正是良機!
“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小的幫小姐在這場比賽大出風頭,今后你我二人恩恩怨怨便一筆勾銷如何?”
水沫是因為出門參賽才能再次離開家門,本就想出出風頭好讓父親解除禁令,再在江湖上自由逍遙。只是眼見強手如云,心中著實沒底。她追了黑影兒這許久,自然知道她的本事,當下稍稍考慮,便道:“若你能幫我獲勝,便一筆勾銷,否則我不能在江湖上自由行走,我也絕不會讓你的日子好過!
黑影兒聞言大是不爽。她自忖憑自己的輕功計謀,要幫水沫躋身十強大約有七成把握,可要讓她作弊獲勝,那等于自己要把江湖各大勢力得罪個遍啊,絕對虧本。當下討價還價:“獲勝是不可能的,最多十強!
水沫也知道黑影兒自己也沒本事勝出,剛剛不過是漫天要價,她本也沒指望黑影兒答應。只是十強實在不夠拉風。當下認真考慮許久,方才開口:“也罷,我也不為難你,比賽中見機行事,我若滿意便放過你!
黑影兒自然知道要水大小姐滿意是何等困難的任務,卻又無可奈何,只有點頭答應的份。
這邊兩人談妥,那炷香恰恰燒完。游絲和崔煙因不愿走人流擁擠的大路,又不似黑影兒熟悉道路,險些迷失在小巷之中,只恰恰趕上最后一刻。因?qū)P恼衣,卻是沒分出勝負。
“閣下登城墻的時候用的是什么功夫?怎的在下從未見過?”崔煙因之前輸了一籌,忍不住終于問將出來。
“沒什么,只是我常年在山里采藥,爬慣懸崖,這城墻終究不過三十丈,自然難我不倒!庇谓z說的一派輕松。
“原來如此,在下今日卻是開了眼了!
“崔煙……”游絲欲言又止。
“何事?”
“你能不能不要‘閣下’‘在下’,聽來著實別扭!
“在下家中沒有男丁,母親自幼將在下當男孩教養(yǎng),為這場合不便稱‘兄臺’;‘小弟’在下也甚是苦惱啊!笨创逕熒袂榇_是認真苦惱,可這話說得實在叫人哭笑不得。游絲無奈:“我總比你大著幾歲,叫聲姐姐不算為難吧?”“噢,那么游姐姐,小生這廂有禮了!笨此┤D開的模樣,游絲大是無奈。
走城外的柳絮和峨嵋眾人也早到了西門,最后通過的不足百人,不過這些人都是有些真本事的,這等數(shù)量已實屬不易。
東方誠看著這英才濟濟的場面心中高興。待眾人稍歇,其余參賽人眾也陸續(xù)趕到,便拍了兩下手,示意眾人安靜:“諸位,經(jīng)過方才的比賽,我們已經(jīng)初步選出九十三位參加后續(xù)競爭。這第二關就是從此處趕往最終決賽的場地,二十七里外的東方別莊。若是到達莊前的時候沒有被這匹小馬甩下,便算是通過了。”他話音方落,便有人牽出那匹“小馬”,卻是一匹烏云蓋雪,端端的是遍體黑亮,再無一根雜毛,襯上四只雪白的蹄子,口齒尚幼,卻已是神駿非凡。
“二十七里……”游絲眉頭微蹙。
“這個距離說長不長,說短可也真不短,微妙得很啊。”崔煙輕笑,“東方老爺子倒是想得周到!
“不錯,若再短些怕是顯不出真功夫,若再長些卻又變成比拼內(nèi)力而非輕身功夫了。二十七里,正好是各人能夠盡情發(fā)揮的距離!笨从谓z神色,顯然對這一場比賽興趣滿滿。
“好了,這次跟著馬跑,不必擔心迷路,游姐姐,在下可一定要扳回一城!彪m然改口稱游絲為姐,不過要讓她自稱“小妹”怕是不那么容易。
“方才若不是你一心求勝,硬裝瀟灑,也不會攀不到墻頭,平白輸了給我。若你還是這么執(zhí)著,小心一敗再敗!币姶逕熞荒樀暮脧娚裆谓z忍不住調(diào)侃于她。卻沒想到崔煙聞言不但不惱,反而正色,深深一揖:“姐姐教訓的是,在下誠心受教!
她忽然如此正經(jīng),倒害得游絲愣了一愣,不知如何是好。待她抬起頭,卻是目光閃動,似乎強忍笑意,游絲方才意識到這小鬼是裝樣子在耍她。待要生氣,崔煙卻早已換上一副無辜神色,到教她什么也說不出了。
這邊談談說說,那邊卻已有人上馬。正是東方誠的掌上明珠,東方悅。這大會乃是父親舉辦,為著避嫌,東方悅并未參賽,卻也不甘寂寞,恰好她新得了烏云,便來做個“考官”湊湊熱鬧。
看見東方悅上馬,水沫大為不滿:她二人自小相識,如今卻是一個騎馬一個跑路,水大小姐如何能忍?她不能忍,便有人要倒霉了。
“黑影兒,你過來!”大小姐氣勢洶洶。
“您有何吩咐?”黑影兒戰(zhàn)戰(zhàn)兢兢。
“東方悅騎馬,我要騎人!”語氣甚是蠻橫。
“騎人?……騎我!”黑影兒大驚失色。
“怎么,你有意見?”水沫眼光斜挑,明明白白的透出“有意見你就死定了”的意味。
黑影兒打了個冷顫,顫聲道:“沒有,一切但憑小姐吩咐。”
見她乖順,水沫甚是滿意,當下開恩道:“若這次你幫我跑贏東方悅,便算你我恩怨兩清!
“多謝大小姐!泵嫔先允枪ЧЬ淳,黑影兒心里卻是大為不忿:你讓我一個嬌嬌弱弱的小女子跑贏烏云蓋雪寶馬,也太不人道了!可惜她也只敢腹誹一二,卻絕無宣之于口的膽量。
當下東方山莊的人清理場地,引領通過初試的九十三人按到達順序站好,又一支響箭上天,第二輪選拔在選手與旁觀者的各種復雜心緒中開始了。
飛燕排在第一,與烏云一起沖將出去。她之前太過囂張,已引起眾人不滿,為了不成為眾矢之的,此時便不再炫技,只不緊不慢地跟著烏云。這點路程,她有自信即使不盡全力也不會被甩下。
眼看飛燕游刃有余,東方悅心中不滿,將馬催得更加急了,卻苦了身后的一干人等。黑影兒馱著水沫,更是苦不堪言。她往常夜盜千家的時候也不是沒負過百十來斤的重量,可那都是金銀財寶,再重也是輕的,F(xiàn)如今背著個難纏的大小姐,雖說也是個絕色,她卻不是花花公子,享不得這等艷福。心中千般郁悶萬般不愿,卻也只好埋頭苦追。
峨嵋一干人等本是集體行動,卻漸漸的分出了高下:領軍集團只剩下三人。方才已通過名,柳絮認得是峨嵋七秀中的老三楊澤老六吳繁和老七高雨。聽眾人呼吸,只怕還是老三技高一籌。柳絮一向行事低調(diào),當下只是不緊不慢混在隊伍中間觀察眾人。
跑到半程,隊伍最末端的崔煙與游絲終于趕了上來。
待跑出二十里,進入山路時還緊咬著烏云的第一梯隊只剩了飛燕,柳絮,峨嵋三人,黑影兒,水沫和游絲崔煙。此時吳繁,高雨和黑影兒也已氣息短促,漸漸支持不住。山道狹窄,東方悅催馬當先,飛燕柳絮緊隨其后。游絲和崔煙一時找不到機會超越,便只好繼續(xù)緊跟。楊澤為了照顧吳繁和高雨,卻落到了后面。黑影兒拼命在后面又跟了兩三里,實在支持不住,漸漸落后。水沫見她呼吸粗重,大汗淋漓,一時不忍,腰間用力,從她肩頭翻下:“好馬兒,后面的路本小姐自己搞定!彪m然還是趾高氣揚,聲音卻也柔和了幾分。黑影兒聞言如蒙大赦,在心里謝盡了諸天神佛,終于擺脫了這個大麻煩。眼見離東方別莊不遠,身上又少了重量,雖然疲憊,卻還是重整精神,追將上去。
東海水家的真功夫都在水里,若憑水沫自己跑著二十幾里路,是絕對跟不上烏云的速度的。只是此時她一路養(yǎng)精蓄銳,剩下的三四里路程卻也不在話下。
到了這個地步,吳繁,高雨也不好再拖累楊澤,“三師姐,你且先走,莫墮了我峨嵋的威風!眳s是吳繁開口。楊澤稍一遲疑,看著兩位師妹催促的眼神,淡淡苦笑:“有大師姐在,又怎會墮了師門威風!睕]等吳繁多話,便自盡力去了。
東方別莊轉(zhuǎn)瞬即至,莊前百丈竹林夾道乃是最后反敗為勝的機會。眾人先前都有所保留,此時卻再不藏私。游絲和崔煙最先發(fā)動。游絲向左,拔起身形,踏在竹林枝梢上,眼前再無人擋路,一路滑行如飛,好不愜意。崔煙卻是向右,也不知使了什么步法,右繞左彎,竟已越過了柳絮,直追跑在最前面的飛燕。
柳絮并不同她爭搶,東方悅卻也不再催馬,悄悄收了速度。
飛燕因是獨自領先,方才安分了一路,現(xiàn)下終點近在眼前,如何能容崔煙在如此緊要關頭趕到她前頭?當下發(fā)力,擋住崔煙去路。只是崔煙步法詭異,三兩個回合后飛燕終究沒擋住她,只好與她并駕齊驅(qū)。她二人爭斗激烈,卻是讓跑在竹枝上的游絲漁翁得利,一個漂亮的鷂子翻身,落在兩人身前,最先沖入莊門。
眼看又慢游絲半步,崔煙心中大是不快,惡狠狠瞪了擋她路的飛燕一眼,飛燕也正郁悶最后的最后憑空殺出來一個游絲,奪了她第一的位子,見崔煙瞪她,便也惡狠狠地回瞪。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眼看就要升級成暴力事件,卻有一個白影刷的從兩人中間穿過,隨后傳來一陣稀里嘩啦的亂響。兩人都是一愣,轉(zhuǎn)頭看時,卻是水沫沖得太猛,一時沒收住腳,將廊前裝飾的花盆踢倒了一片。被這令人哭笑不得的事一攪,兩人一時的怨氣便也散了,冷冷對望一眼,卻是飛燕先開了口:“待到正式賽場再與你算賬。”“難道我便怕了你?”崔煙輕蔑的扔下一句,便轉(zhuǎn)身去找游絲,扔下飛燕獨自生氣。
最后的戰(zhàn)果是游絲第一,飛燕崔煙緊跟其后,柳絮次之,楊澤在最后關頭超過水沫,奪了第五,還害得拼盡全力的水小姐出了個笑話。黑影兒,吳繁,高雨落后些許,卻也算是沒被烏云落下。其余人等卻是掉了隊,沒資格再進入后續(xù)賽事了。
待到晚宴時分,大量“參與第一,比賽第二”的人才盡數(shù)趕到東方別莊。席上東方誠宣布三日后的最終決賽受邀的四位和跟住烏云的九位共十三人出戰(zhàn)。
休整的這三日,枯等無味,便有許多人起哄要受邀而來的四位顯顯本事,只是林錯終日躲在房里打坐;曲江寒推辭說輕身功夫自己尚不及三師妹,不敢獻丑;莫天卻是與游絲崔煙一見如故,三人整日價只在后山賞景游玩。最后只抓到葉飄肯為他們一顯身手。
于是第二日一早,后山最陡的無名峰下便聚滿了來一開眼界的人。
此峰算不得多高,只是山石嶙峋,陡峭異常,兼且亂石之上少生植被,若要攀爬卻著實不易。
峰下,一身新綠的葉飄挽著一身素白的柳絮,飄飄然出現(xiàn)在久等的眾人面前,的是風姿綽約,幽然若仙。
眼見圍觀人眾甚多,葉飄柳絮抱拳向四周行過禮,卻獨葉飄開口:“今日我姐妹二人獻個丑,還請眾位英雄不要笑話!北娙俗匀幻獠涣恕叭~小姐莫要過謙”“我等今日只等大開眼界”云云的一番客套。因是人多喧嘩,卻驚動了莫天,游絲,崔煙三個,也來圍觀。
客氣話說過,葉飄同柳絮使了個眼色,兩人一起走向那峭壁,二話不說,一同飄身而上。崔煙遠遠地看著,頗是不以為然:“葉大盟主好大名頭,教出來的這兩位卻不過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庇谓z眼力較毒,看出了點門道,便不妄加評論。莫天卻道:“那個柳絮我是沒會過,不過葉飄絕對不會墮落她老爹的名頭,你我稍安毋躁,且耐心看著便了。
不只她三人,峰下眾人亦都議論不休。有那沒見過世面的,早已拜倒在兩位“仙子”腳下,哪里還看得出輕功好壞;有那年紀大些,見多識廣的,知道這峰雖陡,卻還算不得獻技,只在心中疑惑;卻也有些心胸狹隘的,只道她二人敷衍了事,大為不滿。
卻見兩人站在峰頂,還是葉飄開口:“眾位英雄,小女子這便獻丑了。”聲音清亮,壓下了峰底一片嘈雜。峰下人聽得這才要開始,便都住了口,專心看著。
那峰頂正是狂風亂刮的地方,二人衣裙都被吹得上下翻飛,獵獵作響。卻正趁著風大的時候,二人一躍而出,直向峰下跳落!眾人大駭,尚未及驚呼,二人竟已借助風勢,消解了下墜的勢頭,隨風翻飛,盤旋而下,恰似一片悠悠綠葉,一片閑閑柳絮的模樣。這等飛花落葉的身法,真真叫人大開眼界!
一片贊嘆聲中,二人已飄然而下,途中竟未有半點借助山崖石壁之處,全憑風力消解下落的沖力,在半空中身形轉(zhuǎn)折猶如蝶兒起舞,煞是好看,眾人一時間都看得呆了,竟忘記歡呼叫好。下得地來,柳絮終于開口:“我與姐姐雕蟲小技,入不得眾位英雄的眼,還望眾位海涵一二。”底下人才反應過來,一疊聲的叫好!盎⒏笩o犬女”,“好一個飛花落葉”,“葉盟主的家傳本領果然盛名無虛”……葉柳二人獻技已畢,便不再與這許多人糾纏,告了罪自回房休息去了。
這邊莫天卻閑不住了:“果然好本事,難怪我爹叫我千萬莫要輸了給葉飄。只怕二十年前他真是輸與了葉盟主,此番是盼著我替他找回場子啊!贝逕熞娏诉@一手功夫,心下也不禁佩服得很,只是口上仍不肯服輸,取笑道:“看了這一場,才知道她二人名字果然沒有取錯!庇谓z卻是正色:“身法漂亮倒是其次,我單佩服她二人膽色。這等峭壁縱有絕技傍身,可也不是誰都敢跳的!彼陂L白山里采藥,也曾多歷險境,自然清楚這一躍之難委實不在空中如何好看,風勢轉(zhuǎn)瞬即變,那躍出的一剎,實在容不得半點猶豫退縮。那二人年紀輕輕,實在難得。
葉柳二人這一手大大的活躍了東方別莊里的氣氛,眾人盡皆興致勃勃的期待明日的最終賽事,不知還有多少精彩。
好不容易盼到比賽正日,卻是個天朗氣清的好日子。
東方誠按武林慣例搞完了一套繁文縟節(jié),正要宣布比賽規(guī)則之時,卻突然聽人通傳:圣上有旨。眾人大惑不解:武林人士聚會,關皇上家什么事,他來湊什么熱鬧?
卻見一個白白胖胖的太監(jiān)在一小隊人的簇擁下?lián)u搖擺擺邁到場中,大模大樣的道:“安西侯東方誠接旨。”
四大世家在朝廷都有爵位,當下不敢怠慢,忙擺香案下跪聽旨。在場的一眾江湖人士雖然心有不愿,卻也不得不隨著東方誠跪了。
卻聽那太監(jiān)展開圣旨,尖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皇太后于天順三年七月十八日仙逝,朕心甚為悲痛,廣詔天下,自接旨之日起,一年內(nèi)無論官民不得再有大型娛樂活動,普天同哀,如有違抗,嚴懲不貸,欽此!
這一下東方誠可傻眼了,念著“皇上萬歲萬萬歲”,接過圣旨,悄悄問那太監(jiān):“林公公,皇上這旨是什么意思?”那林公公與東方誠本是舊識,平素也沒少受四大世家的好處,當下便不隱瞞,壓低聲音道:“如今天下太平,皇上不愿見江湖人士再起風波。侯爺這次陣仗擺得太大,皇上心下不喜,這道旨意還不過是個警告,若侯爺再不收斂,與江湖關系太密,只怕禍事將近。小的言盡于此,還望侯爺細細思量,千萬莫要行差踏錯才好!
“多謝公公指點!睎|方誠聞言出了一身冷汗,忙命人招呼林公公一行。自家一時興起,想著武林寂寞已久,辦這么個大會熱鬧熱鬧,沒成想竟驚動了皇上,比輕功比出了這么個大麻煩,真是晦氣。
此時決賽已勢必不能進行,東方誠本想在十三人中選出一個優(yōu)勝,最后給這場大會一個交代。只是十三人聽得“大型娛樂活動”六字,誰都不肯丟這個人,原本紛紛爭勝,現(xiàn)下卻是忙不迭的推讓。來觀戰(zhàn)的眾人也覺受了戲耍,紛紛要東方誠給一個說法,只把個堂堂的安西侯爺弄得是焦頭爛額。
一個月后,江湖又沸沸揚揚地流傳著另一個消息:幻天宮正式與四大世家宣戰(zhàn)。理由是他們竟然敢把根本未曾出場的幻天宮下任掌門當作那個貽笑江湖的“大型娛樂活動”的勝出者,這是對幻天宮的極大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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