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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已經(jīng)不知道這是第幾次任務(wù),眼前是自十六歲就不曾消退的殷紅,武炎的大腦中充斥著血腥和殺戮,神經(jīng)繃得緊緊,沒有一剎惶然。
海灣上微風習習,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殘酷的戰(zhàn)場——游擊隊最新研制的人形戰(zhàn)機遍體鱗傷,殘破的左臂握著長長的制式激光劍,狠狠地洞穿對面的聯(lián)邦制式機甲。亮藍色的機甲在幾聲警報后,轟然炸裂。
垂目看了看海面的殘骸,不時有掙扎的小魚從濃濃的機油下冒出頭,漸漸的,這片曾經(jīng)美麗的海面只剩下漫布的機甲殘骸和厚厚的一層燃油。
死寂的不只是這里。
武炎呆滯的盯著海面,眼前夕陽的紅色是還未洗刷去的血色。
“炎,干得不錯啊!這次看起來是個大頭!”同頻道的隊友大吼大叫,武炎收回視線,駕駛機甲返回駐地。
不過又是一場平凡的戰(zhàn)斗,只不過又一次活下來了。
三年多了,早已經(jīng)懶得問這日子何時是個盡頭……
2
“這一次收獲不錯,炎兒,你又立大功了!蹦赣H溫柔的笑著,為武炎拿來干凈的毛巾,“你爸爸肯定又樂壞了……”
“他不是我父親!崩淅浯驍嗄赣H的話,武炎奪過毛巾,把自己鎖進臥室。愣愣躺在床上,直到腹中的饑餓傳到神經(jīng),武炎才反應(yīng)過來……天色已黑。
桌子上還有剩下的壓縮餅干,武炎不想下去見到那個男人,決定還是用餅干充饑。拿餅干的時候,看到了書旁的相框——兩個少年在陽光下的海灘,笑的無憂無慮。
“岳戎……你還活著吧?”
手指拂過相片,微涼的觸感。
武炎抽動了下嘴角,坐在桌旁,打開熟悉的書靜靜的看起來。
雖然離開了學校,離開平和寧靜的生活,可是他仍堅持自學。即使在戰(zhàn)火紛飛中,也不曾落下一門課程的進度。如果……如果沒有這場所謂的自由之爭,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成為聯(lián)邦公立軍事大學的學生了……靜謐的校園里,他身邊一定不會少了岳戎,也只會有阿戎。
只有阿戎不曾在意他的膚色,不曾在意他那代表低賤血統(tǒng)的橄欖色皮膚。
他離開了……阿戎應(yīng)該會和他們曾經(jīng)說好的一樣,考上聯(lián)邦公立軍事大學,代替他,幸福的過寧靜的生活。
一世人兩兄弟,阿戎的幸福,也是他的幸福吧……
。
“你們——聽好了。他,武炎,是我的兄弟,想動他的人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實力!”
染了一頭紅發(fā)的少年站在一群混混面前,青澀的臉上是掩不住的張揚。
岳炎忍不住拿沒有骨折的左手狠狠地錘了他一下:“別說的好像你罩著我似的!岳戎,到底是誰每次打架都輸?shù)!?br> “那是我讓你!鄙倌甑幕氐,同時狠歷的視線鎖定了對面混混的頭目,“你們明白了嗎?”
“你……”混混頭目氣得臉色鐵青,“岳戎,你除了仗著你爸的權(quán)shi壓人,還會什么!”
“看,阿戎,別人都不服你……”
“出身也是人品,不服氣你怎么不找個有權(quán)有勢的老爸生你?”冷冷的嘲諷完,岳戎拉著呆然武炎轉(zhuǎn)身離開,留下氣得冒煙的混混頭目。
“炎,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剛剛說的話……”
武炎愣了愣,眼前的少年一臉焦灼的盯著他想要解釋,他卻什么都聽不到。
為什么岳戎要是那個人的兒子……八歲時救下落水的岳戎,從此兩人莫逆之交,一路的成長相互陪伴。雖然現(xiàn)在的聯(lián)邦仍是白種人的天下,可是有岳戎在,從來沒有人拿他的膚色的說三道四?墒恰廊值母赣H——聯(lián)邦總司令,正是最為頑固的種族歧視者。
他的父親,在一次游行示威的鎮(zhèn)壓中被波及,原因竟然是皮膚黑黑的看起來就和那些抗議的有色人種一樣,不像守法公民!而下達屠殺命令的,正是岳則淳——岳戎的父親。
武炎無法接受的只有這一點。
即使岳戎對他再依賴,再親近,他的心里總會有著淡淡的隔閡。
“……炎,我真的不是想說你啊,你怎么生氣!”
“我沒有!蔽溲仔α讼拢矒崴频呐呐纳倌甑募绨,“只是……我媽要結(jié)婚了,如果那樣……我就要搬走了!
“什么!”岳戎大吃一驚,白凈秀氣的臉龐霎時升起兩抹紅暈,“怎么能!你都說好了,我們要一起考國立軍事大學的!”
“我只是暫時離開,又不是不會來。等到畢業(yè),我們又可以在國立軍事見面了!
岳戎眼睛亮晶晶的,突然皺著眉背過頭:“你說話不算話的時候還少么?姓武的,你要是又食言了,怎么辦!”
“唉,涼拌。我這一百來斤肉全交代給你!蔽溲紫霐偸,結(jié)果拉扯的傷口,痛得齜牙咧嘴。岳戎回頭,冷笑了下,在他肩頭錘了一記:“姓武的,記好了——如果你再食言,我就去找你,然后把你這一身肉掛出去賣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別壓我肩了,疼!”
最后,在武炎齜牙咧嘴的討?zhàn)堉薪Y(jié)束。
一個月后,武炎跟隨母親和繼父離開生活了十五年的城市。
那個諾言,他一直牢記,卻再也沒法兌現(xiàn)。
岳戎一定也記得,只是他不會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F(xiàn)在的阿戎,恐怕已經(jīng)成為國立軍事大學最耀眼的新星,那輕狂的模樣一如當年。
只是當年的誓言,終成戲言。
。
三個月后,武炎在母親的淚水攻勢下,終于退出了游擊隊。
他的繼父就是“自由聯(lián)盟”的三大戰(zhàn)將之一,當年正是因為繼父他們決定揭竿而起,反抗聯(lián)邦獨裁,他才失去考試的機會。
一步的錯過,讓他和阿戎的人生錯開了軌道。
他本就討厭繼父,這一次,更是厭惡。不愿意接受繼父的安排,他加入了游擊隊。
三年多的血腥殺戮,他無數(shù)次與死神擦肩而過。
聯(lián)盟的醫(yī)生曾經(jīng)感嘆他求生意志頑強。
他卻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活著,為什么這么執(zhí)著著活下去。
百無聊賴,他不過是在混吃等死啊……究竟是什么信念讓他一次次從死神手下逃脫?
在又一次死里逃生后,他握著母親顫抖的手,有一點明白。
他愛著母親。
而且,他還要回去,他一定要回去告訴那個總愛嘲笑人的小子,他不是不守約定的人,他回來了。
那時候,他一定要敲詐那小子一頓大餐。
這一次同意離開游擊隊,不僅因為母親的哀求,還因為自己也認為自己在前線積累的戰(zhàn)功足夠讓他不通過那男人的關(guān)系,留在盟地心安理得。
為了慶祝,他決定請曾經(jīng)一同奮戰(zhàn),如今都好好活著的隊員吃頓大餐。
一群人笑笑鬧鬧,出于警惕,大家都滴酒不沾。
——“不好了!聯(lián)邦突襲……”
。
轟鳴中,一架架機甲被擊落,鮮血和火光染紅半邊天空。
武炎駕駛著熟悉的機甲穿梭在戰(zhàn)場,仿佛死神的鐮刀。
這一站異常慘烈,也讓“自由聯(lián)盟”的高層顏面無光,因為這一次的lian邦軍突襲,竟然只是一群在校大學生的私人行動……結(jié)果,卻打得他們這般手足無措。
戰(zhàn)俘有兩名,一男一女。
“自由聯(lián)盟”自詡不虐待戰(zhàn)俘,兩人只不過被關(guān)押起來,等待戰(zhàn)爭結(jié)束后釋放。
聽說這兩名年輕人都是聯(lián)邦國立軍事大學的在校生,武炎心頭一動。
也許……他們會知道阿戎的近況……
猶豫掙扎再三,武炎還是找了那個男人,提出想見戰(zhàn)俘的請求。那個男人沒有猶豫的同意了。所以武炎才有機會站在監(jiān)牢的鐵欄外,靜默的打量小室內(nèi)頹喪的熟人。
“你是……你是武炎?”
還好女生記憶好些,終于認出曾經(jīng)和岳戎并肩而行多年的武炎。
三年殺戮,不僅讓武炎長大,氣質(zhì)也變化巨大。能夠認出來,確實是一件難事。
武炎心里一陣輕松,終于問出自己一直忍耐的問題:“阿戎呢?他也考上國立軍事了吧?”
“嗯,岳戎很優(yōu)秀……”女孩沉默了。旁邊不認識的男生一臉茫然:“阿姐,怎么回事?這個叛軍怎么認識岳戎哥啊?他……該不會是聯(lián)邦的間諜吧?”
真是個天真的孩子。
武炎笑了笑,想到曾經(jīng)也如此單純的自己和阿戎。
“阿戎還好吧?”
斷斷續(xù)續(xù)的抽泣,飄入武炎的耳中,他心中一緊,一把攥住鐵欄桿:“阿戎怎么了!”
“岳戎……岳戎……”
“岳戎哥……死了……都是你們!”
“不是!岳戎只是失蹤了,他不是死了,不是死了!我們……我們明明都沒見到他的尸體,怎么能……能說他……”
抽泣飄渺,各種感知漸漸抽離身體。
阿戎……死了?
武炎眨了眨眼,一時間沒有反應(yīng)過來。
死了?
明明很熟悉的兩個字,組合在一起,突然殘忍的刺眼。
為什么呢?為什么該安安穩(wěn)穩(wěn)呆在學校的阿戎會死呢……
為什么他們還沒有再見,就已然失去了并肩的機會。
死了誒……死了……
那個輕狂的,張揚的,一直鮮活在自己記憶中的人,怎么就忽然之間褪去顏色?
“……就是三個月前,岳戎第一次執(zhí)行任務(wù),就失蹤了……他們一個小組都沒了音訊……就失蹤了……”
三個月前……
武炎瞬間瞪大眼,那不是……
“……阿戎怎么會來前線,他不是新生嗎?”
奇怪自己的聲音怎么還會這么平靜,武炎用力攥緊鐵欄,指關(guān)節(jié)泛白。
心中有一個聲音在叫囂——是因為你啊!是因為你這個食言而肥的混蛋,因為你沒有出現(xiàn),因為……完全都是你這個混蛋!
——“岳戎說,他說過你失信了就會找你的……你沒有去國立軍事只有一個原因,你在‘自由聯(lián)盟’控制區(qū)……所以他來了……”
混蛋!混蛋!武炎你個大混蛋……
為什么磨磨蹭蹭的,明明告訴那男人就可以離開這紛爭之地,留在聯(lián)邦,用一個新的身份生活……可為什么……為什么偏偏要固執(zhí)的不肯說出自己真實的心聲……拖沓著……
……一切都完了。
這是懲罰嗎?
手下的亡魂,洗刷不去的罪孽……才會讓他親手結(jié)束了自己最在意的兄弟的生命?
三個月前……只有一場戰(zhàn)斗,那就是他親手結(jié)束的一小組聯(lián)邦軍……據(jù)說里面有重要人物……海面的殘骸中漂浮在只配備給重要人物的高級控制艙……原來是他……
原來,是阿戎。
“姓武的,記好了——如果你再食言,我就去找你,然后把你這一身肉掛出去賣了!
“阿戎……”
你來找我了,對不對?是我食言。
這一次,隨便你處置。
。
“喂,你醒醒,醒醒!臭小子,你可別死啊,你可是我辛辛苦苦救上來的……”
“咳咳……咳咳……”
“啊,醒了!你看得見我嗎,這是幾?”
“……白癡……二都不認識!
“喂,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有你這么說話的嗎……沒禮貌的臭小子。喂,別睡覺,我叫武炎,你呢?”
“……岳戎!
“我只是暫時離開,又不是不會來。等到畢業(yè),我們又可以在國立軍事見面了。”
“姓武的,記好了——如果你再食言,我就去找你,然后把你這一身肉掛出去賣了!
這一次,換我來找你,好吧?
阿戎,等我找到你,就換你來先做自我介紹了啊。
這一次,我會一直陪著你并肩,不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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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總是拖沓,看曖昧看得很激情……所以熬夜寫完它,