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我想去咒術回戰(zhàn)的世界！”
　　瘋狂沉迷異世界漫畫的我對養(yǎng)大自己的系統(tǒng)提出了這樣的請求，“拜托了，只要一想到夏油杰的身體被羂索利用，我就夜不能寐心不能安，請一定讓我有機會去救他！”
　　01
　　這個愿望并不是輕易許下的，因為我真的有能力、也愿意實現(xiàn)它。
　　因為我來自穿越者之鄉(xiāng)。
　　這里是時空的夾縫，在智能生命和穿越者的共同維護下形成了穩(wěn)定的聚居地。
　　穿越在這個地方是司空見慣的事。
　　對于父母已經(jīng)隕落的孩子，比如我，在由專門的系統(tǒng)照料長大后，還會被強制要求去異世界完成任務。
　　規(guī)矩就是這樣的。
　　02
　　“任務下發(fā)……”
　　“監(jiān)測系統(tǒng)就位……”
　　“撫養(yǎng)系統(tǒng)解綁……”
　　“穿越能量準備中……”
　　正式穿越的那一天，我沉浸在將要看到男神的興奮中，沒有注意到往常嘮嘮叨叨的系統(tǒng)今天安靜得有些異常。
　　穿越充能即將結束之時，它突然切斷了工作臺上好幾條光帶，然后操縱著機械身體一頭沖了進來。
　　怎么回事？！
　　厚重的光幕灼燒著它的身體，在刺耳的警報聲中，我只來得及伸出手將他握住。
　　03
　　刺目的陽光使我從黑暗中清醒過來。
　　我躺在沙灘上，雙腿剛好能觸到漲落的海水。
　　身上穿著一件單薄的衣服，手邊躺著一個奇怪的機器。
　　除此以外就什么也沒有了。
　　我把機器撿起來晃了晃，聽見里面?zhèn)鱽韲W啦嘩啦的水聲。
　　大概是在海水里泡久了，已經(jīng)完全報廢，感覺可以扔掉。
　　但心里突然涌上一股難過和不舍——也許這是對我很重要的東西呢？
　　04
　　我在荒無人煙的海島上找了片葉子，把機器包起來掛在褲腰上。
　　總感覺身上空落落的，話說我是不是應該有一個背包？
　　我努力地回想著，但是什么都沒有想起來。
　　大腦空蕩蕩的感覺并不好受。
　　我漫無目的地走了一會兒，有些苦惱。
　　之后要怎么辦呢……
　　不管怎么說，還是先活下來吧。
　　05
　　幸運的是荒島求生的難度并不高，因為我似乎有某種神奇的能力。
　　只要找到竅門，就能感受到體內(nèi)涌動著一股奇異的力量，只要特意引導——
　　“嘩啦——”
　　海水就會像噴泉一樣，把魚和海藻一起噴上來。
　　然后只需要再生一堆火，食物的問題就解決啦！
　　06
　　沒有道具幫助，生火有點麻煩。
　　但是我的能力在這時候也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只需要雙手捧住一個海水制作的水膜，就能起到匯聚陽光的效果，然后提前在下方放一堆木柴，火星就冒出來啦！
　　嘻嘻，完全沒有難度嘛。
　　我真厲害。
　　07
　　太陽一次次地升起又落下。
　　我仍然獨自生活在這座島上。
　　一個人的日子有點難過。
　　雖然有吃有睡，但是只能自己說話給自己聽，總感覺很寂寞。
　　于是我決定要在被寂寞逼瘋之前，嘗試著用能力從這個地方逃出去。
　　08
　　抱著這樣的念頭，我開始了短暫的、姑且算是修行。
　　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像是第一次接觸這種能力一樣用的磕磕絆絆的。
　　難道以前沒有用過嗎？
　　我失去記憶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
　　……
　　好想去外面看一看。
　　09
　　為了盡快熟悉能力的運用，我在保證飲食和睡眠的基礎上不間斷地使用能力，摸索力量的邊界。
　　餓了就吃，困了就睡，醒來就繼續(xù)練習。
　　一直這么做，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10
　　聽說這片海域有大型咒靈出現(xiàn)。
　　應該是和暴風雨有關的咒靈，因為“附近的漁民們曾經(jīng)看到平靜的海面掀起數(shù)十米高的巨浪”。
　　希望是比較好用的類型。
　　這么想著，夏油杰帶著女兒們出了趟遠門。
　　11
　　“術師？”
　　陌生的聲音突然在空中響起，嚇了我一跳。
　　我以為自己終于出現(xiàn)了精神問題。
　　力量的運轉松懈片刻，海浪沒了力量的支撐嘩啦一聲垮了下去，連累我一頭栽進海里。
　　“啊啊啊——”
　　被海浪拍擊的感覺并不好受。
　　不過練習的時候已經(jīng)被拍過很多次，我也習慣了，只要在跌下去的時候用力量保護住身體就不會受傷。
　　控制水流將自己頂回海面后，我發(fā)現(xiàn)天上飄著一朵很奇怪的黑云。
　　雖然長得很丑，但是勉強可以理解為是長相奇特的神獸。
　　這么說——天上的是神明嗎？
　　力量運轉，海面瞬間凝實得如同陸地。
　　我支撐著自己坐起來，很大聲地朝天上喊：“請問，您是神明大人嗎？”
　　12
　　黑云上傳來一個男性哈哈大笑的聲音。
　　好緊張。
　　是真的神明嗎？
　　是神明來接我了嗎？
　　難道我的力量也是神眷的力量嗎？
　　這樣暗自激動著，天上飄著的黑云慢慢降落下來。
　　我看到了一個很好看的少年。
　　真的是少年。
　　雖然他穿著寬大的袈裟，梳著半丸子頭，留著長發(fā)和奇怪的劉海，臉色也像是工作了十年的社畜那樣疲憊又糟糕，但我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個少年的年紀和我差不多大。
　　話說我?guī)讱q了來著？
　　13
　　聽到那個打扮得像野人一樣的家伙喊出“神明”的時候，夏油杰忍不住哈哈大笑。
　　哎呀哎呀，原本只是想撿個強力的咒靈，沒想到竟然有意外收獲。
　　畢竟咒靈到處都是，又有潛力又好騙的術師可不好找。
　　他操控著飛行咒靈緩緩下降，拿出忽悠教眾的功力，面帶悲憫地微笑著。
　　14
　　少年模樣的神明大人笑得很詭異，我其實很想叫他不要再笑了，因為我已經(jīng)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但他可能是神明，而且是這么久以來我第一次遇見的魚蝦螃蟹以外的生物，暫時不想把對方氣跑。
　　于是我很艱難地忍住了吐槽的欲望。
　　就、就當是神明的怪癖吧！
　　15
　　溝通進行得相當不順利。
　　“……名字呢？這個也忘記了嗎？”夏油杰溫潤如玉的臉龐有了一絲絲的龜裂。
　　“忘記啦，完全不記得！”野人嘿嘿一笑，抓了抓和海藻糾結在一起的頭發(fā)，理直氣壯地回答。
　　夏油杰深吸一口氣，又被腥冷的海風嗆到，咳嗽了兩聲。
　　這個人很古怪……
　　自稱完全失憶，卻有基本的生活思考能力嗎？
　　有意思。
　　“來打一架吧�！彼嶙h道。
　　16
　　剛才還好好說話的神明大人突然就向我揮出拳頭——
　　怎么突然要打我？？
　　我欲哭無淚，又不想被揍，又不敢反抗神明，只好一翻身鉆進海里。
　　沒想到對方放出了更多奇怪的神獸，有的在小島邊緣的陸地上攔截我，有的浮在海面上等著我冒頭，有的甚至能鉆進海里來咬我！
　　我努力潛進更深的海里，同時引導水流干擾神獸們的行動，用擠壓、用沖擊、用裹挾，只要能把這些家伙從我的安全范圍里趕出去——
　　然后注意力全在前面的我，沒留神被潛進海里的神明大人從背后偷襲了。
　　……為什么神明大人還會親自參與戰(zhàn)斗��！
　　17
　　不到一分鐘就結束單方面碾壓，夏油杰最終得出的結論是——這家伙完全沒有戰(zhàn)斗意識。
　　真不知道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居然還叫他“神明大人”？
　　術式大概和海水有關，不過既然已經(jīng)失憶，估計自己也記不起來了。
　　最重要的是體術超差，如有反抗可以直接武力鎮(zhèn)壓。
　　不錯。
　　可以帶回去當個下屬。
　　夏油杰一手提著野人上了岸，就地坐下，也不在乎白襯衫被海水浸濕，反正五條袈裟已經(jīng)脫下來好好地放在飛行咒靈上了。
　　“你想和我一起走嗎？”他向旁邊被揍得鼻青臉腫的野人發(fā)出邀請。
　　18
　　我覺得我可能被騙了，這家伙不可能是神明吧？
　　就算是也不會是什么好神，搞不好是禍津神什么的，怪不得連神獸都那么丑。
　　而且他還打我！
　　超痛的！
　　我趴在沙灘上，用盡全身力氣把頭扭了一個方向，只給這個混蛋留下一個憤憤的后腦勺。
　　19
　　“有可以住的房子，被褥都很齊全，”夏油杰揍完人連氣都不用喘，平靜的語氣充滿誘惑力，“離附近的小吃街也很近，想吃什么都可以買到。”
　　其實也不完全算忽悠，畢竟這孩子如果繼續(xù)待在這里，說不定哪天就會引來附近漁民的試探，要是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
　　身旁癱軟的野人蛄蛹著悄悄靠近，大概是被他所描繪的景象吸引。
　　夏油杰抿著嘴忍住笑意，眼底是對同伴特有的溫柔。
　　畢竟像這樣未來可期的小咒術師，也是他想要保護的對象啊。
　　20
　　最終我還是沒有抵擋住誘惑，跟著這個揍我的家伙走了。
　　看在他態(tài)度還算誠懇的份上，姑且用能力幫他把身上的海水弄掉以作回報。
　　“還有這樣的用法嗎？”他有些驚訝。
　　我立刻支棱起來。
　　哼哼，沒想到吧，這可是神眷的力量，我也是嘗試了很久才學會的！
　　“這么說來待開發(fā)的可能性就很多了……”他似乎在思索著什么，愉快地微笑起來。
　　我突然感覺背后有點冷，總覺得又要被這家伙坑了。
　　21
　　“我想給自己起名叫海（kai），”回程的路上，野人看著飛行咒靈下方一望無際的海面突然說到。
　　明明還鼻青臉腫的，嗓音也沙啞著，卻用這么認真的語氣說話，夏油杰有點想逗他：“不如叫海草（umikusa）算了�！�
　　他指指野人糾結的頭發(fā)。
　　“可以做小名�！币叭藷o所謂地笑笑，卻扯到了臉上的肌肉，頓時捧著臉痛呼起來。
　　“你的名字是什么？”他齜牙咧嘴地問。
　　“夏油杰（Geto Suguru）�！鄙倌隃睾偷鼗卮�。
　　22
　　就像很多電影里演的那樣，這個名字如同什么專屬鑰匙，喀拉一下打開了我記憶的閥門。
　　我很明顯有一種仿佛念對了暗號一樣的、精神一振的感覺。
　　問題是我的記憶庫好像真的空了。
　　我正襟危坐等待了好一會兒，還是什么也沒有想起來，好像剛才“精神一振”只是身體的條件反射。
　　望著空落落的掌心，我有些不知所措。
　　23
　　只是交換名字而已，大大咧咧的野人突然露出空茫悲傷的神情，如此離奇的變化讓夏油杰有些在意。
　　“怎么了？”他仍維持著溫和的表情。
　　“——”野人沙啞的氣聲被風吹散，他沒有聽清，于是又問了一遍，同時也做好了對敵的準備。
　　他有些惋惜，如果是敵人的話，即使是術師也不得不殺掉了。
　　24
　　我剛剛差點哭出來，結果剛張開嘴就被高空中地狂風給堵了回去。
　　一時間醞釀好的情緒也沒了，只剩下疲倦和沉默。
　　但我不是放任自己長時間消沉的人，天性如此，也正是這一點支撐我獨自在荒島上生活了那么多天。
　　于是我重新振作起來，向神明大人解釋道：“剛剛突然有一種抓住了打開記憶大門鑰匙的感覺，但是沒想到記憶庫空蕩蕩的，打開了也完全沒有用，還是什么都不記得�！�
　　說到這里，我突然靈機一動，把神明大人的出現(xiàn)和我的奇特感受聯(lián)系在了一起：
　　“難道我其實不是神明的眷屬，而是天地之間孕育的人形兵器，只有被神明取走之后才會擁有真正的記憶嗎？”
　　25
　　完全沒有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危機好像解除了。
　　夏油杰頗有些憐憫地看著越說越興奮的野人，對他可能是殺手的懷疑一降再降。
　　如果這種程度的笨蛋都是殺手的話……
　　不管是什么勢力派來的，都太可憐了。
　　待會還得找個機會解釋清楚才行，總不能讓他一直這么誤會下去。
　　26
　　大概是因為我狂野的打扮太深入人心，而且被海水嗆過之后說話的聲音也很粗啞，所以夏油杰一開始以為我是男孩子。
　　但是當我整理妥當，重新出現(xiàn)在他面前時，他馬上就反應過來了。
　　“還以為能讓他們多一個哥哥呢，沒想到竟然是女孩子么�！彼⑽壬恚冻龆阍谏砗蟮膬蓚�小女孩。
　　“這是美美子，這是菜菜子，”他分別為我們做了簡單的介紹，“這是海，以后大家就是家人了，要好好相處哦�！�
　　27
　　美美子和菜菜子都是很可愛的女孩子。
　　她們估計也看到了我剛來時凄慘的模樣，因此對我也很友好，還告訴我她們也是被夏油杰救回來的。
　　咦，竟然是個大好人么？
　　“夏油大人就像神明一樣！”名為菜菜子的棕發(fā)小女孩大聲說道。
　　“就像天神一樣降臨……”她的雙胞胎姐妹羞澀地回應著，眼里閃爍著光，“然后拯救了你！”
　　我恍然大悟，然后立刻非常認同地用力點頭：“原來是這樣！”
　　所以說我會認錯一點都不奇怪，因為那種出場真的很像神明嘛！
　　27
　　夏油杰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瞬間又多了一個激廚。
　　明明已經(jīng)解釋的很清楚了，卻還是沒有成功扭轉對方對自己的認知。
　　他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但是……
　　看著三個女孩子因為喜悅而紅潤的臉頰，充滿生機的樣子，還是很欣慰。
　　也算是做了有意義的事吧。
　　28
　　脫離了與世隔絕的海島，重新回到人群中，隨處可見都是自己的同類。
　　這樣的環(huán)境極大的改善了我的精神狀態(tài)。
　　至少不會再把會咒術的陌生人當成神明，或者是說出“我是神明大人的人形兵器”這樣的話了。
　　雖然當時有一點害怕被拋棄，所以想要努力加深和陌生存在之間的聯(lián)系，但是神明什么的……
　　怪不得那時候夏油杰一直忍不住笑，如果是我的話我也會笑的！
　　那段時間的記憶只要稍微一回想都會覺得非常尷尬。
　　為了掩蓋住那段回憶，我最近真的非常努力地在學習新東西，不僅重新掌握了大部分基本生活技能，甚至還學會了使用手機，還喜歡上了看漫畫。
　　我覺得我在學習做人這條路上取得了巨大的進步！
　　于是我興沖沖地去向夏油杰匯報最近的成果。
　　29
　　接管盤星教以后雖然用雷霆手段鎮(zhèn)壓了反對的聲音，但要真正經(jīng)營起這樣一個龐然大物還是要耗費很大功夫。
　　畢竟要讓這個組織長久地為自己提供咒靈和資金啊。
　　不過即使再忙碌，有家人想要和他說話的時候，他還是很樂意停下來聽一聽的。
　　藍發(fā)的少女開開心心地講述著最近的生活感悟，夏油杰看著對方干凈剔透的眸子，長久壓抑的疲倦突然涌上了大腦。
　　好困……
　　但是聽到一半就睡著實在是失禮……
　　30
　　強行忍住睡意聽人講話的少年簡直超可愛。
　　但是一想到夏油杰可能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有好好休息又覺得很心疼。
　　于是我盡可能快和小聲的把話講完，然后準備等少年睡著了再幫他蓋個毯子。
　　但是他好像聽到了什么關鍵詞，掙扎著從桌案上支起身體，表情仍然是困頓的樣子，語氣卻很嚴肅：“同類？”
　　我瞬間想起他對非術師的極端厭惡，暗道自己說錯了話。
　　主要是我對咒術師、咒靈之類的概念都是最近才學到的，一時半會很難理解為什么他一定要把長相相似的人們分成兩個類別。
　　但是他都這么累了，我暫時不想在這個問題上惹怒他。
　　“是你哦，因為遇見了你們，所以我的生活變好啦。”
　　我猜他多半沒有聽清，于是刻意模糊了之前講過的話。
　　“沒錯，術師才是我們的同類，至于其他的，不過是惡心的猴子罷了�！�
　　好在他確實沒發(fā)現(xiàn)不對勁，只是警報解除之后還要把這些話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出來，好像在告誡誰似的。
　　我沒出聲。
　　看著他剛支棱起來的身體又慢慢地塌下去，終于睡著了。
　　31
　　那之后過了一陣子。
　　有一天我突然想嘗嘗咒靈球的味道。
　　因為夏油杰一直都是笑著吃的，也不會特地避開我們，所以我理所當然地以為味道不會太差。
　　于是好奇心打敗了畏懼，我真的開始著手準備這件事。
　　先悄悄往夏油杰常喝的茶水里加入我用咒力標記過的水分。這樣一來，凡是水分存在的地方就都在我的咒力作用范圍之內(nèi)。到時候只需要用[術式·共振]來傳遞他的實時感受就可以了。
　　每次加入被咒力標記的水分不會太多，為了保證外來侵入的咒力不被排斥，要使機體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產(chǎn)生適應。
　　待一切準備充分之后，再找個借口躲在自己的屋子里，遠程感受留存在夏油杰體內(nèi)的咒力反饋。
　　……
　　然后我就被惡心吐了。
　　32
　　對夏油杰來說，今天本來應該只是很普通的一天。
　　白天處理盤星教的公務，晚上和家人們一起用餐，抽空再關注一下咒術界最近的動向，和往常不會有什么不同。
　　于是送走前來拜見的教徒后，他如常吞下了新調(diào)服的咒靈球。
　　但是意料之外的事情發(fā)生了——
　　身體里突然有一股不屬于自己的咒力迅速暴漲，就像是從血脈中憑空生出來似的，沿著經(jīng)絡灌滿了全身，甚至還有膨脹溢出的趨勢。
　　他立刻運轉全身的咒力進行抵抗，很快將這股外來的咒力吞噬殆盡。
　　但是新調(diào)服的咒靈不見了。
　　……
　　這是海的咒力。
　　她想干什么？
　　33
　　好惡心。
　　好惡心好惡心。
　　夏油杰一天天都在吃些什么東西啊——
　　我只是稍微嘗了下就開始條件反射地干嘔，還差點忘了切斷[共振]的術式。
　　真的不會想吐嗎？
　　那種腐臭的味道，到底是怎么面不改色地吞下去的？
　　我痛苦地按著抽搐的胃，對那個男人的強大有了新的認知。
　　這種東西竟然被當成零食一樣隨便吃嗎？
　　實在是……
　　“嘔——”
　　34
　　根據(jù)咒靈的反饋，海這段時間都沒做出什么異常行動，再加上之前也有過被惡作劇的時候，所以夏油杰對此次“攻擊”暫時持保留態(tài)度。
　　但是該敲打還是要敲打的。
　　而且竟然用咒力入侵他的身體，這種程度已經(jīng)不是惡作劇的范疇了。
　　循著咒靈的指引，夏油杰敲開了海所在的房門：
　　“海草君，有沒有什么想對我說的呢？”
　　35
　　夏油杰敲門的時候，我已經(jīng)嘔到嗓子都在抽搐。
　　咚咚咚的敲門聲打斷了我，我抓緊時間深吸一口氣，勉強抑制住了反胃的感覺。
　　但就算是反復漱口也很難掩蓋那種讓人印象深刻的味道，只要稍微閉上嘴就會再一次聞到那種惡臭又酸腐的氣味。
　　“嘔——”
　　我頂著夏油杰驚訝的視線再次沖進了廁所。
　　36
　　前來開門的少女似乎剛剛遭遇重創(chuàng)，眼睛紅紅的，嘴唇顫抖著，輕輕地喘著氣。
　　才看了他一眼，就露出痛苦的表情，捂著嘴沖進了里間。
　　夏油杰聽到了隱約的嘔吐聲。
　　嗯？
　　難道那些咒力使她嘗到了咒靈球的味道嗎？
　　那可不是什么好吃的東西。
　　37
　　等我終于緩過來的以后，整個人脫力地癱倒在沙發(fā)上。
　　夏油杰站在旁邊，幸災樂禍地笑著：
　　“哎呀海草君，剛剛是怎么了？”
　　說起來大家一般都叫我“海”，“海草君”是只有我們兩個知道的稱呼。之前只有惡作劇讓他生氣的時候才會這么叫我，所以……
　　我努力觀察他的表情，但一團漿糊的腦袋實在是分析不出什么。
　　這時候他遞給我一顆薄荷糖，示意我吃掉：“會稍微好一些。”
　　我用遲鈍的大腦推測了一下，覺得他態(tài)度這么溫和應該沒有生氣，于是順從地撥開糖紙。
　　薄荷糖的清爽沖淡那令人作嘔的臭味，我感覺終于回到了人間。
　　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背上的衣服全都被汗?jié)窳�，緊緊地貼在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38
　　即使根據(jù)對方的反應已經(jīng)能猜到事件的基本經(jīng)過，夏油杰還是想要聽海親口講述。
　　畢竟這份能力實在是……太令人震驚了。
　　就算理論上咒術確實有數(shù)不清的用法，但像這樣的術式也實屬罕見。
　　可以控制他人的身體內(nèi)部，又或是復制別人的術式？
　　“不是啦，”費盡力氣才坐起來的�？吭谏嘲l(fā)上虛弱地解釋，“只是[共振]，這是我的術式，可以同步傳遞咒力覆蓋地方的感受�！�
　　“只是想嘗一下咒靈球是什么味道而已，明明之前看你吃的時候都很正常。”
　　她的眼圈還紅著，委委屈屈的樣子。
　　“但是咒靈球不見了。”夏油杰指出這個疑點。
　　海頓時露出心虛的表情，眼神四處漂移，結結巴巴地說：“那、那個啊，大概……在海里吧？”
　　39
　　夏油杰的笑容突然變得嚇人起來。
　　糟糕——
　　果然還是生氣了吧？
　　可惡要怎么才能逃過這一劫，難道要把他的咒靈球重新拿回來嗎？
　　可是我真的丟到海里去了啊！
　　當時因為被惡心到導致咒力瞬間失去控制，連我都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只能模模糊糊的感覺到那個空間好像被我一整個扔進了海里。
　　就算是這種鏈接都斷斷續(xù)續(xù)的，更不要說確定位置和重新取回。
　　怎么可能辦到��？
　　40
　　竟然還有傳送的用法嗎？
　　夏油杰有些驚訝。
　　真是好苗子啊……
　　不過空間傳送的能力很弱，還需要強加練習。
　　可以稍微鞭策一下。
　　用什么做激勵比較好呢？
　　41
　　“沒辦法取回來嗎？”黑發(fā)的美男子露出失落的表情，“雖然也不是不可以調(diào)服新的咒靈，但是畢竟好不容易得到了……”
　　他期待地望著我：“能再試一試嗎？”
　　糟、糟糕！
　　被憧憬的神明大人拜托了！
　　“我、我可以再試試的！”我立刻挺身站起來，超大聲地回答。
　　“那就太好了，”夏油杰笑起來，好看的眸子瞇成了一條線，“如果成功的話，大家就一起出去玩吧。最近剛好有一個廟會，美美子和菜菜子也和很久沒有出過門了�！�
　　42
　　“也不要太辛苦哦。”離開之前，夏油杰囑咐道。
　　身后傳來海元氣滿滿的保證：“放心吧，絕對會在廟會之前搞定！”
　　哎呀呀，真是有干勁呢。
　　他心情愉悅地回到走廊，準備順路去看看女兒們。
　　可以提前叫她們準備好浴衣了，到時候去玩些什么好呢？
　　有家人在身邊，連那種充滿猴子的節(jié)日也變得值得期待了。
　　43
　　長時間的冥想和咒力運轉后，我發(fā)現(xiàn)我之前的說法其實有些誤差。
　　咒靈球的突然消失其實不是真正的空間轉移，而是經(jīng)由作為媒介的我的咒力，從夏油杰的體內(nèi)順著洋流漂走了。
　　也就是說我的咒力在輸出量暴漲數(shù)倍的情況下成功連接到了真正的海洋。
　　既然如此，只要我的咒力足夠，應該就能小范圍的改變水流方向，再讓咒靈球從海洋中漂回來。
　　于是我凝神嘗試，先捕捉到咒靈球所在的位置，然后控制附近的水流向我的方向流動。
　　泛著不詳氣息的咒靈球逐漸靠近，在即將感受到它惡心的氣味時，我沒忍住強行調(diào)動起了在夏油杰體內(nèi)殘余的、屬于我的咒力。
　　然后在一瞬間讓這個惡心的咒靈球直接回到了“媽媽”的肚子里。
　　這樣一來，應該算是成功了？
　　44
　　“為什么你的咒力還能在我體內(nèi)運轉？”
　　在確認失蹤的咒靈成功找回后，夏油杰提出疑問。
　　“大概是因為被咒力標記的那部分水分已經(jīng)完全被你的身體吸收了吧，像生物書上講的構成各種細微物質(zhì)什么的�！�
　　正在等待夸獎的少女眨眨眼，用遲疑的語氣回答。
　　“不能像之前烘干衣服那樣直接消除掉嗎？”
　　“咦，完全忘記了�！彼行⿲擂蔚刈プヮ^發(fā)。
　　“海草君……”夏油杰只覺得額上的青筋都要跳起，用手摁住額頭，努力用平靜的語氣教育過于脫線的家人，“——”
　　“可是這樣也有好處啊，”只想聽夸獎不想被說教的海打斷了他，努力地轉移話題，“你剛剛沒有那種惡心想吐的感覺吧，那是因為我直接把咒靈球傳送到你的身體里了哦！”
　　“不，即使是這樣……”夏油杰還想說些什么，突然反應過來。
　　等一下，剛剛他確實沒有嘗到那種令人作嘔的味道，而且也確認咒靈吸收成功。
　　如果真的是因為海直接將咒靈球傳送到了自己的身體中，那是不是意味著有別的辦法可以吸收咒靈？
　　一直以來都少有波動的心境突然有了碎裂的痕跡。
　　45
　　“海，在傳送咒靈的時候具體是怎么做的呢？”
　　稱呼的改變說明話題轉移成功，但夏油杰的臉色卻好像更差了，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問題。
　　我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思索著如何回答。
　　其實對我來說，整個流程就是先被咒靈球惡心到然后咻得一下扔到它該去的地方。
　　完全是條件反射。
　　但是他的狀態(tài)好像不是很好，總感覺我的回答得非常慎重才行。
　　我盡可能詳細地描述：“先標記咒靈球在海洋里的位置，然后……”
　　46
　　“……最后讓咒靈球順著咒力流動轉移到你的咒力里去，就像兩條河交匯一樣�！�
　　“直接轉移到我的咒力里？”
　　“對，就像在神樂鈴上面掛鈴鐺一樣，直接掛上去。”
　　“這樣……就結束了嗎？”
　　“是呢�！�
　　……
　　這樣啊。
　　竟然是可以解決的嗎？
　　這么多年的忍耐……
　　夏油杰的拳頭攥緊又松開，將翻涌的情緒壓在心底。
　　平靜片刻，他對如何長久的解決咒靈吸收問題有了一個主意。
　　47
　　“海草君，已經(jīng)留在我身體里的咒力很難去除掉，對嗎？”
　　又叫我“海草君”！
　　我的雷達嘀嘀嘀地發(fā)出警報。
　　確實沒錯真的很難就像在一大碗白芝麻中挑出幾顆黑芝麻一樣超級麻煩的——
　　所以還是要教訓我嗎？
　　終究還是沒有躲過嗚嗚……
　　“我可以不再要求你把這些咒力消除，但是你需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咦，不教訓就好耶。
　　說吧說吧。
　　“我要以此和你訂立‘束縛’。作為交換，今后我每一次吸收咒靈都要用你留下的咒力直接傳送到我的身體里。只要我還在吸收咒靈，你就不可以把這部分咒力取回，而要使它們聽從我的調(diào)遣。”
　　“這樣，你同意嗎？”
　　束縛，是術師相互交換代價達成的誓約，一旦訂立，雙方都將受到條件的強制約束，如有違反后果會非常嚴重。
　　夏油杰的表情很鄭重，嚴肅得好像他不得不從我這里拿走什么很重要的東西。
　　可我其實不在意，甚至還覺得很棒。
　　只需要付出一點小小的代價，我的神明大人就可以不用再受那種惡心玩意的折磨——世上竟然有這種好事！
　　“完全沒有問題！但是我擔心留下的咒力不夠多，夏油大人要不要再多補充一點？”
　　48
　　這家伙，完全沒有意識到她失去了什么嗎？
　　只要他還活著，她就永遠有一部分咒力不能使用，永遠不能發(fā)揮出最大的實力——
　　“這個我沒關系啦，”藍發(fā)少女笑嘻嘻的，在他旁邊盤腿坐下來，淺灰色的眸子一如初見時那樣清澈明亮，“能夠讓夏油大人不用再受那種折磨，我覺得這份咒力花的的很值哦�！�
　　竟然還覺得很有意義嗎？
　　啊啊，咒術師為了幫助同為咒術師的伙伴不惜犧牲自己，這樣的精神……
　　“如果是美美子和菜菜子需要我，我也會愿意的，我們是‘家人’嘛�！卑准堃粯痈蓛舻纳倥岛鹾醯匦χ�，還沒有被他扭曲的思想刻下明顯的痕跡。
　　“是啊，我們是‘家人’呢�！毕挠徒苄χ貞�。
　　如果不是“家人”呢？如果“家人”里有非術師呢？
　　他忍住詢問的欲望，也許是害怕聽到那已經(jīng)可以被預見的回答。
　　不論如何，他的理念絕對不可以被動搖啊。
　　49
　　又來了又來了。
　　夏油杰說“我們是家人”的時候，臉上掛著很奇怪的笑容。
　　我真的很想告訴他，不想笑就不要笑了，每次都笑得我毛骨悚然，渾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真的好奇怪，明明他看著和我差不多大，心里卻總裝著許許多多的煩惱，常常端著莫名其妙的架子，像舞臺劇演員一樣被不屬于自己的規(guī)則束縛著，說出口是心非的話……
　　難道有什么他都無法抗拒的東西在逼迫他嗎？
　　我突然產(chǎn)生這樣的疑惑。
　　想要開口詢問，但是又忍住了。
　　夏油杰一心為了他的“理想”而前進，那種偏執(zhí)的樣子，是一個知道自己被逼迫的人會有的嗎？
　　50
　　為了搞明白夏油杰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我開始時刻關注他身邊的環(huán)境，利用咒力不停地標記水分，一步步將整個盤星教納入[共振]的范圍中。
　　這是個很費力的事，因為標記會隨時間流逝而逐漸消失，要想長期存在，需要不間斷的輸送咒力進行維持。
　　這意味著我將時時刻刻都在消耗自己。
　　好在還能通過吃來補充，于是我最近的飯量大到所有人都吃驚的程度。
　　夏油杰還私下問我，是不是持續(xù)傳送咒靈球讓我感到虛弱。
　　我不敢正面回答，含含糊糊的應了一聲。
　　突然想起夏油杰當了這么多年的咒術師，應該見多識廣，說不定能有解決的辦法呢？
　　于是我很有求知欲地提問了。
　　51
　　“解決辦法？”
　　海的狀態(tài)讓夏油杰想到了當初的悟。
　　無下限消耗的是大腦，海消耗的又是什么呢？
　　她最近越來萎靡，恐怕身體已經(jīng)受到了損傷，身體的恢復速度趕不上消耗，吃得再多也沒辦法完全改善。
　　如果要徹底解決……
　　“可以嘗試反轉術式。”
　　反轉術式，是將咒力以乘法的形式運用，使咒力本身的負向能量變成正向能量，從而達到治療的目的。
　　但是很少有人能學會。
　　可以外放救治他人的就更少了，目前為止整個咒術界也只有家入硝子一人能做到。
　　不過海的術式和海洋有關，而海洋本身具有強大的自凈作用……
　　也許可以成功。
　　52
　　為了減少我的消耗，夏油杰最近又開始生吞咒靈球。
　　這樣我有了強烈的負罪感。
　　再次重新體驗那種味道，恐怕會更痛苦吧？
　　有那么一瞬間我真想把所有的謀劃都撤掉，只為了能讓他好受一些。
　　但是我不能。
　　我記得他面具一樣僵硬的笑臉，臺詞一樣固定的話。
　　讓他痛苦的可不只是小小的咒靈球啊。
　　我不能就這么放棄。
　　至少在找出真正的原因之前，我必須要堅持。
　　但是反轉術式的練習不太順利，過量的咒力消耗讓我快要達到極限了。
　　53
　　咒靈球的味道還是那么惡心。
　　再加上最近突然出現(xiàn)了許多“慕名而來”的詛咒師，手上不干不凈，只是想要找一個錢多事少的避風港而已。
　　這種人他可不會要。
　　但是還要費力去一個個拒絕，夏油杰對此感到很煩躁。
　　窗外陰沉沉的，蟬鳴一聲高過一聲。
　　竟然又到夏天了。
　　54
　　暴雨傾盆而下。
　　偶爾有閃電劃過天空，但是聽不到隆隆的雷聲。
　　我著迷地看著。
　　銀白的絲線連接天與地，狂風呼嘯而過，吹動簾幕的同時也帶來泥土的腥氣。
　　好像大地都安靜了。
　　慢慢步入雨中，感受雨珠敲打在頭上的疼痛，還有雨水沖刷身體的清爽。
　　那一瞬間，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即使是海洋里的水，也要流動起來才行。
　　——[反轉術式]
　　——啟動。
　　55
　　海的狀態(tài)突然好了起來，據(jù)說是在那天的暴雨中頓悟，已經(jīng)學會了反轉術式。
　　“真厲害啊，恭喜恭喜�！毕挠徒苡芍缘胤Q贊。
　　真不愧是成長型助力，幸好早已經(jīng)將人收入麾下，如今壯大了己方的力量。
　　“明天就是廟會了，作為慶祝，我們出去多玩一陣子吧！”
　　“好欸——”
　　女孩們歡呼起來。
　　56
　　廟會其實也挺普通的，熱鬧的只是那種氣氛。
　　我不太適應這種過于熱烈的場合。
　　菜菜子和美美子倒是很開心，穿著漂亮的浴衣，像兩只蝴蝶一樣飛來飛去。
　　我只好一只手牽一個，防止小姑娘們走丟。
　　夏油杰跟在我們后面，挑了人少的小路走，不想直接面對洶涌的人潮。
　　但他一直在我們的視線范圍內(nèi)，只要一回頭就可以看到。
　　菜菜子舉起新得的糖人向他揮舞的時候，他還會笑著叫我們繼續(xù)玩。
　　即使自己非常討厭普通人，也不會強行要求我們也那么做。
　　他真的是個很溫柔的人。
　　57
　　廟會一直持續(xù)到很晚，人群漸漸散去，街道也慢慢冷清下來。
　　沒有擁擠的猴子，連空氣都要清新一些。
　　菜菜子和美美子在討論精彩的煙火，時不時還要激動地跳起來。
　　只是出門玩就會這么快樂嗎？
　　小孩子可真好滿足啊。
　　海倒是對廟會不太感興趣的樣子，這會走在靜謐的林間小路，反而露出輕松愜意的神色。
　　夏油杰難得放松下來，不再去思考大義和對錯，只是單純地享受起這樣平靜祥和的時刻。
　　58
　　出門玩耍的這幾天我一直在想，明明夏油杰也會喜歡輕松愉快的生活，為什么非要將自己包裹進窒息暗沉的陰影中呢？
　　這樣的矛盾已經(jīng)明顯到無法忽視的地步了，我再次確認了自己的假設：夏油杰很有可能被逼迫了。
　　可是他實力強悍，什么人能強大到逼迫他，使他露出那種困苦的、言不由衷的神態(tài)？
　　聽說咒術界目前的最強叫做“五條悟”，而且現(xiàn)在站在我們的對立面。
　　會不會是一個突破口呢？
　　59
　　旅行的最后一天，夏油杰給家人們講了自己以前的故事。
　　原本是想推脫的，但是面對大家充滿期待的眼神，還是無法真的拒絕。
　　“明明只是想聽睡前故事吧�！彼{(diào)侃道。
　　女兒們拽著他的袖子，眼睛亮晶晶的，不肯放手。
　　好吧好吧。
　　“講些什么呢？”
　　這么說著，腦海中有一處亮起了光。
　　是從前一起歡笑的回憶，在教室閑聊的時間，一起被說教的經(jīng)歷。
　　兩個人并肩前行的日子。
　　……什么啊，竟然有這么懷念嗎？
　　他捂住眼睛，忍不住輕嘆一聲。
　　60
　　我在夏油杰溫柔的語調(diào)里捕捉到一個出場度最高的名字：悟。
　　竟然就是我想的那個五條悟——咒術界的天花板，所有術師中的最強者，被稱為“六眼神子”的超規(guī)格存在。
　　這個人竟然是夏油杰的同期，而且還和他關系那么好。
　　難道五條悟背叛了他？
　　不太可能。
　　夏油杰好像至今都對五條悟保有絕對的信任。
　　那就是我猜錯了。
　　恐怕逼迫夏油杰的另有其人。
　　可到底是什么人，竟有這樣強大的力量，讓夏油杰都不得不向他低頭？
　　還未見到敵人的全貌，我就已經(jīng)被窺見的蛛絲馬跡給嚇住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如果五條悟和夏油杰的關系真的那么好，那得知了他被為未知恐怖存在逼迫的消息，一定會來救他的吧？
　　既然曾經(jīng)是“最強組合”，那只要聯(lián)起手來，無論是什么樣的敵人都可以打敗吧？
　　在幻想中巨大陰影的籠罩下，我悄悄在心里制定起了行動計劃。
　　61
　　海又在搗鼓什么新東西。
　　據(jù)說是在旅行的途中又得到了什么靈感，回來以后就一直在到處亂晃。
　　不過已經(jīng)給菜菜子和美美子聘請了專門的家庭教師，即使沒有海的看護也沒有關系。
　　不如隨她去，也許又能制造出什么驚喜呢？
　　自從不用再嘗到咒靈球惡心的味道以后，心情都好了不少，看猴子們都沒那么厭惡了。
　　不過再怎么說，猴子也還是猴子。
　　不管是提供咒靈的，還是提供資金的，只要是猴子，就無法擺脫那種令人作嘔的惡臭。
　　62
　　夏油杰最常往來的情報販子叫孔時雨，自稱是個地下黑中介。
　　只要給錢就能買到任何情報，但是搞不好你買情報的消息也會被他透露給其他人。
　　完全沒有道德底線。
　　本身沒有術式，只能算看得見，是在術師和普通人之間夾縫生存的家伙。
　　不過這也意味著，他將無法感受到我留存在他身體里的標記。
　　真好。
　　就拜托你到處多跑一跑了。
　　請務必幫我拿到點有用的情報回來啊。
　　不過孔時雨日常會見到各種各樣的術師，搞不好就有誰會認出他身上有奇怪的咒力痕跡。
　　所以為了確保安全，我在正式對他下手之前拿盤星教的眾多教徒做了實驗。
　　63
　　“能看到他們身上的咒力痕跡嗎？”
　　某天接見完教徒，夏油杰突然被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嗯？
　　他回憶了一下，并沒有在教眾身上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
　　“你做了什么嗎？”他問。
　　“讓咒力標記的水分進入他們的身體了，”�？粗巴馍⑷サ娜巳�，語氣很平靜，“接下來還要檢驗標記的持續(xù)時間。”
　　咒術師是明令禁止在非必要條件下用普通人做實驗的，但是海表現(xiàn)得好像用咒力控制非術師是件很普通的事。
　　看來當初的白紙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染上詛咒師的顏色了。
　　夏油杰走上前去，和海站在一起：“術式的新用法？”
　　“差不多吧，”她點點頭，“犧牲了傳送的功能，但是如果成功的話就能探聽到更遠的消息了�！�
　　“構建屬于我們自己的情報網(wǎng)？”夏油杰恍然，“之后恐怕是要用在孔時雨的身上吧？”
　　“那群家伙恐怕要少賺一大筆錢啦。”
　　他瞇著眼睛笑起來。
　　64
　　在夏油杰的幫助下，實驗結果很快就得到了。
　　而且他還趁著和孔時雨交談的時候給我制造了動手的機會。
　　果然背靠大樹好乘涼。
　　雖然我稍微扭曲了竊聽情報的真實動機，但是如今這樣已經(jīng)達成了雙贏，就算是夏油杰恐怕也不會發(fā)現(xiàn)我的真實意圖是什么。
　　畢竟都是在竊聽情報嘛。
　　確認留存在孔時雨體內(nèi)的咒力能夠正常運轉后，我就成為了情報專員。
　　因為術式的特殊性，竊聽情報的事情只有夏油杰本人知道。
　　他特地告誡我：“孔時雨只是個開始，為了我們的最終目的，還要掌握更多更多的情報才行�！�
　　更多就更多，都已經(jīng)開始搞情報了當然要做到最好。
　　但令我更在意的還是他的情緒。
　　要不是確信他在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還挺高興的，我恐怕會以為他對這件事情深惡痛絕。
　　因為他說話的時候眼睛緊緊地盯著我，手指用力扣住桌沿，小臂上甚至暴起了青筋。那種狀態(tài)不像是在看委以重任的下屬，更不可能是看相互依賴的家人，反倒是像透過我在看什么別的東西，并且非�？咕苣欠N東西的靠近。
　　“我明白了�！蔽夜Ь吹貞拢瑓s暗自思索著，準備將“夏油杰”的情報列為優(yōu)先級。
　　我一定搞明白他究竟為什么會這樣。
　　65
　　孔時雨覺得盤星教的那位教主越來越難搞，以前還能用“稀有咒靈”之類的單子將他引誘到外界，讓幕后的大佬們做戰(zhàn)力評估，如今卻幾乎沒法再讓他出門一步。
　　短短幾年的時間，就已經(jīng)成長到實力莫測、不可窺探的地步了，真是可怕。
　　而且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竟然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招攬到愿意為他效力的人才——米格爾、拉魯、禰木利久、菅田真奈美、�！�
　　這些被稱為“干部”的成員在夏油杰身邊組成了牢固的防線。
　　雖然他仍然在從自己這里買消息，但是卻從一枚棋子，變得越來越像一個執(zhí)棋手。
　　唉，這年頭的錢可真不好賺，接待的客戶一個比一個麻煩。
　　66
　　孔時雨的抱怨我是聽不到的。
　　在大量放出標記之后，我的情報網(wǎng)已經(jīng)趨近完善，除非是主動竊聽，否則在對方?jīng)]有觸發(fā)關鍵詞的情況下，大腦不會接收到相關的信息。
　　稍微有點復雜，但是很值得。
　　至少我用空余的精力找出了逼迫夏油杰的幕后黑手——加茂拓真。
　　這是咒術界御三家之一加茂家的一個長老，也是咒術界的高層之一，日常深居簡出，相關的情報很少。但是我卻在他和孔時雨的交易中頻繁地聽到和夏油杰有關的信息。
　　有時候不會直接相關，但剛剛才在他那里聽到的事，不久后就會在夏油杰的身邊發(fā)生。
　　讓我不得不懷疑。
　　但是很奇怪，夏油杰過往的經(jīng)歷和這位加茂長老并沒有什么聯(lián)系，為什么會被這種大人物盯上？
　　如果只是針對被通緝的詛咒師，那他為什么明明掌握了夏油杰情報，卻按而不發(fā)？
　　我長久地疑惑著。
　　67
　　擁有了自己的情報網(wǎng)后，夏油杰的行蹤不再那么容易被外界掌控。
　　也正是多虧了這一點，才讓他能夠不被發(fā)現(xiàn)地到處亂跑，還尋找到了許多合適的“家人”。
　　孩子們還需要培養(yǎng)，但是成年的追隨者們就可以分派到各地去尋找咒靈，不必再由他親自前去。
　　工作一下輕松了很多。
　　真是多虧了海的幫助。
　　對了，小姑娘們想去吃竹下路的可麗餅，到時候也幫海捎帶一些吧。
　　68
　　加茂拓真的情報非常難找。
　　或者說，以盤星教、夏油杰為中心輻射出去的情報網(wǎng)還沒有強大到能覆蓋御三家的程度。
　　我的情報收集陷入了瓶頸。
　　這時候，我又再一次想起了夏油杰的好友，五條悟。
　　出身于御三家，自身也擁有強大實力，這樣的人總會有許多的追隨者，也能更容易從內(nèi)部獲得情報。
　　只要他真的愿意幫忙。
　　我有些猶豫，但夏油杰最近的精神情況不容樂觀，總是表現(xiàn)得疲倦、困頓、煩躁。
　　他的□□仍然完好，靈魂卻在被蛀空。
　　我很怕哪一天醒來就會再也看不見他。
　　……
　　賭一把吧。
　　69
　　新宿一別之后，杰就好像消失了一樣。
　　五條悟已經(jīng)有六年五個月零四天沒有再聽到有關他的消息了。
　　“夏油杰”的名字在咒術界甚至已經(jīng)成為禁忌，更不會有人提起。
　　嘖，就好像不說就不存在似的，自欺欺人的老橘子們。竟然連討伐任務都不再給予關注，把通緝令當成個擺設。
　　竟然以為能和[特技詛咒師]和平共存嗎？
　　未免也太天真了。
　　杰在新宿說的每個字他都記得，那可不是和平分子會有的理念。
　　恐怕會有一場大清洗。
　　就是不知道杰現(xiàn)在準備到什么程度了。
　　“嘩啦——”
　　路過的小溪里突然出現(xiàn)一個女人。
　　六眼自動開始收集信息：
　　不認識、沒有發(fā)動攻擊、身上有……
　　……杰的咒力殘穢？
　　很新鮮，是最近才留下的。
　　“喂，你是什么人？”
　　70
　　五條悟真的很強。
　　看著隨性又不著調(diào)的樣子，可一旦被那雙“六眼”盯住，連逃跑的勇氣都會喪失。
　　毫無疑問，如果成為這個人的敵人，絕對會死。
　　我從未與這種等級的強者對峙過，那種毛骨悚然的恐懼隨著男人的靠近而急速攀升。
　　“你是什么人？”
　　現(xiàn)在的情況已經(jīng)完全超出了我的預料。我還什么都沒來得及說，他好像就已經(jīng)明白了很多事情。
　　談話的主動權瞬間就被奪走。
　　但是我還不能示弱，只有盡量平等的談判才能滿足我的目的。
　　“五條先生，我知道您一直想要得到特級詛咒師夏油杰的情報，現(xiàn)在我這里就有一份，”我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強自鎮(zhèn)定下來，按照原定計劃拋出誘餌，“但是在交易之前，我希望能與您訂立‘束縛’�！�
　　這是我一開始就計劃好的。
　　不管五條悟如今還有沒有把夏油杰當成朋友，作為咒術師的領頭人，在有特級詛咒師的消息時總會停下來聽一聽。
　　接下來我就可以提出“束縛”。這個“束縛”的條件會很奇怪，是“以任何形式確保本次交易以絕密的形式進行”。
　　我需要他使用[領域]，這樣能保證接下來發(fā)生的事不被任何其他人知道。
　　到了這一步，如果對方有敵意，我估計已經(jīng)跑不掉了。因此我將在自己身上訂立“束縛”。以全部的咒力和生命為交換，一旦我給出的情報違背了自身意愿，身體就將重置為海島上剛蘇醒時的狀態(tài)，保證五條悟無法通過任何途徑從我身上獲取任何信息。
　　如果對方?jīng)]有敵意，并愿意接受“束縛”的條件，我就能講出我的真實目的，并給出真正的情報。
　　這仍是很冒險的一步。
　　但五條悟不是普通人，我要讓他做的也不是簡單的事，因此只有拿出最誠懇的態(tài)度，才能在不惹怒他的情況下搏一個希望。
　　希望他愿意伸出手，救救他學生時代的好朋友。
　　71
　　五條悟想聽聽這個人究竟能說出些什么。
　　于是他接受了條件。
　　——“無量空處”
　　無盡白光與虛無在一瞬間籠罩了這片區(qū)域，五條悟一手拎著女人的衣領將她提起來：“現(xiàn)在開始說吧？我已經(jīng)很期待了哦？”
　　72
　　五條悟在生氣。
　　我發(fā)現(xiàn)他在這一點上和夏油杰很相似，就是都不會讓情緒打斷正事，但如果接下來我的回答不能及格，恐怕我就要倒大霉了。
　　計劃已經(jīng)成功了一半，這時候已經(jīng)可以直奔主題了。
　　——“拜托了，請您救救夏油大人！”
　　73
　　五條悟沉默地聽了很久。
　　“我會去查證你說的事，”他說，“但我得提前告訴你，我也只能救那些伸出手想要得救的人�！�
　　“我會想辦法的，查找幕后之人的事就拜托您了�！泵麨楹５闹湫g師神色堅定。
　　74
　　回到駐地以后，我換下被冷汗浸濕的衣服，然后頹然癱倒在榻榻米上。
　　夏油杰的情報幾乎全被我交代了出去，雖然關于其他干部的消息暫時還沒有暴露，但是恐怕也瞞不住多久。
　　因為作為情報專員的我已經(jīng)“背叛”。
　　……
　　我會在一切結束之后前去請罪，但是現(xiàn)在，希望五條悟那邊能有好消息。
　　……拜托了。
　　75
　　那些情報竟然都是真的。
　　五條悟越查越心驚，甚至刷新了對咒術界保守黨的認識，而且查到的證據(jù)越多，心頭的那團火就燒得越旺。
　　加茂拓真，原以為只是一個普通的老橘子，沒想到竟然和眾多案子的決斷都有聯(lián)系。
　　恐怕還有什么不為人知的底牌，調(diào)查時得格外小心。
　　76
　　多次情報交換后，我發(fā)現(xiàn)困住夏油杰的其實是一張大網(wǎng)，而加茂拓真就是織網(wǎng)的“蜘蛛”。
　　他在這張網(wǎng)上的每一個交點都放了一個清醒或蒙昧的迫害者。
　　如此縝密的規(guī)劃，他究竟是怎么辦到的？
　　而且竟然能在咒術界高層相互博弈的情況下將他的計劃成功地進行下去，難道說他連高層們之間的動向都完全掌握了嗎？
　　按五條悟的說法，這已經(jīng)不是小小的長老能達到的程度了。
　　也許他背后另有其人。
　　是誰？
　　竟然能將御三家的長老、咒術界的高層們當棋子一樣擺布？
　　夏油杰又為什么變成了他的獵物？
　　……
　　調(diào)查一時間陷入瓶頸，我按捺住急躁的心情，將手里所有的資料復盤了一遍，想要找出事件之間的聯(lián)系。
　　星漿體…產(chǎn)土神…
　　咒靈…咒靈操術…
　　據(jù)五條悟所說，未能及時與星漿體同化的天元會出現(xiàn)咒靈化，這時候再加上夏油杰的術式……
　　那個人難道想讓夏油杰去調(diào)服天元？
　　可是夏油杰的理想是“消滅非術師”，一直以來都沒有關注過和天元有關的話題。
　　而且那個人布下的一切陰謀都是在逼著他在理想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看上去兩件事是并不相交的平行線。
　　可我始終覺得哪里不對勁。
　　如果只是為了對付夏油杰，需要截殺星漿體這么重要的存在嗎？
　　如果天元出了問題，到時候整個日本咒術界可都會遭殃的，那個人難道不知道嗎？
　　除非……在星漿體事件中，夏油杰受到的打擊是其次，主要目的就是為了阻止天元的同化。
　　這么一來，變成咒靈的天元將無法對抗咒靈操術，夏油杰就可以將天元收入囊中。
　　但還是那個問題，夏油杰原本就想建立只有術師的世界，他干嘛要和天元過不去？
　　我坐在椅子上苦苦思索，順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突然想到自己的能力。
　　——如果我的術式能共享別人的感官，會不會有人的術式能共享別人的能力呢？
　　比如……復制？
　　77
　　真不愧是搞情報的。
　　在了解到對方的推測后，五條悟不由得感慨。
　　從孔時雨到盤星教，從伏黑甚爾到天內(nèi)理子，再加上灰原雄和那兩個孩子……看似無關的事件，卻在高層們的來往中找出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甚至做出如此大膽的假設。
　　幸好對方是站在杰這一邊的，否則那個笨蛋得吃大虧。
　　咒術界術式眾多，能復制他人術式的術師雖然罕見，但也真實地出現(xiàn)過。
　　所以這個假設大膽卻合理。
　　只是復制的術式往往難以長時間維持，等到復制的咒靈操術失效，被控制的天元就仍能恢復自由。
　　所以要長久的控制天元……對方只有兩個選擇。
　　一是通過某種手段指使杰去調(diào)服天元。
　　二是搶奪杰的術式，然后親自動手。
　　……
　　不管是哪一種，杰都只是其中一環(huán)罷了。
　　天元出事會波及整個咒術界，恐怕這才是敵人的最終目的。
　　78
　　五條悟的觀點讓我再一次感受到了幕后之人的可怕。
　　如果是被這種人盯上，夏油杰兇多吉少。
　　我感到現(xiàn)在的事態(tài)已經(jīng)不是我能掌控的了，得讓受害者本人知道才行。
　　最好能讓他擺脫那種渾渾噩噩的狀態(tài)，重新警惕起來。
　　我相信他能。
　　如果不能，我就道德綁架他，用“給被迫害的同伴報仇”的理由，又或者什么其他的。
　　他是個道德感很高的人，而且很重感情，應該能先拉住一陣子。
　　總之得把命保住。
　　……
　　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糾結很久以后，我決定現(xiàn)在就去坦白。
　　不然過會又要猶豫了。
　　79
　　又夢到天內(nèi)被殺的那一幕了……
　　偶然在夜里驚醒，夏油杰坐起身，眼底布滿血絲。
　　即使已經(jīng)將發(fā)出懸賞的兇手殺死，星漿體事件仍在他心里留下不可磨滅的傷痕。
　　篤篤——
　　這時候敲門……誰？
　　80
　　我?guī)纤械馁Y料，敲響了夏油杰的房門。
　　這時候已經(jīng)開始后悔自己太沖動，畢竟深更半夜都在休息——
　　“請進�！�
　　欸？
　　……
　　“很抱歉半夜打擾，但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向您說明。”
　　我跪坐在案幾旁，將資料一疊疊擺出來。
　　這些年來查到的一切，所有的陰謀、陷害，沾滿鮮血和痛苦的證據(jù)，都在這里了。
　　雖然加茂拓真和幕后之人更詳細的情報還沒有找到，但現(xiàn)有的已經(jīng)足夠說明許多問題。
　　我不敢抬頭看夏油杰的臉，因此只埋著頭飛快地解說：
　　“根據(jù)可靠情報，有未知敵人正在通過各種陰謀試圖奪取您的術式[咒靈操術]�！�
　　“證據(jù)顯示……”
　　“……惡意推動星漿體事件、產(chǎn)土神事件……”
　　“……以及……”
　　“……為進一步調(diào)查，與特級術師五條悟達成合作……”
　　“……”
　　講述一直持續(xù)了很久。
　　夏油杰除了一開始變換了一下坐姿，后來都沉默得像雕塑。
　　我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寂靜的空氣讓我覺得分外壓抑，忍不住開始揣測：
　　他接下來說的第一句話，會是什么呢？
　　81
　　從很小的時候起，夏油杰就一直都很努力、很努力地活著。
　　在活著的過程中尋找意義。
　　意義又能使他更好的活著。
　　在一天又一天沒有止境的輪回里，很辛苦、又很堅韌地前進著。
　　日常訓練很累，祓除咒靈很危險，調(diào)服后的咒靈球很難吃……
　　這些他都接受了。
　　術師的身份給了他羈絆深厚的摯友，給了他高尚而偉大的事業(yè)。
　　那是他最快樂的時候。
　　但是有一天，他突然發(fā)現(xiàn)那份事業(yè)的盡頭是同伴們的血海尸山。
　　血淋淋的事實告訴他：是時候作出選擇了。
　　是選擇同伴，還是選擇事業(yè)？
　　于是支撐著那份事業(yè)的高尚意義在一夜之間倒塌。
　　夏油杰選擇了同伴，但他的生活不再有意義的支撐了。
　　……
　　他從沒有活過沒有意義的日子。
　　他不知道這樣該怎么活。
　　于是最后，他不得不自己親手創(chuàng)建了一個——
　　“只要殺死所有的非術師，就不會再有術師為此而犧牲了。”
　　這是大義。
　　他要保護同伴們。
　　為了這樣的目標，他要討厭所有的非術師，要對術師以外的生命進行蔑視。
　　每一天都要告訴自己：
　　“我討厭猴子。”
　　不是沒有猶豫過，也曾經(jīng)產(chǎn)生懷疑，但是必須要繼續(xù)走下去。
　　因為，已經(jīng)不能再回頭了。
　　他以為自己將繼續(xù)這樣直到生命的終點，直到自己的行為終于被誰阻止。
　　但是……
　　……
　　他仰起頭，突然覺得房間里的燈太亮了，刺得眼睛很酸澀。
　　82
　　“夏油大人，大家都很需要您�！�
　　“我也是，菜菜子和美美子也是，還有米格爾、拉魯……大家都是因為您才能聚集在一起，成為彼此的‘家人’。您是我們的光�！�
　　重新拾起人際交往的禮儀以后，我就再沒有這樣直白地表達過，這時候說出來竟然也不覺得難為情。
　　“我們愿意傾盡一切去支持您的理想�！�
　　“但敵人以此構筑了險惡的陰謀，欲欺騙您自愿赴死�！�
　　“這讓我無法接受�！�
　　“失去珍寶已經(jīng)令人痛苦不已，卑劣者竟還要竊取您的骨血、玷污您的理想，”我直視著他的眼睛，聲音痛惜又誠懇，“夏油大人，您為同伴們做了那么多，現(xiàn)在也請您為自己抗爭一次吧。”
　　“我們都會站在您的身邊�！�
　　83
　　兩天后，五條悟如常來到交換情報的地點，但這次等待他的多了一個人。
　　“悟，”夏油杰笑著，舉起手向他打招呼，“好久不見啦�！�
　　五條悟怔愣一瞬：“……杰？”
　　他迅速反應過來，低聲笑罵：“你這家伙，真是搞出了很麻煩的事啊�！�
　　“這可不是我能決定的，”夏油杰嘆了口氣，“幸好提前發(fā)現(xiàn)了。如果猜測成立的話，整個咒術界都會陷入危險吧。要一起去干掉那個幕后的人嗎？”
　　“當然。”五條悟這會已經(jīng)取下了繃帶，湛藍的眼睛里蘊藏著一如既往的自信和狂傲。
　　“犯下如此不可饒恕的罪孽，得讓老橘子好好地懺悔才行啊。”
　　……
　　“最強組合”終于在分裂六年之后的今天重聚了。
　　雖然理念仍有分歧，但至少在敵人被解決之前，他們獲得了重新磨合的時間。
　　這一幕仿佛是學生時代的重現(xiàn)，夏油杰心想。
　　他好像又看見了那段并肩前行的日子，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就絕不會迷惘的時光。
　　真是的，竟然變得感傷起來了。
　　他盤腿坐在地上，連昂貴的袈裟被弄臟也不在乎，笑瞇瞇地參與進討論中。
　　有什么好擔心的呢？
　　——我們，可是最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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