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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4in源氏物語~櫻花散~
院子里的櫻花又開了。
今日是少有的春光明媚,舉目望去皆是一片粉色的云霞,被柔和的春風(fēng)一吹,就似細(xì)雪般紛紛落下。有幾片花瓣乘著風(fēng)吹入御簾里來,打著圈的落在葛城之上的身邊。
絢爛的櫻之雨仿佛有種幻惑的魔力,直將他的思緒也帶了去。
——以漫天飛舞的櫻花為幕布,在光之中微笑的那個人,仿佛是從那金色的光芒中誕生一般。
光之君,千尋。
那是世人交口稱頌的,如寶石般光彩奪目的女子。
雖然父親出身低微而無緣帝位,卻也頗得殿上人的賞識,就連自己的母親左大臣也是如此。
自己如此顯赫的身世,本應(yīng)是在元服之年被送入后宮,成為掌管后宮的中宮,本應(yīng)如此。
然而那一天,母親從宮里回來,滿臉都是掩蓋不住的喜悅之色,她握住葛城之上的手甚至有些顫抖:“兒,你就要成為光之君的夫君了,實在是我們葛城家無上的榮光啊!”
他依然面無表情地頷首,以家族利益為重一向是葛城家的驕傲,所以怎樣都無所謂。
就算如此,平靜的心中還是起了一絲波瀾——能讓母親也贊許至此的,究竟是怎樣的人?
五日節(jié)會后,入內(nèi)的葛城之上終于見到了心心念念許久的光之君。那正是紫陽花盛開的時節(jié),一團(tuán)團(tuán)一簇簇的花朵好像錦緞一般在內(nèi)里的庭院里延展開來。繞過千回百折的回廊,就聽到有女官竊竊私語:“看,是柊之宮殿下和光之君。”
他轉(zhuǎn)頭看去,那一瞬吹起的風(fēng)迷蒙了他的眼睛。被稱作光之君的少女擁有如麥穗般金色的發(fā)與如蒼天般湛藍(lán)的眸子,光是外貌就如此特別,只消一眼就能將她在人群中分辨出。光之君身邊的是今上寵愛的柊之宮,先帝的四男,據(jù)說與光之君的父親眉目很是相似因此與她十分親近。加上二人的年紀(jì)也相差不多,看上去倒是頗為相稱。此時的光之君正仰起頭,親昵地蹭著柊之宮的掌心,口中還說著什么,可惜在這邊聽不到。
“他們關(guān)系真的很好呢!庇惺虖倪@么小聲嘟囔著。
葛城之上面色平靜,一言不發(fā)地繼續(xù)從廊下折去,最后的那一幕卻依然在腦海里灼燒許久,怎么都揮之不去。
被二人光華迷惑的眾人大概都沒有注意吧,那光之君的眼中,分明是不加掩飾的傾慕。
這眼神深深地刺痛了葛城之上,自尊心甚高的他,怎么都無法接受居然會愛上繼父這種荒唐的事。
次日兩人卻在走廊上不期而遇,看著怯生生向自己打招呼的光之君,葛城之上只是冷淡地別過臉去:“先說在前頭,與你結(jié)親只是對雙方都有好處罷了。像你這樣輕率之人,最好注意休要給左大臣家蒙羞。”
“什……?”
他掉頭,故意不去看她泫然欲泣的臉。
可是轉(zhuǎn)眼間婚期就近了,一切如預(yù)定般進(jìn)行,眾人張燈結(jié)彩大肆慶祝。但是在那之后葛城之上對光之君的態(tài)度也沒有絲毫軟化,依舊是冷冷地拒絕著她,不停斥責(zé)她過于輕率。光之君也逐漸變得很少來訪,最后往往還是看在左大臣的面子上才不得不來一趟,待不了多久就找理由逃走。
是的,逃走。
明明這是葛城之上希望的,不知為何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然后,不知不覺間,隨之而來的是關(guān)于光之君的各種逸聞——她好像蝴蝶一樣周旋在無數(shù)花朵之間,卻怎么也找不到停留之處。溫柔的花散那岐、熱情的亞愁眉月夜、優(yōu)雅的遠(yuǎn)夜之方,高貴的風(fēng)早御息所,還有那自始至終拒絕了光之君的南砂蟬,每一個都是不可多得的貴公子,然而心中始終戀慕著柊之宮的光之君,并不能給他們完整的愛情。
葛城之上想裝作無動于衷,但是做不到。
因此他還被姐上頭中將取笑道:“其實你是喜歡著光之君的吧?”
“沒有的事!彼敛华q豫地否決,卻換來頭中將揶揄的眼神,她用扇子敲擊著掌心,搖頭嘆道:“忍人你還是小孩子啊,這么別扭下去對方怎能知得你心意?必要的矜持是不錯的,但是因此而遭人誤解豈不是不值?”
葛城之上還想反駁,卻被姐上的扇子輕敲了額頭:“也罷,我去和她說說,今晚就讓她過來,你們好好談一談吧。”
“……”
于是,他出生以來還是第一次知道,等待的時間是那么難熬。
真可笑,明明不是第一次等待著光之君的到來,這一次卻連聽到她的腳步聲心跳都會加速。
刷拉,光之君用蝙蝠扇打了簾子進(jìn)來,白日里耀目的金發(fā)被昏黃的燈光渲染地好像月光一樣柔和,她一點點接近葛城之上,如釋重負(fù)地微笑,那笑容竟是美不勝收,讓葛城之上片刻間也恍了神:“太好了,原來你不是討厭我。”
“我沒有說過討厭你!备鸪侵系鸬馈
“但是你總是拒絕我,總是說我輕率!
“……”
察覺到自己的抱怨讓對方不快,光之君立刻改口笑道:“啊,不過沒關(guān)系了,當(dāng)時我真以為自己被討厭了吶!
“——光之君!
“葛城之上……不、忍人,”光之君握緊葛城之上的手——那是骨骼分明,又有些冰冷的手——,“從此之后,讓我陪在你身邊可好?”
這樣的表情,即使是冷酷如葛城之上也忍不住頷首了。
隨后就真如她所說的一樣,只要有閑就陪在葛城之上身邊,不知不覺間也與其他情人漸漸疏遠(yuǎn)了。
就這樣,兩個人一起度過了短暫而美好的時光。
在這幸福的時刻中,葛城之上做了一個夢。
夢里有一名少年,眼角眉梢都似曾相識卻怎么都想不起來,他時而認(rèn)真時而害羞的直率表情讓人看了不由得就心生憐愛。而在這個夢中,光之君對著那個少年溫柔地笑,那笑容好像能融化宇治川的深冰一般。
葛城之上忽然發(fā)現(xiàn),那樣溫柔的笑容,是光之君都不曾投于自己過的。
沒有任何仔細(xì)思考的閑暇,葛城之上的身體狀況竟一天比一天衰弱了下去,請了藥師和陰陽師都無計可施,只得從寺廟請了高僧來誦經(jīng)作法,配合著鳴弓之聲,一時間葛城宅上下都緊張不已。
然而就算這么興師動眾,葛城之上的狀況也是時好時壞,光之君也擔(dān)心地一直陪在他身邊,不斷鼓勵他要振作。
“等你好了之后,我們?nèi)股娇礄鸦ò。?br> 原來,已經(jīng)到了櫻花盛放的時節(jié)了么?
聽著她的許諾,葛城之上微微揚(yáng)起嘴角,那笑容溫柔的太過分,以至于不像是真的:“好的,千尋!
然則,終日臥床休息,不分白天黑夜昏昏沉沉的他還是清楚的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光之君并非無時無刻都守在自己身邊,經(jīng)常自己一覺醒來就不見她人影。但是他沒有問,她也沒有說,兩人一直保持著這樣的默契。
會是去哪里了呢,他不免會覺得不安,但是想到光之君基本和過去的那些人斷掉了聯(lián)系,便又覺得緩和了些。
緩緩?fù)鲁鲆豢跉,葛城之上略略抬眼,有白色的霧氣般的東西懸浮在空中聚攏了又消散,隱隱約約能看出點人的輪廓來。模糊的人影始終冷冷地懸浮在半空中注視著他,他明白,那個人是風(fēng)早御息所。
明明是教養(yǎng)良好又溫文爾雅的貴公子,竟也因為過度戀慕著光之君而心生嫉妒,最終因為那份嫉妒而發(fā)了狂。
“你和我是一樣的人啊!备鸪侵相哉Z,那影子居然一瞬間變得清晰,風(fēng)早御息所悲傷的臉龐浮現(xiàn)了出來。
“對不起……”他一邊說,一邊用雙手卡上了葛城之上的脖子,痛苦的好像被掐住的是自己,“對不起……對不起啊……”
這么說著,風(fēng)早御息所慢慢收緊雙手。
葛城之上笑了。
從一開始,占據(jù)千尋的心的人就不是自己。從前不是,現(xiàn)在不是,今后更不會是。會陪伴在自己身邊,只是因為她累了,想要找一個落腳點而已。
夢中那個少年的臉在此刻浮現(xiàn)在眼前,葛城之上恍然大悟,對了,原來他是與柊之宮如此相似啊,自己怎么現(xiàn)在才想起來呢?
他想說話,但是已發(fā)不出聲音。
——對不起,不能兌現(xiàn)去看櫻花的約定了。
腦海中最后浮現(xiàn)出這樣的話語,葛城之上慢慢閉上了雙眼。
誦經(jīng)的聲音,鳴弓的聲音忽然間越來越強(qiáng),陰霾的天空朔風(fēng)大作,飛沙走石,直教人睜不開眼。庭院里一樹的櫻花也在這瞬間全部凋零,殘存的粉紅淺淺地鋪了一地,直叫人徒增無限的傷感。
一直、一直都期望著與你看這絢爛的風(fēng)景,為何櫻花的花期如此短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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