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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蝶
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去上過課了。因為身體不好,一個月前我就和輔導(dǎo)員請好了假。
在宿舍雖說無聊,但舍友卻對我很好。至少表面上很對我很是照顧,將我每天落下的新課教給我,還告訴我很多新鮮的事情。
“雅,我今天準(zhǔn)備去弄個紋身。你說我和你一樣紋個蝴蝶在身上好嗎?”
說話的這個女生叫彬,是個很虛偽的人。長得不漂亮,黝黑的皮膚,卻總愛用粉撲將自己弄得白白的。
“好啊!
我應(yīng)道,雖然我知道她是不會去紋的。她就是這樣一個人,總愛把自己弄得很潮的樣子,但事實并不是這樣的。
當(dāng)然,我的紋身并不是因為覺得潮才紋的。說來也怪,這是我某天一覺睡醒后自己長上的。
彬似乎很開心,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肯定了她的話。平時她在班上是個存在感很小的人。
思考的時候,另一個舍友走了過來。她叫楠,是個很愛打扮的女生。她和彬站在一起,就像是雜志模特站到了難民的邊上。
說彬是難民一點也不過分,只有難民在沒衣服穿的時候才會這樣搭配著。
“要去紋身?別紋蝴蝶,省得跟她一樣,一臉短命相。你難道忘了她這紋身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俊
我皺了皺眉,瞪了楠一眼。她就是這點不好,說話沒遮沒掩的,就愛說些損人的話。至少,從我來了這宿舍,她已經(jīng)不止一次這么說過我。
“楠,別這么說她嘛!
這次說話的女生叫梓,是宿舍里最溫柔的人,長得算不上漂亮,卻是清清楚楚的,還有一個很疼她的男朋友。
梓也是宿舍里對我最好的人,我一點也不懷疑她男朋友為什么會喜歡她,若我是男人,我也喜歡她。
“梓,謝謝你。”
我輕聲說道。雖然我知道她并不在意這些,但很多時候,能說謝謝,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梓對我笑了笑,并沒有開口說什么。
以上,便是我的三個舍友。無論她們好還是不好,在習(xí)慣了彼此之后,都變成宿舍里的一個重要組成,缺一不可。至少,我是這么認(rèn)為的。
又是一天的光陰。
她們?nèi)齻都去上課了,宿舍里便只剩我一個人。
平時這種時候我都會犯困的。但不知怎么了,今天我卻特別的精神,只可惜我的身體卻不允許我做些什么。
“聽說沒,有個學(xué)姐因為壓力太大跳樓自殺死了!”
門外傳來了一個女生的聲音。聲音很嫩,應(yīng)該是個新生。
“這有什么!我聽說有個學(xué)姐逃課回宿舍,卻被發(fā)現(xiàn)死在了宿舍里!”
這次開口的是另一個女生,她說話的口氣有些奇怪,聽得我心里毛毛的。
每所高校多少都會有學(xué)生因為壓力大而自殺的。當(dāng)我還是新生的時候,便已經(jīng)被學(xué)姐嚇過了,現(xiàn)在聽到這些最多也只是笑笑罷了。但或許因為她提到宿舍,多少讓我覺得有些應(yīng)了情。
腳步聲有些遠(yuǎn)了,談話聲也遠(yuǎn)了。周圍突然的安靜,有種不敢呼吸的壓抑感。
“叩叩叩!”
敲門聲按著一種平穩(wěn)的節(jié)奏緩緩響著。
心里的弦突然甭緊,我盯著宿舍的門,突然記起剛剛那個新生的話。
“我聽說有個學(xué)姐逃課回宿舍,卻被發(fā)現(xiàn)死在了宿舍里。
突然記起了那個學(xué)妹的話,我心里有些毛毛的感覺。我應(yīng)該,不會這么背吧?
敲門聲漸漸停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鑰匙開鎖的聲音,咯吱咯吱的,光聽著就覺得很是難受。
我往被子里縮去,非常努力的想遮住我自己。人總是有這樣自衛(wèi)的能力,尤其在面對未知危險的時候。
門開了。
我從被子中向外探去,進來的是一個男人,我見過他幾次,他就是梓的男友。但他怎么會來我們宿舍?學(xué)校的規(guī)定,男生是進不了女生宿舍的。
只見他輕手輕腳的走到梓的位子上,若有所思的往我位子上看了一眼。
我忙又往被子里縮了縮。
我想梓應(yīng)該有和他說過我沒去上課的事,所以他才擔(dān)心我有沒有注意到他。如果真的像我想的這樣,他做的應(yīng)該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不過說來也是,如果是正大光明的事,他又怎么會選這個時候偷偷進我們宿舍呢!
只見他在梓的位子上不斷翻著,又不斷將翻出的東西放回去,像是在找什么。
但他找的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從我的角度只能看見他的背影,我又不敢亂動,以防他看見我。
許久之后,他突然轉(zhuǎn)過身來,目光緊盯著我所在的方向,臉上掛著陰冷的笑容。
我忙閉上眼,不敢再看。再張開眼的時候,他已經(jīng)走了。
我覺得很奇怪,因為我沒有聽見腳步聲,也沒聽見開門關(guān)門的聲音。
掀開被子,我努力坐了起來。躺了這么久,全身是發(fā)軟的。突然覺得能坐著也是件很好的事。
“我來看你了。”
耳邊突然響起男人的聲音。
我驚訝的回過頭,只見他的臉上仍舊掛著剛剛那樣陰冷的笑,像極了他手中泛著銀光的刀。
“我聽說有個學(xué)姐逃課回宿舍,卻被發(fā)現(xiàn)死在了宿舍里。
莫非,那個死在宿舍的女生就是被他殺的?
“為什么?”
那個女生和他無怨無仇,當(dāng)然,我和他也沒有。
但他并沒有回答我的話。眼里浮過淡淡的悲傷,便收起刀離開了宿舍。
這次我清楚的聽到了宿舍門關(guān)上的聲音。
身上有些涼意,但我并不想這么快躺回去。
站起身,走到了鏡子前。
我已經(jīng)很久沒能這樣打量自己了。
因為生病的原因,我的膚色看著很白很透,深陷的眼窩,充滿了迷茫。
我見尤憐。
我突然想起了這個詞。我這個樣子,任誰見了都會覺得心痛吧。難怪梓的男友沒有殺我。呵……
目光順著鎖骨而下,血紅色的蝴蝶展翅欲飛。
我不由苦笑;蛟S楠說得沒錯,我就是個短命的命。自從有了這個蝴蝶紋身,我的身體就開始變得很差。
而且顏色越鮮艷,我的身體就變得越差。
梓和楠回來的時候帶了很多吃的東西回來。不過我的身體不允許我吃那些東西,我便只是坐在一邊。
“彬怎么沒回來?”
平時她們都是一起出去一起回來的,我不禁覺得有些奇怪。
“彬真的去紋身了?”
楠的聲音帶著懷疑。我理解她的懷疑,畢竟像彬那種人實在不像會去紋身的人。
“是啊。她去紋身了。另外,我們對彬好點吧,畢竟大家能做舍友的時間也不多了。”
梓點了點頭,很溫柔的笑著。
楠點了點頭,我也點了點頭。
看梓還是那么溫柔的樣子,我并沒有告訴她今天她男朋友在我們宿舍的事。我不想她難過,更不想她知道,她的男友其實是個殺人犯。雖然紙包不住火,遲早也會被人發(fā)現(xiàn)。
這天晚上,我做了個夢。夢見彬死了。尸體就被埋在宿舍樓下的草坪中。
我已經(jīng)很久沒做夢了,當(dāng)我夢醒的時候,只覺得心口涼涼的。
彬整晚都沒有回來。
我更是不安了,生怕昨晚的夢會變成事實。但卻又不敢將昨晚的夢與梓楠說,她們一定會覺得我在瞎想。
但最終,事實卻證明了我并非瞎想。
這天下午,學(xué)校便在宿舍樓下的草坪中發(fā)現(xiàn)了彬的尸體。
她的尸體周圍還散落著許多蝴蝶的尸體,大大小小,各色各樣。
而她的鎖骨上,一只血紅色的蝴蝶,展翅欲飛。
“看吧。我就跟她說別紋蝴蝶了吧。”
楠的聲音有些幸災(zāi)樂禍的味道,聽得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就算不喜歡,好歹是一個生命的消失。而且,還是跟自己同住這么久的人。
但我也不禁有些疑惑。莫非這蝴蝶當(dāng)真會給人帶來不幸?雖然我沒有親眼看見彬的那只蝴蝶,但從她們看我的目光中我也可以想到,那蝴蝶定是和我這只很像,甚至于一樣。
“不要亂想了。生死有命,光蝴蝶什么事。”
梓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
我不由松一口氣,雖然從骨子里還是這么擔(dān)心著的。
學(xué)校將彬的死歸究于意外。
只是幾天的時間,便沒有人再提起彬。
似乎她從沒存在過一般,就這樣被眾人徹底遺忘。
蝴蝶……
血紅色的蝴蝶……
看著鏡子里印出的那只被鎖在鎖骨上的蝴蝶。心里不禁有些難過。
宿舍比以前更空了。
現(xiàn)在的空并不是因為上課。而是真的少了一個人了。
蝴蝶變得更紅了,展翅的幅度也變得更大,像是要飛出來一般。
在那一刻,我有種感覺。仿佛在我鎖骨上的不是紋身,而是一只真的蝴蝶。
這天;厮奚岬闹挥需。
我又開始擔(dān)心。
彬就是因為一次沒回宿舍,便再沒有回來。
“楠,不會回來了!
梓的聲音很冷,再沒有絲毫溫柔的感覺。
我有點害怕這樣的梓。因為陌生,所以害怕。
但那天晚上,楠回來了。
這晚的氣氛很奇怪。楠和梓誰也沒有和誰說話。像是互相看不見對方一樣。
“你們怎么了?”
我忍不住開口問道。
沒有人回答我。她們只是各自做著自己的事。
我有些難過,并不是因為她們不理我,而是因為原本和睦的氣氛竟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
這晚。我一夜無眠。
翌日。
我本想她們?nèi)ド险n后我能好好休息下。但出門的只有楠一個,梓卻留在了宿舍。
看楠走出門的時候,我的雙眼突然濕了。當(dāng)我緩過神,楠已經(jīng)不在我的視野中。
梓一個人坐在桌子前,似乎在抽噎著。看起來很難過的樣子。
過了一會,她又在桌子上翻了起來。每動一下,總有或多或少的東西掉在了地上。
片刻后,梓才停了下來,左手上拿著幾本相冊,右手握著一把打火機,走到了宿舍的中間。
“梓。你要干嘛?”
我不解的問道。
但梓沒有像平時那樣溫柔的回答我的話。只是冷漠的抽出照片,點燃了打火機。
空氣中立即迷漫著一種刺鼻的味道。
我想阻止梓,但本就全身發(fā)軟的我更是因為這味道越發(fā)無力。
全身似乎要燃燒了一樣。我想逃,但偏偏又是動不了的。
火漸漸蔓延開,隨著那些照片一起。
那些是梓和她男友的合照。曾經(jīng)是梓的寶貝,現(xiàn)在看來,她難道是知道了她男友殺人的事實?
突然,一盆水撲滅了燃燒開的火,只留下黑色的煙霧還未散去。
“你來這干嘛!給我滾出去!”
梓哭著吼道。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梓吼人。我努力睜開眼,她面前站著的正是她的男友。而她男友的身后還站著幾個警察。
這是什么?最后的道別嗎?難怪梓會難過。我不禁責(zé)怪那個男人,他不該傷害梓的。
“你該醒醒了。殺人犯。我已經(jīng)在她那找到你殺人時用的刀了!”
男人冷冷開口道,手指指著我的方向,只是眼中仍是有著幾分悲傷。
我驚訝的看著梓發(fā)出凄厲的冷笑,回想著剛剛那個男人的話……殺人犯……
“是!她是我殺的!誰讓你為了她要拋棄我!也是她運氣不好,如果她不逃課,我也沒機會殺她!”
梓笑得很用力,但仍掩飾不了她內(nèi)心的那種悲傷的情緒。
警察將梓帶走了,在他們離開之前,我清楚看見,梓的鎖骨左邊,有一只血紅的,展翅欲飛的蝴蝶。
下了床,我硬撐著向門口走去。
門外的陽光讓我全身有種刺痛的感覺。
忙是回過身,又走回宿舍。
床上。照片上的我笑得很是燦爛。周圍一圈的白菊花開得也很燦爛。
身后傳來了悶悶的重物墜地的聲音。
我忍著全身的刺痛走了出去,向樓下看去。
宿舍樓下的地上。鮮紅的血液濺開了一地,血中的楠,面帶微笑,遠(yuǎn)遠(yuǎn)看去,就像是一只展翅欲飛的蝴蝶。血紅的蝴蝶……
記憶突然變得清晰。
那一日,我實在受不了學(xué)習(xí)的壓力,從教學(xué)樓頂樓跳下,如同一只展翅欲飛的蝴蝶……
血紅的蝴蝶……
彬,楠,梓。我不可缺少的舍友,我們果然缺一不可。
露出像是照片上的那種笑容,我看向陽光,感受著這種漸漸溶化的溫暖。眼前最后出現(xiàn)的,是一只只飛舞的蝴蝶……
血紅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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